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秦清的精心护养, 来年四月,秦清的弟弟秦润出生了。
第一次有个小孩儿从生下来就在她眼皮子下长大,整天吃了睡, 睡了吃,短短醒着的时间,都在哼哼唧唧中度过,间或还会嚎啕大哭。
时间一长,秦清就受不住了, 闹着要搬出去住。
秦森和夏月一致反对, “不行,哪有十三岁的小姑娘搬出去住的?”
“我去奶奶家住。”
“那也不行。”虽然隔得不远, 但是秦森舍不得女儿,必须要住在一起。
秦清憋气, “那你们说,怎么办?”
秦森哄着女儿, “你再忍忍, 我教一教阿润, 等再过几个月他就乖了。”
秦清不信,“上个月你也是这样说的。”
秦森没办法了, 他也被小儿子吵得受不了了。特别是大晚上,他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
但是不管怎么样, 亲生的,总不能扔了吧。
他就不明白了,清清小时候那么乖,几乎就没有大声哭过, 最多就是身上不舒服了哼哼两声。
“乖宝, 要不你来管管, 让他别哭了。”
“你说的,他不听话我可是要打他的。”
秦森看了一眼儿子的胖脸,不忍心地别过脸,“别打坏了就行。”
于是,这天傍晚,秦润被爸妈送到姐姐屋里。
换了地方,这小子又不高兴,张嘴就要哭,秦清站到他面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我屋里,你敢哭一声试试?”
秦润虽然才不到五个月大的小娃娃,可能是出于小动物的直觉,假哭声被他姐姐那凶狠的一眼噎回肚子里去了,还打了一个嗝儿。
秦清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以后就这样,有事可以小声哼哼两句提醒大人,但是再敢无理取闹大哭,我就打你。”
秦润如果会说话,肯定会说,我真的被威胁到了,爸妈救命呀!
秦森和夏月两人对视一眼,看着在女儿面前分外乖巧的小哭包儿子,他们深深地觉得,前面那几个月白遭罪了。
有秦清镇压,秦润这个小不点儿,再也没有逃出过他姐姐的魔爪。
秦家族人也觉得奇怪,认真说起来,秦清从来没有动手打过秦润,这小子偏偏怕他姐姐怕的跟什么似的。
秦润离开他姐姐身边后,他一个两三岁的小不点儿,都敢跟人家四五岁的孩子打架,虽然大多以被揍结尾,下次遇上了依然不怕。
就这样一个小孩儿,在他姐姐面前,马上变成顶顶听话的乖宝宝,你说邪不邪门儿?
七零年的春节过完,秦清就要步入十六岁的年纪了。
秦家寨的人经常能看到这一幕,他们高高瘦瘦的少族长在前面走着,一个肥嘟嘟的三岁小孩儿跟在后面,一路上招猫逗狗,精力旺盛的很。
少族长轻轻地喊了一声秦润,小孩儿连忙跑过去,冲少族长笑,“姐姐,我来啦!姐姐,你今天好好看呀,我好喜欢姐姐啊!”
秦清唇角微微翘起,这小马屁精真会说话。
有女儿管着小儿子,秦森和夏月表示,小儿子太好带了,没怎么操心就长大了,嘴巴还特别甜。
秦润要是愿意,能哄的人一愣一愣的。
秦炎经常笑道,“秦润这张嘴巴,以后肯定好找媳妇儿。这都是清清的功劳!”
说到找媳妇儿,和秦清差不多年龄的堂哥们以及秦浩、秦洋他们,现在都二十几岁了,家里对于给他们找媳妇儿的事十分操心,偏偏他们一点不急。
按照秦炅爷爷的话说,明明都是当爹的年纪了,还那么贪玩儿。
农忙时就在家里干农活,农闲的时候,就拿着各种自制介绍信,开着船打鱼去各个地方卖,长江边上好多地方都让他们跑遍了,有时候想起来还会跑一趟上海。
去年更不得了,他们一出去就是一个月,大人们急的不行,谁知道他们去了上海后,北上跑了一趟北京。
“留在北京的族人们说,现在情况比较稳定,没有前面几年闹腾。”
“那挺好的。”
这几年秦清都没动过龟龟,她想,这几天,她可以算一算了。
“这两箱子里面装的都是我们这次带回来的报纸,有一些是族人们收集的,还有一些是唐老先生给的。”
“放着吧,一会儿我再看。”
“少族长,那我们先出去了。”
秦清点点头。
等人都走后,她把报纸一份一份捡出来,族人们挺有心的,报纸都是按照时间顺序放好的,让她好好看看。
六七年第一颗□□空爆实验成功,国家又多了一个强壮的拳头,威慑力又增强了。
六八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嗯,当年串联时恨不得蹦上天的那些少男少女们,这下吃了大苦头了。
南京长江大桥通车,铁路、公路两用的桥,她还没见过呢,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六九年,珍宝岛自卫反击战,和北边的国家产生了边界摩擦,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北京地下铁路建成通车,地下铁路是什么铁路?真神奇,她回北京肯定要去见识一下。
去年的大新闻,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发射成功。
看到这里,秦清放下报纸。虽然因为上面的失误,产生了这场至今长达五年的乱象,但这个国家一直在努力发展,不管每一小步走的多艰难。
以她目前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卫星,这都是目前最能体现国力的进步。
我有□□、□□,是在告诉那些强盗,你来,我也不怕你,大不了鱼死网破,你敢不敢试试?
卫星发射成功是在对世界昭告,我曾经是世界第一梯队的国家,即使掉队一段时间,我现在回来了!
从报纸上的消息,秦清感受到了挣扎底下,那蓬勃的生命力,她想,她该对这个国家的未来,和秦家的未来,更有信心。
“少族长,少族长!”一行人喘着粗气跑进来。
“怎么了?”
“听说你这里有北京的来的报纸。”他们嘴巴在说话,眼睛已经被桌上的报纸吸引住了。
“我看完了,你们把报纸送到族学里面去,大家都可以看看。”
“好。”
大家帮忙把报纸收起来放回箱子里,抬着去族学。
到了地方,打开箱子,大家如饥似渴的阅读,好几个老教授,看着报纸上的好消息,一下子老泪纵横,泪如雨下。
“好啊,真好!”
“这才几年功夫,我们有了□□,又有了□□,还有了卫星。”
“祖宗保佑啊!”
秦润不懂他们为什么哭,不过,这些老头儿哭得可真难看啊!
秦润嫌弃地撇撇嘴,他要回家找姐姐啦!
秦润跑进书房,“姐姐,我回来啦!”
秦清瞥他一眼,秦润赶紧看看自己身上,哦,裤腿上都是灰,拍一拍,拍一拍!干净啦!
秦清朝他招招手,秦润笑着跑过去,趴在姐姐怀里。
“下午干什么去了?”
“我和小三子他们去山上找兔子窝,我看到杜伟业哥哥和秦漫姐姐手拉手。”
“你看到他们手拉手?”
“嗯,小三子说他们肯定还会亲亲。”
秦清无语地看着这个小不点儿,“谁告诉你们的?”
秦润歪着小脑袋,在姐姐怀里蹭蹭,“小三子说,他爸妈都会亲亲。”秦润又问,“我爸妈也会亲亲吗?”
秦清笑道,“你去问问就知道了。”
“好呀。”秦润从姐姐身上滑下来,又跑出去了。
秦清从兜里把龟龟拿出来,打开书柜,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子,木盒子里放着几枚古朴的铜钱。
外面的日光,逐渐西移动,慢慢地从书房的窗口退出去,退出秦家寨,退进山林,直至最后一抹天光,消失在地平线。
清脆的铜钱互相撞击的声音,木盒关上的沉闷声,书柜被打开的吱呀声,“砰”的一声,书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望着窗外的夜色,秦清觉得十分安然。明明千百年来都是如此的夜色,明明什么也没改变,但刚才清晰的卦象让她感受到不同,感受到这个世界时如此的瞬息万变。
好在,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变。
她想,她要耐心一点,好好计划,给秦家人找一条最好的路出来。
秦澜晚饭后去了一趟族老们家,族老们听到少族长今天下午起卦的消息后,放下饭碗就赶紧过去。
“你们别急,是好事。”
一个族老喜的瞪大眼睛,“都结束了?”
“还没有,不会那么快的,给一点时间,会调整过来的。”
“变好了就行,时间算什么,我老头子不怕等这几年,只要儿孙们还有前程,我就等的起。”
他们的年纪都这样大了,要让他们自己下山都做不到,他已经做好老死在这里的打算了。
但是,族里的孩子们不能一直窝在这里,现实点来说,嫁娶都是麻烦事儿。
秦家人满怀希望地等着变好的那一天,住在秦家寨的那些教授们,看过这几年的报纸后,对未来也充满着信心。
人有了盼头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孩子们感觉,老师上课的时候特别敏锐,他们只要一走神,马上就会被抓住。
杜明德在教室外面罚站,忍不住叹气,啥时候他才能不读书啊?
秦润甩着小腿腿跑过来,扯了一下杜明德裤子,杜明德没理他,他又扯。
杜明德拉着裤腰,“别扯了,再扯裤子就掉了。”
“掉了就掉了呗,我又不是没光屁股过!”
杜明德朝小不点儿冷笑一声,“我和你能一样?”
“有啥不样的,杜明德,你是不是想欺负我,我会告诉我姐姐的哦!”
杜明德无奈,他怎么混的这么差,一个三岁的小不点居然敢叫他的名字,还敢威胁他!
“秦润!”
秦润不用回头,就知道姐姐来了。他撒开杜明德的裤腿,扭头就往姐姐那里跑,“姐姐,我好想你呀!”
“想我揍你是不是?”
“不想!”
“不想就老实点儿。”
秦润脸一下子垮下来了,乖乖跟着姐姐回家。他现在还小,不用去族学读书,但是姐姐规定了,他每天都要背一首诗。
唉,好难啊!
秦清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变成学渣的,所以要从小抓起,基础打牢实一点,以后总不会太差吧。
姐弟俩人,一个在书房背书,一个在院子里刺绣。
秦清今年的大件儿是小黄一家。
去年她上山,小黄和小花老了好多,黄小花也找了对象生了崽儿,时间过得太快了。
她有预感,小黄和小花就快要死了。小黄和小花都快二十岁了,对于老虎来说,他们已经算是高寿了。
思绪飞扬,她一针针下去,自己都没有感觉。但在秦术和秦构眼里,只看见她手快的都有虚影了。
俩人站在那儿不敢动,最后,等秦清收针了才走上前去。
秦构赞叹道,“绝品啊!”
少族长刺绣是他教的,秦术也必须承认,现在少族长的刺绣水平,已经在他之上了。
“你们来找我有事?”
“有。”
秦构这次过来,主要是想来问问意见,他想回上海探探情况。
“我在这里窝了五年了,想回去看看,如果有机会,我就准备做点事情,说不准就东山再起了。”
秦清直接摇摇头,“时机还没到。”
“什么时候到?”
“我不能告诉你准确的时机,我只能说现在不是那个时机。”
秦构有点失望,但他也有心理准备,“那就再等等吧,不过,我还是要去一趟上海买东西。”
“买什么?”
秦构笑道,“买红布。”
秦术接着说,“他们家秦雷和赵芳谈对象了,就是那个在族学教英语赵老师的女儿。”
“那挺好的。”
秦清又问,“我听说杜伟业和秦漫在谈对象?”
秦构一脸惊讶,“谁说的?我住在杜家隔壁都不知道。”
“秦润说的,说他们去山上抓兔子看到的。”
秦术对秦构笑道,“我看你先别走,先打听打听,还有哪些人家要办喜事,到时候大家一起去上海采购。”
秦清摆摆手,“这个事儿我不管,你们找族长爷爷去。”
“行。”
目送他们走了,秦清想到秦浩、秦澜兄妹,他们现在一个二十六了,一个二十四了,呆在山里也没机会认识适龄的异性。
秦浩她不管,秦澜现在是她的人,她必须要过问一下。
最近山寨里成了好几对,好多适龄的男女春心涌动,但是秦澜没想到,少族长居然会一本正经地问她嫁人的事儿。
秦澜摇摇头,“我现在不想谈对象,也不会成家。”
“你真考虑好了,以后一个人过?”
“也不是,看情况吧,遇到了最好。”
秦清点点头,“我明白了。”
秦澜转身出去,关上书房的门。想到少族长自己才十六岁的年纪,却操着一个老母亲的心,不止一次关心她的人生大事,她觉得又感动又有点好笑。
秦构在寨子里吆喝一声,好些要采购结婚用品的人家,纷纷表示要一起去上海。
统计好要去的人,在他们准备要出发的头天下午,秦家寨后山上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在秦家寨过了这么多年没有外人的生活,突然看到一群陌生人从后山上来,正要准备下山的秦浩,一时之间紧张的都说不出话来。
对面的人还没说话,秦浩转身就往山寨里跑,“有外人从后山上来了!”
秦浩大喊一声,嗓子都喊劈叉了。
“什么?有外人从后山上来了?”
秦家寨的人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后山跑,这一群人已经走到寨子里来了。
秦炅喝住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怎么闯到我们这里来的?”
一个人笑着道,“大家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这是我们的介绍信。”
秦炅接过他递来的介绍信,打开后仔细看了,又问他们,“你们谁是崔政委?”
一个穿着干部装,戴着眼镜的男人,板着脸往前走一步,“我就是崔爱国。”
秦炅点点头,“你们找我们秦家人干什么?”
“我们部队在西南边界的密林里,遇到一起神秘事件,希望你们能尽全力协助我们解决。”
“你们走吧,我们就是个会种田的老百姓,帮不上你们的忙。”
崔爱国皱眉,不耐烦道,“请你们搞清楚情况,我现在是代表组织和你谈话,请注意一下你的态度。”
站在崔爱国背后的钟前进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崔爱国是不是有病,有这样请人的吗?
果然,围观的秦家人炸了,“你是什么东西,跑到我家里撒野,还敢口出狂言,给你脸了!”
“给我滚出去,秦家不欢迎你们!”
崔爱国冷笑,“你们说的好是人民群众,说不好就是霸占一个山头的山匪,没被剿了都是运气好。现在给你们一个做贡献的机会,还不知道珍惜。”
钟前进急的跳脚,要不是崔爱国后台硬,他恨不得一巴掌打烂这张破嘴,还想不想把事儿做好了!
钟前进陪笑道,“不是,你们别生气,他从小就最臭,你们理解理解!”
“理解不了。”
秦清从后面走出来,淡淡地瞥了几人一眼,“不管你们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上门打脸就别指望别人有好态度,天要黑了,你们走吧。”
崔爱国气愤,一群山民居然敢这样对他,他还偏不走!
秦清浑身气势外放,钟前进等人猛地一下,被震慑住了,一步步地后退,后退,直接退出秦家寨,退到山下,不知不觉,他们就这样退着往山下走了好几公里。
“就在这里吧。”秦清突然说话,钟前进等人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
秦清撒出几块石头后,隔着迷踪阵对他们说,“好心提醒你们一句,迷路了就向后走。”
说完,秦清带着秦家人就走了。
崔爱国气愤不已,“你给我站住。”崔爱国往前跑了几步,钟前进想阻止他,结果他自己也被带了进去。
眼看着秦家寨的入口就在前方,他们怎么跑也到不了,钟前进知道他们入局了。
“走,往后走。”
崔爱国不听,一定要往前面走。
钟前进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想死在这里,随便你。”
钟前进直接转身走了,不过两分钟,他就走出来了。
“钟政委,你们刚才走着走着就不见了,吓死我们了。”
钟前进望着秦家寨山上的入口,喃喃道,“崔爱国那个傻子把人得罪大发了!这下难了!”
崔爱国臭着一张脸走出来,刚好听到钟前进这句话。
“我没说错吧,你真以为全世界都是你爸,都要惯着你?不就是你爸是个副师长吗?神气什么呀?我告诉你,在这深山老林,就凭秦家那个小姑娘的本事,把你弄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人知道。”
崔爱国叫住钟前进,“你去哪儿?”
“天黑了,当然是回去,你得罪了人,总要有人来收拾烂摊子。你爸不是厉害的很嘛,你赶紧回去叫你爸来!”
钟前进被崔爱国气蒙了,再加上刚才遇到的鬼打墙,这会儿说话,怎么尖酸刻薄怎么来。
天色越来越黑,崔爱国不敢一个人在山里呆着,只能憋着气,跟在钟前进后面跑。
作者有话说: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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