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会提溜着梁卫, 都没费多大力。
他身影高大,力气也大,当了七年兵, 年年被评尖兵, 是不折不扣的兵王。
岂是刚入伍一年, 身影纤弱,白面书生似的梁卫能比的?
被他抓住手腕,那就跟被一把老虎钳钳住了似的, 动弹不得。
更要命的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他发现自己手腕的骨头断了。
那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响在耳畔,钻心剧痛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疼!
是真他妈疼!
“手!我的手!放, 放手!郗会, 你放手!”就这一句话, 都费了梁卫老大的劲, 还不连贯。
听着他那凄惨的喊声,不难让人知道,他的手是真的断了。
苏恬恬却一点也没有同情他。
任谁刚才被人这样连哄带威胁的, 还再去同情一个对自己不利的人,那就真的是傻了。
苏恬恬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对梁卫的痛呼声充耳不闻。
这时苏建国已经过来了。
他比郗会落后了两步,人就被郗会给抓起来了,都没他插手的份。
这就很让人心塞。
“郗会,你放手!”梁卫的手疼,看着苏恬恬忽视的样子,心更疼, 他喊,“那是我未婚妻,我跟我未婚妻说话,你……”插什么手!
郗会手上的肌肉一紧,望向苏建国,却见他轻一点头。
苏建国刚回来,还不知道家里妹妹已经退婚的事情,宋思宁还没有跟他说,他也没有问。
他以为妹妹跟梁卫的婚约还在,尽管他从来都不喜欢梁卫,觉得他娘唧唧的,一点也配不上自己的妹妹。
郗会眸底一紧,抓着梁卫的手,却并没有松开。
只是把一双眸子望向了后边的苏恬恬,似在询问着。
苏恬恬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她指着梁卫道:“梁同志,你好不要脸!我和你早就已经退婚,何来的未婚妻一说?”
“恬恬,我们之间有误会,我……”话未说完,人就已经被郗会提溜了起来。
旁边苏建国道:“老郗,将这小子交给我,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苏建国虽然很想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自家妹子突然想要退婚了,但此时他需要的是教训梁卫这小子。
妹妹提退婚,肯定是梁卫这家伙做了对不起妹妹的事情,否则妹妹绝对不会提退婚。
要知道,妹妹可是爱惨了这家伙。
郗会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你陪你妹妹。”
苏建国一想,也对,这梁卫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教训,但是妹妹肯定心里很伤心,他得安慰啊。
点头:“你去吧,记得帮我多打他几拳。”
郗会表示知道,已经提溜着梁卫,大步往楼下走。
“放开我,郗会……唔——”梁卫叫着,声音却突然戛然而止,显然是被人用什么捂住了嘴巴。
苏建国看了那边一眼,还能看到梁卫在用力挣扎,却怎么也挣不了郗会,几乎是被拖着下楼的。
“小妹,怎么回事?”待郗会提着梁卫一走,苏建国就问起了苏恬恬。
苏恬恬:“去楼下,我病房。”
她不想在走廊上说些什么,这会因为这场闹剧,已经有不少人围了过来。
苏建国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沉着脸推着妹妹的轮椅,开始往楼下走。
刚走到一半,就看到宋思宁匆匆往这边而来,后面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苏宁宁。
“恬恬!”苏思宁担忧地喊了一声。
苏恬恬朝她摇头:“妈妈,我没事。”
宋宋思:“我听宁宁说,梁卫又来找你了?”
苏恬恬点头。
宋思宁:“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们都已经退婚成全他和谢俪的爱情了,怎么就阴魂不散了?
苏恬恬却摇头,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有些人的脑回路,旁人无法猜透的。
到了苏恬恬的病房,苏建国终于忍不住问了憋在心里的疑问。
怎么他一年没回来,家里就全变了样了?
好好的,父母和妹妹就发生了车祸。爸爸妈妈伤还轻些,恬恬的伤竟这么重。
突然的,又毫无预兆的,就退了婚了,虽然他一直都不看好这个婚约。
“也不是毫无预兆的。”苏恬恬叹了一声,她就把自己对梁卫的怀疑都说了出来。末了,她道:“梁卫和谢俪一早就认识,应该就是在小时候,谢俪曾经救过他,而他以为是我救了他,就一直默认着咱两家的婚约。”
“我觉得,太便宜梁卫那小子了,我得去教训教训他。”苏建国动了怒,站起来就要往外面走。
“回来!”宋思宁道,“你这么出去,这是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
苏建国咬牙切齿:“妈,我忍不下这口气。”
宋思宁当然知道,梁家做的这事太不地道。
但他们私下里可以说,却不能光明正大地跑出去暴打人一顿。
“你还要不要前途了?还有你爸,现在正是风口正紧的时候。”宋思宁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宋思宁不能让儿子因为一时气愤,真被外面的H卫兵抓着借口。
苏恬恬却在旁边道:“哥,光明正大不能打,套个麻袋打一顿,可以。”
宋思宁瞥了女儿一眼,见她正狡黠地朝她眨眼,只当没有听见,睁只眼闭只眼。
苏建国眼前顿时一亮,对啊,明得不行,暗得还不行?
他当然不会给苏爸惹麻烦,他也听说了,最近有H卫兵盯上爸爸了。
他们当儿女的,护着都来不及,惹麻烦的事,就不要做了。
但忍不了这口气,自然是要出的。
苏建国偷偷地朝苏恬恬竖起了拇指,还是小妹机灵。
苏恬恬却抿着嘴笑。
她早就想套梁卫麻袋了,可惜她伤还没好,自己也打不过他。
大哥向来宠她,套套梁卫麻袋这样的事情,做得得心应手。
她偷偷地跟苏建国道:“哥哥,到时候叫上我哈。”
苏建国小声道:“你现在不方便,这事就交给哥,哥保证将他揍得哭爹喊娘。”
宋思宁突然道:“你们兄妹俩在嘀咕什么呢?”
苏建国急忙道:“没有,我正问小妹伤口还疼不疼了。”后知后觉地发现,他都忘了问小妹的伤势了,都是让梁卫那事给整得,他问,“小妹,你伤口还疼吗?”
苏恬恬:“早不疼了,拆完线,就不疼了。要不是刘医生让我不急着复健,我早就开始下床复健了。”
苏建国道:“那天,在车上谢俪真推了你?”
“谢俪想害我,可惜我没有证据。”苏恬恬苦恼。
这也是目前他们很被动的一面,明明知道谢俪做了不法的事,但没有证据,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的公安局又形同虚设,几乎是被革委会把持着,他们报警了,他们也查不出什么。
更容易把谢俪的身世捅出来。
苏知道,狗急了还跳墙,就怕谢俪被逼急,真做出什么事来。
她把自己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苏建国一听,也皱起了眉头:“当初咱奶就不应该收养她。”
当时收养谢俪的时候,他们都在大院。
那边的事情,他们也不知道。等到他们知道了,谢俪已经被养在老乡下,连户口都迁过来了。
也不知道阿婆怎么做到的,户口就被上在了苏爸的名下。
苏爸知道后,还大发了雷霆。
恬恬那会还没有出生,还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那个时候,他已经六岁了,已经知事了。
那时,他见苏爸跟阿婆吵了一架,吵得很凶,苏爸几乎是甩门而出的。
那天苏爸扔下一句话:“家里迟早要被你害得四分五裂,家破人亡。”
那会他不懂,现在又如何能不知道苏爸心里的担心。
谢俪的亲爸是土匪,还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土匪。
尽管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来往,但谢俪和他的血缘关系断不了。
有人如果想要做文章,就可以从这上面做。
也难怪苏爸会生那样大的气。
苏爸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
那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
这和他亲爸不一样,
他亲爸是常年革命在敌人最心脏的地方,是个谍战人员。
苏爸却是在战场上,跟敌人真刀真枪干的,稍有不慎,就会血洒战场。
苏爸自然不可能让阿婆毁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位。
但是阿婆不理解啊。
宋思宁只是沉着脸,没有开口说苏阿婆的不是。
苏恬恬却忍不住道:“咱奶就是个乡下小老太婆,心又软,看不得亲人受苦。”
“那她就能看着咱爸痛苦?”苏建国心里不是没怨过苏阿婆。
苏阿婆讨厌妈妈,他都知道。
有些事情,有些观念,不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苏建国尽量做到,以最优秀的一面来报答苏爸对他们兄弟的养育之恩,把苏阿婆苏阿公当自己的亲阿公阿婆,孝顺他们。
他甚至自愿把姓改成苏,也是因为苏爸对他们兄弟的好。
别人怎样以心理度量他们,他们不管,他们问心无愧就行了。
他是绝对不允许,有人害了苏家,害了苏爸。
哪怕是自己的亲人也不行。
“这次,阿婆总应该觉醒了吧?”苏建国喃喃道。
苏恬恬却摇头:“只怕未必。”
她太了解阿婆了。
阿婆不是什么坏人,相反她是个好人。就是因为心太好了,才容易被人钻了空子,被人利用。
她或许没想那么多,觉得谢俪虽然是土匪生的,但那是土匪强.奸了谢母,这才生下了她。跟那边并就没有任何的关系,就算那种亲人被评了黑五类,只要断绝关系就能脱险的情况,更何况一个意外出生的孩子呢?
哪怕爸爸把道理碾碎了讲给她听,她还是觉得爸爸小题大作了些。
却不知道,爸爸如今的地位不一样,很多人可是盯着他屁股底下的位子呢。
只要逮着机会,管你是冤枉还是不冤枉,先举报了再说。
不管能不能成,匿名信又没成本。
“妈,你让爸他小心谢俪,小心梁家。”苏恬恬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妈妈,“小心谢俪狗急跳墙,还有梁家……”
书中,可不就是这样吗?
两者联手,就把苏家给整了。
宋思宁道:“你不用担心,你爸早就想到了。”
“爸爸知道?”苏恬恬诧异。
宋思宁:“你可别小看了你爸,你爸终归是从战争中走过来的,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经历过?”
苏恬恬惊讶过后,就又明白了。
“爸爸知道谢俪会害我们家?”
宋思宁:“你爸不知道谢俪会不会害我们家,但是自从你阿婆收养了谢俪,你爸劝阻无效后,就为这件事可能爆发而提前布局了。”
见苏恬恬还不明白,宋思宁道:“你爸早在十七年前,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就自动向上级坦白交待了这事。他知道这事瞒不住,不说村里人的眼睛,就是当地的政府,都瞒不了一二。所以,你爸什么都交待了,没有隐瞒半点。当时他的老上级郗政委还是军政委,郗政委还是你爸和我的证婚人呢。”
“爸爸那么早就坦白了?就不怕上级知道了,撤他职?”毕竟那时候,土匪猖獗,土匪的女儿,这可是个黑话题,轻易不能乱出口。
“你爸虽然不知道,几年后会爆发这么一场运动,但也提前想到有人会拿这个事情做手脚,所以早就跟组织交待了。也是组织上,让你爸同意收养谢俪的,户口也是那个时候迁过来的。因为咱共.产.党人,不能因亲人的错误,就惩罚一个无辜的孩子,还是个年幼的孩子。”
原来,这件事爸爸早就已经汇报给了组织。
怪不得爸爸一点也不急,不担心谢俪的身世被曝光,会影响到苏家。
可——
前世为什么还是发生了那样的灾难呢?
一封匿名信举报了爸爸,就被逮了起来呢?
难道中间还有她不知道的情况?
“你爸这些年,做事情从来都刚正不阿,从来不做对不起党的事。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抓你爸的把柄,想把他拉下去,但都没有成功。匿名信都不止一封,发到郗政委的书桌上,都让郗政委给压下来了。”
“组织相信你爸,无中生有的事情,从来都不可能击败你爸。”
苏恬恬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年,真的有人想要对付爸爸啊。
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梁家的手笔?
那个时候苏家和梁家还有婚约在,他们不至于会动手吧?
不过也难说,书上写,最后一封匿名信的人,是梁家。
只怕梁家不是不想动他们,而是动不了吧。
爸爸的老上级,保下了爸爸,旁人想动,都动不了。
“怪不得爸当年……”苏建国似想起了什么,也是恍然大悟。
宋思宁:“你爸粗中有细着呢。谢俪那事一出,你爸就让人盯着她了。”
笑了笑,她又道,“要不然,如何能拿到梁卫和谢俪私会的照片,甚至还有他们通信的内容?”
苏恬恬想说,这不是凑巧吗?正好赶上了?两人在车站送别,给了他们机会?
宋思宁道:“他们就算不在车站送别,你爸也有机会拿到他们相会的证据。”又道,“你爸当年可是侦察兵出身的,他那些警卫员,可都得了他的真传。别说那几封信了,再机密的东西都能拿到。”
苏恬恬有些懂了。
“不过,那谢俪只怕早在你爸让人送她的时候,她就算计了梁卫,知道你爸的人会盯着车站,所以就将计就计,故意摆了梁卫一手。”
这些宋思宁能想到,苏伯义又何尝想不到。
或许梁卫是无辜的,也或许是以前就有贼心没贼胆,车站的事给了他胆子而已。
别人欺负了恬恬,他们做父母的,自然是要替她出头的。
既然恬恬不喜欢梁家那小子,执意想要退婚,那就给个理由,正好堵了苏阿公的嘴。
苏恬恬感激父母为她做得这些。
她以为那些都是凑巧,没想到都是爸爸在中间做了推手。
原来,只要她提出退婚,不管理由是什么,爸爸都会无条件支持她。
当时她还犹豫着要怎样说服自己的爸妈,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
做梦那事,太玄幻,自然是不能说的。
倒不是不相信自己的爸妈,而是她不想给爸妈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这边都还没有想好办法呢,爸爸那边竟然什么都知道了,还为她做到这种程度。
怪不得,当时她说报警的时候,爸爸眉宇间没有多少动容。
爸爸是早就知道报警都没有什么用,毕竟这个时候的派出所自身都难保了。
但为了宽她的心,爸爸还是选择了报警。
结果也正如爸爸预料的,报警没有用,派出所那边受理了,却并没有人去调查这事。
最后还是得爸爸亲自派人去调查。
不过也不知道爸爸派出去的人,调查到了没有。
这已经很多天了。
不过要找到目击证人,确实没那么容易。
宋思宁说完这些,也没有在病房多呆,就去工作了。
最近还是挺忙的,连受了伤的宋思宁都被取消了假期。
也好在宋思宁伤得没苏恬恬这么重,脸上的伤最近也开始结痂了,皮肤科的医生说,应该不会留疤,她才松了一口气。
宋思宁走后,苏恬恬就被苏建国严令躺床上休息了。
在他认为,苏恬恬身上的伤势,可不允许她这样粗暴的对待,竟然还跑到四楼去。
要不是他们都在,指不定梁卫就做出什么事来,就把苏恬恬给伤了呢。
“以后可不能再这样粗心大意了。”苏建国冷着脸道。
苏恬恬甜甜地道:“知道了,哥,我会很听话的。”
苏建国的冷脸再也摆不下去,“那你一定要记着今天说过的话,不能再伤着自己了。不管在什么时候,一定要确保自己不受伤害,不管什么事,都一定要等到爸妈,等到我和你二哥来。”
“哥,我都知道的。”
就是这样全心全意为她的哥哥,在书中,苏家被那样之后,爸妈丧命在农场时,大哥会发那样大的脾气。
第一次,对着书中的自己大骂。
骂她,为什么要去招惹梁卫。
苏恬恬为书中的自己抱不平,但也为苏家被害至此,而难过。
所以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允许再发生书中那样的剧情。
不管梁卫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接近她的,她都不原谅他。
或许他只是动动嘴皮子,认为她就该为他所谓的“深情”而高兴,当她是谁呢?
“恬恬,你还小,不急于谈对象。趁着这次退婚了,你就好好地在家,陪陪爸妈,学校也不用去了。”
现在的学校,也读不了多少书。
整天里不是斗这个,就是斗那个,哪有心思学习?
就连老师,都没有精力好好上课,更何况学生呢?
“哥,我都听你的,不谈恋爱。”苏恬恬向他保证。
哥哥就是不提,她也没想这么早就谈恋爱。
她才十六岁,还小呢,书都还没念完,高中都没毕业,早恋是不好的。
所有的事情,等她上完高中再说。
“那你好好休息,无聊了就让宁宁陪你说说话,我去看下老郗。”
也不知道郗会把梁卫提到哪里去了。
他还想跟郗会商量商量,怎么套梁卫的麻烦呢。
就这么放过他,太便宜他了。
只能套套麻袋了,先暴打一顿再说。
……
这会,郗会正提着梁卫,一路从住院部,往楼下走。
梁卫挣扎着,但是挣不开。
他是有些怕郗会,不是这一世,这一世还没有开始,他和郗会也只是在基地上认识,两人也没多少交集,只不过他在基地败坏了一大队的名声,被郗会训过。
他怕他,是因为前世。
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是一个小小的士兵了。
以为自己不可能会遇到郗会,也不可能再得罪他。
但他还是得罪了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郗会每次看到他,都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
他也琢磨着,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个狠人。
郗会在部队里是出了名的人狠,手狠,心狠,连骨头缝里都是狠的。
他可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犯到他手上,他会可着劲儿的折磨。
记得,就是那个女人,不过就是想嫁给他,他就让人废了那个人。
那狠劲,连他这个男人看了都害怕。
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要犯到他手上,结果他还是犯到了他手上。
那是1979年,自卫战的时候。
那个时候,仗打得激烈啊,伤亡很大。
当时他是作为第二个阶梯上去的。
正好就分在了郗会的团上。
那时,郗会已经任团长。
能够在短短的四年间,从营长升为团长,确实不简单,哪怕是在战场上。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郗会是有后台的。
就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军官,没有后台,靠着自己一股蛮劲,升了上去。
那时的自己真的是太单纯了。
如果真是没有后台,怎么可能会在二十九岁这样的年龄坐上团长的位子?
就是有战功都不可能啊。
但他就是不知道,所以那时很不看不起郗会,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就这样犯到了郗会的手上。
生不如死。
那天,他们是受命去一个村子,排查可疑动静。
去的就一小队,总共十个人的样子。
人多了,反而容易引起怀疑。
但他们还是落入了敌人的诡计,几乎全军覆没。
是郗会带着人,从天而降,救下了他们。
他们带去的人,十个里死了八个,只剩下他和另一个班长。
郗会的人来的时候,几乎是单面屠杀。
郗会的人到了,战况全部变了,变成了他们单方面绞杀对方了。
他是亲眼见到他的狠,不管对方是不是拿着枪的老百姓,还是敌人假扮的,直接就给突突了。
给他留下了深沉的印象,也在心里想着,这人绝对不能得罪。
但他最后还是得罪了他。
也不知道哪里得罪的,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反正就是得罪了。
郗会看见他,就像见着仇人似的。
更是在一次战役后,抓住了他的把柄,二话不说,就把他送上了军事法庭。
他连辩解的机会也没有。
没有公报私仇,而是以证据说事,他就是有千张嘴,都说不清。
他被退伍了,是被强制退伍的。
转业都算不上。
那天他回到家,谢俪看他的眼神都不对。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谢俪看上他,真不是看上他的人。
他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后悔莫及。
忍不住就想起了那个美好的姑娘。
苏恬恬如果嫁给他,肯定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是那么的美好,眼里浓浓的全都是对他的爱意。
越是在那个时候,就越想起以前的种种。
人就是这样一种复杂的动物。
好在,他重生了,他还有机会弥补。
他也不会再犯前世的错误。
不会让郗会抓住机会,将他退伍了。
但,为什么今天竟会遇上郗会呢?
他不是应该在基地吗?
以郗会对工作的狂热,他也不可能私自出营啊。
一万个为什么,都止不住他的两股战战。
他的嘴上被塞了布条,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拿眼睛瞪着郗会。
郗会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瞪视,只一直劲把他从楼梯上拽下去的。
都不顾他的手腕断了,使不上劲。
郗会没有半丝留情,将他拽到了空地上。
也不怕旁边有人停下来观望,直接就把他推倒在地上。
“滚!”郗会没有打他,直接就把他踢出了医院。
梁卫狼狈地站起来,身上还有被他踢到的脚印,一只手已经断了,疼痛让他整个人像人水里捞出来似的。
湿透了。
“我没有得罪你!”梁卫嘴里的布条,已经让他拿了下来,这会嘴巴也自由了,终于能够说话了。
郗会只是“呵呵”地冷笑两声。
“如果你想断手断脚,那就试试。”郗会半点不留情。
梁卫顿时住了口。
他知道郗会绝对说到做到。
如果郗会真的想要对付自己,自己绝对没有机会逃过。
别人怕,不敢在大庭广众下打他,郗会却敢。
哪怕他身上还穿着训练服,郗会都敢动手。
不怕被人抓到把柄,也不怕别人举报他。
这就是郗会。
人狠。
梁卫是真怕他,真的把他的手脚都折断了。
他要折断了手脚,那就提前走上了前世的下场,被强制退伍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梁卫认怂了。
苏建国到的时候,梁卫已经跑了。
郗会靠着墙,脸上有些苍白,那只受伤的手上包着的纱布,已经浸湿了血液。
“你的伤口裂开了?”苏建国大惊失色?
郗会:“没事,就是刚才拉扯到了,出了点血,没大碍。”
“怎么会没大碍,我这就扶着你去找医生。”苏建国扶上他,“你说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不就一个梁卫嘛,跑了就跑了,你下那么大力做什么?”
郗会揉了揉额头,“没事。”
苏建国已经带着他找上了刘医生。
刘医生正好有空,也没有做手术。
见到郗会的伤口又裂开了,就忍不住念叨了几句:“我不是让你小心点吗?这伤虽然不重,但如果你再这样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再高的医术,也救不了你。”
“老郗是因为……”苏建国正要替郗会解释一二。
“知道了,我会的。”郗会适时响起的声音,盖住了苏建国的解释。
重新包扎了,苏建国将她扶了出来。
本来下午就可以回基地,结果因为这事一出,刘医生也不放他回去了,让他留院观察一二天。
这就……有点愁。
基地里的事多着呢。
特别是,他们刚抓了一水上股特务,很多事情都没有结尾。
特务也没有审查,还有别的。
苏建国急,郗会更急。
但刘医生说什么也不放手,甚至还打电话去了基地。
最后,基地那边同意郗会留院观察的请求。
“老郗,我本来想给梁卫套麻袋的。”苏建国和郗会关系好,自然也没瞒他。
郗会只是惊讶了一下,没有问。
“郗会你不反对?”苏建国还是好奇了一下。
他知道郗会向来重规矩,像套麻袋这样的事情,绝对不是郗会会做得出来的。
郗会:“理解。”
理解,所以不问。
理解,所以支持。
“那我们晚上去套他麻袋?”苏建国见郗会不反对,顿时眼前一亮。
郗会:“……嗯。”
……
“阿欠!”梁卫只觉得鼻子痒,用力地打出了一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梁卫艰难地往前走着。
他的一只手被郗会拆断了,疼痛使他走路都慢了。
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跟爸妈说呢。
这好端端地出去,手就断了。
以妈妈的性格,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他不愿意自家跟郗会对上。
郗会这个人太狠,如果跟他对上,他们未必就能够讨到好处。
毕竟前世也有这样一些不长眼的人犯到他身上,其中就不乏有家世的,最后也都被郗会整了。
他不想妈妈因为他,最后被郗会记恨上。
算了,当他倒霉吧。
梁卫心里想。
“梁卫哥哥。”谢俪出现在他面前,扶住他道,“你怎么了?”
梁卫看着她,心底涌起了一股恶心,嘴上却道:“扶我回医院,找骨科正下骨。”
他本来是想回到家,再找个医生帮自己正骨。
但现在看到谢俪,他改变了主意。
军区医院就在前面,他干吗舍近求远呢?
有什么医生,能比军区医院的医生医术更高明的?
他要找了其他医生,万一留下后遗症怎么办?
这会,郗会应该不在医院了吧?
不管郗会是因为什么原因去的医院,这都过了好一会了,都应该离开了。
梁卫这才有胆再折回去。
整个心思都在这上面的梁卫,并没有发现谢俪的异样。
谢俪垂着眼帘,心里却盘算开了。
刚才郗会拽着梁卫的时候,她就在旁边了。一开始她以为梁卫被欺负了,正要出来,喊人帮忙。
看到郗会的脸时,她怔了一下,那人好面熟,在哪见过。
后来才想起,这不就是前世她经常在电视上看见的那位吗?
郗会,她要记得没错的话,他后来在国防部任职。
不是什么小人物,人家有家世呢。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被前夫骗财骗色后,幸亏有好心人帮助,才能住进敬老院。
对了,那个好心人,就是苏恬恬。
那时,苏恬恬已经成了将军夫人,陪在梁卫的身边。
苏恬恬救助了很多孤寡老人,也救助了很多失学儿童,是有名的企业家。
而她却卑微得,连跟她相认都不敢。
苏家收养了她,苏阿公让苏爸爸接出了她,为的就是让她有机会跳出农村,嫁城里人。
她倒是嫁了城里人了,但那个人不是个东西。
吃喝嫖赌,无一不精。
特别是那场运动结束后,他被清算了,不但失去了厂长这个职务,连正经的工作都没有。
是靠着她每天给人洗刷,赚来的钱度日。
他还要去赌,不给钱就打。
她的身上留下了家暴的痕迹。
当年,如果她没有跟人私奔,如果嫁给梁卫的人是她,那么现在每天做着慈善,当着将军夫人的人,就是她了。
受人尊重的人,也是她。
重生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来了。
她就是看不得苏恬恬比她过得好。
苏恬恬不是要嫁给梁卫了吗?那就她嫁给梁卫,当她的将军夫人,苏恬恬想嫁,门都没有。
这一世,该让她享福了。
她以为梁卫算是最出色了。
家世好,父亲官职又大,后来梁父也当了司令员了,梁卫青出于蓝也更胜于蓝,比梁父还出色。
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看到郗会。
那个只出现在电视里的人。
“梁卫哥哥,刚才那人,是……你战友吗?”
梁卫:“怎么,你都看到了?”
语气突然恶劣起来,“怎么,连你也觉得我窝囊?”
谢俪吓一跳,“怎,怎么会呢?在我心里,梁卫哥哥你是最英勇神武的。”
梁卫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想到了她前世的背叛,又沉下了脸:“以为说几句好话,我就能冤枉你?我可还记着,你算计了我的事。”
认定了,车站的事情就是谢俪算计的,梁卫的心又硬了起来,“滚吧。”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用力地堆开了谢俪。
谢俪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出手,一下子没有刹住脚步,人就摔在地上。
手掌就被磨破了皮。
谢俪眼里顿时布满了眼泪,“梁卫哥哥,你推疼我了。你看,皮都破了。”
梁卫看了过去,果然她的手掌破了。
他有些心疼。
但很快,又硬下了心肠,再没看她一眼,大步朝医院内走去。
谢俪就坐在地上,看着梁卫走进了医院大门。
她的内心,被一根刺,狠狠地刺了。
她用力地咬了咬牙。
她没有怪罪梁卫,却把怒火都转移到了苏恬恬的身上。
阴冷的眸底,全是复仇的火焰。
“是你逼我的!”她咬牙切齿,“到时候就别怪我了。”
梁卫正了手骨,当没事发生一样回了家。
也没有告诉梁父梁母医院发生的事。
整理着明天回原单位的东西,明天一早,梁父就会派人送他回去。
出去倒水的时候,他被人套了麻袋。
他好不容易好的手,又被打断了。
这一次,连掩饰的机会也没有了,所有人都知道了。
梁父大怔,大发雷霆。
“谁干的?”
梁卫躺在床上,生无可恋。
“我不知道,当时我是被人套了麻袋的。”
更可恶的是,那人套了他的麻袋,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还专挑最疼还不容易留下痕迹的地方打。
“爸,一定是苏建国!”
他想了太多,最先被想到的就是郗会。
后来他就否决了,郗会如果想打他,就不会套他麻袋打了,而是会光明正大地打。
他这段时间挺低调的,也没得罪人,要说得罪了谁,也就是他被苏家退婚的事。
以苏建国那疯子护短的性格,只怕会忍不住下手教训他。
就算不是他,他也要咬出他来。
或许……借这次机会,他和恬恬还有未来。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