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长思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晚香玉香。
是少女独特的香气。
他不由想起上次这么近闻到这股香气的时候。
辜长思冷如白月的面容, 此刻像是染上了一点女儿嫣粉。
耳边,温雪翡的软声嘀咕适时响起。
“奇怪,这也没有易容的痕迹啊。”
“辜长思真的是辜长思啊。”
温雪翡说完话, 又退回到原本的位置。
辜长思这才觉得空气微有流动。
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喉结,声音有些发干道。
“不用担心, 我就是我,不是别人。”
“那怎么……”
温雪翡不好意思说,几个字跟呜呜咽咽一样,吐字不清。
“嗯?”
“没、没什么。”
两人很快去到了吃饭的地方。
温雪翡坐下后, 只觉好似有些熟悉。
等到菜又上了一道“雪顶火焰山”后,温雪翡才觉得为何熟悉。
这不是她七夕那日坐的位置吗?
只不过那一日,没有辜长思作陪,倒是有一个眼神奇奇怪怪的唐元景一直在旁边盯着她。
温雪翡想着想着, 眸光下意识瞥了下七夕那日唐元景坐过的位置。
辜长思斟茶的动作微有停顿。
“北幽王还在月迟水榭接待远道而来的各方大儒, 恐怕这个时间没有空来这里吃饭。”
温雪翡冲辜长思眨眨眼, 歪了歪头,奇怪道。
“你怎么突然提起他?”
温雪翡同唐元景不过几面之缘, 她甚至于连他的长相都记得有些模糊,提及唐元景的时候, 眼神清明得不能再清明了。
辜长思挑了挑眉,心情好似有些愉悦。
“突然想起而已。”
温雪翡微微托脸, 这次聪明了些, 似是恍然,也似讶异。
“你知道上回唐…不对,北幽王同我一起来了千里居?”
辜长思不置可否,修长的手指转了一下温热的茶杯, 下巴轻点。
温雪翡杏眸瞪得溜溜圆。
“你怎么知道?”
辜长思嘴角似有轻扬的弧度。
“有心打听,总会知道的。”
这话听在温雪翡耳朵里,又有了几分熟悉感。
她后知后觉想到,唐元景也对她说过这句话,只不过,当时的她压根没把唐元景这句话放在心上,但眼下同样的话,从辜长思嘴里说出来。
温雪翡托着脸的手指轻轻地在脸上点了几下,像是奏着欢快的曲谱。
吃食的时候,两人倒都十分统一地矜持又安静。
不过,温雪翡家中气氛欢愉。
虽有“食不言”的规矩,但温雪翡总不是架不住喜欢同家人多说说话。
突然同辜长思一起进食,又是在今日这般“惊涛骇浪”之后,温雪翡直直感觉自己要先平复下心绪。
可这一直不说话,温雪翡又在担心,辜长思会不会觉得跟她在一起会比较无聊呢。
“你……”
“你……”
几乎同时响起。
温雪翡乖觉,缩了缩脖子。
“你先说。”
辜长思看了一眼温雪翡面前的菜,她最喜欢吃的菜,今日也就动了几口。
辜长思皱了一下眉,抬手,换上公筷,夹起一块油香酥脆的鸡腿,放在温雪翡碗里。
“那你边吃边听我说。”
鸡腿应该是新鲜出炉的,还飘着炸过的香气,本是因为忐忑有些食欲不振的温雪翡,现下倒是被勾起了食欲。
挑着银筷,夹着鸡腿,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等着温雪翡稍稍吃了一会,辜长思才开了口。
“今日你那幅画,还有第四层意思吧。”
温雪翡进食的动作一顿,瞬间放下了手里的鸡腿,赶忙用手绢擦擦嘴道。
“没、没有。”
辜长思十分合时宜地给温雪翡递上了一杯解腻茶,语调似有几分隐隐的笑意。
“慢着点说,先喝茶。”
温雪翡有些心虚地接过茶,抿了一口,清甜的茶香冲淡了鸡腿的油气。
她眨眨眼,还不忘打消辜长思的怀疑。
“没有,真的没有第四层意思哦。”
“你知道的,我不聪明,哪里能搞那么多意思,便是前三层,我也是听他们说才恍惚明白的。”
温雪翡为了让辜长思相信,连自黑都用上了。
事实上,温雪翡画画完全是沉浸型画师,提起笔之后,心随笔动,根本不会做过多的思考。
所以,所呈现的画面,才会有这般天然卓越的意境之感。
这也是令魏子行折服,令雾隐决定收她为徒的重要原因之一。
她也没说假话,动笔之前,她确实没想画出个什么意思。
但她也没说真话,完工之时,她是看出了第四层意思,所以,她才会在第一时间就朝着辜长思看了过去。
温雪翡自己是作画者本人,这第四层意思倒是一眼看透。
她在大鱼群后面,画了一只落单的小鱼,观测小鱼身边的水圈涟漪,能发现小鱼使得力气比大鱼群们多很多,可是就是总没能赶上大鱼群的步伐。
画面表面的样子,是她在努力去追赶大鱼群。
可若是仔细观察,她画的小鱼眼睛,是往着一个方向看的。
那个方向在这群鱼群要去的终点,有一个漂亮的池塘假山,延展到了水下。
落单小鱼眼神追随的方向的尽头,也是一处蜿蜒的假山。
但它看的不是假山,而是假山旁边露出的一道漂亮的鱼尾。
虽然只是露出一截鱼尾,可这截鱼尾是温雪翡精心大描过,其上还描出了细细的金线。
黑尾金线。
温雪翡垂眼,瞄向辜长思今日的靴子。
黑底金线。
温雪翡赶紧多喝了几口茶。
不过,好像辜长思真的相信了她,也没追着她问。
只轻轻道。
“好,你说没有,那就没有。”
温雪翡心下微微松了口气,虽然她喜欢辜长思,眼下已经世人皆知,但有些暗藏的心思,还是让它留在画里最为美好。
不过,温雪翡也缓缓想起,她来此的目的,可不是单单为了同辜长思吃饭的。
温雪翡心里清楚,今日之事,她如何都要弄明白辜长思的想法。
可辜长思一来就同她温温柔柔的说话。
他从来没对她这么温柔过。
温雪翡一时陷入,眼珠珠微转,拖延地犯起了嘀咕。
他也没对别人温柔,他只对她温柔。
便是假的,便是骗人的,那她再多做会梦也好。
要不…改日再问吧。
可哪曾想,温雪翡逃避着想往后拖。
辜长思却是在一顿饭毕后,像是在说今日天气好般的云淡风轻道。
“今日之事,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