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在三月份的时候就注册了一家公司,全称叫锦泠股份有限公司。锦泠这个名字于她有深厚的意义,因此她在小香港转让店铺的时候,就把这个名字给带走了。
她用锦泠的名义向安雅公司递交了意愿书。大家合作也有将近三年,虽然她的订单金额一直都不是国内客户中排在前列的,但是她结款快、从不拖欠货款,信用极好,因此安雅公司也将她的名字放在了邀请的名单中。
榕城离广州不远,坐大巴的话大概一个多小时就到。安雅公司已经给来参加竞标的客人们都安排好了宾馆,还有车接车送,接待规格挺高。
整个竞标过程分为两天,第一天是竞标商们去安雅公司的车间参观,公司的老板出来接待。他们现在分为两个厂区,一个是老工厂,小小的,在一个郊区,看上去就很不怎么样,有点出乎宋锦的意料。据老板介绍,这是他们发家的地方,安雅其实早前就做了好几年日化产品,但一直都不温不火,只在榕城当地比较有名气。后来,就是在这个小车间里面,他们研制出了安雅牌黄瓜洗面奶,因此才在全国范围内一炮打响,短短几年内就发展到现在的规模。
如今他们已经在旁边买了好大一块地,一些新的厂房都已经建好了。但是旧的车间老板也不打算卖掉,它将会会被保存下来,作为对那段艰苦创业的日子的留念。
宋锦看了一下他们的新工厂,比自己的厂子可大多了,占地将近二十亩,已经称得上是一个小园区。
做日化,果然是很来钱的。
好在安雅公司目前的状态只能说是暂露头角,还不是什么业界大牛,否则这经销商的份额早就会被更有实力的公司瓜分走,落不到像她这样的小商人头上。
第二天的时候就是正式的竞标。
来的商人都已经是安雅公司经过筛选的大客户,都是有实力的人,因此大家也都抱着结交朋友的目的来到这里。宋锦就收到好几张名片,也发出去好几张名片,即使是竞标没有成功,也不能算是毫无收获。
安雅公司的铺货重点之前一直是集中在南方一些发达的大城市和经济带,而这些地方也是竞争最激烈的地方。宋锦所在的省份,安雅所占的市场份额还不算大,知名度也比不上一些老牌的日化,因此只有两个人和她竞争。
前一天晚上的时候,这两人中的其中一个还找到宋锦,希望能和她合作一起拿下他们所在省份的总经销权——他打听了一下,自己的实力相对较弱,而听说宋锦又只是开了一个化妆品专柜而已,在这些商人中的实力也算是倒数的,就想说索性他们俩联合起来,说不定还有一些胜算。
结果却被宋锦给婉拒了。
这件事情上宋锦并不想跟人合伙,不然她一早就会直接拉上严如玉或者是周楠了。
一个区域经销商,只需要管理销售渠道和终端,操作起来并不是多么的复杂。她在当初用锦泠作为这个公司的名号,就已经是确定了自己单打独斗的信念。
最后宋锦以微弱的优势,在竞标的三个人中排在第一。第二名承诺年销售额是320万,而她承诺的年销售额是350万,也就多了那么一点。
可以说是险胜,真的是运气!
这也多亏了她和周楠一起搞的化妆品柜台,没有那个柜台的支撑,她也没办法得到更多的数据。这时候也看出来了,她们省和其他经济发达的省之间的区别——像是苏省和浙省这样的大省,直接是开出了翻几倍的销售额。
排在第三的那个人看到宋锦出的价之后,心里有些糊涂,不是说她只是个开了一间化妆品柜台的小商人吗?怎么敢开出这么高的销售额!要知道,签约之后,经销商是需要付出承诺销售额的20%的金额作为押金的,这也是证明实力的一种方式,而如果是没有完成承诺的销售额,这个押金会直接被安雅公司扣除。
等他看到宋锦笑意盈盈上去签合同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事没打听仔细,小看了人。
不过那人其实猜对了一件事情,宋锦在交了20%的押金也就是70万之后,她手头上其实已经没有太多的现金了。
去年她在锦玉公司分到的正好是100万的整数,其他的全都留做运营资本,留在了公司的账上。因此在这儿花了一笔大钱之后,她自己私人的账上也就只剩下50万不到。
听上去似乎是很多,放在柳市也依然可以妥妥的挤入到富豪榜。但是要知道,接下来她得组建公司团队,还得从安雅公司这边下大量的订单,另外还得在全省铺开自己的销售渠道。这40来万对于这些事来说,也就是杯水车薪。
在做了这么几年生意之后,宋锦终于又久违的感受到了缺钱的滋味。
回到柳市后,她紧急向严如玉借钱。
严如玉知道她办的这件事,很是大方的问:“你要多少?我手头还有80万左右。”
她这几年分到的钱都还存着呢,除了在县里面和市里面也都买了一套房子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的花销。不像宋锦,还这儿投点钱那儿投点钱。
“都给我吧。我给你列个字据,按照银行的息钱算给你。”宋锦笑了一下,“当然,只能给你最低息,别介意。”
“嗐!还要什么息钱呀?不用!”严如玉毫不在乎的挥挥手,“你这个事情肯定不会亏,把钱交给你,我放心得很。”
如果只是几万块,宋锦也就无所谓了。但是涉及到这将近百万的资金,她还是坚持在借据上面写上了利息,承诺会在两年内归还,按期付息。
“你够吗?咱们公司的账上还有一些钱,你要不够的话,你提出来先用着呗。”
宋锦赶紧拒绝:“别,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些钱当初说好是要留给公司运营用的,那就不能再挪到其她的地方去。即使咱俩是老板也不行。再说了,今年锦玉服饰一样要进入到全国开店的节奏,这些钱也得紧着花。”
今年花钱的地方会非常多——新的车间已经在开始建了,针织生产线的引入已经花了一笔钱;另外幼儿园和托儿所也在建设中;而最需要花钱的地方就是锦玉服饰的线下专柜的扩张,她们要去到不同的城市和当地的百货商场谈判,按照规矩,谈判完成之后都是需要交押金的,再加上装修费和人工费用,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钱。
宋锦把自己和严如玉私人账户上的钱按理来说也是应该作为备用金的,谁曾想,正好这两件事就撞在了一块。好在,她之前就想到了一个办法——锦玉公司如今已经是市里面颇有名气的企业,在县政府和市政府都已经挂上了号,加上这一两年银行对于民营企业的贷款政策有所放松,所以她们团算着可以从银行低息贷一笔钱出来,用于支持公司的发展。
因为锦玉公司一直都老老实实的交税,而且还上过几次柳市日报,给县里面挣了大大的面子。所以她们去向农村信用社办贷款,是县政府经贸处的处长直接帮她们做了对接,恰巧信贷办的主任就是温小雅她爸温主任。
他拿到县政府送过来的贷款申请单子之后,有点为难:
“这……一贷就贷个200万,是不是有点多呀?”
“多啥呀!现在你们银行的政策不都已经放宽了吗?”
“可是,我们可没贷过200万的款子给一家私营企业呀。”
“老温,你可别唬我啊。我知道你们前段时间才贷了100多万给那家做轴承的。”经贸处处长眯起眼道。
老温拿着笔的手停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那笔贷款还是他办的,为此他还拿了轴承厂不少的好处。
“老温,”经贸办处长翘起二郎腿,语重心长的劝他:“我们大家伙儿都知道你和锦玉公司宋锦的事儿。我作为一个朋友,从私人的立场上劝你一句,就是因为你们之间这样的关系,你才更得给她批这个贷款。先不说她们是县长亲自批的条儿,你难道还想驳了县长的面子?再有吧,她们公司这几年的业绩你也看到了,200万的贷款虽然不少,但是也完全在她们的承受范围之内。你可得悠着点儿,别谨小慎微了这么些年,最后被人扣上一顶打压民营经济的帽子。”
“最关键的一点,你要是今天不批这个款,那少不得被人说,你这是公报私仇啊!”
这些话还真说到了温主任的心里。
的确,他要是不批的话,反倒要被舆论给架在火上。如果是以前,温主任倒无所谓。在锦玉公司崭露头角的时候,他就曾经想过借着贷款的事情打压她们一下,但没想到她们初期的现金流居然如此良好,根本没来银行贷过款。而现在,她们已经一飞冲天,想打压也打压不了了。
还不如,就大大方方的送她一个前程,被人知道了,说不得还能获得一句大度的称赞。
他苦笑,朝着处长拱了拱手:“您说得对,是我着相了。”
温主任在单子上盖好章,很快的这份贷款批条就送到了程建军手里。程建军,在银行夹着尾巴做人,当了小一年的柜员,终于让他岳父给看顺眼了,把他提到了信贷办公室,负责一些文书的工作。
他看到这个批条的时候,愣在了原地。
锦玉公司,200万……他还看到了宋锦的名字。
在几年前他完全想象不到,宋锦这个名字会和200万联系在一起。
而现在,她已经到达了自己接触不了的高度,来往的都是县政府甚至是市政府的官员。
算了,不想了,徒增伤感。
话虽如此,午夜梦回之间,程建军依然会时不时的就闪过一丝后悔的苦涩,就像有一只蚂蚁偷偷的藏在了自己的心腑,时不时的就窜上来咬上一口,滋味难明。
……
有了这笔订单之后,宋锦的锦泠公司和锦玉公司齐头并进,都风风火火的开始了自己的起步和扩张之路。
宋锦把锦泠公司的办公地址和仓库设在了柳市市区内。她先是招了几个业务员,去全省各地谈渠道。然后又在省电视台花大价钱买下了为时半年的黄金时段的广告,为安雅牌做宣传。
这个时候都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广告商——可能像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能有,所以他们能拍出“燕舞,燕舞,一片歌来一片情”这样火的广告。但在省里面,还真就别想了。
于是,当宋泠在家里面搬好板凳,守着时间想要看妈妈投放的广告时,最后看到的就是随着音乐响起,一支熟悉的安雅牌黄瓜洗面奶和一瓶安雅牌的面霜由小到大、由远及近的被推送到了电视荧幕面前,然后旁白激情的讲述了两句广告词,又念了锦泠的名字和联系电话,就结束了。
宋泠:……就这?
她后世看过不少的化妆品和护肤品广告,有印象的也有那么几个,因此她摩拳擦掌的想要替妈妈出主意。
宋锦认真的记下来,然后遗憾的告诉她:“这得以后了,这几个月估计就是播这一支了。”
如果不是时间紧张,她也想把广告好好的做一做,但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除了电视广告之外,她在省里各大城市的中心地带,都包了一整面墙,雇人在墙上画了大大的广告画,和以前的宣传画一样,只是内容性质完全不同。
另外,她还找了几十个临时工,每天的任务就是给她打电话,对着电话黄页,打给全省所有的百货商场和供销社,只要是有电话的都打。
只问一件事情:“你们这里有没有安雅牌黄瓜洗面奶和雪花膏卖?什么时候有得卖?”①
宋泠在旁边旁观着她妈妈的这一些招数,心里暗自琢磨,这个应该是为了营造出一种安雅牌很受欢迎,供不应求的氛围。
她叹为观止,她妈果然是一个天才的营销小能手!
果然,这样几路出兵之后,安雅牌在省内逐渐的打响了名气和销路,锦泠公司内每天都能接到全省各地打过来的订货电话。
宋锦一看时机已到,便和锦玉公司联合,去省内的几个重点商场谈合作,抢柜台。
当然,和锦玉服饰追求遍地开花的策略不同,她只打算在省会城市标杆性的几家商场里铺设柜台,主要还是为了宣传品牌形象,树立安雅在大众心目中的知名度。
这样一套组合拳下来,原本只在省内时尚女青年中有一定名气的安雅牌,终于突破了年龄的限制,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是提到去买个什么香皂或者是洗面奶或者是雪花膏,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安雅。
她们终于获得了和一些老字号名牌相提并论的资格。
而这时候,已经到了流火的七月。
宋锦去公司和严如玉说一声,她接下来有10天的时间会在外面,算是休假。
“终于有时间带泠泠去广州和鹏城转一圈了。”她自嘲道:“我这都已经拖了好几年了。”
从她摆地摊那会儿,她就发誓要带泠泠去广州玩,没想到三年后才成行。
这会儿正好锦泠公司已经上了正轨,而锦玉公司也不用她怎么操心,终于可以放下身上的担子,好好的陪女儿去旅游。
“去吧,你也该休息休息了。”严如玉好奇的问:“你一个人去啊?”
“不是,乔安平也会带乔渡去,我们四个人一起。”
“噢~~!”严如玉拖长语调,打去她:“家庭旅游,明白了!”
听到她这么说,宋锦脸上并没有浮现出高兴的神色,反倒是带了微微的苦笑,往靠背上一躺。
严如玉,察言观色:“怎么啦?你们……吵架了?”
她有些好奇,凑过去问:“我说实话啊,我老早就想问,你和乔安平今年是怎么了?老觉得你们怪怪的。”
宋锦斜睨了她一眼:“看出来了?”
“怎么没看出来呀!?很明显的好嘛!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问你而已。”
宋锦扬起头,看向天花板的眼神有一点失焦,喃喃:“其实我也没法说清楚具体是怎么了,但的确是……有些变化,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
这些变化就是从去年年底那次吵架开始,明面上他们虽然已经和好了,但是日常相处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宋锦却找不到以前那种轻松又自在的感觉,多了几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能是听了乔安平说的,她意识到自己原来带给她这么大的不安全感,所以在说话和做事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先考虑到这个。
而且,虽然乔安平并没有说出口,宋锦后来也发现了,对于自己的收入,他其实是有着很大压力的。所以有的时候,她也会刻意的避免提起相关的事情。
但是,总是会遇到几次绕不过去的时候,虽然两个人都会很贴心的打住不提,但一次一次的,气氛便不一样了。
两个人其实这一两个月,相处的次数便越来越少。
有的时候是因为真的忙,有的时候却是因为怕再陷入到这样的氛围之中而刻意的不见。有点逃避的心态。
即使见了,也绝口不再提结婚的事情。
“所以,这一次旅行是我们给双方最后一次的机会。”宋锦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如果旅行后,觉得还能够回到从前,找到以前的感觉,那我们回来后便结婚。如果是真的挽救不了了,那好歹我们也都努力过,不会后悔。”
严如玉听了也默然了好久。
“也是,我虽然和乔安平接触不多,但是能够看得出来,他其实人还挺好的,性格脾气都不错。所以,也可能真的是因为你们都太忙了,感觉就变了。”
宋锦点点头。
他们曾经有过很甜蜜很温馨的时刻,因此才不想让这段感情就这样匆匆的戛然而止。
严如玉看她情绪略有些低沉,便笑起来,给她鼓劲儿:“不过啊,要是真救不回来了,那就该怎样怎样!我们大宋总,柳市第一女富豪呢,怕什么!”
这个柳市第一女富豪的称号,是她们私底下无意中偷听到工人们聊起来的,说一些人闲着无聊,给市里面和县里面的几家出名的公司排了个号,她们锦玉公司很荣幸的榜上有名,而且宋锦还成为了传说中的柳氏第一女富豪。
为了这个,严如玉可没少笑话她。
宋锦果然被她逗笑了:“负数的负还差不多,还欠了银行200万没还呢。”
这次轮到严如玉来拍拍她的肩:“放心吧,咱明年铁定能还得上。”
她们锦玉服饰在全省甚至是全国攻城略地的计划开展得还不错,目前已经全国开了有十几家店,都是在百货商场里,还有四五家正在装修,等着开业。就在刚过去的六月份,就又谈下来三家,占地盘的速度非常快。
而且这些已经开业的店,从目前反馈过来的业绩来看,都非常的不错。
严如玉看到了宋锦给安雅牌在电视台打的广告之后,便也雄心勃勃的计划也要给锦玉服饰策划一个广告,扩大品牌知名度,也方便她们和百货公司更好的谈判。
总之除了宋锦自己的感情问题之外,其他方面都是欣欣向荣,一片大好。
……
七月底的时候,宋锦和乔安平带着宋泠和乔渡踏上了前往广州的火车。
害怕小朋友们难熬,宋锦定的是软卧车厢。
如果是放在之前,乔安平会觉得没必要,硬卧其实就可以。但宋锦觉得如果是只有两个大人倒没有什么,但既然是带着小孩儿,而且自己也出得起钱,那肯定什么舒服就买什么,她没必要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就非得委屈女儿去坐没那么舒服的硬卧。
当然乔安平只是放在心里想了一下,并没有说出口,否则的话,他们这一趟修复感情之旅在开头的时候就可以宣告失败了。
宋泠和乔渡在火车上很兴奋。
乔渡小的时候随爸爸回过一次西北老家,但那时候他还小,对于坐火车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而宋泠没有坐过这样的软卧,两个人就像两只可爱的小乡巴佬一样,在火车车厢里面跑来跑去。
软卧比硬卧要安静,加上宋锦正好买了四个人的票,这一整间,门一合上来就是单独的小天地,
乔安平在坐了几个小时之后,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比之前他坐的硬座和硬卧要舒服多了。
宋锦当然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变化,抿嘴一笑,也不戳破他。削了个苹果递过去:“吃吧。”
两个孩子打闹完之后就觉得无聊了,吃完饭便各自在自己的小床上睡了过去。
乔安平和宋锦也爬到了上铺,打算睡一会儿。只是两人都不如孩子们睡眠好,睁着眼睛看了半天车顶也都没睡着。
最后乔安平伸出手,宋锦侧头看了他一眼,也把手伸出去,两个人的手就在车厢的半空中交握在了一起。
车厢里面只能听到火车压过铁轨时发出的哐哐哐的声音,很有节奏。盛夏的风从车窗中吹了进来,吹得白色的窗帘高高飘起。
这一瞬间,竟然又有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宋锦也渐渐睡去,乔安平便松开她的手,探出身去帮她把手在身侧放好,自己这才又躺了下去。
良久,他才轻叹了一声。
经过长时间的旅途,乔渡和宋泠在下火车的时候都有点蔫儿,但是当南国的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时,两人又开始兴奋了起来。
宋锦定了白天鹅宾馆的房,很难定,他们的旅程时间几乎是根据这家宾馆的房源情况来安排的。
乔安平虽然来过好多次广州,但是住白天鹅也是首次。这是国内第一家具有国际水平的五星级宾馆,他们以前来参展的预算可不够让他们住进白天鹅。
在大堂里面的时候,乔渡都有些看花了眼,尤其是看到那个很有中国古典园林风格的水景时,高兴的哇了出来。但是他看宋泠一派淡定的模样,怕自己露怯,赶紧把四处看的眼神给收回来。
他不能在宋泠泠面前丢脸。
“妈妈第一次来广州的时候,心里就想着,要什么时候带你来住一下这家酒店。”宋锦轻轻的对宋泠说。
宋泠露出开心的笑容,不吝啬的奉上自己的彩虹屁:“妈妈好厉害!”
她刚刚就看到了,白天鹅的墙上挂着很多政要来访时候入住的照片,有英国女王,还有新加坡的前总理,还有敬爱的总设计师。
听大堂经理介绍,他们的粤菜还非常有名,是总设计师都夸赞过的。
宋泠雄心勃勃的做好了计划,等下午睡一觉,然后晚上的时候去酒店的餐厅吃一顿,第二天就可以出门去逛一下沙面。
宋锦这次给了她和乔渡非常大的自由,让他们自己制定广州的旅行路线。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锻炼这俩小孩。乔安平对此也很赞同,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对乔渡奉行的放养策略,对小朋友要有信心,他们会给到你惊喜。
乔渡和宋泠对此非常感兴趣,两人拿了广州的大地图,开始趴在床上指指点点,还时不时拿笔圈一下。
“东方乐园肯定要去,听说里面有很多好玩的!”乔渡大声道。
宋泠对东方乐园其实不太感兴趣,现在的游乐设施无非也就是那么些,肯定没有后世的好玩。但是看他这么想去,便很给他面子的把东方乐园列为了沙面之后的第二个去处。
两人趴在床上,头靠着头,嘻嘻哈哈,时而打闹一下。
乔安平看着他们,露出笑意:“这俩孩子,相处的倒是比亲兄妹还要亲。”
这就是他所期盼的家庭的模样。
宋锦也含笑点点头。
这一刻十分温馨。但是,在晚餐过后,她和乔安平又起了一点小小的分歧。
不得不说,白天鹅的中餐厅口味的确是十分的好,白切鸡肉嫩软滑,鸡味鲜甜;经典的叉烧肉香浓郁,肥而不腻;就连随便一道炒芥兰,都清清爽爽,鲜香脆嫩,让人难忘。
四个人吃得十分开心。
最后结账的时候,乔安平坚持让他来付,但看到账单数字之后脸色稍微有点震惊,这顿饭他们居然吃了400多!相当于是他三个月的工资了!
“早就说了,我来付。”宋锦轻声道。
这是她执意要住的酒店和要吃的餐厅,肯定得她来买单。
但乔安平很坚持,宋锦不想在外面拂了他的面子,最终无奈的让他付了款。
“说好了,这次你出酒店费用,我出饭钱。”乔安平虽然付钱的时候有些心痛,但付完之后却觉得很轻松。
宋锦点点头,也行,如果真让他什么都不出,他肯定不会舒服的,反正后续应该也不会来这里吃饭了。广州其他地方,吃饭也都是很实惠的。
第二天的时候,几人去了沙面。
沙面是解放前广州很多使领馆和洋行的所在地,建筑非常有特色,白天鹅宾馆就建在沙面。再加上沙面上有很多树荫繁茂的大榕树,即使是天气热,只要躲到树荫下就会感受到凉意。因此宋锦很放心的让宋泠在沙面满巷子的乱走。
不过她也发现了,她这女儿是个爱美的,大太阳也依然要穿上长袖,戴上帽子,说要防晒。
“你不热吗?”
“热呀。妈妈,你们公司要是能出一款专门用来防晒的产品就好了。”宋泠抱怨,给她妈提意见。
她是天生的白皙肤色,但很怕晒,只要阳光一强烈,被晒到后就会变红。而现在又没有防晒霜,即使是全副武装也难免会有些顾及不到的地方。
宋锦好笑:“雪花膏还能防晒吗?”
宋泠叹了口气,不怪她妈,现在估计还没有防晒霜这个概念。
她认真的和妈妈说:“你研究研究,说不定真的能呢。嗯……我想想,这个应该是要去找化学系的人帮忙。”
防晒霜可是一个很大的市场。
宋锦点点她的小脑袋:“好啦,小大人,认真玩吧,出来旅游脑子还不带消停。”
此时她还不以为意。
正好这时候,乔渡在前面叫她,宋泠一乐,嬉笑着跟上去了。
他们本来是打算上午在沙面玩,下午去东方乐园。结果到了中午的时候,太阳越来越厉害,两小朋友吃完午饭便有点昏昏欲睡了。宋锦提议回去睡个午觉,起来再说,反正这一次预留的时间很长,可以不用那么匆忙。
小朋友嘛,有自己的日常作息,哪能搞得和旅行团一样。
结果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多,俩孩子才醒。大家在房间里磨蹭了一下,索性决定等太阳下山之后直接出去吃晚饭。
这次他们打算在沙面吃,沙面有很多私人开的小餐馆,看上去也不错。
没想到出宾馆门的时候,发生了一桩意外。
白天鹅宾馆大门口的设计,参照了国际上很多酒店的做法,车辆可以直接开进来停在门口,有专门的服务生会给客人开门或者是帮忙泊车。那么这几天进进出出的时候,都叮嘱两个孩子一定要注意看车。
当时,乔安平带着乔渡和宋泠走在前面,宋锦走在后面。
等到乔渡和宋泠穿了过去之后,正好有一辆车缓缓的驶了进来,宋锦便停下脚步,打算等这辆车停下来后她再穿过去。没想到,从斜里忽然之间蹿出来一个小男孩,那辆车已经在预备停车,也踩了刹车,但也还是有一定的速度的。眼看着就要撞上去的时候,宋锦眼疾手快的拽着那个小男孩的衣领往后一拉,这才避免了一场事故的发生。
那小男孩儿被拉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有点懵懂。
司机和旁人却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虽然已经减速了,但这要真撞上去了,小孩子娇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对唔住啊!”司机显然有点被吓到了,慌不迭的下车,连连道歉。
宋锦摆摆手,正打算将小男孩儿牵起来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后方冲了出来,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将小男孩抱了起来,显然也是被吓到了。
“Chris,你怎么样啊?”
小男孩没有搭话,但显然这个女人也已经习以为常,在确认怀中的小孩没有什么异样的状况之后,对司机大骂:“你怎么开车的啊!?要是撞到了他,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司机和这个女人说的都是粤语,骂人的时候语速尤其快。宋锦的粤语也就只能应付普通场面,遇到这种时候就开始有些抓瞎了。
她耸了耸肩,想着应该也没自己的事儿了,又看到乔安平带着两个孩子看到这边的情况已经停了下来,抬腿就打算走。
没想到这时候,被那个女人抱着的小男孩,忽然之间朝她伸出了双臂。
那是一个生得极为精致的小男孩,大概和乔渡看上去差不多年纪。如果说乔渡是俊秀,但依然是翩翩小少年的感觉,那这个男孩子则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他的眼睛像一汪水银一样,黑白分明,极为清澈,他就这样看着宋锦,也不说话,固执的伸出双臂。
宋锦愣了一下,这是刚刚被吓到了?因为是她救了他,所以想让自己抱吗?
她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往前走。主要是这孩子的神情看着有些可怜兮兮的,让宋锦生出了一些同情。
好在这个时候抱着他的那个女人也终于结束了对司机的情绪发泄,转过头来。
她刚刚在后面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只是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所以没来得及冲上来。她知道是宋锦救了怀中的小孩,赶紧不停的鞠躬道谢。
宋锦这时候才看清楚了她的长相,看样子好像不是中国人,反倒像是东南亚那边的样貌,肤色有些黑。但听她说话,粤语却非常的流利,有时候还不自觉的夹杂了几个英文单词。
宋锦虽然觉得其实刚刚的事情完全就是她没有看好小孩所造成的,司机略有些无辜。但看在这个女人道谢的态度十分诚恳的份上,她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提醒她:
“小孩子都比较喜欢乱跑,一定要看好了。”
这时候就更能凸显她家泠泠的懂事了,从来不在马路上面乱跑乱走,乔渡被她带得也十分听话。
东南亚女人还心有余悸,连声应着。
只是这个时候小男孩还依然固执的朝向宋锦伸出手。宋锦感觉有些古怪。
“不好意思,chris刚刚可能是被吓到了。”女人赶紧道歉,小声的哄着chris。
她对小男孩儿说的是英文,宋锦没听懂。
这时候乔安平带着乔渡,还有宋泠已经返了回来。
“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走吧。”
宋锦见有那个东南亚女人哄着小男孩,便温和的朝他笑了笑,转身和他们一起走了。
乔渡瞥了一眼小男孩儿,对宋泠嘟囔:“他怎么这么大了还要人抱呀?”
宋泠默默的翻一个白眼:“你管人家那么多噢!”
他们没看到的是这句话可能被后面的小男孩听到了,便从抱着他的女人怀中挣扎着要下地。只是等他站好之后,宋锦几人已经转过弯消失在了树荫之后。
小男孩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默默的低下了头。
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等到几人从外面游完回来,却在白天鹅的大堂被人拦住了。
是一个穿着西装,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他看向宋锦:“请问,是宋锦宋女士吗?”
宋锦有点狐疑的看向他:“我是,请问您是”
年轻男人本来还想说什么,却被后面走上来的一个男人打断。
“宋女士,我是华瑞同。”来人朝宋锦伸出手,“今天你在宾馆门口救下了犬子,不胜感激。”
这人大概是三十五岁上下,容貌谦和,戴着金丝眼镜,他穿了简单的白色POLO衫和网球裤,看上去比之前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要休闲很多,但整个人身上却散发着让人不容错辨的贵气。
他说的是普通话,但腔调颇有些生硬。他的态度称得上是谦逊,但依然莫名的让几人感受到了一丝丝无形的压力。
宋锦定了定神,忙握住他的手:“华先生严重了,不过是力所能及的顺手拉了他一把而已。”
她没注意到旁边的宋泠,嘴巴张得圆圆的,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惊愕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