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商量完, 各自去做准备,秦炅留下来。
秦清问,“怎么了?”
“如你所推算的一般, 不发生还好,如果真发生了,那肯定就是伤筋动骨的大事,你觉得咱们要不要跟上面的人说一说?”
在很多不了解的人眼里,宝山县秦家, 就和那些同姓聚集的村子, 如李家村、王家村一般,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秦炅知道, 上面有一些人还是知道秦家根底的,特别是他们秦家这一代出了一个天赋异禀的少族长。
“我们说了, 人家信吗?你觉得会不会给咱们家族带来麻烦?”
秦炅想了想,“说吧, 过几天, 至少等我们家的人准备好后, 我就找张卫国说说去,就当闲聊。”
秦清点头, 这样可以。
秦清从北京走了,并没有通知唐家那边, 方若如往常一般上门找秦老太太,开门的人说,宝山县那边有急事,少族长昨天就赶回宝山县了。
方若愣了一下, 有什么事儿那么急?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少族长没说。”
“那行, 他们回来了, 你们来人通知我一声,我有东西给清清。”
“好的,我们知道的。”
方若走后,秦家人商量一下,还是给宝山县那边送了一封信。
秦清收到信,看完信后,她没有回,而是放了几天。
等去秦家寨的人走了,宝山县秦家人这边准备的差不多了,她才给唐家回了一封信,信里暗示他们可能有大事儿要发生,建议他们早做准备。
方若收到信后,顾不得欣赏秦清漂亮的毛笔字,赶忙把信递给老头子,“你看,清清是什么意思?”
唐德生看过信后,把信递给老伴儿,“你在家等着,我出去打听打听。”
和秦家人接触的这几年,他们俩是相信秦家有真本事的,不说像天桥下骗子说的那样能上算五百年,下算五百年,但推算一些方向性的事情,秦家人应该可以做到的。
唐德生关注过,这几年去秦家的那些人,事后几个月,大都会回送礼物到秦家。这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唐德生在这里混了大半辈子,找几个知道实情而且能给他说真话的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一打听,几个消息对应下来,他知道,可能要变天了。
而这个时候,每个胡同、街道上,都有很多戴着红袖标的人,挨家挨户地敲门。
芳草路这边大多是军区大院,民房没几间,但是还是有红袖标来敲门。
敲到秦家这里,他们在门口就说,“我们是街道的,上面要求我们统计谁家有空房子,空房子不能浪费,我们会再安排给其他没有房子的人住,请你们配合。”
“我们这里没有空房子,每间屋子都住满了的。”
领头的那个女人不相信,强势道,“请你们配合我们工作,你说了不算,我们要检查的。”
“别看我们这里大,但我们真没有空房子,这么几间屋子,住着二十几家人呢,不信你进去看看。”
“把门打开。”
门口的秦家人只得把门打开,红袖标走进去,就看到前面大院子里晒着很多衣裳、床单,十几个还没到读书年龄的小孩儿在院子里玩儿。
再往后院去,厨房外面放着好多做饭的炉子,一些没上班的老太太和女人都在忙着做饭,也有打扫卫生的,做家务的。
一眼看去,每个屋子门上都挂着锁,确实不像没人住的样子。
这些人也真是负责,挨家挨户统计过了,确定没有骗他们。
一个急于出头的年轻人拉着一个大嫂问,“咱们也是有任务的,你们能不能配合一下工作,腾出来一间也好。”
这位大嫂不是好欺负的,顿时冷笑一声,“我们一大家子挤在一间屋里,我儿子大了想结婚都没空屋子,你说让我们去哪里腾?你这么积极,不如把你家我的屋子腾出来一间给我们住吧,我儿子有房子结婚,我一定上门道谢。”
“嘿,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
“你说,我怎么不讲理了?到底是谁先不讲理?今天这事不说清楚就不算完,告到哪里我也不怕。”
院子里其他人纷纷帮腔,“你这小伙子怎么说话的?”
“就是,不带你们这样欺负人的。”
“有话好好说嘛,这个小伙子,你哪个单位的,我们一群没工作的老头老太太,有的是时间,我上你单位找你们领导说说。”
最后,这一群人被秦家人软硬兼施地轰了出去。
第二天,秦清收到七封北京那边的信,有北京的秦家人寄来的,还有唐家、王进以及其他几家找她算过命的人家。
所有消息汇总到一起,她知道,不可预知的大麻烦要开始了。
一个炙热的午后,宝山县的高中突然闹了起来,一群半大孩子,最开始在学校里举起旗子,站讲台上喊口号,没想到一呼百应,其他学生都跟喊口号,离高中不远的初中也跟着闹了起来。
几个领头的纠集学生上街喊口号,□□,渐渐地,他们不满足于此,又开始出现了□□校长、□□老师的情况。
秦清一发现这个情况,马上把秦家所有在学校当老师的族人,全部喊回来。
秦家所有在学校读书的孩子,不管小学、初中还是高中,也全部喊回来,不准参加这些活动。
秦烛年纪大,有些受不了,他好好的教书育人,怎么就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他还好,有家族庇护,学校的其他老师就没有这么幸运,昨天还有一个受不了跳河的。
不只宝山县这边闹了起来,全国各地的情况基本上都差不多,秦清收到全国各地其他人寄来的急信,知道情况已经开始失控了。
她没有再等,当机立断,暗中通知所有的族人,这一次,他们要走了。
秦灿不肯走,“咱们秦家不能全部都走了,留下的这些房子产业怎么办?我这么大年纪了,我又不碍着谁,还是我留下看家吧。”
秦清冷声道,“家产再重要都没有人重要。”
秦灿不走,坚持要留在这里。他一个老头子,还有秦家其他人帮衬着,再说了,前面还有部队上的人,没人会拿他开刀。
秦炅也跟着劝,秦灿就是坚持要留下。
最后没办法,约定的出发时间到了,等不了了,当天晚上,秦家几百口人,全部南下走了。
秦炅走之前,按照唐家支的招,给张卫国写了一封信,交代他们秦家人全部下乡支援农村建设。
张卫国第二天早上收到秦灿递过来的信,又一次感叹,秦家人有远见啦!走的真是时候。
秦灿道,“你知道我们家人多,走的时候粮食大半都留下了,这些全部捐给部队。”
张卫国马上又明白秦家此举的用意。但这样做也没有违反什么规定,伸个手的事儿,张卫国当场就叫人带秦灿去办理秦家几百口人下乡的事儿。
拿到正规的手续后,秦灿才放下心来。
下乡地址落的是四川省下属秦家寨,至于秦家寨究竟在哪里,知道的人都已经去秦家寨了,留下的人都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具体位置。
秦清打赌,肯定不会有人吃力不讨好去追查西南那么宽的地方,秦家寨具体在西南哪里。
拿到手续后,秦灿马上就带着后勤的人去秦家屋里搬粮食,这样才算把事情彻底处理好。
秦家人走的第二天,唐怀野回来了,他的家世摆在那里,十三岁就立过功,现在他学成归来,直接又进了部队,北京的纷乱没有影响到他。
他一回来就知道秦家回了宝山县,他原本还想着把给秦清带的礼物送去宝山县,但他回来的第二天,就收到调令,要他马上去西南边界线驻守。
他没有空闲,只得把送东西的事情交给奶奶处理。
此时,唐家人都还不知道,秦家已经南下了。
秦家人顺着老路一直南下到上海,照样大采购一通,没再多耽搁,直接就走了。
这次他们没有用董大成的船,秦家人这次早有准备,提前买了一条船。因此,他们这次去秦家寨,连董大成的人都不知道。
秦清思量过,知道董家和秦家一直有来往的人,几乎没有,而且,就算董大成知道秦家人在秦家寨,她相信他也不会暴露秦家寨的地址。
不过,少一个人知道总能更保险一点。
几天后,秦家的船到了秦家寨后山,老人、孩子和女人们第一波先上山,剩下的一些人要留下,在靠着岸边的地方,挖一个弧形的水湾出来,用来存放杂货船。
下午,一行人回到秦家寨,一直提着心才放进肚子里。
秦炅感叹一句,“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回来了。”
秦林过来,“族长,少族长,房子我们都已经收拾好了。”
“好好好,辛苦你们了。”
金花婶子笑道,“不辛苦,上个月来了一些族人们,大家一起收拾的。”
“对,收拾完房子,腾出手来,我们还把红薯、土豆种地里了,今年风调雨顺,肯定会有大丰收。”
秦洋、秦水儿好久没看到爸妈,高兴地跑过来叫人,“我跟哥哥都高中毕业了,老师说我成绩好,还可以考大学的,可惜……”
金花婶子拉着女儿的手,“不妨事,高中毕业也很厉害了。”
其他族人纷纷应声,啥事儿都不如自身的安全重要,这一路走过来,外面实在是太乱了。
夏月和一个先到的婶子打招呼,“你们上个月来的,有没有种菜啊?”
“怎么没种?上个月种的小青菜已经长起来的,还有豆角这些,菜秧子已经小腿高了,再过段时间估计就能结豆角了。”
“哈哈,那挺好,有你们辛苦种菜,我们就有现成的吃。”
有人说,“那有啥,再过上一个月,地里红薯尖也能吃了,再有山上的蘑菇可是多的很。说实在的,这几年回宝山县,就没怎么吃到新鲜的蘑菇,我可是特别想。”
“哈哈,谁说不是呢。”
“走,咱们赶紧回屋收拾着。”
原来是逃难来了,到了秦家寨,大家反而乐呵呵,这样就挺好。
接下来几天,女人们忙着收拾菜地,男人们还在山下挖河道。
进入六月下旬,家里收拾好后,秦家人去了一趟双峰镇,外面的歪风已经刮到这里来了,这个偏远的镇上也不太平。
秦森他们去了一趟黑市,那里已经人走楼空,秦森不相信黑市就没有了,在镇上逛了几圈,看到一个常混黑市的人,人家也认出了他。
人家直接告诉他,改地方了,在西边山上,那里有树木遮拦,就算被发现,他们也来得及往山里跑。
“你们不怕山里有猛兽?”
那人苦笑一声,“有什么办法?你们很久没来镇上了吧?你们是不知道,从上个月开始,大队书记家的小儿子,那个愣头青,硬是拉着民兵队要消灭我们,为了混口饭吃,没办法,就换地方了。最近还好,听说他正鼓动一群学生串联去北京,没怎么管我们。”
“卖酒那老头儿最近去你们那里没有?”
“没有,好几年没去了。”
“那可惜了。”
知道风声紧,大家就没去黑市,买了一些菜种子,一些生活用品,大家就赶紧回家了。
秦清听族人回来说,还能串联去北京,瞬间,她也动心了。
秦清一提出来,大家都不同意,外面现在乱成一锅粥,少族长怎么能出去呢?
不管怎么说,秦清坚持要去,她要去看看,这事儿究竟是怎么闹起来的,还会闹成什么样,未来可能还会怎么样?究竟是短期的还是长期的,她必须要心里有数。
再有,她也想出去看看,反正装成学生,也没有人会深究。
一滴水落入海里,没有人能找得到。
秦清是个硬脾气,她决定的事儿,没人能管得了,车轱辘话说来说去,反正就是要去。
得,想去就去吧,反正管不了。
族人们商量后,拉出十个十几岁的族人,都跟着少族长去。领队就是秦浩,秦澜和胡爱华也跟着去。
带人去就去吧,只要她能出门就行。
说行动就行动,当天下午就准备好路上要用的东西,准备明天一早就走。
秦清看到她妈打包的行李里面还有被套,她简直无语,这是去串联还是去春游。
“爸爸不是说了吗?外面的学生串联,带上粮票就出门,我们带这么多会不会太招眼了?”
“不招眼,这些必须要带。你可不要高估你自己,你自己想想,从小你吃了什么苦没有?饭菜不合口情愿饿着都不吃饭的人,没资格反对。”
夏月一巴掌把秦清反对的火苗掐灭。
好吧,她这样的废人没资格反对。
总之,其他都好说,能出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