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季宴下的力气不算小, 维修费用目测在三百万打底。

季宴嘴咬了笔盖,龙飞凤舞的签了一张支票,啪一声拍在容冽车头。

他只想比颜柠更不在意, 更无情。

于是竭力张扬着自己的气场,却克制的,一个眼神也不给颜柠。

他每一个眼神,动作,都在下意识虚张声势的证明, 他纯粹是看容冽不顺眼。

--和某人无关。

容冽瘦长的手指拿起支票, 循环播放的大屏幕在浅绿色格子的支票上映出蓝光,五百万的数字映入容冽眼眸。

薄薄的眼皮往上掀起一点弧度, 季宴对上容冽的目光,下巴高傲的朝上抬起一点弧度, 彰显自己的骄傲。

大哥才给小弟打赏。

容冽却没有被折辱到的恼怒,相反,左侧唇角往上一勾,“我生平还是头一次见季总做这么~~”容冽磁性质感的声音拖长了一下,让人充满想象, “季总要是爱好这口,我可以考虑把家里的十几台车都开过来, 家里不够,公司还有一百多辆商务车, 一转手多了两百多万, 这么高的回报率,我还是头一次见。”

就差直说季宴钱多了。

季宴朝容冽迈进一步, 抬手给他整了整西装, 靠近容冽耳边, 薄唇如蛇丝吐信,“不知道容总有没有听过一句老话,做人太过贪得无厌往往没有好下场。”

他两指抽出容冽的支票,斜着插进他的西装内里口袋,像一头濒临暴怒的雄狮,隐忍而狠厉的说:“拿了老子的钱就该明白,什么东西该是你惦记的,什么东西不该是你惦记的。”

容冽漆黑的眼珠似是刀,危险的射向季宴。

季宴茶色的眼珠像是千年的寒潭,亦冰冷的射向容冽。

交汇的眼神似两根电线的正负极,噼啪闪着火星。

连站在一旁,听不清他们压低的谈话内容的颜柠都感觉出,此时的两个人都是暴怒的原始动物,蓄势在相互撕咬的边缘。

容冽青筋虬扎的拳头抬到半空,一只纤细漂亮的手握住她拳头。

容冽和季宴一起回头,只见颜柠看向容冽道:“别打了,大过年的我不想看你受伤,带我去放烟花吧。”

似忽如其来的春风吹走凌冽的寒风,刹那间枝头万千梨树绽放。

容冽收了手,后退一不,朝颜柠弯唇,“好,我们去放烟花。”

两个人都没给季宴一个眼神。

季宴整个人像是浸在寒潭里,脸冻着的冰层至少有五尺厚。

现在是怎么回去的问题。

华国几千年习俗,过年这一天,不论人在天涯还是海角,都要想尽办法回家过年。

只有保家卫国的战士,消防员,警察,电视台,水,电,燃气调动中心之类的特殊岗位才在岗,像季宴容冽这样的大佬也得给司机保姆特助放假。

容冽自然也不可能像平时一样,立刻叫到人来,网约车更是想都别想。

容冽这头在电话里翻了一下才想到一个离这边比较近的合作伙伴,打了电话让对方送台车过来。

剩下的事就是在这等。

苏家那边倒是有合适的人送车过来,只是无论谁过来,都给人一种站在季宴对立面的感觉,季宴的经济实力不容小觑,颜柠不想因为自己,有任何人被季宴针对,于是便在这边等。

容冽打开车门,同颜柠道:“车上等暖和一些。”

颜柠呵了呵手,唇边冒出一串白气,“好。”

跟着颜柠并排坐到了后座,容冽无视后头的季宴,啪一声关上了车门。

密封的车子里没有冷风肆虐,颜柠才感觉自己跳动的血液和细胞逐渐稳定下来。

容冽:“冻坏了吧?”

、 颜柠呵着手:“还好,时间不是很长。”

容冽,“你很怕冷?”

颜柠点点头,既是身体上的,也是心理上的。

冬天萧条,天气黑的早,小时候家里又总是她一个人,扩大了她对冷和黑的恐惧,后来长大之后进入实验室,那里四季恒温,身体上就很习惯那种一成不变的环境。

颜柠这一点头,左边的流苏夹掉了下来。

颜柠下意识弯腰伸头去捡,而另一边,容冽也下意识伸手去捡。

不可避免的,头撞到了一起。

他的指尖触到了她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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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车的玻璃膜是太阳膜,这种膜色质偏暗沉,可以过滤80%的光,车门一关,里头什么也看不见。

但越是黑暗,看不见,人的想象力越丰富。

四面滚动的大屏幕上,颜柠一身素白纱裙美轮美奂,纯净如山间仙子,灵动的眼睛,弯弯的樱花粉唇,凹凸有致的曲线,环绕立体在季宴四周。

一颦一笑都在他心尖鼓噪。

逆光而站的季宴,影子投在暗沉的玻璃窗上,幽深的茶色眼珠子盯着玻璃,脑子里循环着浅笑,以己度人,仿佛看到了谁的头靠近着谁的唇。

嘭一声。

--玻璃如蛛网的裂纹蜿蜒,一只拳头,筋骨虬扎,横穿在网洞一样的玻璃中心。

光线刺进来,穿过黑暗的空气,季宴看见,两颗靠在一起的头一同转过来。

人的视觉是有误区的。

--从季宴的角度看过去,像极了两个接吻的人被打扰。

红血色丝猛的爆出来,眼睛倏然一红,心头涌起一阵激烈的疼痛。

她!

她怎么敢!

他还在外头。

他们竟是这样迫不及待!

季宴猛的起身,暴躁的拉开车门,拎着容冽的衣领子朝外头拖,拳头就朝容冽脸上招呼去。

容冽想揍他也很久了!

自然也没手软,相互抓着对方衣领子,拳头朝对方脸上招呼。

这回真的暴打起来了。

其实并不是学过武功的人打架就越厉害,在武术界有一种说法,现实生活里,一个学武的遇上小流氓,赢的十有八九是那个流氓。

因为武功他有具体的拳势套法,学过武功的人遵循的是这种拳法套路,而流氓不会,他看你底盘高就功你下盘,并且特别喜欢偷袭要害,会用尽所有办法去赢。

现在季现在就是这种流氓打发,什么风度,什么气质,什么优雅,统统不见了。

容冽迫于自保也只得一样的打法。

各自都发了狠似的。

相互耗头发,拳头不要命的抡,滚到地上撕扯,一会是季宴在上,一会容冽在上。

无所不用其极,打的很激烈。

颜柠尝试着想把两个人拉开,但是这两个人都打红了眼,颜柠完全没办法,于是呼叫了盛为。

苏家的别墅离这头近,盛为到的时候,季宴和容冽刚刚呼叫的送车的人也都到了。

三个人瞳孔震惊。

两个坐拥前千亿资产,最有钱的男人,居然扭打在地上,大衣上头还沾着土。

说好的成熟稳重,喜怒不形于色呢!

这是他们能免费围观的吗?怕不是得等着合约被解除。

三个人合力才把两个人分开,盛为还很倒霉的挨了季宴一拳。

打架别拉架是真理。

颜柠一个眼神也没给季宴,给容冽弹后背的灰尘,关切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颜柠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心刺激了季宴的神经,他心脏涌起尖锐的嫉妒情绪,爆发出一股猛力,冲破禁锢,拉着颜柠的手臂拽到自己面前。

他心里想的事,我不准你关心他!

不可控的,出口是强烈的问责,“作为一个女人,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大庭广众的你在做什么?”

季宴的力道跟铁钳是的,隔着厚重的羽绒服,颜柠都感觉到疼,冷声道:“季宴,我们离婚了,我的事与你无关。”

我们离婚了!

季宴的眼眶子里像是被血浸染,触目精心的红,咸湿的眼泪憋在眼里,死死瞪着颜柠。

这眼神很复杂,有滔天的恨,又有无尽的不甘,有委屈,有失望,有心痛又有冷漠。

复杂激烈的情绪下,他死死掐着颜柠的手臂青筋在抖。

眼皮被某种液体撑的鼓起来,在眼角因不堪负荷即将决堤的一瞬,他头往上一仰。

再低下头,眼泪已经没有了,牙齿咬在唇瓣,只有他一个人听见那咯吱打颤的牙龈摩擦声。

颜柠不仅面无表情,几乎是冷漠。

盛为压住季宴的手腕,“季宴你男人的风度呢?都是有身份的人,别把事情做绝了,你放开她。”

容冽也抓住季宴一道手腕,使足了力气钳制,冷声道:“你放手。”

“滚!”

季宴手猛的抬起来,颜柠往旁边踉跄了一下,盛为和容冽都各自被甩开。

在众人的视线中,季宴兔子一样的眼睛又瞪了一眼颜柠。

朝后退了两步吗,转身,大力关了车门,只一瞬,车子消失在马路上,豪车发动机的轰鸣声还在耳畔。

盛为及时扶了一把颜柠:“没事吧?”

容冽:“没事吧?”

颜柠镇定下来,摇摇头,“没事,容总你早点回去吧。”

容冽:“你不是要看烟花,走放烟花。”

颜柠其实当时只是想找个借口,“苏家准备了很多烟花,我说的其实就是回去那。”

容冽漫不经心掸了掸衣袖:“烟花有去霉运一说,我也沾沾着福气。”

颜柠没道理拒绝,“那就一道吧。”

--

人在生气的时候下意识就想通过喝酒泄愤,季宴也是这样选择的。

过年了,酒吧的生意倒是不错,红男绿女,在震天的音乐声中尽情喧嚣扭动。

季宴严重怀疑这酒吧的酒是搀了水的!

一口一杯灌下去,辛辣的酒刺激着神经,脑子里,一会是大屏幕里颜柠那仙子出尘的画面,一会是两颗脑袋交叠的画面,一会是劈开虚空,颜柠浑身渡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朝他飞过来的样子。

脑子像是要炸了!

季宴猛的站起身,酒瓶摔在大理石卡座上,扔了钱就走。

被季宴叫来的男人被吓了一条,却也不敢丢下季宴,反应过来立刻跟着跑出去,抢先上了驾驶位置。

车后座一片黑暗,季宴没了骨头一样靠着,一句话也别说,车内气压很低。

说多错多,男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季宴,一句话也不敢说,开着车去往季家别墅去。

别墅是临湖别墅,看见湖边有人放烟花,找了话题出声道:“季总,那边烟花还挺漂亮的,看看烟花吧。”

后头的季宴毫无反应,目光呆滞,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于是男人绕了一点路,开到湖边。

漫天的烟花炸在湖上,漂亮的美不胜收。

季宴麻木的眼睛随意一暼,捕捉到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耳捂。

灰白沉寂的眼睛里燃起一点光。

一群人放完烟花,何雪草亲昵的挽着颜柠,亲切的像是母女。

颜柠的另一边是盛为并肩,苏岩,容冽,苏信,一群人悠闲的有说有笑,从车子前头走过,谁都没有注意到他。

一群人进了别墅,季宴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灯逐渐熄灭,颜柠也没有出来。

显然,颜柠住进了苏家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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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和保姆全都放假回去了,只有保安室两个轮班的保安在。

季宴也没开灯,一瓶一瓶的酒灌下去,身上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问自己。

为什么!

他到底哪不好。

她为什么非要和他离婚。

在南厦的时候,她分明和自己玩的很开心。

她难道真的喜欢上了容冽!

那她为什么要跳到他的车上来,拳击馆的时候,她明明是那样支持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酒瓶堆的小山一样高,酒精麻痹了大脑,他火气还蹭蹭的往上走。

摇晃着身子,走的路线是弯着的,他一步步穿过凌冽的寒风,手趴着苏家的铁艺大门。

“颜柠你出来!”

“你给老字滚出来。”

“你出来!”

他红着眼眶,嘶声力竭叫嚣,很快,苏家一众人都被惊动了,批了外衣出来,包括颜柠。

颜柠揉了揉额角,耐着性子走近,隔着两米的距离都问到了季宴身上浓重的酒气。

或许是因为酒精褪去了一身的骄傲,又或者是因为脑子意识不清出,让他没有办法伪装,看到走近的颜柠,季宴空洞的眼睛重新亮起光,没了力气的扒着铁艺大门缓缓倒下。

手朝颜柠伸,嗓音发颤,“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

“好不好?”

“不离婚,好吗?”

每个人都是根据自己的视觉判断事情的,颜柠可不知道季宴的那些单相思,眼中闪过诧异,季宴居然对原身感情这么深。

质问系统,“你不是说他对原身没感情吗?你这破系统到底准不准??”

249:【你确定她是对原身的?】

颜柠:“废话!我跟他一共一起吃过一顿饭,见面次数一根手指数的过来,不是吵架就是打架,我可没招过他。”

249陷入了深深的怀疑,男人心海底针!

它也不懂啊。

颜柠看向保安,“门打开,让他进来说吧。”

保安打开了门,季宴却是踉踉跄跄朝颜柠扑过来。

一个醉酒的人,脑子压根不清醒,看东西都是模糊的。

他眼睛里都是颜柠,却不知道自己在扑过来的一瞬间,是盛为及时扶住他。

他手指下意识穿过盛为手指,十指相扣,眼睛灼灼盯着颜柠,“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颜柠见他对原身这么惦念,有种气短的心虚,难得的,屈腿蹲下身,柔声哄他,“你先回家睡觉,有事我们明天说好吗?”

季宴怔愣盯着颜柠的笑脸,乖巧的像是个孩子,“我都听你的,现在就睡觉。”

抬起盛为的手臂枕在侧脸,合上眼脸秒睡。

盛为:“……”

盛为挣扎了一下,季宴脸蹭了蹭,满足的嘟囔,“别动,睡觉觉了。”

盛为:“……”

颜柠:“……”

苏岩苏信差点惊掉了下巴,只有容冽不为所动。

盛为发现自己挣扎不掉:“你们回去休息吧,我送他回去,反正也不远。”

众人都没意见。

盛为把季宴靠在自己身上,拖回季家别墅。

终于到了季宴房间,盛为嫌弃的把季宴朝床上甩。

这一甩,身体腾空的季宴有了一点模糊的意识,两手将盛为的手臂抱在胸膛,盛为也跟着跌到床上。

被盛为压上来,季宴的意识又清醒了一点,下意识寻找更多,反手就摸了把盛为的胸膛。

盛为剧烈挣扎,“季宴你大爷!你特么快醒醒。”

季宴长腿在盛为的腿上一勾,翻了身,腿压在他大腿,将盛为压倒,隔着衣服又揉按了一把,嘟囔了一句,“反的?”

盛为:操!他是直的!

手往上游走,滑进了盛为的后颈子,“?”

“调皮。”季宴嘟囔。

盛为:“!”

乘着这个机会,膝盖抬起,猛的给了季宴腹部一下,将他推到一边。

盛为也没再看季宴一下,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一身的鸡皮疙瘩,冰冷的夜风都没吹散,回到苏家别墅还炸着。

颜柠还披着外套在客厅等盛为,见他回来,迎上去,“怎么样?”

盛为头一次,一张温和的脸冻成冰块,厉声指着颜柠道:“你以后给我离季宴远一点!”

“他喝死你也别管。”

颜柠:“……”

“你怎么了?”

盛为飞快上着楼梯也没回答颜柠,眉毛都要气飞了!

他生平第一次,居然是被一个男人摸了!贴了!

作者有话说:

我有一颗日六的心,我要日六,日六……明天日六

【小剧场】

季宴:第一次被掌掴,第二次骨折,第三次抱成男人,大大你出来,就说你还有多少坑等着我!

粉桔:……习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