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胜父子俩, 一路慌慌张张地追着黄大仙跑出去,黄大仙速度很快,他们追了几条巷子就追丢了。
大冬天的, 父子俩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来,串成了珠子,从下巴掉落。
“爸,黄大仙跑了。”
“咱们怎么办啊?”
黄文胜咬牙,“实在不行, 实在不行我们再去找一只, 咱们手里有药,不怕找不到好的。”
黄红星扭头看了一眼爸爸, “可是……”
黄文胜厉声道,“没有可是, 北京发生的事给我咽回肚子里,我们现在就回东北, 必须在事情没有暴露之前找到新的黄皮子。”
“嗯。”黄红星目光逐渐坚定下来。
他们家因为有这一只黄大仙在, 又和东北的部队合作, 帮忙探听消息,他们黄家才会稳坐东北玄学界领头羊的位置。
前面十年都熬过来了, 现在好不容易形势好转,又出了一个秦家, 给玄学界的人摸索出一个新路子,他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
如果让别人知道,他们家世代供奉的黄大仙跑了,他们黄家就完了。
父子俩偷摸着回东北, 一下火车就去买进山的行头。
现在的东北白雪皑皑, 选择这个时候进山, 父子俩受了好大一番罪,才在山里寻摸到一只黄鼠狼,看起来和先头那只长得差不多。
黄红星嘿嘿一笑,“爸,长得可真像。”
黄文胜也稍微放下心来,“等开春了,山里的雪化了,爸爸带你去迷踪林,听你爷爷说,那里是黄鼠狼的老窝,你爷爷说,你虽然天赋不行,只要找到愿意和你配合的黄大仙,也能供奉。”
“嗯,我肯定会守住我们黄家的名声。”
黄文胜会想起北京这一行,都怪他太想进城了,也太急,不仅没吃着肉不说,还把秦家给得罪了,只希望秦家族长看不上他们犄角旮旯里的小家族,放他们一马。
“走,我们先回家。”
“哎。”
黄文胜父子俩在山上雪窝子里睡了好些天,现在能回家睡暖和的炕,急切地想往山下走。
他们没注意到,前面那个山头,一只毛发枯燥、瘦弱不堪的黄鼠狼蹲在一棵松树上,黑洞洞的眼睛望着他们。
黄文胜回到家后,没几天,家里养的家禽全部被咬死了,晚上的时候,家里人经常能听到奇怪的叫声,吓得黄家的女人和孩子都不敢睡觉。
“当家的,是不是黄大仙跑出来了?”
“没有,在笼子关着。”
“那怎么?”
“你别管,我出去看看。”
黄文胜家宅不宁,到了开春之后,大家伙走动多了,消息就传出去了,有好几个家里有供奉的人家都上黄家来打听,出啥事儿了?
黄文胜三不五时地把家里的黄大仙拿出来给大家看,把这些不怀好意的都堵了回去。
送走人,关上门,黄文胜脸上和善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
“红星,明天我们就上山。”
“爸,你不是说还要等两个月吗?”
“等不了了。”
黄文胜父子俩决定第二天上山,这天晚上家里叽叽喳喳地不安宁,一只肥硕的大老鼠直接掉到炕上,吓得一家人半夜爬起来抓老鼠。
黄大仙在的时候,哪里会出这种事儿?
这个苦果只能自己咽下去,黄家有老鼠的事情传出去,他们家就彻底完了。
“爸,笼子里那只黄大仙不在了。”
“什么?”
黄文胜急忙跑过去,只见铁笼子被打开,笼子里哪里还有黄鼠狼的影子?
此时,两只长相差不多的黄鼠狼往山里窜,一只朝另一只唧唧唧唧两声,另外一只回应了一声,往山里跑了。
那一只瘦弱不堪的,在夜色的掩护之下,一路往火车站跑,半个小时后,火车呜呜出站。
车厢里的人,忙着打开水的,铺床准备睡觉的,哄孩子的,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好一副热闹的景象。车厢里的人丝毫不曾察觉,火车的车顶趴着一只黄皮子。
北京这边,已经是四月下旬,正是柳絮飘飞的季节。
唐德生早上起床,打开门,看到门槛那儿有一只黄皮子,看着像是正月里来过家里的那一只。
不过当时他只远远地看了一眼,不确定。
“清清,你快来。”
秦清正在屋里和孩子们一起吃早饭,“爷爷,什么事儿?”
“你来看看。”
秦清不明所以,走到门口,看到它,微微一笑,“是你啊,报完仇回来了?”
黄鼠狼特别通人性,可怜巴巴地望着秦清,豆豆眼里仿佛还闪烁着泪光。
方若也走过来,看了一眼道,“看着怪可怜的。”
秦清蹲下,“你想住在我家?”
“唧唧。”
“想在我家住下也可以,反正我家大,不缺你地方住,但作为交换,以后家里的蛇虫鼠蚁归你管了,知道吗?”
黄鼠狼抬起两只前爪爪,两只后腿着地,嘴里唧唧地叫着,脑袋一点点一点的,仿佛听懂了人话似的。
秦清站起来,“既然你答应了,就进来吧。”
黄鼠狼后脚一使劲儿,直接跳进门槛。
方若:“给它取个名字吧,叫黄鼠狼不太好听。”
秦锋从饭桌子上梭下来,积极道,“祖奶奶,我会取名字。”
“你想给他取个什么名字?”
秦锋看了一眼黄鼠狼,黄鼠狼也看着他。
“叫小黄吧。”
秦锦点点头,“以后咱们家有小黑、小灰、小白、小黄了。”
叫小黄就小黄吧,反正只是个名字。
秦清叫胡嫂子给小黄切一盘肉过来,小黄蹲在餐桌上,埋头苦吃,像是饿了好久一般。
等它吃完,秦清掰了半颗养气丸,喂到它嘴里,“上次给你吃了半颗,这次再给你吃半颗,好好养一段时间,就差不多了。”
黄鼠狼吃完养气丸,还用它扁平的脑袋蹭一蹭秦清的掌心,看起来乖的不行,方若特别喜欢这个小东西。
“奶奶,你别着急抱它,它常年在野外跑,身上不知道多脏,还是先洗一洗。”
“清清说的对,厨房有热水,一会儿就给它洗。”
秦清手里剩下半颗养气丸,被秦锦要过去,分成三份,喂给小黑、小白、和小灰。
两兄弟已经知道养气丸是好东西,过年前的时候偷拿养气丸,被秦清揍了一顿。
秦清这次把养气丸给他了,“狗狗年纪小,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喂它们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知道了。”
时间不早了,秦清要去单位走一趟,司机方红旗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方若带着两个曾孙,亲自去厨房打热水给小黄洗澡,小黄特别乖,把他放在盆子里,他一点都不害怕。
秦锋甩着小腿腿跑到家里的浴室,把洗头发的香香拿了一瓶过来,“奶奶,用这个。”
方若看了一眼,“哎呀,这是咱们洗头发的,在华侨商店买的,可贵了,快放回去。”
“不嘛,我就要这个。”
方若拗不过小曾孙,只能答应用洗发膏给小黄洗澡。
秦锋特别不心疼东西,一下挤了小半瓶出来,全抹到小黄身上,两兄弟笑哈哈地下手揉,泡泡越揉越多,最后换了好几盆水才把泡泡洗干净。
方若又好气又好笑地指着哥俩的小脑袋,“你们整天给我糟蹋东西,等你爸爸回来,我回头就让他收拾你。”
“不嘛,不嘛。”两兄弟无师自通地学会撒娇,从会说话开始,把家里的长辈拿捏的死死的。
好在有秦清和唐怀野在,要不然,这两个小子还不知道该怎么教育。
被洗的干干净净的小黄,被方若抱在怀里,用毛巾仔细把身上的水擦干,用小梳子把他的毛毛梳顺溜。
原来干燥暗淡的毛毛,变得又蓬又香,秦锦和秦锋两个趴在祖奶奶腿边,肥嫩的小指头,一下又一下地捋小黄的毛毛,真好摸呀!
小黄趴在方若的怀里,打了一个哈欠,在暖暖的阳光里,眯眼睡着了。
一只在丛林生活的野兽,不过一个早晨,身上仿佛就印上了家养的痕迹。
再说事务局那边,秦清领导的神秘事务局,虽说几个弟子都读大学去了,但有秦清在,没人敢对副局长经常不在提出异议。
黄家人的下场就摆在那里,北方一脉的玄学人士,没人敢轻易对秦清提出挑战。
至于南方的人,南方大部分玄学传家的人,家里的小辈都在秦清手下学习过,只说摆阵这个手段,没人敢说比秦清强。而且他们听说,秦家最强的不是摆阵,而是算命。
对于他们这些小门小户来说,秦家太过深不可测,都老老实实地听吩咐就是了。秦家人还算厚道,有她一口肉吃,他们肯定能喝上肉汤,这样也不算差。
国安局这边,他们心里也明白,因为黄家的事情,得罪了秦清,明白秦清暂时不可取代后,也没人再提插手神秘事务局的事情。
等到来年,一九七九年,秦清再次怀孕,因为孕吐,接连两个月没去单位,也没人敢吱声。
好在秦清虽然霸道,秦家手下的几个弟子还是很会做人。
刚好是暑假,师兄妹几个人商量好,秦渊是副局长坐镇北京,王玄之带着师弟师妹们出任务。
秦清呆在家,换秦渊管事儿之后,他们发现,秦渊比秦清好打交道多了。
就算遇上难办的事儿,在秦清这里,他们连提都不敢提,但是秦渊嘛,还是有商量的余地。
秦清在家养胎,过堂风吹着,听到三弟子过来报告局里的消息,冷笑一声。
“你啊,也别对他们太客气,那些人做事儿不行,打太极一个比一个在行。”
秦渊笑着点点头,他何尝不知道。只是,他们师徒两个,也不能都那么强硬,还是要有一个软和一点,这样才好办事儿。
说软和吧,也未必。
但凡找上秦渊的事儿,不好办的,他最后可能也会办,但谈成的条件上就要优厚一些才行,反正吃不了亏。
黄文胜那边,去年一年过得艰难,好在祖宗保佑,运气不错,儿子黄红星找到了一只黄大仙,还算有灵性,愿意接受他们家的供养,他们黄家的位置好歹保住了。
不用伺候黄大仙,黄文胜又折腾起其他的事情,这一年多,他靠着人脉和以前黄家留下的影响力,把东北一片大部分的玄学人士,集中到北方玄学研究协会旗下,简称北玄会。
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一群人的力量难道还不能和秦家抗衡?
从北京传来消息,秦清怀孕了,身体不好,都管不了事儿了。他寻思着,或许这才是他们黄家入主北京的机会。
黄文胜招来北玄会的人,大家关门研究了一天,都觉得这事儿可以办。
秦清那里不好动手,太招人眼光,但秦清手下的弟子,可不像她那么深不可测。更不要提,还有两个现在就在他们东北,在自己的地盘上搞点事儿,他们有信心,谁也查不出来。
这次暑假,来东北边境出任务的是杜明德和秦雪,他们带队去山那边带一个专家过来。
当他们顺利接到人后,进山几天后,杜明德发现不对劲,身后好像有人跟着他们。
晚上休息时,杜明德给秦雪使了个眼色,秦雪笑着招呼专家先休息。
“咱们早就已经进了国境线了,休息一晚上,明天就能出山。我去打两只野兔子,咱们晚上吃一顿好的。”
同行的另外几个士兵连忙道,“有我们在,哪里能劳动秦大师,你也休息,我们去打兔子。”
杜明德故意高声道,“那我去捡点干柴火。”
秦雪留在原地照顾专家,看着她是在收拾今晚过夜的地方,实际上,她不知不觉地摆好了困阵,先把专家护着才行。
“你在这儿别走动,我去帮帮忙。”
“哎,你们去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
就在这时候,杜明德抓住时机,三颗石头扔过去,林子里响起动物唧唧的惨叫。听到响动的专家,只见三个东西从树梢掉落,有黄有白,不知道什么东西。
秦雪疾呼一声,“小心!”
杜明德转头,三个蒙面的男人冲杜明德冲过来,杜明德应付的有点勉强,秦雪冲过去帮忙,勉强压制住三个人。
听到响动的几个士兵冲过来,手里拿着枪,但因为他们缠斗在一起不好下手。
那三人见势不好,吹了一个口哨,从杜明德他们背后跑下来一只东北虎,咆哮着冲那个专家那个方向扑过去。
趁杜明德和秦雪分心的时候,三个人利索撤了。
专家被吓倒在地上,好歹有阵法保护,老虎路过专家,朝几个士兵冲过去。
老虎冲过来,有两枪打在老虎身上,但没打准要害,反而激怒了老虎,一个士兵被老虎飞扑倒地。
“不好!”
秦雪摸出师父给的迷药,猛地洒过去,杜明德跑的最快,两脚飞踹,把老虎踢了一个仰倒,其他几个士兵配合着把刚才被老虎飞扑倒地的士兵拖过来,杜明德一下就变成离老虎最近的人。
他翻身跳起来,被冲过来的老虎咬住左小腿,往后拖行了几米,好在秦雪刚才撒的迷药发作了,老虎挣扎了一下,轰然倒地。
秦雪急的冲杜明德跑过去,“杜明德,你怎么样了?”
杜明德疼的倒吸一口气,额头上的冷汗落下来,“说了多少次了,叫我师兄。”
还能贫嘴,看来伤得不重,秦雪长长舒了一口气,“呸,就你还是我师兄?”
“我天分比你高,就是排在你前头,有什么办法。”
被杜明德救下来的那个士兵,也冲过来,“杜大师,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山上不能久留,我们现在就下山。”
“行,我们兄弟几个背着你。”
“那多谢了。”
秦雪赶紧给杜明德撒上止血的药粉,解开困阵,把吓得腿软的专家拉上,一路急匆匆地往山下赶。
山里某个猎人的小屋,窗户的缝隙里透露出一点微弱的火光,外面有四个行色匆匆的人,其中三个人手里抱着一只黄鼠狼,推门进去。
黄文胜站起身,急道,“怎么样?”
“他娘的,被发现了,我家大仙受了伤,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腿。”
旁边的人讥笑一声,“得了吧,你那个就是一只黄鼠狼,瞎扯什么黄大仙。”
“你……”
“好了,这时候还闹什么。”黄文胜制止他们内讧,“结果到底怎么样?”
刚才讥笑黄鼠狼的那个男人,皱眉道,“还真有点邪门,我看准了位置,把老虎撵下去,那老虎看都没看那个专家一眼,冲其他几个人跑过去。”
“他们摆阵了?”
“没有,我们一路跟着,没看到他们摆阵。”
“那奇了怪了。”
“本来想破坏他们这次任务的,现在看来不行了,只有等下次机会了。”
黄文胜摇摇头,“这次失败了,最近都不会有机会了。”
那人急了,“黄会长,你答应过我的,要把我家小子送到北京吃官家饭的。”
“你别急,这次不是没成功吗?你再等等,机会总会有的。”
黄文胜早前答应参加行动的几个人,只要让秦清手下几个弟子任务失败,上面肯定会追责,到时候秦清的弟子下了,黄文胜这边的人刚好顶上去。
这次多么好的机会,怎么就没成呢?
屋里几个人,都有点懊恼,不知道下次机会什么时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