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大年初一, 大家互相拜年,秦清这一年又收了不少红包。和秦家人不同,杜明直接送来一张地契。

“这是第一年的租金。”

秦清大方地收着, “明年好好种地,租金是租金,你们借的粮食还是要还的。”

“知道了。”

杜明原本还想着去镇上买粮食,搬回来还给秦家人。但是,结果不提也罢, 一把辛酸泪啊, 进山实在太辛苦了。

方简和裴永志他们,有送她玉佩的、送金条的, 还有送字画的,不管贵重与否, 她都一一谢过,好好地收着。

过完春节, 大家又开始操心地里的农事, 现在秦炅每次地里, 不仅把秦林喊上,还会把那位农业大学的老师带上, 虚心请教怎么种地收成才比较好。

“撇开天气这些不可控因素,要想粮食收成好还是在种子和肥料上面, 种子要选良种,肥料也要精心配比……”

这位老师说了半个多小时,秦炅和秦林两人都听晕了,最后简单粗暴地抓住两个重点, 良种和肥料。

“老师, 我们也是随便种种, 您说的我们也不懂,要不等夏粮收起来,您指导指导我们如何种地?”

“可以。”

那就行了!走,回去吧!虽然现在开春太阳还不大,但是站太阳底下这么久,也够晒人的。

小麦灌浆之前,从山上水潭里放了一次水下来,浇灌过后,麦穗变得沉甸甸的,叶子也慢慢地从绿色转成黄色。

到下地割麦子的时候,从来没种过地的那几家才知道厉害,每天腰酸背痛的不行,还不能休息,生怕一场大雨就把地里的粮食糟蹋了,这几个月不就白辛苦了嘛。

杜明每天咬着牙下地,握镰刀的那只手,全是水泡,抓麦子的那只手,都是被麦芒割破的小口子。

方简和裴永志他们也是一样,全都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傍晚回家,秦家人教他们,“你们从来没干过农活,手没有茧疤,才会这样难受,今晚上回去缝一个薄手套明天用,这样会好受一点。”

秦清听说了他们的惨状之后,交给秦澜几瓶创伤膏,给他们外敷。

这种创伤膏是她根据以前的宫廷配方复制出来的,当年秦家人才来秦家寨,不会做农活,经常受伤,一般小伤口用这个有奇效。

方简谢过秦澜,接过这个小竹罐,里面大概就只有大拇指那么一点黑乎乎的药膏。

这能用?不会感染了伤口变得更糟糕了吧?

裴永志洗完手走过来,“给我试试,秦家人用了这么些年都没出事,应该没问题。”

听到这话,方简也半信半疑地用上了。

杜明和秦构住得近,拿到药膏他直接跑到秦构家了,“这个有效不?”

秦构已经涂完了,“不想用给我,我脚后跟裂了,都不够我用的。”

“滚,不够你去问你们少族长要。”

知道是好东西,杜明小跑回家,先给爹娘涂,再给媳妇儿和自己涂,最后剩下一点,给两个儿子。

“你们将就用用。”

杜伟业、杜明德两兄弟,只得接过来,薄薄地涂了一层,结果还是不够。

杜明德直接跑去秦浩家,又要了一些回来。

忙了一天,不过晚上十点,秦家寨的灯火都熄了,大家进入了梦乡,睡的又香又沉。

第二天早上,天上的月亮还在那儿挂着呢,勤快的女人们都进厨房准备早饭了,杜大嫂洗菜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手怎么一点都不疼?

“杜明,你快起来!”

杜大嫂惊喜地把杜明叫醒。

杜明揉揉眼睛,“媳妇儿,怎么了?”

“你快看看我的手。”

“哟,又白又嫩。”

“去你的,我说你认真看看。”

杜明彻底醒了,“呀,你手上的水泡呢?”

“你再看看你自己的手。”

杜明把自己的手伸出来,“小伤口都好了,右手掌心两个大水泡也只剩下两个红印子了。”

“我的个天呐!秦家这个少族长不得了啊!”

杜明这边说话大声,秦构家都听到了动静,秦构和肖燕也发现了,他们手上的水泡和小伤口都好了。

这天吃了早饭,杜明往地里走,路上遇到一个秦家人,就拉着人家说话,把秦清夸奖一遍又一遍。

秦家人自然听的神清气爽。

杜明又说,“昨晚上给的药膏太少了,都不够用,今天手肯定还会受伤,能不能多给点?你们家有没有多的,给我匀一点?”

如果你要说这个,那我们就不是好朋友了。

秦家人几乎一致回复他,“我家没有,你上其他家去问问。”

随即,甩开杜明的手就跑了。

“哎,别走啊!”

方简、裴永志和其他几个老教授拿着镰刀走过来,“杜家小子,要到药膏没有?有多的分点给我们几个老头子。”

“我也想发扬一下精神的,可是没一个人给我。”

一个婶子走过来,跟杜明搭话,“这种创伤膏只有少族长会做,这个东西也不能久放,所以每次做得都不多。我们秦家人现在都做惯了农活,很少有受伤的,需要的少,少族长做的就更少了。”

“那我们今天受伤了怎么办?”

“别急,你往那边看。”

杜明他们看过去,几个十来岁的姑娘,背着背篼往山上去。

“她们肯定是上山采药,有了药材,下午少族长就能把药膏做出来。”

“嘿嘿,那挺好的。走,咱们去干活,今天非得把小麦全部收回家不可。等小麦收回来了,我要连吃一个月的包子。他娘的,吃红薯、土豆都快要吃傻了。”

杜老爹扛着扁担过来,顺手给了儿子一扁担,“吃一个月白面包子?后面的日子你还过不过?”

“哎,过过过,爹你别打,我都这么大的岁数了,给点面子。”

杜老爹收起扁担,“哼,我看你就是欠揍。”

秦森和两个堂兄正好走在后面,秦楼说,“杜明他爹跟咱爹一样,一个说不好就要上手。”

秦树赞同地点点头,“咱们家还是大伯脾气好。”

秦森呵呵一声,“我爹只是对你们态度和蔼,对我,该揍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手软过。”

“咱们家谁没有挨过打?”

三人对视一眼,“清清。”

秦树家的秦涵、秦波,还有秦楼家的秦海、秦源,从小到大,也没少挨打。有时候是爷爷揍完爸爸揍,混合双打。

他们堂兄弟三个家的孩子,只有清清从小没挨过打,他们凶神恶煞的叔伯们,连重话都没说话。不管清清在不在跟前,提起来只有夸的。

秦楼疑惑道,“会不会因为我们是儿子,才会挨这么多打?”

秦森点点头,“有可能。”

“一群吃闲饭的,太阳都晒屁股了,你们还在路上磨洋工,欠揍是不是?”

听到秦炬中气十足的骂声,三个三四十岁的人跟背后有鬼撵一样,飞快地跑进麦地里,埋头干了起来。

在家处理药材的秦清,压根儿不知道,她被她爸还有叔伯们羡慕着呢。

有秦清的创伤膏帮忙,新来秦家寨的人们,挨过了收小麦痛苦的适应期。

夏收过后,地里种上了红薯、土豆,以及一部分玉米。教授检查过地质,这个山谷里还是能种玉米的。

秦家人其实也吃腻了红薯和土豆,能有玉米吃也不错,玉米面可以熬粥,还可以做窝窝头。

抢收抢种完了之后,孩子们的学业就成了严抓的对象,秦雪、杜明德这些小孩儿都进了秦家的族学。

杜明德无疑是个学渣,去年下半年才到秦家寨来的时候,大人们忙着喂饱肚子,适应新环境,他爸妈都没管过他的学习。

现在抽出空来,杜明看到儿子的卷子,好险一口气没喘上来。

杜明气的站起来就去厨房拿棍子,嘴上还在骂,“一百分的卷子你就考了十九分,杜明德,你不要脸我还要呢!成绩差成这样,还有脸整天嘻嘻哈哈地瞎玩,看老子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杜明德被他爸生气的样子吓麻爪了,还站着干什么呀,跑啊!

杜明在厨房捡了一根棍子出来,刚好看到小儿子窜出院子,原本只想吓唬一下的,这下他被气的一定要揍这小子一顿。

“臭小子给我站住!”

杜明德十几岁的小孩儿,跑的快,再加上是往山谷外面跑,都是下坡路,身后还有他爸穷追不舍,他窜的就更快了。

“老子给你取名明德,我看你连德是个什么玩意都不知道……老子打儿子你还敢跑……枉费我……枉费我对你抱那么大的希望……希望你继承我的意志,我没明白的事儿,希望你能明白……你对不起我给你取的名字……叫啥杜明德,我看你就是杜瞎德……臭小子,给我站住……”

杜明德这小子一路往前跑,杜明就拿着棍子在后面穷追不舍,嘴上还不忘数落。

看来这段时间努力劳作,体力上去不少,撵了这一路,杜明还有力气骂人。

杜明看到儿子停下来了,“臭小子,总算肯停下来了,累的你老子我……”

“爸!”

“怎么了,想认错,晚了!”

杜明走过去,看到坡下面站着一群人,领头的那个女人看着还有点眼熟,他记得好像在镇上见过,叫什么红?

朱红指着杜明和杜明德,“你们看,我没瞎说吧,山里住着好多人,他们都没交公粮,把他们抓出来批斗!”

听到批斗两个字,杜明爷俩浑身僵硬。

杜明颤抖着嗓音,小声又急促地对儿子说了一句,“跑!”

爷俩同时转身,疯狂地往回跑。

“站住!别跑!”

杜明和杜明德疯狂地山里逃窜,身后的人却怎么也甩不掉。

不行了,杜明快跑不动了,他推了儿子一把,“你先跑,我引开他们。”

“不行!”杜明德拉着他爸的手,“要走一起走!”

“乖,你先跑,爸爸跑不动了,你回去找人来救我!”

杜明德一边拉着爸爸跑一边擦眼泪,“不行,来不及的,你会死的。”

“谁说的,最多挨一顿打,死不了!”

“不行!”杜明德哽咽着不肯走。

身后的人越来越近,他们之间的直线距离不到五十米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呼啸声响彻山谷,两只壮硕的老虎从左边的山上飞扑下来。

“快跑,有老虎!”

“跑啊!”

老虎朝人群冲过去,开始追在最前面的男人变成了最后面,他被老虎咬住裤腿,他疯狂地往前跑,裤腿撕开了,好险没咬住腿。

有老虎在身后追,人体的潜能被激发了,一群人吓得屁滚尿流地往山下跑。

好在,他们跑得够快,老虎没追上,他们跑到山脚下时,还听得见老虎愤怒的咆哮。

革委会领头的人狠狠打了朱红一巴掌,“老子差点被你害死了。”

朱红捂住脸,“真的,那天我看到了,好多人从这里进山,山里肯定有人,他们没交公粮,抓住了就是功劳啊!”

“哼,山里是有人,还有老虎你怎么没说,老子差点就被老虎吃了!功劳能有命重要?”甩开朱红,这人就要走。

朱红抱着他的腿不放,“你说过的,我上报线索,给我儿子抵过,就不追究我儿子倒买倒卖的事儿。”

一脚把朱红踢开,“不追究?我没马上把你一起送进去蹲号子都是我仁慈!”

朱红一个人被丢在原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

山里面,杜明把儿子压在身下,闭着眼睛被吓得发抖,“别吃我儿子,吃我,我肉多。”

被杜明压在身下的杜明德,眼泪止不止的流,嘴里喊着爸爸,我错了!

秦构噗嗤一声笑了,“杜明,你看你脏的,老虎想吃你都下不去口。”

杜明睁开眼睛,看到十好几个人都看着他憋笑。

“怎么了?老虎呢?”杜明抬起头到处看。

两只大老虎趴在他前面,慵懒地舔毛,另外一只看起来要小一点的老虎,一直用虎头去蹭秦清。

杜明的脑子总算恢复正常了,“这是传说中的,小黄一家?”

确实是小黄一家!

杜明德和杜明一个跑一个追,闹的阵仗挺大,隔壁的秦构听到动静,吆喝着赶紧去劝劝,别把孩子打坏了。

秦清今天在左峰山上找药材,她铺开的神识发现了小黄一家,就把小黄叫过来,他们正在玩蹭过来蹭过去的游戏,就听到山下有人在喊,要打死人了,她骑着黄小花从山上追了过去,刚好救了他们。

秦清从挎包里摸出几颗养气丸,一只老虎喂了两颗,让它们回深山。

目送老虎走远了,秦清往山外面走了两公里,在进山的一处山沟里,摆了一个简单的迷踪阵,回去对众人说,“以后大家都不能从这条路出去,别人也进不来。”

“进不来?”好些人不信,怎么就进不来。

有人试探着问,“我们能去试试?”

秦清颔首。

秦构也去凑热闹,几棵树,几块石头而已,路就在脚下,几步跨过去就是了。

然而,秦构他们一脚跨进去,走了好一会儿,怎么还在原地?

秦构脸上的冷汗滴落下来,几人面面相觑,怎么办?

“往回走。”

听到秦清的声音,几人果断回头,走了几分钟,就走出来了。

“怎么回事?”

“就这么回事,以后这条路就断了。走吧,先回去。”秦清看到它们刚才的样子,决定给外面的人留条活路,在迷踪阵对面竖了一个牌子,提醒想进来的人,迷路了就直接回头,就能走出去。

回到秦家寨,已经天黑了,众人都没有心思睡觉,聚在秦家祠堂外面的院子里,小声议论着今天进山的那些人。

秦构几人给大家解释,他们进不来。

为什么进不来?这个解释起来,就有点胡扯的成分了。

“总之,就是进不来也出不去,不信你们明天自己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

第二天,几十个不信邪的人试探着迈进去,走了半个小时都没走出去,最后幸好还记得要回头走。

他们走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走出去的路,回头几分钟就走出来了。

众人眼睛亮的跟灯泡一样,“真神奇!”

还有人不信邪,绕了远路想从旁边过去,只是他们不知不觉地就走进阵里去了,都不知道怎么进去的。他们回头走出来的时候,发现他们没在山上,还是在沟底。

确实神奇!

外人进不来,他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特别是北京来的那些人,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但是,他们不能去双峰镇,以后他们补充物资要怎么办?

“前山不行,那就只有后山了。”

“对,我们有船,可以走远一点去买东西,还可以打鱼出去卖。”

“卖鱼要介绍信的。”

“哈哈,介绍信是吧,你要多少,我给你弄,保管连章都一模一样。”

秦炅让大家静一静,“昨天的情况大家也看到了,以后不管是从后山出去还是哪里,一定要注意安全,咱们能有这片清净地不容易!”

众人都安静下来,以后出去要加倍小心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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