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头发编的精致的小女孩，头上的发夹闪亮亮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胆子很大，哪怕说着这种话也不显得趾高气昂或是嫉恶如仇，只是很大声地称述着她认为的事情。
显然，她也是这个班里很有威望的一个小朋友。
话音刚落，就有人向她求证。
“你说的是真的吗？”
“戚灵姐姐什么时候骗过我们呀？”
“原来是个坏孩子，这样我就不把我的糖分给她了。”
“那，那我也不分了。”
教室里此起彼伏的稚嫩童音，正在给陆欣造成新的伤害。
安依依看到陆欣小小一只站在前面，眼里是迷茫和不知所措，泪花隐隐浮现，下意识往安依依这边看过来。
老师连忙维护秩序。
“大家安静安静，戚灵你告诉老师，是谁这么和你说的？”
戚灵扭头哼了一声，“我才不会出卖朋友，才不说。”
陆欣的小手揪着衣服，手指不停地搅，白嫩的皮肉泛红，但她却仿佛感受不到，小身板隐隐颤抖。
安依依进了教室，和老师打了个招呼后，轻轻拉着陆欣走。
陆欣的小手拉上她的手的一瞬间，安依依就能感觉到她不受控制的大力和手上的颤抖，顿了下，安依依还是带着陆欣走到戚灵面前。
抽空看了陆欣的脸一眼的时候，安依依发现她还没有哭，通红着眼眶，却一声也不吭。
“小朋友，你叫戚灵是吗？”
周遭安静，戚灵也难免有些心虚，抿抿唇，然后说：“是呀，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你可不能打我，教室有监控的。”
小朋友很聪明。
这是安依依的第一感觉，如果换做其他场合，安依依应该会对她产生好感。
但此时，安依依只是看着她说：“我不打你，也不问你是谁和你说的，不过我要澄清一点，我就是欣欣的妈妈，她不是没妈妈要的坏孩子。”
戚灵愣了愣。
“另外，可能那个人是你的好朋友，但是他说欣欣是坏孩子就是了吗？欣欣有做什么坏事吗？”
“有。”戚灵皱着眉，“他说陆欣会咬人，会抢东西，还会告状。”
这又是安依依不知道的事，她也愣了下，转而看向陆欣。
或许是因为她帮陆欣说话，陆欣的手已经不再颤抖，还是红着眼眶，看到安依依看自己，陆欣说：“刚，刚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人把，把爸爸买的裙子扯坏了，我和他打架，咬了。”
“潘学文拿，拿我的杯子，摔坏了，我就，就把他的抢过来了。”
“他们把我的早餐扔，扔了，我就告诉了老师。”
她本只是哽咽地说着，说的断断续续，奶音破碎，或许是因为委屈，说完后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滚下来，落在手背，温度滚烫。
她又说：“然后他们就一直叫我坏孩子，不和我玩。”
安依依看的出来，陆欣本来是个很有勇气的孩子，被欺负她为什么会这样沉默，安依依之前有些想不明白，只能归结于小孩子不懂。
现在却知道了。
陆欣有过反抗和挣扎，反抗的结果并没有解决这样的事，反而让情况变得更坏。
她才会变得沉默，因为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安依依说：“妈妈相信欣欣。”
陆欣的眼泪掉的更多，小孩子开始拿袖子擦眼泪，不知轻重，将脸颊和眼眶周围都擦的通红。
安依依连忙拉下她的手，将她抱到怀里。
这才看向已经不说话的戚灵。
“小朋友，阿姨问你，假如是你，被扯坏了喜欢的裙子，被抢了自己的杯子，被扔了自己的早餐，你会怎么做呢？”
会怎么做呢？
戚灵想起妈妈说的，要是被欺负了，就要欺负回去，幼儿园里，他们都害怕厉害的。
戚灵就是这么做的，她最厉害，所以大家都叫她姐姐，谁也不敢欺负她，谁都听她的。
假如是她，她会把扯她衣服的人衣服都扯坏，会让摔她杯子的人失去更多的杯子，扔她早餐的人，一点也别想好过。
她觉得陆欣做的没错。
而且和她说陆欣坏话的人，就是潘学文。
但她肯定不会在大人面前说这些话，于是沉默。
“那你觉得她做错了吗？”安依依又问。
这次戚灵摇了摇头。
她觉得陆欣太笨了，假如是她，咬了别人之后，她肯定先告诉所有人，那个人扯坏了她的裙子，很贵她很喜欢的裙子。
抢了那个人的杯子之后，一定要哭着和老师说那个人把她的杯子摔了。
早餐被扔了，她要先告诉所有人，她的早餐被谁扔了，再光明正大地拿走那个人的早餐，那个人以后的早餐，也只能是她的。
陆欣一定是没有告诉其他人这样的事，所以才被倒打一耙。
戚灵扭过头，表情不太自然，她很想说陆欣肯定是撒谎的，她的面子也很重要。
但是妈妈说过，错了就是错了，道歉一点都不丢脸。
她说：“对不起陆欣，是我误会你了。”
不是没想过陆欣才是那个倒打一耙的人，但这么胆小，哭都忍着的人，她要是有倒打一耙的能力，哪里还会被欺负。
戚灵发话，别的小朋友才说：“原来是这样，陆欣太可怜了。”
“那个班的人真坏，我以后都不和他们玩了。”
“陆欣陆欣，我这里有糖，分你一颗。”
“我们肯定不会欺负你哒，你不要哭啦。”
之前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现在慢慢抬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一点形象也没有。
戚灵左右看了看，从自己的桌箱里掏出纸巾递给安依依。
还是扭着脸不说话，安依依却放松了眉眼，说：“谢谢小朋友。”
陆欣乖巧地被安依依擦着脸，嘴里含糊不清地跟着说：“谢谢小朋友。”
戚灵恼，“我才不是小朋友，你要叫我戚灵姐姐。”
她最聪明，才不是小朋友。
脸上擦干净了，只是眼中还隐隐有泪光，脸颊和眼眶都是刚刚哭或被粗鲁擦出来的红，陆欣本就长的可爱，现在看着更是分外可怜。
安依依又揉了揉陆欣的脑袋。
“欣欣很乖，一点都不是坏孩子。”
陆欣点了点头，小小看了戚灵一眼，正巧和戚灵对视上，下意识地笑，“谢谢戚灵姐姐。”
戚灵一愣，抱着胸仰头，傲娇着哼了一声。
陆欣又看向安依依，眼中有隐秘的光。
她好像，更喜欢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