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步一步走 找盟友,建基地……

要是你赚的钱永远没有你配偶赚的多, 你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各方面的能力不如他/她,那么,你是不是应该心甘情愿作为他/她的辅助、附庸, 专心照顾家庭, 让他/她把能力发挥到最大?

如果社会衡量成功的标准是以家庭为单位的, 大约很多人会赞成这种做法是最优选。

但是, 这同时意味着, 个人的成就与快乐与否比起“家庭”这个单位的成就是不那么重要的,个人,是可以被牺牲的。

就像李婉晴和方悦棠。

一个是科研技术员, 一个是商人。李婉晴的工资、纳税额、知名度、影响力很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达到方悦棠现有的高度。于是,很多人, 包括李婉晴的父母,都认为她只要乖乖当个贤内助人生就已经成功了。

但事实是,她本人并不这么觉得。她觉得这样的生活让她窒息,让她绝望。

余自新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双标。

对李婉晴,她觉得她应该重新找回自己的人生, 日化厂的工资一个月不到两千又怎么了?只要能让她有成就感就行, 凭什么她就要为家庭牺牲自己呀?

可是人物换成大姐和徐山平,她又觉得,徐山平嘛,脑子没大姐好用,胆子也没大姐大,他好好守着大学旁边的小店就行了,以后大姐跟他生了娃,他帮着看看娃, 那就更好了。开拓事业的事就交给大姐吧!

余自新反省了一会儿。觉得,这事,关键还是要看当事人是否对甘愿当“辅助”吧?

要是徐山平乐意,甚至感激大姐所做的一切,人家俩人过得好就行了,她怎么看算屁。

就像现在,理智上她能理解大姐做测试调|教徐山平的做法,但情感上,她每次想起这事就想吐槽,心里的弹幕刷刷刷的,可是她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大姐。

不过,徐山平身为男性,天然就比李婉晴占着优势,同样是做辅助,徐山平会被认为做出了莫大的牺牲和奉献,而李婉晴和跟她有同样境遇的女性,则只是做了她们应该做的事。

甚至,大姐还会被人说是“女强人”,以后还可能会有人当面说她不懂平衡家庭和事业!

她打赌,绝对没人敢在方悦棠面前说他“你这人呀就是太好强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事业心还这么大干什么”。

别说现在了,就是二十年后,外国电影颁奖礼红毯上还有记者采访女明星是“怎么平衡家庭和事业”的呢!

特么的,想起这个更来气了,记者采访刚在奥运夺冠的姑娘还敢问人家“什么时候回归女孩子的正常生活”???怎么,女冠军的生活不正常?你一个记者,也是女的,问这种问题算正常?

什么叫正常?

中国男足0比1负于日本,人家日本队还要检讨咋跟中国男足踢还只进了一个球——这种正常?咋不采访男足问他们“什么时候正常地赢一场”啊?

余自新拍拍脑门,重生前奥运刚比完,这会儿一想起吐槽还差点止不住呢。

她跟李婉晴讲她大姐和徐山平的事。

这次去短途旅行,徐山平又是低空擦过及格线,被秋凤教育了几次,总算知道自己跟谁是一伙儿的了,不敢再说“算了算了”啦!

他自己事后反省,在厂子里呆太久了,遇着事第一反应就是息事宁人,为啥?怕被开除。说得秋凤好生怜惜他,徐山平也感动得不行,表决心,“下次遇事你咳嗽一声我就摆起架势!”

当晚徐山平又想了个招,“咱俩先练习练习,你来找事,我来应对,多练几次,把这个练成第一反应!”

得,俩人戏瘾还上来了。

李婉晴听得直笑,“你这个准姐夫人还挺可爱哦。”

余自新摇头,“可爱什么啊!也就我大姐当他是香饽饽,说起他优点可多了,个子高身体好,家里遗传长寿,双方知根知底,最离谱是啥——我大姐说,想想枕边人跟自己说同样的方言吃同一个口味的菜心里就舒坦!啧。”

李婉晴笑了一会儿若有所思,“人是会变的。我和媛媛爸爸,不止知根知底,还是青梅竹马呢,可你看现在……”貌合神离。话不投机。

余自新认真问:“你是真想跟他离婚,还是说气话?”

李婉晴欲言又止。

她冲动下跑出来找余自新,是因为这些话不管是她的同事、老同学还是母亲都无法理解。她不是没试过,可就像小余当初说她母亲的“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他们只会劝她好好过日子,甚至还会说些带着妒意的话,觉得她是在变着法炫耀。

不过,有些话,有些事,她只能藏着压着,即使跟小余也没法说。小姑娘心里是比好多同龄人成熟,可还没成年呢。

没了爱,两人可以凑合过日子,却没法凑合做·爱。

也许有人可以。

但她不行。

没有了对彼此的欣赏和爱慕,再做那种亲密的事让她感到像在上刑。

她想起今天离开家之前的事,只觉得受辱。

方悦棠很不理解,抚摸她的头发和脊背问,“妹妹,你到底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啊,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可他以前也不是现在这样的!

每次两人不欢而散,他感到挫败,离开家,能去的地方多着呢,她呢?她也不想在那个家呆着,可她能去哪儿?

余自新看到李婉晴不断流泪,明白了。

“婉晴姐,咱们走吧!”余自新叫服务员结账,人家虽然没明说,可是快打烊了,都十二点多了。

李婉晴擦擦眼角,她只能出来躲一阵子,还是要回去的。

没想到余自新说,“姐,我有点喝醉了,你能不能……今晚住我那儿呀?我怕我半夜会吐。”

李婉晴怔了一下,“好。”

小余真是玲珑肚肠,要收留她这条丧家犬,还要说成是求她照顾。

到了家,余自新把自己被褥搬到客厅,打开一张按摩床放上,又给李婉晴拿一床新被褥枕头,牙刷毛巾也是新的,“先穿我的睡衣吧!”

她还热了两杯牛奶,“来,干杯!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李婉晴一向睡眠不好,还以为换了环境又会失眠,没想到倒下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早上六点多,天光从窗帘缝隙偷偷探出来,她闻到放在柜子里的被子枕头上那种特有的香味,才想起自己昨天睡在余自新家了。

余自新已经洗漱好了,还去买了豆浆和小笼包,放在客厅折叠桌上,“婉晴姐,快来吃早饭!”

吃完饭,余自新又做了鲜奶红茶,两人面对面慢慢喝着,她忽然放下茶杯,再一次问:“你说想离婚,是认真的么?”

李婉晴在这十几岁的小姑娘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严肃。

她呼口气,“是。是认真的。”

余自新问:“如果他做出让步,允许你回日化厂上班呢?”

李婉晴说:“我是个成年人,我换工作,为什么需要谁的同意?我有积蓄,足够养活我自己和孩子,哪怕失业一两年也没有经济方面的困难。”

余自新点点头,又问:“如果他改变态度了,不再要求你做贤妻良母,同意你做回李婉晴而不再是方悦棠太太呢?你还要离婚吗?”

李婉晴垂下眼,神情复杂地笑了,她抬眼看着余自新,“不。”有些东西是有生命的,一旦死了,就无法再复活了。

“可是,会有很多人说,你瞎折腾,身在福中不知福,不为孩子着想,父母年纪那么大了,你怎么还让他们为你着急生气,他们会劝你,算了,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人嘛,不就那回事!”

余自新说的全是李婉晴已经经历过的。

她追问,“要是这样,你怎么办?如果你非要跟他离婚,也许还要打官司争孩子的抚养权,也许根本没有律师愿意帮方悦棠的太太离婚,也许,你想回日化厂工作,你的父母、方悦棠还会向厂领导施压,让他们不要接收你。你怎么办?”

对啊,她怎么办?

李婉晴的眼睛又酸了,方悦棠时不时藏不住的嫌弃当然很让她难受,可这种孤身一人面对所有人的不理解更让人绝望,她也曾怀疑过自己,是我要的太多了么?真的是我太自私了么?

她抹掉泪,轻声喃喃,“对呀,怎么办?”

余自新握住她一只手,“先拉同盟。让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

她为李婉晴想到的第一个盟友,是李婉晴的大哥李剑晴。

重生前余自新常会见到他。有一次媛媛生病发高烧,他从下午四五点一直呆到半夜两三点媛媛退烧。

她去厨房拿水壶时看到他站在阳台上打电话,也许是打给媛媛的妈妈,一向沉默而威严的老李医生在这一刻佝偻着身子哽咽着,“我真后悔呀,我怎么没早发现……是我害了你和媛媛……”

她赶快走开。

可他压抑的哭声隐隐传来。

现在,她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了。

“跟李医生谈一谈。也许,他会理解你。”余自新分析,“他也没有走父母给他安排的路,不是么?”不然他应该从政而非从医。

李婉晴认真思考,确实如此。她一直没把大哥当做倾诉对象,因为他工作繁忙,也因为他是男的。也许他反而比旁人能理解她的痛苦,他也跟父母抗争过,并且胜利了。

“有了第一个盟友之后,再把魏医生也争取过来。”

李婉晴想,对,大嫂虽然也说过劝她那些话,但大多时候是陪着钱效云说的,她自己也没在婚后放弃当医生做行政呀!

“现在你有两个强有力的盟友了,他们能给你精神支持,帮你分担一些父母那边的压力,没准还能替你说话,劝说他们支持你!”

李婉晴想象了一下,她父母确实更尊重她大哥的看法。

她的眼睛终于有了点光彩,“接下来呢?”

“接下来,你还需要物质支持!”

“什么物质支持?”李婉晴不解,钱么?

余自新告诉她,“蒋老师的女儿结婚前,她给她买了套房子。我大姐、二姐也都买了房子,自己贷款买的。所以我大姐才有底气搞测验,不行就换人嘛。我们女人,不管老少,都要有一个自己的小窝,既是恒产,也是底气,还有,要是生气了,烦闷了,在自己的房子里喝点小酒,找几个朋友一起发发牢骚!再也不用觉着和丈夫吵架了无处可去!”

李婉晴的眼睛越来越亮,对啊,昨天晚上她不就是这么想的么?无处可去!她怎么从来没想过要有一套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不用很大!能容身就好!就像小余这房子,既是她容身之地,也是她靠手艺养活自己的经营场所。

她双手紧紧握住余自新的手,这次流出的泪是感动和欣喜的,“小余,谢谢你……”你不知道,你帮了我多少。

余自新摇摇头,“这才哪儿到哪儿。只是设想,计划,真要去做的人,只能是你自己。”

李婉晴流着泪,笑了,“对!”有了哥哥嫂子的支持,有了自己的房子,再接下来,不管是换工作还是进修,不管多难,她都可以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