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睿回到家里, 把合同放在桌上,叹了口气,这个好处有点烫手啊。
联系不上秦澜, 他给北京那边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方若。
“阿睿,你找清清啊,你等等,清清在后花园照看花花呢, 我去叫。”
“先挂了, 等清清一会儿打过来,也行啊, 那我挂了!”
方若挂掉电话,去后院找秦清, “清清啊,方睿找你, 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儿?”
“可能是港城那边的事儿吧。”
估计是联系不到秦澜, 电话才打到她这里来了。
方睿知道她不喜外人打扰, 没有急事,一般不会着急联系她。
“奶奶, 您看着花花,我去回个电话。”
“好, 你去吧。”方若坐在旁边,望着在水里折腾的小孙孙,高兴的不得了。
宝贝儿身体真有劲儿啊!
花花小姑娘泡药澡,用的还是她哥哥们用过的那个, 用一整块玉扣出来的盆子。方若托着她的小脑袋, 逗着她笑, 小家伙乐得很。
秦清到前院,在电话旁边的椅子坐下,舒服地靠着椅背,回拨了电话过去。
方睿一直等在电话旁边,电话刚响了一声,他马上接起来,“是清清吗?”
“是我,表叔这个时候打过来有什么急事儿吗?”
方睿赶紧把邓碧春的事情说了,重点说了邓碧春名下涉及的那些产业。
“邓碧春从年后就一直在找我,这才两个来月,她身体越来越虚弱。因为你一直在忙,秦澜也没接新的病人,她估计是撑不住了,才又找到我这里来。”
秦清对邓碧春名下的那些产业兴趣一般,但是她对邓碧春这个人感兴趣。
“你认为邓碧春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睿想了想,“是个极其有手段的女人,但也有底线。”
“我接了,让她来北京吧。”
听到这话,方睿也松了一口气。就算邓碧春没有送他一纸合约,他也希望她能身体健康,一个女人能在港城奋斗到这一步不容易。
对邓碧春,方睿是很敬佩的。
看见方睿挂断电话,方睿的妻子容蓉走过来,“怎么了,给谁打电话?”
“给秦清打电话,邓碧春邓总等不及了,想找秦清看病,为着这个,还送了一纸合约给我。”
容蓉拿过来一看,“呀,这是大手笔啊,这一单快一百万了吧。”
“差不了多远吧。”
“看来邓总确实等不急了。”
“那边已经答应了,我给邓总打个电话。”
“你快打吧,我去厨房看看。”容蓉转身走了。
邓碧春接到方睿的电话,喜出望外,当场叫秘书给她订机票,她今天晚上就要去北京。
邓碧春刚走出别墅,她大哥邓强、大嫂陈露的等在她家门口。
陈露一脸心疼道,“碧春,大晚上的你上哪儿去?身体不舒服就在家里休息吧,有啥事儿叫你大哥去忙活。”
邓碧春冷笑,“用不着,大哥大嫂还是去顾你们的小吃摊子吧。”
陈露还想说什么,被邓碧春身边的保镖不客气地推开,护着邓碧春上车。
“你说大晚上的这是去哪儿?”
“看那样子估计是去医院,不是说她活不了多久了吗?”
陈露淡淡一笑,“她无儿无女,奋斗了一辈子,财产还不是咱们家的。”
“我看妹妹不会把财产留给我们,当年那事儿你忘了?”
“一家人嘛,吵吵闹闹都正常,财产那样的大事儿,肯定还是心疼你这个哥哥的,不留给你留给谁啊?走,咱们先回家,明天再来看妹妹。”
“好。”邓强是个听老婆话的。
邓碧春直接去机场,飞机起飞后,一路飞过大海、飞过山川,最后落在北京的机场。
飞行短短几个小时,邓碧春全身都是汗,唇色泛白,面如金纸,如果不是眼睛还在转,看起来和将死之人差不多。
“邓总,你还好吗?”
“还好,走,我们现在就去秦宅。”
这个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但是她顾不得了礼貌不礼貌的问题,她感觉这个时候不去,可能她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夜色中,邓碧春敲开秦宅的大门,大门打开,明亮的灯火照亮了邓碧春的眼睛,淡淡的饭菜香气飘过来,温暖了她心。
这时候,秦家人刚吃了晚饭,一家人在前院乘凉,方若和秦奶奶约着明天去菜市场,唐德生跟秦炎炫耀他今天钓了一条五斤大的鱼。
秦清和唐怀野夫妻俩肩并肩坐在一起,笑着,小声说着什么,夫妻俩旁边放着婴儿床。
秦锦和秦锋两人抱着小黑、小灰在地上打滚,小白在旁边汪汪叫。
邓碧春想着,她这是死了,敲开了天堂的门吗?
胡嫂子叫秦清,“有客人来了。”
秦清看向被人抬着,刚从影壁处进来的邓碧春,一生坎坷、长命百岁的命。经历了那么多的伤心事,不知道长命百岁对她来说是不是好事。
看她现在的脸色,跟死人差不多了。
“胡嫂子,帮我把书房小柜子里的金针拿过来,要快。”
“哦,好。”
院子里的人都看向邓碧春,方若皱眉,“这姑娘看着不太好。”
邓碧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这话说得太客气了。
秦清眼睛看着邓碧春,对邓碧春的保镖说,“你们把她送到那间屋里去,平放在床上,我一会儿就来。”
邓碧春刚被放在床上,胡嫂子喘着粗气跑过来,“族长,给。”
秦清接过金针,让保镖出去,她剪开邓碧春的裙子,金针陆续落到邓碧春身上。
邓碧春望着房顶,都感觉不到身上的疼了。
最后一根金针,将要落在邓碧春心脏的位置,秦清调动全身的注意力,她的眼睛似乎能穿透她的皮肤,看见她身体里的内脏似的。
一针落下,邓碧春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疼痛,眼睛瞪大,上身绷紧,身体都离开床面了,又摔回去。
胡嫂子就站在族长旁边,过了一会儿,她眼睁睁看着族长把细长的金针从邓碧春的胸口慢慢抽出来,然后,她看见了什么?
一根细细的黑线从针口慢慢蠕动出来,这是,这是虫子吗?
胡嫂子吓得都快撅了过去。
秦清去旁边写了一张药方,交给胡嫂子,“麻烦胡嫂子去烧点水,等会儿给她泡药浴。”
“好,我现在去。”胡嫂子眨眨眼睛,赶紧跑出去。
不敢看了,要不然她怕自己晚上睡不着。
药汤好了,邓碧春被放进去,微微有点烫手的药汤,刺激着邓碧春醒过来,秦清守在浴桶边上,暗中发力,邓碧春感觉热热的药浴顺着毛孔热进心里似的,从生病后,越来越冰凉的身体也逐渐变得暖和起来。
邓碧春额头上的汗水顺流直下,如果她面前有镜子,她一定会发现她身上冒出来的汗水都是黑的。过了一会儿,药汤表面浮起来很多黑黑的东西,像是污渍,又像是药渣似的。
一个小时后,勉强靠在浴桶的邓碧春,已经有力气坐起来,她欣喜地发现自己身体好转了。
“秦医生,我现在是不是好了?”
“没好,但是去了病根,后面会慢慢好转。你再泡两个小时,自己出来就行了。”
“好的。”
邓碧春想,她这么快就好转了?她能靠自己从半人高的浴桶出去?
两个小时后,外面没人进来,邓碧春试图撑着浴桶站起来,没想到她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床前有一块镜子,她裹上浴巾快步走过去,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泛着红晕。
邓碧春乐了,眼角浸出了眼泪,即使脸上这点血色是因为泡热水浴,才有短暂的红晕,她看了也高兴。
外面敲门,胡嫂子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汤面,碗里卧着青菜和煎鸡蛋。
“你们赶路过来肯定没吃晚饭吧,又折腾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快来吃碗面。吃碗面就休息,族长交代明天上午再给你看看。”
“好,谢谢大娘。”邓碧春操着不甚熟练的普通话跟胡嫂子道谢。
从生病后,她每天都吃营养餐,后来营养餐也消化不了,只能吃一些糊糊,打营养针,好久没吃过汤面了。
闻着汤面的香味,邓碧春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一口热汤下肚,从嗓子眼儿暖到了胃里。
胡嫂子出去后又进来,手里抱着一个小坛子,揭开后,从坛子里面抓出一把粉末撒在浴桶里,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后,深褐色的药汤变成了浅褐色。
她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族长说里面有毒,要消毒后才能把这水倒出去。”
说完胡嫂子叫邓碧春的两个保镖进来,把浴桶抬出去。
过了一会儿,胡嫂子又进来收碗,“你早点睡,生病了要注意休息。”
“好,谢谢你啊。”
“不客气。”
邓碧春送胡嫂子出去,关上门,脸色一下变了,有毒吗?
躺在床上,邓碧春一直在思考,究竟是谁给自己下毒,竞争对手?不对,她的饮食有专人负责,她一向做人留一线,竞争对手应该没有人恨她恨到要千方百计要给她下毒?
不是竞争对手,那就是眼红她财产的人,她死了,谁是受益人?
邓碧春冷笑,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邓碧春闭眼,她不生气,为那些畜生生气不值得,他们想要自己死,她偏要活得长长久久的。
生病后长期失眠的邓碧春,闭上眼睛一会儿,呼吸就变绵长了。
外面的夜色正浓,秦宅里,在夜风里摇摇晃晃的灯火,一直那么明亮温暖。
邓碧春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睛,感觉身上的力量又回来了。
“邓总。”
邓碧春的秘书小王走进来,惊喜道,“您能自己起身了?”
邓碧春笑起来,“昨晚上我就能动了,只是身上有些不舒服,今天早上起来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现在已经九点多钟了,秦家人已经吃完早饭了,胡婶给您留了早饭,我给您端进来?”
“不用,就在外面吃吧。昨天晚上太晚,我还没看过秦宅呢,正好看看。”
小王俏皮道,“那您可得好好看看,在北京城里,秦宅可是数一数二的宅子,别人想看还没机会进门呢。”
邓碧春在院子里用早餐,简单的绿豆粥、蒸饺、小笼包和榨菜,她吃得很满足。
“胡婶子手艺真好。”
胡嫂子笑了,“喜欢吃就多吃点。”
吃过早饭,邓碧春在前院散步,过了一会儿,胡嫂子带她去后院,秦清等着她呢。
前院到后院小花园的路途有点距离,邓碧春走到秦清面前时,身上大汗淋漓,她感觉到有点力不从心。
秦清淡淡道,“正常,你身上的毒已经被排出来了,但是被弄坏的身体依然千疮百孔,有些能调养回来,有些只能维持现状了。”
“你说我的心脏病没办法?”
秦清摇摇头,“说心脏病不全对,有人给你下了毒,一种小虫子,这些年在你身体里不断繁衍,以你的血肉为食,如果有什么器械能放大看见你身体的内部,你就知道,千疮百孔绝不是我夸大其词。你的心脏那里,也有一窝虫子,我已经解决了,但是造成的伤害很难弥补。”
“既然是虫子,为什么我检查身体的时候医生没发现。”
“太小了,肉眼都看难看见,机器检查不出来很正常。可能,医生也没往那边想。”
邓碧春深吸一口气,“秦医生,你说,我现在要怎么治?”
“很简单,毒虫已经被排除来了,剩下的就是调养身体。下午你再泡一次药浴,我给你一瓶养身丸,每天一颗,吃完就差不多了。剩下的,你自己找医生调理吧,我建议你找大师给你开食补的方子。”
“好,谢谢秦医生。诊费方面……”
“你找秦澜或者秦汉,我不管这些。”
简单聊过之后,邓碧春被请出去,胡嫂子让她在前院呆着,觉得累的话就去屋里躺一会儿,吃过午饭,下午两三点钟左右再泡药浴比较好。
胡嫂子经常和这些上门求诊的人接触,其他的她不懂,但是药浴什么时候泡她明明白白的。
邓碧春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在床上躺着休息。她知道秦清的意思,让她下午泡了药浴之后自行离开。
原本还想着和这位秦医生处好关系,既然人家没这个意思,她也不强求了。
秦清开始对邓碧春还挺感兴趣的,昨晚上给她诊病后,她不用问都能猜出来她是怎么病的。
这种毒虫,对环境要求很苛刻,要成功给人下毒,必须从嘴里吃下去,如果一次不行,还要连续几次毒虫才能在身体里生根。
要做到这种事,非亲近的人不可。据说邓碧春小时候被家人卖进赌场,靠着机遇和自己努力打拼建立起事业。再看她出行跟着七八个人,一看就是对自己小命很上心的人。
所以,唯一能有机会趁她不注意下毒的人,最大的可能是她的亲人。毕竟为了钱已经卖过一次的女儿,再冲着钱财害她的命,顺理成章。
知道这些后,秦清对邓碧春就不好奇了。
下午泡过药浴之后,邓碧春谢过秦清后,带上她的保镖、秘书和助理,登上了飞往港城的飞机。
邓碧春自己从机场走出来的画面,被狗仔拍到,第二天就登上了新闻头版头条。
港城轰动了,昨天大家还在说邓碧春已经进入弥留之际,时日无多,没想到今天就能走出机场。
港城医院的院长给邓碧春的秘书打电话,问她是谁治好了邓总。
小王自是不能透露秦清的消息,人家秦澜小姐都没透露,她一个小秘书怎么敢说。
问不出邓碧春病好了的具体消息,也找不到秦澜,方睿一下子又成为众人恭维的对象,好几位正在排队富豪送上重礼,只盼着他能提前引荐一下这位神医。
方睿全部都推了回去。
邓碧春笑容满脸地来找方睿,“方总真是业务繁忙啊。”
“比不上邓总,邓总身体这是大好了。”
“还要多谢你的引荐,你和秦医生都是我邓碧春的恩人。”
废话不多说,邓碧春拿出两份合同,一份是服装厂的转让合同,另一份是一栋楼的合同,一共五十层,去年修的,现在还没开始售卖。
“这两份合同麻烦方总转交给秦澜小姐,就说这是我的诊费。”
方睿收下了。
不管这两份合同价值多少钱,邓碧春这样精明的人,她肯拿出这些东西,只能说明,她得到的更多。
两人闲聊了几句,邓碧春才起身告辞。
她不着急,她等着那几只阴沟里老鼠惊慌失措,走投无路,等他们自己求上门来,她再跟他们好好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