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世,我是个苦逼会计,每天跟各种凭证斗智斗勇,在借贷方向上厮杀,然后我就在月末通宵结转损益的时候一命呜呼,连家人的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重活一世,我要逍遥,我要自在,
我再也不要干会计了!
于是......
“借:主营业务成本,贷:库存商品。”
对着往生堂正门的柜台边,容貌清秀的小生拿着长长地笔杆在微黄的纸页上认真地画着鬼画符,
仔细看的话能注意到他眼底的那片乌青,必然是熬了一个大夜的结果,
千晓把笔撂在一旁,因为没有控制好力气甩了一脸墨,
她抓了抓乱成鸡窝的头,
“这个世界的字也太难写了,毛笔也不太会用。”
抱怨完她又拿起毛笔,左手下意识地往边上拽了下,哗啦一声,一个算盘出现在眼前,
看着算盘,一向习惯用计算器的千晓彻底破防,
“重活一世,我居然还是个会计!还没计算器的那种?”
她思考着曾经学过的珠算,勉强算了几下后她认输般地拿起毛笔在另一张纸上列起了竖式,
比起遗忘太久的珠算,长除短除列式子打演草还算是熟练,
笔落纸页,刷刷而过留下黑色的墨迹,屋外蝉鸣,千晓擦了下脸,
一岁抓周的时候,她抓了个算盘,爷爷奶奶可高兴了,奖励了她爱吃的xxx果冻,
“我孙女将来要有数不完的钱了。”老两口抱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一岁的千晓也在爷爷奶奶怀里傻乐,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大学选专业的时候,她拿着超本科线四分的成绩雄赳赳气昂昂地报了动物医学,
然后滑档去了会计专业,
担心动物医学难以就业的父母看着调剂的结果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于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毕业后她跟了个黑心老板,说好的双休变成了单休,每天都有数不完的钱,终于过上了爷爷奶奶期待的生活,
千晓叹了口气,将算出来的结果验算一遍后填到账本上,
她在这个世界呆了几千年,是的,虽然听上去很扯淡,但真的是几千年,
更扯淡的是,她穿越来的时候还个石头,没有六根灵性的她每天浸润在阳光雨露之下,期待着某一天能变成个猴子蹦出来,
她的期待落空了,
因为她和一个经常在边上午睡的野猪成了朋友,然后得知这里是一个名为提瓦特的世界,
千晓很失望,因为这里不是傲来国,不会有猴子从石头里蹦出来,
但她知道了这里有一个战无不胜的神明,名叫摩拉克斯,
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千晓逐渐从野猪那里知道了许多关于摩拉克斯的故事,
她逐渐在脑海里构建出了一个杀伐无边的战神形象,
她的时间很漫长,漫长得无聊,野猪给她讲的摩拉克斯是她漫长生命里唯一的乐趣,
直到一天,摩拉克斯赐予若陀双目时,一点点的神力落在她的身上,她从石珀变成了人,
千晓走到河边,河水中的倒影是一个乌发散落、模样俊秀的少女,和前世的她一模一样,熟悉又陌生,
千晓抬起头,想看一看摩拉克斯的
但终究是那天的阳光太刺眼,风也大,摩拉克斯虽然就在河岸的对面,披着白色帽兜的身影只与她对视了一瞬便消失了,
石头的化身让她对时间的流逝并不敏感,一晃千百年她一直都在琥牢山上居住,也算得闲散,不与人相处,她对家的思念总能缓解几分,
野猪日日陪着她说话,给她讲人间事迹,
这天,野猪正跟千晓吐槽送仙典仪,
“我七舅家的三姑奶被拿去当送仙典仪的祭品了。”
“不是请仙典仪吗?”
“喂,那可是我七舅家的三姑奶,你的关注点能不能在我七舅家的三姑奶上?”
“好的,呜呜呜,你七舅家的三姑奶好可怜,他们怎么能这样,所以为什么是送仙典仪?”
“还能因为什么,摩拉克斯死了呗。”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神明也会死的,像稻妻、枫丹那些国家,都是二代神明了,这有什么稀奇的。”
“他死了啊,我还以为,他不会死,像故事里所有的神明那样。”
千晓低下头,山间的风真吵,她莫名地很想家,
嗯。很想家,
按照家乡的习惯,恩人离世应当去送别,
那一天,千晓穿着捡来的衣服,学着樵夫盘起头发,在水边随意地洗了把脸,
她长得很清秀,当水沿着她的额角滴落的时候,倒像一个被雨淋到落魄的文弱书生,
下山的时候她问了野猪兄一个困扰她几千年的问题:“你怎么还没死?”
“你咋不问我还会说话呢?”
她差点被一个漂亮的猪突猛进掀翻。
她是第二天夜晚才到璃月港,站在山上往下看的时候,繁华的璃月呈现在她的面前,霄灯通明,红墙青瓦,飞檐翘角,
一路上些空的心这一瞬间忽然热了起来,
入口大门前的睡莲在月光下静静地绽放,
看守的千岩军告诉她送仙典仪已经结束了,
按照原本的打算,她该回去了,
但千晓留了下来,
她避世但不害怕入世,至少这里是摩拉克斯一生守护的地方,
“也好也好,”千晓转了转脖子上的红绳,走进璃月港。
要想留下来,必定得找个活计,
千晓那几天去万民堂应聘过厨师,但因为做出来的东西被客人亲切地成为‘最后的晚餐’而被卯师傅婉拒,
她去明星斋应聘,但因为她原身是石珀所以只认识石珀而被星稀婉拒,
后来她去了春香窑,可因为某些不可言说、说起来脸红的原因,她果断婉拒了莺儿,
岩上茶她的职场经验告诉她那不是她能摸鱼的地方,于是小心绕过,
后来听说至冬的人在这里开了北国银行,
千晓想这下可不专业对口了吗?
上一世她辛苦备考银行柜员,笔试进了前三,面试被刷大为受伤,
此刻,走在路上,千晓觉得冥冥之中有着什么力量在指引着她走向银行铁饭碗的大门,
果然,银行才是她的宿命,这是她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当牛马应得的!
“北国银行,我来了!”
千晓昂首挺胸,斗志满满,仿佛前路都铺满了光,真是一条康庄大道!
然后她就被名叫胡桃的女孩半路截胡了,
“这位小哥,我看你容貌不凡,骨骼惊奇,很有当往生堂会计的料啊,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呢?”
千晓心想自己这是什么先天会计圣体,看骨骼就能看出来?这得多怨种?还有,叫她“小哥”又是什么鬼?
就在她刚想说‘婉拒了哈’时,忽然听到旁边的人吐槽北国银行多难进,要求多严格,还需要有至冬的专业资格证,
至冬国的专业资格证……吗?
千晓眼皮抖了抖,
罢了,平时摸鱼考前通宵,热爱生死时速的千晓一想到要面对全新的科目冲头来过,果断放弃,那绝对不是她的归处,
火速收起‘婉拒’的面孔,她亲切地握住胡桃的手,“我愿意。”
跟胡桃回去的路上她除了了解到前一位的会计毫无理由地离职外,还意识到胡桃将她当成了男孩子,
所以才一路‘小哥’喊个不停,
千晓太久没跟人接触了,本就说话笨,胡桃那又说不停,她根本插不进嘴,直到登记的人将她的信息都记载上去了,千晓叹了口气,干脆摆烂了,
在璃月港的这段时光只是她漫长生命中的一小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过去了,将错就错吧,
也许误会美丽与戏剧的地方正是误会本身,千晓如是想。
“千小哥,每月六十万摩拉你看怎么样?”胡桃拿着笔认真询问。
“啊?”月薪三千的千晓一时没反应过来,“夺少?你说夺少?”
“六十万摩拉,老板我可是很大方的,业务买一送一,员工吃喝不愁。”
千晓一下子热泪盈眶,先不管璃月物价什么个水平,就凭她前世拿着三千的工资干着五万的活,月末就剩18.9还被忘记关的自动续费给扣了的经历来说,她做梦都不敢梦月薪六十万,
六十万呐!如果这是前世,两块钱的打包盒她一点都不带心疼的,
妈妈,我出息了,找到大方老板了,
千晓泪眼婆娑,“老板,你对我真好。”
她的老板胡桃,大家都亲切地称呼她为堂主,为人热情开朗,千晓很喜欢她,当然除了她那套略显诡异的营销方式,
只是当她再次坐到台前,面对账本时,即使快几千年没上过班了,千晓仍旧PTSD似地觉得自己又被抽干了精气,
而在她翻了翻账页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挂不住了,最后直接抽了抽嘴角,
因为这个世界的记账方式,
她!根!本!就!看!不!懂!啊!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单式记账法?”
千晓捧起账本,这种记账方式她只在期末考试时背名词解释见过,
该说不说,发明名词解释的人真是个天才,千晓要是能找着他,非得当面夸夸。
亏得之前跟野猪兄学习了识字,不然她连账本上的字都认不全,
于是入职往生堂的第一日,她熬了一个大通宵,将这个期间的所有的记账凭证找到,然后换成复式记账法重新登记入账,
这一晚,她真的很想找前任会计聊聊,能不能有点职业操守,知不知道岗位交接的时候要在场,要清查,而不是让一个新新员工苦逼熬大夜,
还有,为什么你科目都不写清楚!没有原始凭证就罢了,为什么记的还不说买的什么,
就一个金额,这,咋弄?靠猜啊?
于是到第二天早上,她正式上岗的第一天,往生会计,千晓,多了俩熊猫眼,
炔星在千晓打哈欠的时候抱着账单进来了,木门嘎吱一声关闭,千晓应声抬头看去,
黑黢黢的墨水还沾在她的眼角,炔星忍住笑意,
“千晓,我给你送账单,你眼睛这是怎么了?”
“无碍,”千晓揉了揉,手上的墨汁二度沾到眼角,更黑了,导致她的微笑很诡异,“这只是身为往生堂会计的自我修养罢了。”
炔星抿着嘴角点头,觉得这位新来的先生此刻的模样再添上两个豁了的门牙,就能去要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