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觉得。自己也许想错了,她的任务并不只是送谷雨微回现代。
就像刘远那次,弦之所以振动除了刘远是不该存在在那里的现代人。还因为他已经实际造成了许多历史事件的变化。最典型的就是刘备的命运几乎被他整个打乱。
所以,如果清朝这里的偏移只是谷雨微穿到了年妃身上。应该还不足以引发弦的振动。
会这样想主要还是她到的这个时间点太过微妙,现任皇帝驾崩前一个月,这样一个王朝更迭、天下易主的重要时期。能发生的变故太多了。由不得她不多想。
况且聂城也说过,普通人穿越很容易引发排异,加剧时空混乱。既然谷雨微过来了,因为她而改变一些别的事情也正常。
这样一想。时年顿时更想打听了。但这次不是打听谷雨微的私事。而是问问如今宫内宫外、朝野上下的局势。看看有没有什么是脱离了原本轨迹的。
可没等她找到机会,就听到一个大消息——四王爷今晚要来园子。
时年立刻精神了: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四四哇!
她今天通过跟宝琴套话也知道了,谷雨微这趟是一个人来的圆明园,四王爷、四福晋还有别的后院女眷都留在雍王府。
换句话说,如今整个圆明园就住着谷雨微一个主子。难怪她能那么说一不二。
时年本来还在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四爷才会过来,没想到这么快!
然而。她的激动没有持续太久。当晚,四爷的车驾入园,直接抵达桃花坞。她兴冲冲想去看一眼这传说中的雍亲王,可没等靠近,就被院子外的守卫给拦住了,“你是哪屋的,不知道王爷在此吗?没有通传,任何人不得入内!”
时年看着主屋外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和太监,慢慢咽下口唾沫。
乖乖,雍正的排场真是了不得,以往只有谷雨微的时候可没见规矩这么大!
那没办法了,谷雨微没让人来叫她,她又不可能跟里面传话,所以就算明知道四爷就在隔了两堵墙的院内,也只能叹一口气,默默走开了。
但她不想回屋,又没有别的去处,只好一个人在园子里散步,顺便欣赏起这圆明园的风景。
此时的圆明园还没有经过后来一代代的兴修扩建,还不是那个传说中的“万园之园”,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家园林。也因此,时年对住到这里这件事也表现得很淡定,毕竟,她可是连大明宫都见识过的人了!
不过圆明园的景色还是很美的,谷雨微住的这个园子叫“桃花坞”,也就是后来的“武陵春色”,圆明园四十景之一。以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为建筑意境,园内遍植桃花,可惜现在都没有开,亭台楼阁、假山湖泊全笼罩在皎洁月色中。
时年不敢走远了,怕又被巡逻的侍卫抓住,最后站在一处湖边,捡起一颗石子丢到水里。
“咚”的一声响,一圈圈涟漪泛开,她又想起了杨广。
一天一夜了,他还是没有出现。
她的心也提了一天一夜。
本以为只要来到清朝,就会很快见到他,可现在这样却让她有些怀疑了:如果这些乱子不是杨广引起的,他不会根本不知道吧?
不对,他们都能感觉到弦的混乱,他肯定也能。那他到底为什么还不出现?
总不至于是她自作多情了,他其实根本不想见她吧?
“咚。”又一颗石子砸进水里。
时年正胡思乱想,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不是自己扔的。
她呼吸一乱,下一瞬,心脏开始剧烈跳动。砰砰砰砰砰,每一下都仿佛要从嘴里蹦出来。
她按住那里,慢慢抬头。
一水之隔的对面,杨广一身青衣、玉冠束发,在夜色中平静地看着她。
明月如皎,潺潺流水发出叮咚的脆响。
两人都没有动。
许久,杨广提步,朝她走过来。
时年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终于,在面前半米处停下。
两人对视,他道:“没有话对我说吗?”
她咬了咬唇,片刻后说:“你这个样子,被人看到是要杀头的。”
杨广扬眉。
时年指指他的头发,“你这个,在这里是不行的,你不知道吗?”
这里是清朝,留发不留头啊!
杨广一笑,“你这是在关心我吗?”顿了顿,点头,“也是,毕竟我可不能死在这里。”
他说着这样的话,语气却很平淡,没有丝毫讽刺,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再次相见,时年本以为他会很愤怒,就像当初在蓬莱殿前一样,可没想到他的态度竟是这样的若无其事、从容平和。
她一时有点无所适从。
杨广随手拨弄旁边一段垂下的树枝,道:“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躲着我了。”
时年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说:“是想躲,可如今再躲已经不行了。”
因为杨广的态度,她的紧张畏惧稍缓,鼓起勇气道:“你也能感觉到吧?这一次有13处偏移点,我们都觉得,这应该不是你做的……是吗?”
杨广似笑非笑地凝睇她,在时年心越揪越紧时,终于点头,“确实,这次不是我做的。”
时年长舒口气。
不是杨广就好。
如果是他打定了主意要跟他们同归于尽,那事情就真的不好办了。
“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你……可以帮我们一个忙吗?”
杨广不接话,时年只好继续说:“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一直想和你说声对不起,但是你相信我,有些事情我也是没有选择……”
“比如?”
“比如,当初如果我不把你送回去,历史没有按照它既定的轨迹发展,也许等时空彻底混乱后,你、我、还有这个世上所有的人,我们全都会死!”
这是她一直想说的。
这是她一直欠杨广的解释。
虽然也许他已经通过别的方式多多少少猜到,但她还是想亲口告诉他。
她不是当真对他心如铁石、冷硬无情,她只是……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选择。
杨广面无表情。
话说出口,时年反倒不那么怕了,也抿紧了嘴唇坚定地回看他。
片刻后,杨广忽地一笑,“你跟我说这个,是想让我帮你什么呢?”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放任时空继续错乱,我们谁都难逃一死。所以,既然这次的十三处偏移不是你做的,那你可不可以帮帮我们?”时年说,“十三处太多了,我们人手不够,担心没办法及时全部纠正。我知道你对我有恨,但能不能先放下那些,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再说我们的事?”
杨广若有所思,“‘放任时空继续错乱,我们谁都难逃一死。’听起来,我是应该帮你。而且很凑巧,我恰好有能帮你迅速解决麻烦的办法。”
不等时年露出喜色,他又道:“可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月色下,男人微微一笑。水光倒映着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这一刻,她仿佛又看到平康坊内那个目光冰凉、无情地掐住她脖子的俊美郎君,“你说的话有道理,我也明白了你有你的苦衷,但如果真如你所说,只要历史不按照它应走的轨迹发展,我们所有人都会死,那也就是说,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最后我都必须回去原定的命运。可那样的我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呢?不如索性不管了,就让大家陪我一起死,也算不枉此生。你说呢?”
时年哑口无言。
是啊,杨广恨的就是被她送回原来的命运。她说等危机解决了再来谈他们的恩怨,可只要这一点不改变,对他来说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靠近一点,抬手轻触她脸颊,仿佛怜爱,仿佛无奈,“小狐狸,我也想给你一条生路,但我的生路在哪里,你可以告诉我吗?
“你愿意,陪我一起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