“你可真促狭。”沈氏笑道。
陈蕴贤笑了笑,去把陈蕴藉做的梅花糕端了过来,跟扬州那边的糕点样式不同,陈蕴藉做的很小块儿,一口一个,十分方便。
陈蕴贤取了筷子,喂给沈氏吃。
一盘糕点下肚,沈氏觉得腹中的饥饿感去了小半。
这边小两口亲亲我我,陈蕴藉苦逼的在读书练字,嫂嫂生产的时候被他哥哥逮着考学问,陈蕴藉深觉不足,还得继续增长学识。
另一头,黛玉晨起去正院请安,林如海早已经去了衙门。
“玉儿怎么今日来的这么早?”宋雨婷正准备见府中的管事,听丫鬟说黛玉来请安,不免困惑。
黛玉请了安,在宋雨婷身侧坐下,“有件事现在想来奇怪,过来问问母亲。”
闻言,宋雨婷若有所思,然后让她奶娘柳嬷嬷把丫鬟都领出去,等屋里只剩下她和黛玉,宋雨婷才问她,“玉儿想知道什么?”
能让黛玉这样赶清早的来问她,想必不是小事。
黛玉见宋雨婷把人都支了出去,便没什么顾忌的问了出来,“母亲可还记得,上回我在园子里听到有人嚼舌根的事?”
宋雨婷垂下眼,拿杯子倒了杯水给黛玉,“你是想问,何人指使他们在你面前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黛玉眨了眨眼,细细再想,这起子人说那些话,可不是有意在挑拨她和宋雨婷之间的关系吗?
宋雨婷叹道,“这里头有些人是你母亲原先的陪嫁,贾家那边的奴才,都是沾亲带故的,老爷之前将他们大半都告到了官府,好些奴才都直接被砍了脑袋,自然有人记恨你父亲。”
黛玉闻言不解,“记恨父亲,为何针对我?”
“因为那些嫁妆,是你得了。”宋雨婷伸手揉了揉黛玉的头,见她满脸的疑惑,叹道,“有些人就是这般自私自利,明明是他们的错,承受了恶果,却还要去怨怪旁人。”
黛玉听出宋雨婷有教导她的意思,便静静的听着。
“你母亲掌家二十多年,她带来的陪嫁早就已经同林家的下人互有联姻,融合在了一起,有些恶习也带到了林家来,偏你母亲的陪嫁奴才,还有同贾家连着亲的,可谓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父亲用这般绝情的手段,将你母亲的嫁妆收回来。
可这些奴才早已经将这些贪墨的嫁妆当成了他们自己的私产,并以此获取更多的财产,被全都抄走之后,他们自然要报复的。”
黛玉眉头紧皱,仍是难以理解。
“你性子高洁,目下无尘,又出身富贵,自然不能理解这些底下人的想法,你也不必去想他们为何这么做,这么做到底又有没有道理,横竖同你是不相干的,我和你父亲已经将他们送回了贾家。
既然你外祖母说,他家的奴才有再多的不是,也该送还回去,我们自然是要送回去的。”
只是这样报复主家的奴才贾家肯不肯留,就看他们到底是要脸皮,还是……
黛玉微愕,旋即明白了宋雨婷这么做的目的,不禁笑弯了眼睛。
这可真是太促狭了。
贾家那边别看他们话说得大气,可这种背主的奴才倘或真的出现在他们家,他们也是容不下的。
别说贾家,只要脑子没问题的人家,都不可能留这种背主之奴。
“那贾家收下了?”黛玉问道。
她还挺想知道贾家那边到底会怎么做。
宋雨婷轻笑道,“我大张旗鼓的让人把这些奴才送去了他们家,即便是不想要,他们也得先收下再说。”
黛玉抿唇忍笑。
当日贾母令赖嬷嬷上门质问她父亲,让黛玉很愤怒,如今宋雨婷按照赖嬷嬷当日的说法,把这些奴才送了回去,她没觉得这是妥协,这摆明了是宋雨婷的嘲讽。
你家既然说奴才有千般不是,也不该闹到官府,要给你家送回去,那就给你送回去,看你怎么安排他们。
“母亲有心了。”黛玉眉眼弯弯的道。
宋雨婷笑着道,“你们父女俩,一个两个看着精明,被人欺负的死死的,也不知道还击,这事儿换了我,脸都给她打肿了。”
黛玉没忍住笑出声,这倒是真的,宋雨婷嫁过来之后,都对她的教育方式便是,什么都可以吃但就是不能吃亏。
若对方势力比你厉害,斗不过那就另说,总归天长日久的,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一辈子得势,等来日对方失势,那就有仇报仇,横竖亏是不能吃的。
“母亲教训的事,玉儿一定改。”黛玉笑道。
宋雨婷也笑,“小姑娘家,就是要多笑,总是愁苦着一张脸,日子也会越过越苦。”
“女儿受教了。”黛玉笑着道。
“既然来了,就跟着我学管家吧,走,去前厅。”宋雨婷伸出手,道。
黛玉把手放上去,跟着宋雨婷去了前厅见管事们。
有时候她来请安就会遇上宋雨婷料理家务,通常宋雨婷都会把她留下来,教她如何处理。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即便主人就这么三个,但府里的事儿却不少,一有机会,宋雨婷就会教黛玉如何分辨,如何解决。
所幸,黛玉足够聪明,宋雨婷教得也很开心。
……
书院散馆,好不容易有这么长的假期,陈蕴藉其实也有心出去玩玩。
但刚出去玩了一回,没想到嫂嫂就生了,陈蕴藉只要有时间就会去看小侄子,外头的邀约也都找借口推掉了。
腊月二十二这日,陈蕴藉的三叔陈天禄在风雪天回到了京城。
陈天禄离京去江苏已有半年之久,陈蕴藉之前还担心三叔赶不回来过年,没想到赶在小年夜前回到了京城。
不过三叔回京之后,没有在家里逗留,而是直接入宫面见圣上去了,一直到天黑,陈天禄才回到家里,陈蕴贤在偏厅给三叔设宴,给他接风洗尘。
“蕴贤啊,这一晃眼,你都当爹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宴上,陈天禄喝着小酒,感慨万千。
陈蕴贤笑着给三叔倒酒,“三叔,你入宫面圣,怎么去了那么久?”
将陈蕴贤倒得酒喝完,陈天禄面上的笑意敛去,“要出大事了。”
“怎么说?”陈蕴贤将酒壶放下,正色道。
陈天禄瞥了眼在一旁好奇盯着他的陈蕴藉,陈蕴贤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弟弟,又转回来,“蕴藉也不小了,有些事儿也该让他听听了。”
“你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偏袒你弟弟,这么大的事,是他能听的吗?”陈天禄好笑的道。
陈蕴贤面色不改,“这有什么?朝堂里有什么事,我也都分析给蕴藉听,他现在年岁渐长,也该出门交际了,若是不清楚局势,被人坑了,上哪儿说理去?”
“就你道理最多。”陈天禄嘀咕了一句,倒也没有坚持让陈蕴藉回去,他催促陈蕴贤倒酒,“我这次南下去江苏查盐税的下落,当真是凶险万分啊。”
“我知道三叔你凶险,若非此行去的是江苏,只怕您都回不来了。”陈蕴贤不客气的道。
陈天禄噎了噎,咧嘴道,“你这小子就对你弟弟和颜悦色。”
“三叔这是说哪里话,我对您也是很尊敬的。”陈蕴贤笑着道。
陈天禄挑眉,“得了,我不跟你说这些。”他又喝了口酒,叹道,“你小子向来聪明,猜猜是谁贪了百万盐税。”
陈蕴贤笑道,“三叔这是考我呢?”
“就当是考你了,说说吧。”陈天禄道。
陈蕴贤想了想,道,“那我就说说,请三叔斧正。”
“嗯。”
“皇上点了三叔为钦差,去江苏查盐税的下落,之后西宁王世子就来接触蕴藉,许是觉得蕴藉年纪小,好糊弄,便想从他这里入手。”
陈蕴贤微笑道,“因此我猜,同齐王有关。”
陈天禄微微点了点头,“还有呢?”
还有?陈蕴藉眉头一皱,从始至终接触他的只有西宁王世子,难道江苏那边还有人掺和进去了?
陈蕴贤摇摇头,“这没根没据的,我也不能瞎猜。”
“成,能从这点细枝末节发现一点端倪,也算你厉害了。”陈天禄喝了口酒,“江苏那边,原先是废太子的钱袋子。”
听陈天禄提起废太子,陈蕴藉面色微变。
陈蕴贤道,“废太子早已伏诛,总不能是他从地里爬出来贪墨这些银子吧?”
“所以说了,是原先。”陈天禄放下酒杯,“忠顺王是支持太子的,他夫人娘家侄儿娶的就是太子妃的妹妹。”
忠顺王的夫人,不就是高氏她姐姐?
“三叔的意思是,跟江苏那边勾结的不止是齐王还有忠顺王?”陈蕴藉没忍住问道。
陈天禄看了陈蕴藉一眼,“你的反应倒是快,不过猜错了,蕴贤,你猜猜?”
“废太子既然伏诛,忠顺王势必要再扶持一位皇子,而最名正言顺的,便是齐王。”
陈蕴贤淡淡的说了一句,话是这么说,可陈蕴贤并不觉得忠顺王会是这样心甘情愿玩什么从龙之功的人。
若是有机会,自己做皇帝不香吗?干什么要支持对手的儿子当皇帝,吃饱了撑的?
陈天禄笑了,“还是蕴贤聪明。”
陈蕴藉:“……”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陈蕴贤看了三叔一眼,不咸不淡的道,“蕴藉只是见识得还不多,三叔不要乱说话。”
“得得得,我吃醉了酒,不同你们说这些了,走了走了。”陈天禄拿起酒壶,起身就走。
陈蕴贤起身送他出去,陈蕴藉跟在后面。
等三叔走远了,陈蕴藉才叹道,“三叔是不是故意给我们透消息的?”
不管是忠顺王和齐王勾结贪墨盐税,还是齐王在背后做的这些手脚,影响都不小。
可陈天禄就在喝酒的空隙间,告诉了他们。
“自己心里清楚就是了,不要到处说……”陈蕴贤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这次的年只怕又要过的不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