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宴一直是骄傲的。
出生上, 季家不只祖上三代都是最成功的商人,再往前数,祖上还出过状元, 官至宰相,他的起点就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的终点。
个人能力上,他从幼儿园起,他就表现出出众的天赋,念书之后更是一路领先, 是老师眼里的天才学生, 是别人家家长嘴里,别人家的孩子, 是同学心里的学神。
本硕财经硕士连读之后进入季氏企业,他的业务能力, 独到的眼光,高瞻远瞩的远见,一点也不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一度是圈里的佳话,是鲸市最成功的企三代。
可以说, 季宴前头这29年,没栽过任何跟头, 他无疑是成功的。
骄傲如季宴,绝不可能让任何人看他的笑话!
季宴漫不经心看向那个捡起他手机, 直播了他电话内容, 反问他,“季总, 您是被离婚了吗?”的记者。
季宴幽幽回道:“这天下, 能打了我季宴脸的女人还没出生。”
季宴的目光三分散漫, 三分凉薄,三分不在意,一分冷沉,手漫不经心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
明明看不出季宴的怒气,可是记者心里一咯噔,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竟然自发为季宴让出了一条通道,任由他走。
等季宴的身影都离开了,记者们才反应过来,他们居然放过了这么大的爆炸新闻!
季宴的肩背挺的笔直,步子迈的沉稳,颜柠陷入沉思。
“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系统:【……大概是因为,我是废柴?】
颜柠:“……”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他为什么要装成卫侬?”
系统:【这你得问男主。】
颜柠:“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看着我和季宴尬演的?”
系统:【你敢说,你在第一眼就知道他是季宴的时候,不是和他去离婚?】
颜柠:“那现在事情弄成这样,还不如第一次见面就直接和他离婚吧?”
都是文明人,没必要弄的太尴尬,和平离婚是最好的。
系统很疑惑,弱弱的狡辩,“很奇怪,季宴对你的好感度并没有下降,也没有厌恶值。”
颜柠:“?”你确定这玩意它管用?
颜柠也没心情应付这些记者,该说的她已经说过了,而这个功夫,容冽已经叫了这边的秘书处理,两个人脱身,都顺利离开。
容冽问颜柠:“你没事吧?”
颜柠的脸被需白的阳光照出软软的绒毛,笑容有些勉强:“没事。”
容冽:“你放心,记者这会处理好,不会再让人乱写。”
颜柠点头,“谢了。”
容冽又道:“如果需要,季总那边我可以帮你去处理。”
颜柠:“你知道我和季宴的关系?”
容冽:“知道。”
颜柠一想也是,做生意人,消息灵通很很正常,何况容冽的生意还做的这么大。
“不用了,我自己的事还是我自己处理更合适。”
容冽:“你需要的话随时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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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宴平静的离开,走向对面的酒店,到前台给自己开了一间房,进入房间,拨通南厦这边分公司黄总的电话,“你现在到帝豪酒店来,处理一下,把消息封死了,我不希望有人再提起离婚这件事。”舌头舔了一下牙齿,顿了一下又道:\"更不希望她有任何绯闻。\"
季宴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他也不管黄总有没有听懂。
黄总要是听不懂,可以有嘴去问,按黄总的视觉,几件事足够他串起信息,他是不可能说的出口,颜柠要和他离婚这件事的。
季宴粗暴的挂了电话,手机在茶几上摔出刺耳的声音。
心里窝着一团火,颜柠怎么敢和他提离婚!
在他欢欢喜喜,打算和她做真正夫妻的时候。
她以为自己玩弄的是谁?
生平第一次,还有人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屈辱,不忿,冲动,身体里像是有狂热的野兽在奔跑,充斥他的每一根神经。
一瞬间,季宴只有一个想去,去质问颜柠,为什么要连个招呼都不打,送上一份离婚协议?
他为了弥补她,跟个傻子一样迎合她,她想演明星和粉丝,他就找人设计剧本和她演。
她被人绑架,他拼死也想救他。
她想给那个护士手刃仇人,他就托道上的人,引诱那个赵千达出来。
她在他最开心的时候,迎面浇上来一盆冷水,泼在他脸上。
她怎么敢这样对他!
但又能怎么办?
打女人?那是畜生干的事,自负如季宴,不允许自己做出那样没风度的事。
撤她资源?那不仅是对颜柠的看扁,更是对自己的一种折辱。
像季宴这种智商超高的人,很早就明白,不能被愤怒这种情绪左右,就算是这头踩了大坑,他也能淡定从容的和始作俑者坐到谈判桌上谈判,争取给自己的损失降到最小。
活了二十九年,季宴还是头一次尝到,被一个人惹怒!
--却又没处撒火的憋屈。
被离婚,简直就是在他神经上跳动。
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最冷的冰饮料,拧开瓶盖,瓶身上蒙了一层朦胧的水珠,连着灌了三瓶,心里那团火越烧越旺。
季宴摔了门,去了拳击馆。
门关上的一刻,滚在沙发底下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随后是嘀一声的微信提示音。
又过了一会,手机暗了下去,沙发底下再次陷入一片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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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看到季宴,拳击馆的经理是很开心的,还以为季宴是考虑来这边做职业拳击手的。
“小青”年字都没机会说出口。
季宴连个眼神都不给他,像一阵风从他面前略过,直接翻身上了台。
经理:“……”
然后经理就发现,季宴跟发疯是的,连着粗暴的撂倒了三个职业拳击手,身上的衣服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额上全是汗。
他太过凶狠,以至于别的拳击手都不敢上台和他打了。
季宴还犹自感到不足,巴着栏杆大声吼:“来啊!谁来和我打,谁来和我打!”
“我不还击了,来打我。你,上来,来打我。”
经理:“……”原来还世上还真有人主动要求找打?
只是季宴身上的野性太重,那几个被他揍了脸都肿了的拳击手犹犹豫豫,迟疑着不敢上去。
钱总看不下去了,下来劝,“那个季总啊,你还是放过我这拳击馆吧,你再这样搞下去,我这非得关门了不可。”
容冽似笑非笑的把手搭在钱总的肩膀,“钱总,理解一下,现任变前任,季总这心里头火大啊。”
钱总:“……”
容冽站在台下,季宴站在台上,两个人隔着空气对视,容冽唇角勾着淡淡的嘲笑。
季宴猛的摘了手里的拳套,手套带了凌厉的劲风,朝容冽的胸膛狠狠砸过去。
容冽一个偏身,险险避开。
这个功夫,季宴跳下台,容冽转过头,季宴已经到了面前。
季宴粗暴的拉扯容冽的领带,而容冽好像也提前预料到了季宴的动作,更没客气,也扯着季宴的衣领子。
两个人跟较劲是的,相互把对方拉的脖子都拉粗了,眼睛相互瞪着对方。
钱总:“……”这是什么修罗场?
钱总很严肃的思考,这两个人要是打起来,他要不要拉架?
其实他有点想看,这两个人打起来,到底谁能赢过谁。
叫钱总意外的是,季宴咬着后槽牙道:“老子让你看看,我这现任的位置到底能不能坐稳!”
容冽眼里是玩味的挑衅:“我堵你坐不稳,迟早得是前夫。”
季宴:“你这眼睛该去看看了,好像瞎了。”
两个人同时推了对方一把,各自松开手,都朝后退了一步。
季宴又跟一阵风是的走了。
钱总:“……”没看成修罗场,还怪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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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宴的这条微信是颜柠发的。
五分钟以前,她和容冽分开之后,回到房间又细细想了一下,觉得有点不妥,季宴看着好像还挺生气的。
她对季宴这个人不太了解,于是又敲了盛为的门。
颜柠:“我可能把季宴给得罪了。”
手搭在门上的盛为:“……”
颜柠跟着盛为进门,三言两语把咖啡厅的事情和盛为简单明了的说了。
颜柠:“季宴这个人心胸怎么样?季氏是星润最大的股东,他不会给我穿小鞋吧?”
盛为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回道:“不至于,本来你们这桩婚姻就没有感情基础,再说了,打电话的是他的特助,是他自己拿不稳手机掉了的,等于说消息是从他那边透露的,你只是行驶的你的正常权益罢了,我所认识的季宴,不至于这么没风度。”
不得不说,盛为看人的眼光还是很正确的。
否则,当初那么多风投公司想入住星润,他也不会独独对季氏亲睐。
一个有风度的老板才值得合作。
如果身为一个大Boss,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只会没有风度的迁怒女人,那这个人在商业上又能有什么底线?
颜柠对盛为的眼光还是很信任的,“是我小人之心了。”
“这不能叫小人之心,”盛为说:“你们结婚这么久,我一个外人都知道他的品信,你作为他的另一半却不知道,可见你们这桩婚姻是名存实亡,他身份样貌都有,在婚姻市场上他可以说是sss级,手持最顶级的装备都能把太太弄丢了,该反省的是他。”
盛为的一番话太过中肯,完全是站在颜柠的角度为她思考。
颜柠有些心虚的手撑在额头。
人不能只要求别人都为自己着想,人心都是相互的,站在她的角度,她的确没有义务去维持这桩塑料婚姻。
可是站在季宴的角度呢?
原身原本使用的就是不光彩的手段,季宴对原身冷漠也无可厚非。
更何况,季宴本身就是在这桩婚姻里,因为她的到来,又要被离婚。
季宴其实也没做错什么事,但是她也是被迫穿来的,很难去判断是谁的过错,应该说是蝴蝶效应的自然因果。
所以,颜柠到现在为止,始终觉得,他跟季宴最好的结果就是好聚好散,和平离婚。
叫颜柠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原着里既然说他们是塑料夫妻,现在回想这两天季宴的种种行为,也不像是全无感情。
她更不可能去要一个,心里装着原身的丈夫。
颜柠对系统所谓的原着陷入深深的怀疑,“你那破书到底准不准确?”
系统:【你觉得我现在还认识剧情吗?】
颜柠:“……”也是。
揉了揉额角,“那你上次不是回你们总部去看过了吗,大数据不是在竭力维持原剧情吗?为什么现在男主的行为什么这么……难以解释?”
系统:【我难以解释你的疑问,你还是问男主吧。】
颜柠:“……反正你存在也没意义,还不如给我切片做研究,也许升级了你知道的还能多一点。”
系统:【……】不带这么侮辱人的。
颜柠本着做人得有始有终的原则,觉得有必要给季宴一个解释,于是主动给季宴发了一条微信。
【抱歉,我不知道事情会因缘巧合被弄成这样,如果需要,我可以当面向你道歉。】
颜柠盯着这条微信好一会,像石头沉入大海,不仅自己这边没有消息,盛为那边也没有从高特助那边探出什么讯息。
颜柠想着,可能这就是大总裁的冷处理方式吧,也就没有再多管。
反正她的意思已经在离婚协议里了,回去她也就住回原身的房子里了,季宴迟早也会把离婚协议给签了的,也就没有再催。
这边还有最后一个镜头,翌日,颜柠照常去拍摄,而南厦这边,全国通缉赵千达的海捕文书已经下来了,可能是迫于紧张的形式,赵千达那边特意让人放出的偷渡船只消息,赵千达竟然很快就上钩。
约定的时间就是凌晨。
颜柠特意让容冽和这边警察局打了招呼,以让常芃芃去认罪犯的名义,将常芃芃带去了埋伏的抓捕现场。
怕赵千达这边会临时警觉,提前来这边观测,下午的时候,警察们就身着便衣埋伏在周围。
而常芃芃,取了手铐,化身成一个普通的游客,穿一件到脚踝的天蓝色裙子,头上带着超大的遮阳草帽,外头只露出一截小巧的下巴,和颜柠进了一间视线很好的海边西餐厅。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
坐落在海边的咖啡馆,装修雅致,钢琴曲悠扬,一派悠扬的小资情调,抬头是湛蓝的天空,白云像玉兰花一样洁白柔软,海鸥扑腾着自由的翅膀盘旋。
漫天阳光在浅蓝色的海水里照出白色的光点,随着海浪的波动乱跑,散发出晃人眼的光。
一个正值妙龄的少女,两指勾着凉鞋的细带子,追着着浪花,笑声如银铃,活泼美好。
常芃芃坐在卡座包厢里,看的入了迷。
颜柠把菜单推到常芃芃面前,“吃点什么?”
常芃芃回神,翻了菜单,目光在一张彩色的菜单上停了很久,最后点了一份牛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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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西斜,到黑幕完全罩下来,平静的海面什么也看不见,颜柠回头,看到桌子上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少了一把。
颜柠无声扫了一眼常芃芃的长衣袖,又若无其事移开眼神。
直到两人装作偷渡的乘客上了船,挨着坐在船头甲班,颜柠压低声音问,“已经为他陪上了最宝贵的青春,再抵上下半辈子,真的值吗?”
赵千达的下半辈子注定是要老死在牢里的,死刑也不是没有可能。
被笼罩了黑幕的夜空,张牙舞爪的,像是一只利兽,只有海水的涨潮声,规律的拍打着船只,人随着船只摇曳。
常芃芃声音低低的,却骨感清晰,带着咬牙切齿的恨,“如果死刑有用,为什么震慑不住恶人?”
“死刑,又怎么够呢?”
不过几秒钟,他就永远的解脱了。
比起死刑,她更想让他切身体会他的痛苦。
颜柠没再说话了,这个问题,她也回答不了,她体会不了常芃芃的感受,所以,没法用那套大理论去为常芃芃衡量,到底值不值。
突的,寂静的黑夜里,一行人走过来。为首的人一身黑衣,头上带了宽边黑沿冒,只露出半只下巴。
“七个人,去英特利。”
常芃芃眼皮猛的掀起,浑身血液逆流,这个声音她致死都不会忘记!
手肘一推颜柠,这是之前就约定的暗号,确定是赵千达一行人,常芃芃就推她一下。
颜柠猛的就朝最前头的赵千达踹过去,其他六个人见情况不对,立刻四处逃散,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四周都埋伏着警察,瞬间就扑上来。
另一头,颜柠故意没有一把制服赵千达,连踹了他好几脚,最后踹向常芃芃的方向。
摘肾之仇不共戴天,常芃芃可没有斯德哥尔摩!去爱一个毁了自己一辈子的男人。
抓着机会,朝赵千达后背的左肾就是一刀,血喷在手上,衣服上,脸上,温热的温度,黏你血腥,常芃芃手上青筋跳动了一下,暗夜中,血丝充到浑浊的茶色瞳孔,痛快,刺激。
手搅动刀,碾压了两下。
还顺手收了利息,在他不是要害的地方各戳了几刀。
她不要他立刻就死,要他常常那种一日一日看着自己身体垮掉的感觉。
赵千达的惨叫声如杀猪一般,惊恐的看着这个狠厉的女人。
常芃芃摘下帽子,缓缓露出自己的脸,她蜡黄病态枯瘦的脸逆着光,如地狱归来的复仇使者看向赵千达。
“赵千达,这种被人戳了一刀的感觉怎么样?”
“现在你和那些被你摘了肾的人一样,都是个残缺了,你终于体验到这种滋味了!”
赵千达的剧痛,眼里的恐惧,害怕,落在常芃芃的眼里,多年前,那个平静的午后时光扑面而来。
她躺在破旧的床上,那样无助,弱小,像一个牲口一样,被他划开衣服,摘出一只肾。
她记得她冰冷的,闪着寒光的刀,血是那样红,刺鼻的铁锈味。
现在,身份互换,赵千达是那个苟延残喘的人,体会到了她曾经的感受。
常芃芃仰头大笑,眼角又有,“赵千达,你现在后不后悔,做这么畜生的事?”
讽刺的是,曾经,很多人恐惧的跪在赵千达面前求过他,他那时候只觉得那些人的眼泪让他刺激,痛快。
这一刻,他从心里感到后悔,害怕,他为什么要做这么恶毒的事?身体真的好疼。
他好怕自己会死。
“我后悔了,以后再也不敢做坏事了,你们救救我,救救我。”
常芃芃笑了。
颜柠忽然明白,这份感同身受,就是常芃芃寻求的答案,这答案像是一把钥匙,开了常芃芃心上的锁。
她终于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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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边案件细节的公布,记者终于从公安局那边了解事情的真想,纷纷讲颜柠炸了基地的事当做头条推送,流量再次创了新高度,邢娜很是扬眉吐气,很高调的把颜柠的警旗放到网上。
全国人民都震惊了。
【说颜柠自导自演的黑粉,脸疼不?】
【颜柠也太牛逼了吧!一个人就捣毁了一个基地。】
【笑死我了,好想看看那些罪犯得知真相的表情啊。】
【颜柠太飒了!真是我见过的最飒的姐姐了。】
【颜柠真是被演戏耽误的警察。】
颜柠离开南厦前一天,又去了一趟监狱,很讽刺的从警察那里了解到,另外六个高层还在狡辩,罪行轻的都认,罪行重的都相互推诿。
那个被戳了六刀的赵千达,倒是痛快的承认了所有的罪行,看着还真像是忏悔了,重症监护室昏迷的时候,一直念叨着,“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你不要摘我的肾。”
颜柠去看常芃芃,她整个人很平和,眼里有温和的光,是一种重新对生命的热爱,期待。
颜柠送了她全套法律的书,常芃芃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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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容冽有事,提早回去了,颜柠一行人便买了名航航班。
上了飞机,颜柠顺着座位号找自己的位置,靠窗最里头。
紧挨着她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个人,黑色西装裤,笔直修长行的腿优雅的交叠,上身是同款西装,白色衬衫,手指骨节分明,捧着一本财经杂志。
杂志挡了脸,这腿又挡了颜柠的道。
“先生,麻烦让一让。”
握着杂志的骨指堪动了一下,杂志缓缓放下。
季宴!
颜柠:“……”她现在能不能下飞机?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季宴:我黑化了个寂寞!
颜柠:……
夜里还有一章啦,我最近是不是很勤奋?哈哈,快夸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