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香在御书房内蔓延开来, 幽香隐隐。
杨初初抬手,捂住眼睛,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她本就生得玉雪娇颜, 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谁人看了不心焦?
皇帝不禁站起身来,走到杨初初面前,软了声音问道:“初初, 怎么了?”
杨初初“呜”了一声,忽然扑向了皇帝,她抽泣道:“父皇,初初好害怕呀!”
皇帝蹙眉道:“你怕什么?来来,与父皇说说。”
因为杨初初的傻公主人设, 皇帝最是喜欢问她后宫的八卦,他知道, 杨初初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皇帝拉着她,坐到了一边, 杨初初顺势挽了他的胳膊,道:“父皇,初初方才,去看了德妃娘娘!”
皇帝愣了愣, 道:“德妃如何了?”
杨初初一脸哀伤,道:“德妃娘娘生病, 很严重!好可怜……”
皇帝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忧心,但也不过仅此而已了。
杨初初又道:“父皇,初初听说, 每个人都要死的,是吗?”
皇帝面色变了变,这样的话,若是别人问出口,那自然是犯忌讳的,但杨初初什么都不懂,问起来也很正常。
皇帝叹了口气,道:“人终有一死。”
杨初初满脸惊愕,又哭了起来:“不要!不可以!”
皇帝见她情绪激动,便问道:“怎么了?”
杨初初牢牢抱着皇帝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死!?初初想要父皇一直活着,一直陪着初初!”
皇帝听了,心头震动。
他自从坐上这个九五之尊的位子,成日担心有人对自己不利。
满朝文武,三千佳丽,个个高呼万岁,可是有几个人,是真心希望他能活得长久?
杨初初这猝不及防的一顿哭闹,反而让他这个当父亲的,觉得心头一暖。
皇帝耐着性子,帮杨初初擦了擦眼泪,道:“初初不怕,父皇身子好着呢!”
杨初初见皇帝这脸色,知道时候差不多了,便道:“二皇兄说,去药王谷,帮德妃娘娘求药!”
皇帝颔首:“朕知道。”
杨初初一脸郑重,道:“初初也想去,初初要问问谷主,有没有吃了可以长生的药,初初要拿回来送给父皇!”
皇帝笑了笑,道:“傻孩子……”皇帝之前也找人为自己炼丹,但多年过去,终无所出,索性便放弃了。
杨初初的话,他并没有当真,不过看她如此有心,还是很高兴,道:“初初若是想去,便跟着你二皇兄出去,长长见识吧。”
杨初初人见人爱,万一得了谷主喜欢,真拿回些灵丹妙药也说不准啊!
杨初初见目的达到,一秒也不愿浪费,急忙跳下座位,道:“父皇,那初初这就回去收拾行李!”
说罢,便一溜烟地跑了。
皇帝看着杨初初的背影,还是女儿好啊!
-
三天后。
宫门口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护卫队已经就位,只等着杨谦之和杨初初上车了。
盛星云拉着杨初初的手,一路都在嘱咐:“出门在外,一定要听你二皇兄的话,知道吗?”
杨初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母妃,我记住了!你说了许多许多许多遍了!”
盛星云嗔怪道:“这孩子……”
杨昭对杨谦之道:“二皇兄,此去大约待多久?”
杨谦之道:“恐怕要等皇长姐大婚之时,才能回来了。”
杨昭点了点头,道:“初初就交给皇兄了。”
杨谦之微愣,近些年来,杨昭似乎逐渐将杨初初当成了亲妹妹,如果是过去,杨昭是万万不会说这样的话。
杨谦之道:“放心,初初亦是我的妹妹。”
杨昭淡淡应了一声,道:“德妃娘娘那里,不必担心,我会派人照看的。”
如今,杨昭颇得皇帝亲眼,皇后也对他欣赏有加,他放话下去,宫人们也不敢阳奉阴违。
双方告别了一番,杨初初便和杨谦之一起上路了。
马车缓缓驶出宫城,融入车水马龙的京城。
杨初初好奇地抬起车窗,只见外面热闹非凡。
小贩们在街头叫卖,百姓们摩肩擦踵,整条街长人声鼎沸。
一个卖菜的小贩,下意识抬眸,看到了马车里的少女,瞬间瞪圆了眼。
这是哪家的小姐,竟有天人之姿!?
待他还想再看清楚些,车窗就被放下了,小贩不由得怅然若失起来。
马车内。
杨谦之帮杨初初把车窗放下,道:“出门在外,行事低调些为好。”
杨初初点点头,道:“好,听二皇兄的!”
话音未落,杨初初又想起一件事,道:“二皇兄,我听说你带了许多宫中的玉容膏,是有什么特殊用途吗?”
这玉容膏相当于护肤品,在后宫之中,几乎人手一瓶。
杨谦之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药王谷在京城的北面,大约有三四天车程,杨初初每日在马车里,吃了睡,睡了吃,没费什么力气,便到了药王谷。
药王谷坐落在蒙山的山腰上,马车自上山以来,便走得极慢,好似所有的马儿,都犯困了一般,一步比一步无力。
护卫队的队长,是一个高大壮硕的青年,名叫刘西,他驱马上前,对着马车道:“公子,不知道怎么回事,马似乎都走不动了。”
杨谦之撩开车帘,向远处看去,道:“让大家停下吧。”
杨谦之率先跳下了车,杨初初随后也跟着下来。
“二哥,怎么啦?”杨初初忽闪着大眼睛,一脸疑惑地问道。
两人自从出了皇宫,便直接以兄妹相称,一路上都平安无事,没有暴露身份。
杨谦之道:“前面便是药王谷的地界了,车马都无法进入了。”
刘西蹙眉道:“这是为何?”
看起来这药王谷还有很远,若是车马都不能成行,主子们便要徒步进去了。
杨谦之迟疑了一下,道:“师父说,多走路有益身心健康,于是便在这一片下了药,不光是我们,哪怕是谷内弟子,也是一样要走进去的。”
刘西:“……”
杨初初听了,有些忍俊不禁,道:“那我们走吧!”
正好,她在马车里躺了好几天了,很想活动一下筋骨。
众人便开始把行李从车上搬下来,正在收拾之时,却见一两位清雅的少年,自山谷中向他们走来。
为首的少年笑得灿烂:“二师兄!”
杨谦之抬眸一看,顿时喜出望外:“小六”他随即看到旁边那位,也冲他笑道:“小七!”
三人许久不见了,分外高兴,杨谦之道:“这是我小妹,初初。”顿了顿,他又对杨初初道:“初初,来见过六师兄和七师兄。”
杨初初甜甜笑开:“六师兄好,七师兄好!”
小六一见杨初初,眉开眼笑,道:“这便是二师兄在信里提到的妹妹?果真可爱!”
小七年纪比杨初初大不了几岁,他围着杨初初看了一圈,道:“也没多傻嘛……说不定用点药能治好……”
小六连忙捅了他一下:“胡说什么!?”
杨初初只当没听见,依旧挂着笑。
这个七师兄肯定是个缺心眼的。
其实早在他们来之前,杨谦之便来了信,告知他们自己要带妹妹过来住一段时间。
准备说了杨初初的情况,想顺道请师父看看,杨初初的先天痴傻,有没有机会缓解。
没想到,这一下,弄得谷里的师兄弟都知道了,让杨谦之好一阵尴尬。
不过,杨初初倒是并不在意,道:“二哥,我们快入谷吧!”
杨谦之点点头,小六和小七则带路走在前面。
一入山谷,山野苍翠,树木成荫,居然还有不少花朵依旧盛开。
杨初初愣了一瞬,这明明是冬日啊!
杨谦之见杨初初一脸诧异,便解释道:“药王谷与世隔绝,四季如春,所以就算到了冬日,也是不怎么冷的。”
难怪,大家伙走了一阵,都开始冒汗了。
杨初初见旁边有许多奇花异草,不禁有些好奇,有些护卫队的士兵,忍不住想伸手去摸,却被小七出声制止:“别随便碰!有些花草是有剧毒的!”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变了变,都急忙缩回了手。
杨初初道:“是不是越漂亮的花草,毒性越大?”
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
小六笑了笑,道:“非也,在这山谷中,越是漂亮的花草,越没毒……越是丑陋的,毒性越是大。”
小七补了一句,道:“这一片种子,都他老人家吩咐种下的。”
这下,连刘西也有些奇怪了,问道:“为何要以美丑来分?”
小七冷不丁来了句:“一棵草长得丑,已经是不幸了,若还有人要踩他拔他,那便是欺人太甚,要受罚。”
杨初初嘴角微抽,这个谷主,倒是脑回路清奇,她顿时对这位谷主多了几分兴趣。
杨谦之低声对杨初初道:“师父喜欢好看的东西,不好看的,千万别拿到他跟前,他会生气的。”
杨初初:“……”
她默默看了看小六、小七,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二哥,忽然发现,他们的共同点便是:都长得好看!
杨初初道:“那……谷主收徒弟,也是要看脸的么?”
杨谦之还未来得及回答,小七却顽皮地回过头来:“那是自然。”
这语气颇为自豪。
小七道:“我们不但要学用药,还要学用毒,用师父的话说,长得好看的人,就算下毒,都不容易被怀疑!”
杨初初感觉自己的表情快裂开了。
这话听着没毛病,居然还有点儿想鼓掌。
众人一路走来,长了不少见识,不多久,便到了药王谷腹地,也便是药王庄的门口。
小六和小七,一路将他们引到了暖阁之中,这里也是之前杨谦之修习之时的住处。
众人放下东西,杨谦之只留了几个贴身护卫和刘西,便打发其他人回去了。
小六对杨谦之道:“二师兄,师父他老人家早上出去会友了,此时还未回来。你们稍作休息,待师父回来,我去叫你们。”
杨谦之点点头,笑道:“多谢。”顿了顿,他道:“我此番过来,带了些家中的玉容膏来,请小六一起拿去,和师兄弟们分了吧。”
小六一听,眼前一亮,道:“就是二师兄之前派人送来的玉容膏么?”
杨谦之笑笑:“正是。”
小六忙不迭点头:“那可太好了!”
说罢,便急忙找刘西领东西去了,杨初初眼睁睁看着,小六笑逐颜开地抱着一个大箱子,离开了暖阁。
杨初初一脸诧异,道:“二哥,玉容膏……难道是送给这些哥哥们的么?”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这药王谷里,是没有女弟子的。
杨谦之点了点头,道:“是啊,我之前便派人送过玉容膏来,他们都十分喜欢,所以这次多带些。”
杨初初一脸不可置信:“啊……这、这些哥哥们……”
这里不会是一个大型龙阳爱好者社团吧!?
杨谦之连忙解释道:“这玉容膏对肌肤的愈合、滋润效果显著,谷中的师兄弟们,常年制毒、试毒,容易皮肤溃烂,所以这玉容膏对他们来说,是个好东西。”顿了顿,杨谦之又道:“再者,师父喜欢赏心悦目的东西,哪怕是对人,也毫不例外……若是生得好看些,也能少挨几句骂。”
杨初初目瞪口呆,所以,这真的是一个凭颜值活下去的地方吗!?
她顿时感觉三观稀碎。
两人收拾了一顿,小七便急急跑了过来。
“二师兄!”小七隔得老远,便气喘吁吁地向杨谦之招手。
杨谦之笑着回应,道:“小七,怎么了?”
小七跑得上起步接下去,道:“二师兄,师父回来了,在正殿坐着,让我唤你过去呢!”
杨谦之连忙道:“那好,请稍等,我换一下衣服,便立即过去。”
杨初初听了,也连忙去找帕子,将脸擦了擦。
这谷主必然是外貌协会,第一次见面,可不能马虎!
桃枝帮着两人,飞快地梳洗完,这才将他们送上了们。
杨谦之一边走,一边道:“师父这么早就回来了么?”
小七点头,道:“是啊,我们也觉得奇怪……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友人也入谷了。”
小七想起方才,师父和那位友人坐在正殿上,吵架的情形,还心有余悸。
众位师兄弟都立在一旁,但大气都不敢出。
每次这位友人过来,两人都要吵上好几天,等吵完了,又若无其事地和好如初,简直匪夷所思。
杨谦之想了一会儿,有些疑惑,问道:“谁!?”
小七道:“就是那位闻名遐迩的顶级剑客,秦翼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