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予新只是间小工作室, 今年升大四的学生暑假来打工只是想赚一笔快钱,工作室小,人少, 完成一个项目分到的钱就多, 一个暑假做了三四个项目, 分到快一万块, 但是到了大四, 再实习就要考虑就业了。小工作室的前景很难说,继续在这实习的履历拿出来也不够吸引人。
有人痛快答应,有人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拒绝了。
最后决定留下的有四个人, 其中两个是女生。她们都是大四的。
余自新和雯雯先跟女生们谈,为什么选我们呀?
赵婷婷给的理由是, “大互联网公司比较倾向于招男生,企业文化和氛围不是我欣赏的,我觉得在工作室做得很开心,跟女生沟通也更轻松。”
张欣悦的理由是,她男朋友已经拿到大互联网公司的offer了,她选工作室, 工作时间比较有弹性, 同事关系也容易处,以后更方便照顾家庭。
她笑眯眯说:“我俩商量好了,他积极进取,我就保守点吧。”
几个女孩哈哈笑,“你这小囡一点也不害臊,现在都想好结婚的事了!”
张欣悦不觉得害羞:“你们笑什么?毕业两三年可不就该结婚了么?现在就开始考虑很正常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
余自新暗暗在心里挑眉,姑娘,你确定你这是远虑?
但她也笑着说, “那欣悦你好开始看房了呀!这次奖金刚好够你付首付的,早点买吧。”
张欣悦甜甜笑,“我们已经买好了,在星悦新城,三居室。”
赵婷婷哇一声:“那房子可不便宜呀,你们是全款还是贷款?首付都要十几万吧?”
“嗯。张恺他爸妈付了首付,等我们毕业了,就该我俩还贷了。明年三月交房,我爸妈说给我五万装修。”
余自新问,“那房本写谁名字?”
张欣悦一愣,“当然是张恺名字呀。”
余自新忍不住提醒她,“他父母付的首付,贷款是他父母在还,房子写他的名字,从法律上讲,这房子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要为别人的房子还贷、付钱装修?”你是傻子么?
几个女孩都愣住了。
雯雯看表妹一眼,赶紧换话题,“你们回去再仔细看看合同吧,明年五月之前还是实习生,按工时和项目算工资,五月以后转正。如果没问题就签,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再谈。”
人走了,雯雯说余自新,“你干嘛给人泼凉水啊?万一张欣悦回去跟她男朋友一说,恨上咱们了,不在咱这儿干了!”
余自新摇头叹气,“雯雯,为什么咱们要有自己的房子,你忘了?”
“我当然没忘。可你不过是她的小老板,人家当然是跟男朋友更亲,疏不间亲!明白不?她男朋友嘀咕几句,她就不留下了,我们还得费劲再找人。”
余自新苦笑,“对呀,就算要劝,也等人签了合同一时半会跑不了再劝。唉,我就是……没忍住。大概是大姨妈要来了,情绪不稳定。”
她又不了解张恺为人,说不定他忠厚老实,和张欣悦快快乐乐过一辈子,就算有些龃龉,也是所有婚后生活中难免的,根本轮不着她这个外人操心什么婚变、分房子、女方吃大亏。
她忽然想,二姐是不是也是这样忍不住,才要干涉她的?
跟女生们选择工作室的理由相比,两个男生给的理由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趋向理智的。
王宇也是大四学生,他不是F大J大的,也不是H大,学校在海市伸出一只手根本数不到,他认为与其跟名校生竞争进大互联网公司,不如做熟,留在工作室,先积累些经验。
王宇解释的时候,楚健侧过身低下头,余自新看到他嘲讽地歪了歪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余自新问:“臭臭,你呢?你为什么留下来?”
他扬起脸,生怕大家看不出他是在假笑一样用力咧嘴,“我喜欢这里的友好积极的工作气氛!还有,项目都挺有趣的。况且我今年才大三,不急。最重要的是,你们给钱很厚道。”
余自新抽个空找他,又问一次,“说真的,臭臭,你干嘛要留下来?”你这尊佛太大了我有点不敢留。
这皮孩子叼着棒棒糖笑,糖估计早吃完了,小棍子还咬在唇间,像叼了根烟似的,“我听说,过年的时候要组织员工旅游啊?去海南?那我要是干到年底是不是也能去?”
余自新赶紧否认,“谁跟你说要组织旅游?你可别胡说啊!”
臭臭还是一脸欠揍地笑,“李霖说的。孙娜娜也没否认。怎么,这是老员工才有的福利?”
“不是!是我们几个私下……”
早前她确实跟李霖娜娜说过去海南旅游的事,但谁也当真筹划。
余自新想了想,也许,真该搞个员工福利,奖励一下新新的员工。
这一年又是防晒霜又是喷雾,刚刚又搞了一次选秀,大家都累得够呛,利润也翻了几番,还有跟电视台分成的广告收入,钱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工作室,虽然才成立几个月,但接的杂七杂八的商务真不少,光是设计店招、logo、电子海报,帮人申请域名制作网站这些不怎么费时间的活儿每周至少能接七八件,单件价钱不贵,但量多啊!
创收大头是制作flash,目前报价是样片每秒350,他们接的最多是歌曲MV制作,一首歌按平均三分钟算,做一个MV就五万多,如果是做像大公司饮料广告那样的flash,价钱轻易翻倍。
这么一算,从现在到年底只要再能完成三个项目,应该也拿得出一笔丰厚的钱当员工福利了。
余自新郑重跟楚健说:“我去跟大家商量一下。”
一商量大家都同意了。
孙娜娜公布出来,会所的优秀员工也能去。
这么一算,得有二三十个人,得提前找个靠谱的旅行团,可别像二姑她们这次,说是旅游十天其中一个星期是在坐车,不是在购物,就是在去购物的路上。
公布这个消息时,楚健悄悄给余自新竖起两个拇指。
他私下问她,“大出血了吧?”
余自新摇摇头,“凝聚力挺重要的。该花的钱就得花。”说着意有所指看他那头枯草一样的乱毛。
楚健佯怒瞪她一眼,点点头,“大气!”又问她,“你周末在哪儿考啊?”
余自新顿时彷徨了,“J大!”
“那你多拿件外套吧!我们二教楼里又阴又冷。”
国庆假期结束后的下个周末就是自考。
余自新已经有了一次考试经验,满以为这次应该胸有成竹,没想到一拿到考卷又开始手抖,看着哪道题都只是眼熟,不是真熟。
而且教室真和臭臭说的一样,阴寒潮冷,她坐到后来不住抖腿,手冷得简直要捂不住笔了。
周六下午考完第二门,余自新缩着脖子抱着两只胳膊走出考场,有人拍她后背一下,一扭头,是臭臭。
他递给她一罐旺仔牛奶,“热的!”
喝了牛奶,余自新稍微缓过来劲了,“谢谢啊!”
他问她,“还有几门?”
余自新没好气看他,明知故问。
他又很没眼色问,“你没考好啊?”
余自新不想搭理他,考得是不太理想,最后三道大题里有一道快到交卷时才发现答偏了,赶紧补救,写到最后笔迹潦草极了。
她这时候脑子还是乱的,也不想跟人对答案或者回家查书,怕影响明天考试的心情。
楚健没再问,“我陪你到车站!”
余自新小声嘟囔,“我知道路。”
他还是笑呵呵走在她旁边,“总得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嘛!”
这一路上碰见好几个他的熟人,有人打完招呼还问,“你女朋友啊?”
楚健笑着跟人挥手,“别瞎说!”
到了车站,余自新依旧闷闷不乐,上车前她跟楚健道谢,又说,“你明天别来找我尽地主之谊了。”
他小鸡啄米点头,“嗯嗯。拜拜!”
回到家余自新给自己煮了包面胡乱吃了,继续苦读。
第二天她考得还算顺利,就是下午考到一半下雨了。
雨下得还不小,教室在二楼,窗外的法国梧桐树枝条被狂风吹得啪啪敲打玻璃,一片黄绿色的叶子被凄风苦雨糊在窗上。
余自新刚好坐在窗边,冷风从窗子缝隙嗖嗖钻进来,吹得她靠窗的那半边身子都麻了。
幸好她早有准备!
余自新今天不仅带了外套,还带了一件毛衣。她穿上毛衣,还想用围巾把头也包上,监考老师走到她身边,“冷啊?”
她点点头,老师想把窗子关得更紧点,捣鼓了半天,没成功,推拉窗子的时候反而还潲进来雨,差点把余自新卷子打湿。
唉。
她第一次提前交卷了。
不行,太冷了!
而且也没啥可检查的了!
什么永不提前交卷的誓言?再坐下去会冻生病的!
出了考场,她深深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带个羊毛围巾,带的是丝巾。她把丝巾裹在脑袋上,剪了短发才知道毛发的保暖作用其实挺大……
她瑟瑟发抖下楼梯,正拿纸巾擦鼻涕呢,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余自新——”
余自新吓得一哆嗦,左右一看,哦?
左边李英琪,右边楚健。
这两人也正发愣,对视了一眼,又一起看向她,再转过头互相看看。
余自新忽然想笑,这是提前练习过的么?动作很整齐嘛。
就在半小时前,狂风大作下起雨,楚健拎着雨伞跑来了,还没走到教学楼门口就看见一个穿黑衣的高个帅哥撑了把伞站在墙角。
考场是不允许闲杂人进来的。
楚健问那哥们儿,“来接人啊?”
黑衣男生点点头,楚健顿感同病相怜,他跑去跟传达室阿姨说好话,然后又跑出来招呼那男生也进来等。
男生对他和传达室阿姨微笑,“谢谢啊。”
楚健一笑。
两个男生干等了一会儿搭上话了,一个问:你来接女朋友啊?另一个说:嗯。你也是啊?
然后又说了些意甲英超NBA的话题。
现在,两人懵逼了一瞬间,又尴尬了一刻,刚才对彼此的淡淡欣赏变成淡淡敌意,对视了几秒钟,又一起笑笑。
余自新可不知道这两人刚才发生什么了,她刚想为他们介绍,他们一起向对方伸出手——
“我是楚健。”
“李英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