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兰上周回了一趟家, 和她爸爸谈了好久,核心思想就一条,上面可能要变天了。
李香兰她爸李勇的意思, 让她别太保守, 有什么想法, 有什么意见, 有机会就提出来, 说不定就冲到前面去了,就算出点小事儿也不打紧,有他在背后撑着。
李香兰:“我爸爸说, 一个人一辈子遇不到几次真正改变命运的机会,他说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机会可能就在眼前。一是时势要来了, 另外一个就是我背后有你, 让我多跟你讨教讨教。”
李香兰笑起来:“我爸说, 你是既有脑子又有手段的人,让我一定要抱紧你的大腿。”
楚韵抬头看她:“放心,凭借我们的交情,只要你需要我的时候,我肯定帮,无论你是想出去搏一搏, 还是继承你爸爸的关系在大西南税务局养老。其实, 在这里混着其实也不错,不缺吃不缺穿的。”
李香兰早已下定决心:“我爸说得对,我要去搏一搏!楚韵姐,我就靠你了。”
李香兰绕过桌子,抱着楚韵撒娇。
楚韵笑着推开她:“别找借口摸我的胸。”
“不嘛,就要摸。”李香兰闹着不肯撒手。
楚韵简直受不了:“好啦, 想撒娇跟你家周老师撒去,我不吃这一套。赶紧起来,学校要关门了。”
“好吧。”
两人有说有笑地从财务学校出去,楚韵最后检查一下门窗,就把大门锁起来。
下次再开,就是第五届寒假班入学的时候了。
今年的暑假班比去年提前了两三天结业,离山下县高中开学还有两天,楚韵跟王建业说了一声,收拾行李去楚家大队住两天,顺便把两个孩子带回来。
王建业埋头吃饭:“给爸妈带点肉去,他们忙了一个夏天,肯定累着了,多补一补。”
楚韵说:“师娘他们不是送了几棵小的人参吗?我准备给我爸妈拿两棵回去,给他们炖鸡,好好补一补。”
“嗯,早点回来,我没有你不行。”
楚韵得意地笑:“我还能不知道吗?你放心,我后天下午回来。一个暑假过去了,不知道那两个熊孩子变成什么样了。”
夫妻两吃完午饭,上床歇了半个小时午觉,王建业去厂里上班,楚韵收拾东西坐车去楚家大队。
时隔快两个月,楚韵看到两个黑成煤球的孩子:“你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王大娃不好意思摸摸脸:“有一点点黑哈,外婆外公说正常的,只有女娃娃才白呢,男娃娃黑才健壮。”
正下工,向红老远看到走在大路上的楚韵,大声喊了一声:“大娃快回家,你妈来了,让你外婆多煮一碗饭。”
“哎。”王大娃抱起他最多五层新的足球,往家里跑。
王二娃没跑:“妈妈,你带什么好吃的,我帮你拿。”
“看你这话说的,我不带好吃的,你就不帮我拿?”
王二娃跺脚:“妈妈你带没有嘛?我想吃肉肉。”
楚韵捏捏他的胳膊,肉长紧实了,身高也长高了一点:“行,有你的肉吃,你们帮着下地干活了呀?”
原来肉乎乎的胳膊,都能捏到肌肉了。
“没有下地,但是干活了,帮着表哥他们打猪草,堂爷爷还说等过年杀猪了,要分二两肉给我们。”
堂爷爷是楚韵的堂叔楚为家,楚良的爷爷,现在楚家大队的队长。
“平时还干什么了?”
王二娃蹦蹦跳跳在前面带路:“做饭的时候帮外婆烧火,还有玩儿,和他们踢足球,我们的足球都旧了,妈妈,我想要个新的。”
楚韵无情地拒绝了他们:“今年就别想了,你们今年的名额已经用完了,等明年吧。”
楚韵回到家里,叫了一声爸妈,大哥大嫂,把东西放下。
李桂芳拿着锅铲从厨房出来:“你看看你,每次回来都大包小包的,让队里其他老太太见了,回头嫌弃闺女不送东西回来。”
楚韵没搭理,去屋里把东西放到她妈存东西的柜子里。
她妈现在不拿她公婆说事了,现在开始说她扰乱闺女回娘家的行情,这是想了大半年才找到新的借口吗?
楚韵从屋里出来,她妈又去厨房了,楚韵在她爸爸身边坐下,跟他聊了起来:“爸,累不累啊?累就少干一点,别充大头要去拿满公分,你就是拿七个八个公分,我大哥大嫂还能嫌弃你不成?”
被太阳晒了一个夏天,楚为民脸上都是老农长期辛苦劳作留下的痕迹,被女儿关心,脸上的皱纹和晒痕都开出了花似的。
楚为民:“我心里有数,累不着,我就是个老农,肯定要好好种地。你是个老师,就好好教书。”
楚韵知道,她爸妈一直为她是人民教师感到自豪和骄傲。
楚韵看着爸爸:“爸,我要不当老师了,你觉得怎么样?”
楚为民愣住了:“不当老师?怎么能不当老师呢?不当老师你的那个学校怎么办?不当老师你做什么?”
楚韵握住他温暖粗糙的手:“爸,你别急,我就是这么一说,现在肯定还是当老师。”
楚为民松了一口气:“你都吓死我了。”
楚韵笑:“就是吧,王建业现在工作得挺好,以后可能要调去外地,我觉得一家人吧,还是要呆在一起,王沐他们两个也大了,没有王建业在身边管着,我一个人也累。”
楚为民点了一下头:“一家人确实要呆在一起,你们才结婚那几年,一年见不到两次面,你一个人也辛苦。赚再多的钱有什么用,你要他帮忙的时候他都不在,一家人还是要有个男人才行。”
楚为民叹了口气:“算了,建业要是调走,你带着孩子跟着去吧。”
“谢谢爸,我就算以后不当老师,我干其他事情也能干得好。我这一辈子吧,命好,出身在咱们家,爸妈都对我好,还嫁给王建业,虽说那几年过的不顺畅,现在都好了。”
楚为民也笑,摸摸女儿的手。他这一辈子,有一双儿女足矣,不过,心里最得意的就是这个女儿了。
给他长脸了!
晚上,楚韵带着两个儿子回房间睡觉,老两口房间的灯关了,床上的两个人久久睡不着。
李桂芳翻身:“当家的,你说楚韵不当老师了?”
楚为民睁着眼:“嗯。”
李桂芳:“建业要调走,这个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楚韵跟着建业一走,就跟我隔得远了,我生了她一回,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人,真是,真是……”
楚为民没说话,屋里陷入安静。
李桂芳一抹眼泪:“楚韵不能不去?在江东县也挺好的,你没听春玲他们回来说嘛,楚韵在江东县可受尊敬了,连大学老师看到她都好声好气的,说她有学问。”
“那不行,楚韵一个女人家,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多难。再说了,建业的工作越来越好,在外面,万一发生点什么,楚韵怎么办?”
李桂芳也想到了上次姜灵回来转粮食关系的时候说的话,说厂里好些小姑娘跑到建业面前,要不是楚韵去的及时,那些不要脸的指不定就扑上去了。
李桂芳心里急,也是没有办法,楚为民拍拍她的背:“睡吧睡吧,孩子大了,就要往外面飞,早晚有这一天。”
楚韵不知道爸妈这么为她操心,她带着两个孩子上床,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一个暑假不见,老母亲还想和他们谈谈心,结果呢,好嘛,脑袋挨着枕头,调整了一下姿势,就睡着了。
楚韵扭头看两个儿子,啧啧,灯下看更黑了。
楚韵回来了,第二天家里又热闹了。
会计班开了四届,楚家的小年轻们先后考上了二十多个人,除了几个还没有毕业的,其他二十来个都走出了楚家大队,在县里找到了工作。更能干一点的,还去了市里。
这一切,都是楚韵带给他们的。
孩子不在家,家里的大人都来看楚韵,手里提着东西,说了一箩筐感谢的话。
楚韵无奈:“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我以前就说过,他们能考上是他们自己努力,我能帮的忙有限,我每次回来你们都送这么多东西,吓得我以后都不敢回来了。”
众人哄笑:“你拿着吧,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土特产,吃不完送亲朋好友也行。”
楚韵对他们好,他们也知道,将心比心,他们也尽量少给楚韵添乱。
就说助学贷款的事情,按照总的比例来看,考进江东专业财务学校的学生,申请助学贷款的人高达百分之六七十,但是楚家的孩子,没有一个申请过助学贷款。
即使家里没什么钱,都是找亲近的亲戚借一借,不给楚韵添麻烦。
楚为家开会的时候跟大家说:“楚韵和建业两口子一年能挣多少钱?他们两个还要养家养孩子,能存点钱不容易。学校里那些学生家里穷没办法,帮了也就帮了,就当积德了。但是,我们楚家人还没穷到那个份上,学费不够大家凑一凑,给楚韵减轻一点压力。”
楚韵当时听说了这件事,当下心头一暖。
秋收还在忙着呢,大家也没空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说了两句,就赶紧去集合准备上工。
李桂芳、楚为民他们吃了早饭,也赶紧走了,就剩下楚韵和两个孩子。
王大娃小跑两步:“妈妈,你看家,我和表哥去打猪草了。”
“嗯。”
楚韵也去屋里找了个背篼,准备去山上看看。
楚韵上山的路上,路过山上的一片地,一群知青挥着锄头干得正起劲。
这一次,他们看了楚韵一眼,然后继续埋头干活,再没有其他心思。
会计班开了四届,他们除了第一届之后,后头他们每次都去考,整个楚家大队的知青,到现在也只有姜灵考上了。
剩下的人,每次学校录取两百名学生,别说前五百名,他们冲到前一千名都难,这么多次考试,他们该对自己的水平心里有数了。
八月底的天气,太阳一出来,山下热的慌,山上有密林挡着太阳,一进山就凉悠悠的。
这一片山她太熟了,一路往深山走,走到那个山谷里,楚韵还是老样子,靠着空间作弊,一连抓了好几只野鸡、野兔子。
楚韵自言自语:以后就算没有工作,她靠着空间,卖这些东西也够她发家致富的。
剩下的时间,她一头扎进松树林,松树林里面盛产牛肝菌,这是楚韵的最爱。
忙活了一上午,捡了一大篓子牛肝菌,揉揉酸疼的腰,看一下时间已经十点了,她要下山了。
野鸡费柴火,中午想吃野鸡汤,这点时间不够炖,反正家里没人,她直接去空间用上高压锅。
等她在外面蒸好米饭,炒了一大锅肉片炒牛肝菌,已经快到下工的时间了,她赶紧去空间把鸡汤端出来。
“妈,我们回来了!”
“嗯,我在厨房。”楚韵刚收拾好就听到儿子喊。
过了一会儿,爸妈和大哥大嫂都回来了,两个侄子跑进来拿盆子打水给大人洗手洗脸。
楚从文鼻子深吸一口气:“好香啊!”
楚韵笑:“快把洗手的水端出去,马上就能吃了。”
楚韵做饭从来不知道啥叫节约,蒸的白米饭上还切了薄薄的香肠片,香肠的油脂浸到米饭里面,那叫一个油亮迷人。
肉片炒牛肝菌已经是个硬菜了,另外还有鸡汤。喜欢喝汤的人,吃到一半,还能用野鸡汤泡饭,简直太美味了。
李桂芳赞了一句野鸡汤:“今天这个野鸡炖的软烂,瞧瞧,用筷子都能把肉从骨头上扒拉下来。”
一条条的鸡肉从骨头上撕下来,带着点淡粉色的鸡肉,看起来特别馋人。
楚韵一锅炖了两只野鸡,虽然野鸡一只不大,但两只炖一锅也挺多了,最后吃完只剩下骨头,一口鸡汤都没有留。
这一顿吃的香!满足!
楚卫东叹了口气:“我现在就在想咱们晚上吃什么。”
楚韵笑:“晚上吃兔子?”
“行啊!”
“红烧?”
“那可以!”
向红笑:“别搭理你哥,你爱做什么做什么,他一个张嘴吃的,哪有那么多意见。”
楚从文和楚从武嘿嘿直笑,比起放假过节什么的,他们更期待姑姑回家来看他们,每次姑姑做的饭特别香,还能吃肉吃到饱。
楚从文搂着小表弟的肩膀,以后要对小表弟更好一点,让小表弟多回来,这样姑姑也会回来,就等于他们有吃的了!
好日子都是短暂的,第二天吃了中午饭,楚韵收拾收拾,就带着两个儿子准备回家了。
楚卫东去推自行车:“我送你们去坐车。”
楚韵摆摆手:“不用了,你去睡你的午觉,我又不赶时间,我们慢慢走去镇上。”
“去镇上路远,累着你。”
“不用,这点路就当消食了。”
楚韵坚持不用人送,李桂芳最后还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真不用?”
楚韵转身走了,跟爸妈他们挥挥手:“寒假学校那边离不开我,过年你们有空来江东县看我。”
楚为民点点头:“去吧,年初二我们来看你。”
楚韵带着孩子去镇上坐车回到江东县,王建业还没下班,楚韵问他们俩:“跟我回家还是在山下玩一会儿?”
两个孩子嘿嘿一下笑:“我们要玩。”
楚韵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钱小虎:“注意安全。”
“嗯嗯,知道啦!”
这一个暑假,王建业的新项目进展的很顺利,听他说,九月下旬就要准备试验,他还要去一趟第一机械厂。
国庆节之前,江东财务学校的第四届毕业生实习完回来,王建业去了市里,楚韵又开始了休息日带着孩子去市里看王建业的日子。
十一月份,范德人穿着体面地来了一趟江东县,饱经风霜的脸上都是舒展的笑容:“我要回去了。”
楚韵笑:“恭喜啊,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一切还要谢谢你,如果你当时没有及时找到我,我可能已经高烧死了。”
“那这个你就要谢谢商老师,没有他,我也不会来找你。”
范德人高兴道:“肯定要谢谢他,也要谢谢你,我等不及了,今天下午就坐车回北京,等你们以后到北京来之后,我再请你们吃饭,再谢谢你。”
楚韵挑眉:“去北京?”
范德人惊讶:“你不知道?”
她该知道什么?
范德人:“一月份在北京有个代表大会,王建业最为工程师的代表,也会出席。”
范德人一拍脑袋:“消息是前天传下来的,你这几天一直在江东县,不知道也正常。到时候你去吗?领导们都说你们夫妻两个感情好,分不开,我猜你肯定要跟着一起去。”
楚韵好笑:“一月份会计班还在上课啊,我作为一个老师,不能不管学生吧。”
范德人失望:“你不去啊。”
楚韵:“这次不去不代表下次不去,你回去吧,咱们来日方长。”
“是我想差了,楚老师,咱们后会有期。”
范德人收到回北京的通知,兜里只有一张火车票,和几十块钱。
楚韵为他考虑,好事做到底,就给他收拾了一个包裹出来。
“咱们相识一场,送你一点西南的土特产,两斤今年最好的正春茶,还有两块七三茶砖,现在这个可不好找了,你拿去送人。另外给你准备了一些路上吃的食物,一张毯子,火车上被子薄,冷的时候给自己披一披。”
范德人拱手:“大恩不言谢,楚韵老师,我先走了。”
楚韵站在院门口,目送他下山。
等到休息日,楚韵等不到第二天早上,头天下午就带着两个孩子去市里看王建业。
到了第一机械厂的宿舍,两个孩子去找朋友玩,楚韵熟门熟路地去菜铺买菜,回来做饭。
王建业下班,饭菜都已经做好了。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楚韵:“前两天范老师来跟我告别,他回北京了。”
“嗯。”
“他说你一月份要代表工程师去北京开会。”
“嗯,我也才知道消息,估计要去几天,很快就会回来。你请假跟我一起去?”
楚韵其实很心动,走几天好像也行,想了想,最后还是算了:“我还要给学生上课,你自己去吧,说不定还能遇到你的老师和师兄们。”
“真不去?”
“嗯,我和孩子等着你回来。”
王建业十二月份结束了在第一机械厂的工作,给楚韵拎回家好多奖金,楚韵笑眯眯地数钱,数完钱之后又给他添了两万。
“家里的流动资金都在这里,你去北京看看,有好东西都给我买回来,做我们两个以后的养老钱。”
王建业笑:“我们的养老钱不是已经够了吗?”
楚韵瞪他:“谁嫌钱多啊!”
“好吧!”
到了一月中旬,王建业背着媳妇儿给的钱,和媳妇儿打包的行李,坐上了北上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