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加更)

次日晨起,陈蕴藉练完锻体术,洗墨便奉命来找他。

“大爷吩咐小的来问二爷,准备好了没有。”

陈蕴藉道,“等我沐浴更衣,就去找大哥。”

“是。”洗墨回去复命,陈蕴藉命人快些备水,然后在一刻钟内洗完澡换好衣服,初秋的天气依然很热,陈蕴藉只穿了单薄的青衫,让人另外准备了一套劲装,等去打猎的时候再换。

出门的时候,陈蕴藉准备骑马,却被他大哥拦住,“不用骑马。”

“可不是要去打猎吗?”陈蕴藉疑惑的问道。

陈蕴贤笑道,“要打猎也得回家休整,出门会友,这些东西都不用带,洗墨,替二爷拿回去。”

陈蕴贤将陈蕴藉收拾的劲装交给洗墨。

出门在外,陈蕴藉的经验肯定不如陈蕴贤,便没有发表任何异议。

兄弟俩上了马车,赶车的是伏榕。

“我们这是去忠勇伯府吗?”陈蕴藉问道,陈蕴贤摇头,“我们不去忠勇伯府。”

“啊?”陈蕴藉疑惑,“盛伯爷不是住在忠勇伯府吗?我们不去忠勇伯府,上哪儿见面?”

“我们去城东京郊的别庄会面。”陈蕴贤道,“不论是我还是清涵,出门都很引人瞩目,为了避免麻烦,我们都是分别前往京郊的别庄见面。”

陈蕴藉不解,“盛伯爷已经今非昔比,为什么见面还要这样遮遮掩掩?”

“因为清涵要考状元。”陈蕴贤叹道。

他是本朝第一位连中六元的状元郎,即便如今盛清涵已经成了伯爷,可在许多人眼中,盛清涵的地位还是远不如他。

若是他们相交,不遮掩着些,哪怕来日盛清涵考中举人,考中状元,也会被当做是靠了他的缘故。

盛清涵是骄傲的,他想为自己正名。

“这些人明明只会嚼舌根,偏偏还不能不重视。”陈蕴藉叹道。

陈蕴贤微微一笑,“早晚有一天会收拾他们的。”

朝廷给这些读书的人太多的特例,以至于千年以来,这些读书人口号喊得响亮,一旦考中,却又成了一些贪官污吏,真正为民的好官却不多。

陈蕴藉闻言,给那些整日里逼逼叨叨的酸书生点蜡。

他大哥怕是很早就盯上这些人了,只是要动摇这些读书人的根基,还得慢慢布局。

哪怕是皇上,也不敢说动这些乡绅士族的利益。

曾几何时,门阀世家成了毒瘤,而今……这些乡绅士族也不遑多让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出了城,然后停在了建在一片密林中的庄园里。

刚下马车,园内便有人来接。

陈蕴藉先下马车,来接人的小厮看到陈蕴藉,一时懵住,等陈蕴贤下车,才反应过来。

“陈公子,里面请,伯爷久候多时了。”

陈蕴贤招呼上弟弟,一起进了庄园。

这庄园占地不小,园内亭台楼阁,山水假山,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盛伯爷买的吗?要不少钱吧?”陈蕴藉咂舌。

陈蕴贤笑道,“这是皇上的赏赐。”

“这么看来,皇上还挺喜欢盛伯爷?”陈蕴藉意外的道。

陈蕴贤道,“这个园子对你来说,价值不菲,但对富有天下的皇帝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言下之意,弟弟,你想多了。

陈蕴藉:“……”

“英才兄,又见面了……”年轻俊美的盛清涵从园内走出来,笑着打招呼,看到陈蕴藉,也依然笑容不改,“这便是英才兄的胞弟,蕴藉了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陈蕴贤笑着道,“正是舍弟,修筠呢?”

“在里头钓鱼呢。”盛清涵笑着道。

陈蕴藉笑着见礼,“盛伯爷。”

盛清涵微微一怔,旋即笑起来,“蕴藉何必多礼,我与你兄长是好友,你唤我清涵哥便可。伯爷这称呼,可有些见外了。”

陈蕴藉从善如流的改口,“清涵哥。”

“这就对了,咱们去里面说话吧。”盛清涵领着二人进园子内。

庄园里有很大一片池塘,里头养了很多鱼,陈蕴藉走在池边的小道上,已经看到好几条锦鲤。

在池边修了一座凉亭,解修筠就懒懒散散的靠在凉亭的躺椅上钓鱼。

“解修筠。”陈蕴贤无奈的喊了一声。

解修筠回过神来,扭头见到陈蕴藉,忙将鱼竿一丢,翻身起来,“蕴藉也来了?英才兄可不厚道啊,带胞弟来也不同我们说一声。”

“说不说也没什么区别,都坐下吧。”陈蕴贤率先坐下。

陈蕴藉坐在他大哥身边。

盛清涵就坐在陈蕴贤另一边,解修筠便只能坐在陈蕴贤的对面,一人一方。

等他们坐下,便有人将酒菜端上来。

“蕴藉喝酒吗?”解修筠问道。

陈蕴藉摇头,“不喝。”

“你也有十二了吧?该学会喝酒了……”解修筠说着让人去取果酒来,“果酒温和,喝了也不会醉人,你应该会喜欢。”

解修筠吩咐人去拿酒,便有人立刻去取,可见是常来的,这庄园的人很听他的使唤。

陈蕴贤并未阻拦解修筠,没一会儿,果酒就取来,解修筠给陈蕴藉倒了一杯果酒,“来,蕴藉尝尝这个味道,若是不喜欢便喝茶吧。”

陈蕴藉从来没喝过果酒,尝了一口,味道甜滋滋的。

“怎么样?可喜欢?”解修筠笑着问道。

陈蕴藉冲他笑了笑,“很甜。”

像是拿来哄小孩子的果汁,酒味儿很淡。

“看来是喜欢的,这瓶都给你,我跟你说,你清涵哥这儿的好酒,可多了,要是喜欢,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多带一些回去。”解修筠笑着道。

盛清涵笑骂,“你倒是惯会拿我的东西做人情……”说着看向蕴藉,“蕴藉喜欢就别客气,我们和你大哥是至交,他的弟弟便是我们的弟弟,别拘谨。”

陈蕴藉感受到了这两位哥哥的善意。

上回见解修筠的时候,他就略微觉得不自在,实在是这位长得太有冲击性了,今日再见,虽然相貌还是那个相貌,但相处起来却自在许多。

“多谢两位哥哥。”陈蕴藉笑着道。

陈蕴贤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三个人聊了一会儿近日的听闻,解修筠瞥了眼喝果酒的陈蕴藉,又看了看陈蕴贤。

对上陈蕴贤的目光,解修筠略有些诧异,眼睛微微瞪大。

对视片刻,确定了陈蕴贤没有避开陈蕴藉的意思,便放下酒杯,“英才,你上回拜托我查的事儿有消息了。”

陈蕴藉被这话吸引了注意力,不禁看向他。

陈蕴贤喝了口酒,淡定的道,“结果如何?”

“陆家贪了河道的银子,数额巨大,前两年修的河堤,怕是根本挡不住汛期。”解修筠神情严肃的道。

他之前同陈蕴贤交换眼神,就是因为陈蕴藉与陆家的公子是好友,他怕泄露出去。

不过他信任陈蕴贤,既然陈蕴贤没有避开他弟弟的意思,那陈蕴藉便是可信的。

陈蕴藉倏然瞪大了眼睛。

河道?

朝廷每年都会在河道花费巨额的白银修缮河堤,就是因为河堤一旦被冲垮,会有无数的百姓死在洪水里,洪水无情,根本救都救不及。

陆家吃了豹子胆吗?竟敢贪墨河道的银子?

陈蕴贤对此并不意外,“你们也知道,我堂姨的丈夫是户部侍郎林大人,年初的时候,朝廷刚开印,林大人私下找我,怀疑有人贪墨河道的银子。

但他在户部被人盯着,腾不开手调查,此事没有证据又不能告到御前,便请托我查,我排查了许久,也是苦于没有证据,才托你调查陆家,如今看来陆家这些年花不完的银子,都是由此得来。”

这些信息其实盛清涵和解修筠早就已经知道,如今说得这么详细,摆明了是解释给他弟弟听的。

陈蕴藉不由回想起这些年,陆永元的吃穿用度,确实很好,但因为他家本就富贵,陈蕴藉便也没有多想。

如今听陈蕴贤一说,他现在想起陆永元,就仿佛看见了灾民的哀嚎。

“陆大人贪墨的只是少数,大头被河道总督得了,我从河道总督那里取得了一个账本,涉入其中的人太多,一旦揭开,怕是要血流成河啊。”解修筠脸色有些不太好。

陈蕴贤伸出手,“账本给我。”

见陈蕴贤讨要账本,解修筠皱起眉,“你想好了?这要是捅出去,可比前两年盐税案还要严重的多。”

“想好了,拿来吧。”陈蕴贤从一开始要查的时候,就没打算敷衍了事。

陈蕴藉懵逼了半天,终于缓过来,“等等,等等,大哥,你说的河道,是淮安那边吗?”

陈蕴贤点头,“此事我从二月就已经开始追查,可我受限在京城,找不到证据,只能请修筠帮忙去江苏追查,如今总算是有证据了。”

“陆家疯了不成,那可是修缮河堤的银子,这要是被追查出来,是要被抄家灭族的。”

盛清涵轻笑道,“蕴藉弟弟,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人的贪欲有多大,抄家灭族的罪名多了去了,可依然还是有人前仆后继,为何?因为利益啊。”

面对那么多的钱,能不动心的终究是少数。

陈蕴藉喝了口果酒压惊。

他和陆永元闹翻是昨日的事,而他大哥让他来见盛清涵是前日的事,他大哥是不是早就有意趁着这次机会,让他看清陆家的面目,离陆家远些?

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他大哥将陆家的真面目揭开,他就因为别的事情跟陆永元闹翻了。

难怪昨天他告诉大哥之后,他大哥一点都不见生气。

按照他大哥的脾气,绝对是要收拾陆永元的,但他这次没有。

如今看来,他大哥是早就决定将整个陆家都端了,覆巢之下无完卵,陆永元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多行不义必自毙啊。”陈蕴藉幽幽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