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很快丫鬟就回来传话了, 随行一道过来的还有曹书,老远就听到他高高扬起并且带着笑意的声音。

“顾小姐!”

“曹护卫。”顾姣同样和人点头打了招呼,看着曹书那张英气却有些略黑面容上的笑容, 她心里觉得这位曹护卫比起从前对她的态度好像更好了一些, 虽然以前也挺好的,但她还是隐隐察觉出了一丝微妙的不同,有种……说不出的热情。

是因为……

她之前在灵山帮了四叔的缘故吗?

顾姣想不明白, 却也没在这种事情上纠结, 等人走近后,她就急着问道:“曹护卫,四叔他怎么样了?”刚和秦姨说话的时候, 她都忘记询问秦姨四叔究竟得了什么病了,但想来四叔的病症肯定不轻, 毕竟之前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都没见他请什么病假,这次却连太医都惊动了, 甚至听弄琴的意思,四叔好像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

“主子他……”

看了眼面露紧张的顾姣, 曹书故意停顿了下, 而后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情绪,似叹非叹说了句, “您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

他这番模样落于顾姣的眼中, 让她情不自禁以为四叔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她小脸霎时变得苍白起来, 一句“怎么会这样”才从喉咙口吐出, 脚步便已先迈了进去。

她提着裙子往里头跑, 完全不顾自己如今还在外头, 这样有失身份。

弄琴同样脸色不好, 只她抬脚要跟过去的时候却被曹书伸手阻拦。

“你做什么?”她止步,看着人蹙起眉。

曹书无视她脸上的不喜,笑得和颜悦色,“抱歉了,我们四爷喜欢清静,不喜欢太多人进去。”

弄琴听到这话,眉头蹙得更加厉害了,除了赵世子,她还从未让小姐和别的外男单独相处过,但想到那位赵四爷的品性,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坚持,看了眼小姐离开的方向,她沉默一瞬便收回目光站到了一旁,背过身,冷着脸,也不去搭理曹书。

曹书挑了挑眉,没理会,倒也没跟着进去,站到了另一边。

……

“四叔!”门前无人,顾姣心里着急,索性自己打了帘子进去,她一路小跑而来,虽然路程并不算远,但还是有些气喘吁吁,可她着急担忧的目光却在看到窗边闲敲棋子的男人时一怔,原本还未说完的话也跟着卡在了喉咙里。

四叔怎么看着跟个没事人一样?不是……患了重病吗?

赵长璟显然也愣了下,为她的反应。

他手里还握着一枚白子,四目相对,他率先笑了起来,“怎么跑那么急?过来坐吧。”

顾姣手里还握着门帘,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赵长璟又轻轻喊了她一声,她才神色木讷地点了点头,应着四叔的话,她松开手,软帘却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下才彻底在她身后落下。

门帘底下有一块木条,平日用来固定,免得随风四起。

顾姣被当头拍了下,她还没反应过来,赵长璟却立刻拧了眉,他把棋子丢进棋篓中,在珠玉相击的声音下,他起身快步走到顾姣面前,怕伤着她,他并没有立刻拿手去碰,而是低头看着她先前被木条拍中的地方,沉声问道:“疼不疼?”

“啊?”顾姣还处于巨大的怔忡之中,有些没反应过来,甚至看着面前的四叔,她还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傻乎乎问道,“为什么疼啊?”

赵长璟:“……”

这个小迷糊。

他有些无奈,“被木条拍了头,不疼?”

嗯?

她什么时候被木条拍头了?

顾姣刚要说话,后知后觉感觉到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疼痛,她一贯是不受疼的,这会忍不住皱了皱鼻尖,轻轻唔了一声,手跟着抬起往被木条打到的地方放,一触就立刻喊出声,“好痛。”

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委屈。

赵长璟看她这样,也有些担心,“好了,我看看。”他说着小心翼翼抬手拨开她头顶的那一小撮头发,仔细看了看,有点红,但没起包,也没出血,他稍松了口气后和顾姣说,“我给你吹吹,很快就不疼了。”

话说出口才觉不妥。

他们到底男女有别,虽然她喊他一声四叔,但他毕竟不是她真的长辈……

即便是长辈,她这个岁数也该避嫌了。

正想着改口让她的丫鬟进来,却见小丫头突然把头低了一些往他手心里送,等了一会没等到他动手,她还疑惑地抬起眼帘,轻轻唤了他一声,“四叔?”

似乎在奇怪他为什么还不吹。

她的眼睛清澈澄净,没有一丝杂质,干净地仿佛孩子一般,赵长璟看着看着,长睫轻轻扑朔了一下,迎着顾姣困惑的目光,他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没再犹豫,他一面拨开她的头发,一面往那处伤口轻轻吹着,才吹了一下,便发觉她轻轻抖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她,赵长璟垂眸问她,“弄疼你了?”

顾姣轻轻唔了一声,摇了摇头,“不疼。”

她就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可以前跟舅舅和爹爹相处的时候,她也没觉得什么啊,大概还是和四叔不够熟悉吧。

她心里胡乱想着,头却依旧乖乖往四叔的手心里送。

“要是不舒服就和我说。”赵长璟看着她又叮嘱了一句,他平日身边相处的都是男人,没给女孩子处理过伤口,怕自己手重伤着她,看着她乖乖点头,小声应了好,他才继续伸手。

很难想象四叔这样看着冷冰冰的人,喷洒出来的呼吸竟是恰到好处的温热。

顾姣虽然起初还是有些不大适应,但她没再躲,就这么乖乖站着没动,任由四叔替她处理着伤口,开始是吹,后来好像换成了揉,力道都把握得很好,她不仅不觉得疼,还觉得很舒服。

“还疼吗?”

熟悉低沉的嗓音入耳,顾姣眨了眨有些迷离的眼,迷迷瞪瞪看着人问,“四叔,你刚说什么?”

她刚有些没听清。

赵长璟看着她这副迷糊模样,一时有些语塞,这丫头刚是快睡着了吗?他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不设防的人,也不怕出事,可看着她迷迷糊糊跟小猫似的模样,心又无端有些软,“还疼吗?”

他放柔嗓音又问了一遍。

顾姣这下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她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她刚刚是在四叔替她处理伤口的时候打起盹了吗?!悄悄看了眼四叔,见他神色无恙,以为他没发现,顾姣悄悄松了口气,又仔细感受了下,然后她很神奇地发现那处地方居然一点都不疼了,不仅不疼,还有些暖乎乎的,很舒服,怪不得刚刚她都快睡着了。

有些不好意思。

幸好四叔没发现,要不然她也太丢人了。

“谢谢四叔,我已经不疼了。”她低着头,因为先前的事,小脸有些微微泛红。

她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赵长璟都不需要去猜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好笑,却也没去揭穿,只轻轻嗯了一声,“那就好。”他收手于身后,率先转身,“过来坐吧。”

顾姣连忙跟了过去。

走到四叔对面坐下的时候,她看到了棋盘上的棋局。

“五子棋?”顾姣有些惊讶。

知道她不喜欢喝茶,赵长璟给她倒了一盏酸梅汤,看着她脸上惊讶的表情,他笑了笑,“觉得挺有意思的,闲来无事便玩玩。”

“刚怎么跑这么快?”想到一个可能,他问她,“是不是曹书和你说了什么?”

顾姣这才想起自己今天为什么来,她顾不上喝酸梅汤,小脸巴巴抬着看着人,语气紧张道:“四叔,您怎么还坐着下棋?您不是得了重病吗?”

“重病?”赵长璟挑眉,“谁和你说的?”

他可没让人传他患了重病。

顾姣被问得一愣,对啊,谁和她说的?外头只说四叔生病了,曹书刚刚也只是让她进去看看,谁都没有提到重病两字,全是她自己胡乱猜测的,可曹书刚刚的神情……

看着她怔住的小脸,知道他所谓的“重病”必定和曹书脱不了干系。

赵长璟知道自己该解释的,但看着顾姣紧张万分的小脸,他也没由来的起了一份逗弄的心思,“这么想让我生重病啊?”

“怎么会?!”顾姣惊得瞪大眼睛,连忙摆手,看到四叔眼底的笑意,才知道四叔是故意逗她的,她小脸鼓鼓的,有些生气,“您怎么这样,我刚都担心死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四叔有时候也跟孩子似的,竟然还会逗人。

“是我错了。”赵长璟诚恳认起错,还把糕点推到她的面前,“吃糕点吧。”

一点都不严肃,也不诚恳!但看着面前的马蹄糕,以她多年的经验,这一定是那位来自扬州的杨师傅做得,他做的糕点甜而不腻,她每次来都能吃好多,好阵子没吃了,顾姣有些馋,没忍住拿了一块,但到底心里还有担忧,亦或是不解,她吃了一小口便又忍不住问道:“四叔,您是真的生病了吗?”

她怎么觉得四叔一点事都没有呢?

“假的。”

嗯?

顾姣呆了下。

虽然她心里是有猜测四叔可能没生病,但真的听他这样说,她还是愣住了,小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为什么……”

她想问四叔为什么装病,又觉得这样问不好。

若四叔与她年纪相仿,她还能以为四叔是为了躲懒,可四叔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难道是又有什么人要加害四叔吗?她脑中浮想联翩,眉头紧锁,沾着马蹄糕的樱粉色小嘴都轻轻抿了起来。

“在想什么?”直到耳边又传来四叔的声音,顾姣才回过神,迎着男人的注视,她摇了摇头,但又抵不住心中的担忧和困惑,小声问,“四叔,您装病是因为有人要害您吗?”

说完又立刻跟了一句,“如果是不能说的大事,您就别告诉我了!”她怕自己会影响到四叔的计划。

“的确是不能说的大事。”看着她立刻紧锁起眉,面露担忧,他又忍不住笑道,“但告诉你也无妨。”说完,看着她怔怔的神情,赵长璟放下手中茶盏,语气认真看着她说道,“其实,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

从四叔院子离开的时候,顾姣脸上的表情看着还有些呆呆的,弄琴见她这般,只当是四爷的病实在厉害,不由紧张道:“四爷的身体没事吧?”

顾姣还处于自己的小世界中,没答。

弄琴看她这样,便更为着急了,“好好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上次看着不还挺好的?”她是真的挺感激这位赵四爷对小姐的几次帮助,这会忍不住红了眼圈。

于是等顾姣回过神的时候,便看到弄琴在一旁抹眼泪,她一怔,“弄琴姐姐,你怎么了?”

弄琴声音有些哑,“奴婢在想四爷这样的好人,怎么会遇见这样的事。”

“啊,”顾姣愣了下,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她立刻开口,“四叔他……”一句没事正要脱口而出,想到和四叔的约定,她又立刻止了声,只宽慰道,“你别担心了,四叔是小病,好生静养下就好了。”

弄琴抹眼泪的动作一顿,她诧道:“四爷若没事的话,您刚刚怎么是那副表情,奴婢还以为是……”

“我刚在想事情,没听见。”顾姣随口捏了句话。

倒也是实话,她刚才满脑子都在想四叔与她说的话,她没想到四叔会这么信任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还能帮四叔做事!心里没来由地腾升起一抹十分浓厚的自豪感。

只是这些话,她暂时还没法和弄琴说。

不仅仅是弄琴,除了她自己,在离开京城前,她谁也不能告诉!省得破坏了四叔的计划。

想到四叔与她说的那些话,她的心情又显见地变得有些雀跃起来,就连来时沉重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弄琴看得有些惊奇,但也只当她是因为四爷没事才会如此,正要说话,余光却瞥见一个人的身影。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她的脸唰得一下就沉了下来,还不等她开口提醒小姐那人的存在,那边赵九霄就已经开口说话了——

“顾姣。”

脚步顿住,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凝滞。

顾姣犹豫了下才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株长得正茂盛的樟树底下站着一个黑衣少年郎,他仍和从前一样打扮,高马尾红发带,看着比上回见面还要消瘦一些,倒让那张脸愈发显现出几分少年人少有的棱角。

从前那个高大挺拔英武非凡的少年,如今失去旧时的朝气,整个人都变得沉默了不少。

他在原地凝望顾姣一会后,忽然抬脚朝她走来。

弄琴想也没想就立刻挡在顾姣的面前,不准他靠近。

赵九霄目光淡淡看了她一眼,直接越过她看向顾姣,“我有话和你说。”

弄琴冷着脸回击,“我们小姐可没话和你说。”

话音刚落,衣角就被顾姣轻轻牵了一些,她知道顾姣是什么意思,忍不住扭头,拧着眉压着嗓音喊人,“小姐!”

顾姣笑着朝她摇了摇头,“没事的。”

弄琴无法,只能咬着嘴唇让开,却也不肯离开,就这么站在顾姣的身边,目光警惕地看着赵九霄。

赵九霄对此也没说什么。

没了遮挡,顾姣的身影便一览无遗,她看着还是和从前一样,甚至比从前还要更加明媚朝气,那层笼罩在她身上的乌云好似已经彻底不见了,迎着他看过去的视线,赵九霄看到她弯着眼眸笑着喊他,“九霄哥哥。”

她越是和从前一样,赵九霄的心里便越是难受。

他抿唇不语。

顾姣便主动询问,“九霄哥哥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我……”

赵九霄看着她哑了嗓音,半晌才说,“我要去参军了,母亲已经同意我去了,不日……我就要离开了。”

对于这个结果,顾姣并不意外,也由衷地替他高兴,她笑道:“很好啊,你终于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了,只是……”她忽而拧眉嘱咐,“战场危险,你在外头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和人起冲突。”

她怕他去了军营还是从前那副样子会被人欺负。

军营可不比别的地方,那个地方才不会认你是什么身份,只看军功和品阶说话,她以前听她爹说,那边还总有老兵欺负新兵的事。

虽然九霄哥哥的功夫还不至于被人欺负,但万一呢?

“对了,你去哪个军营?”她又问。

“东胜卫。”

东胜卫在宁夏,也是江谦江大将军驻守的地方,想到江大将军和赵家的关系,顾姣稍稍松了口气,有熟人在,总归要好些。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顾姣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见赵九霄也未再张口,她犹豫了下,小声说,“那九霄哥哥,我先走了。”

赵九霄看着她没吱声。

弄琴才不管他,见她家小姐开了口,便立刻扶住顾姣的胳膊,打算带着她离开。

“顾姣……”

才走两步,赵九霄又开口了。

弄琴冷了脸,心里烦不胜烦,她实在不明白这位赵世子如今到底想做什么,当初找他也不理,如今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喊人,怎么,难不成退了婚,他倒是舍不得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没好脸,正要说什么,却被顾姣按住手心制止了脾气。

“怎么了?”顾姣回眸。

四目相对,赵九霄似有许多话要说,但最终开口却只吐出两个字,“保重。”

“你也是啊。”

顾姣弯着眼眸笑着和他说。

她说完和赵九霄道了别,这次赵九霄没有阻拦,他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的身影,从前那个总是会回头偷看他的女孩这次没有回头,好像自从那日她说完解除婚约后,便再未在分别的时候回头看过他,赵九霄的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眼见她走远便选了一条与她背道的方向离开。

他的双手无意识地捏成拳头,步子一步比一步踩得重,仿佛在用这样的方式提醒自己选的路是对的。

*

马车启程离开。

看着坐在对面的顾姣,弄琴生怕赵九霄的出现会让她再生难过,正想着该寻些什么话题哄人开心,让她不要再想那位赵世子,便听顾姣说,“先去趟杏花楼。”

弄琴自是没有不答应的,忙掀起车帘同外头的福伯说了一声。

这一打岔,安慰的话一时倒是说不出口了,而且……她仔细看了看,发觉小姐好像也没那么难过。

既如此,还是不要主动提起了。

顾姣倒不是一点都不难过,毕竟是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过这点难过已经不是最开始那种歇斯底里的难受了,更像是残留的一点余音。

对此,不必去抵抗,就让它随着时间去流逝就好。

“爹爹马上又要回开平卫了,明天你陪我去趟广济寺吧。”这是顾姣每次都会做的事,虽然开平卫那块地方已经很久没有战事发生了,但她还是执拗地每次都会在爹爹离开的时候去给他祈个平安符。

这次,也替九霄哥哥祈一个吧。

她和他虽然没了姻缘,但终究还有旧时的情分在,她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一切都好。

弄琴不知她所想,点头应了好,等到杏花楼,眼见她买了一大堆糕点和蜜饯,才有些瞠目结舌,“您怎么买这么多?这日头晒,即使在船上也放不了几日,您若想吃,只同船夫说一声,每次到一个地方停下,奴婢给您去采买一些便是。”

顾姣自然知道天气热会晒怀,放不了多长时间,但问题是,这又不是她一个人吃,还有四叔呢……看四叔的口味,想来他应该也像她一样很喜欢吃糕点。

第一次和四叔一起出行,还身负重任的顾姣自然想给四叔最好的体验和感受了。

吃的要多买,用的也要顶好,绝对不能让四叔受委屈。

只这一番话暂时还不能与弄琴说,她便索性朝人撒娇,“我就是想多买一点嘛。”

弄琴对她果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一撒娇,她就一句话都说不出了,“那您等下,奴婢去付钱。”

顾姣笑着应好,正想再四处转转,就看到了白又晴的身影,自从沈记一别,她就没见过她了,也猜到那日的口信应是她派人传的,她并不想理会人,正想收回目光,却见她一路气势汹汹朝她走来。

“顾姣!”

再不复从前的温柔,白又晴的声音满含怒气和怨恨。

她身后的侍棋跌跌撞撞跟着跑来,似是想劝阻白又晴,却不抵白又晴走得快,眼见自家小姐已经走到那位顾小姐的面前,甚至还拿手攥住顾小姐的胳膊,她小脸惨白,惊呼一声,连忙跑了过去,“小姐,您快松手,旁边一堆人看着呢,若是让老爷知道,又要同您生气了。”

这阵子老爷脾气大得很。

尤其是那位顾将军回京,处处找老爷的麻烦,老爷气得每日回府都会砸碎一套茶具,连带着对小姐也越发不喜。

她怕这里的事闹大,回头老爷知道,又得责罚小姐。

可白又晴却没理会她的话,甚至因为她的话更生恼意,她以前最在乎自己的名声,无论何时都得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可如今,她已落到这种下场,哪还会在乎那些人的想法?她不仅没松开,还直接把侍棋的手拂开,不顾她摔倒在地,冷着一张脸死死盯着顾姣,看到她越发姣美的脸,她心中怨恨越深,“你现在满意了!”

顾姣原本不想搭理她。

可先是被莫名其妙拦住还被人攥住胳膊,她也恼了,她冷着一张小脸回击,“满意什么?满意你如今的下场?满意你嫁不了九霄哥哥?还是满意现在谁都知道你以前的温柔良善都是伪装的?”

她每说一个字,白又晴的脸便难看一分。

偏顾姣还没停,“可这不是你活该吗?白又晴,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害人终害己,你落到什么下场都是你自找的!”

白又晴没想到以前在她面前口笨舌拙的顾姣竟然有朝一日能堵得她说不出话,她脸色难看,看着四周望过来的目光和并不算轻的窃窃私语,那些从前或是欣赏或是爱慕的目光全都变了味,她虽然不在乎却也懊恼。

尤其弄琴看到这边的动静立刻跑了过来,连带着顾姣的那个车夫也一并过来了,两人一个把她拉开,一个挡在顾姣面前,不准她靠近。

“白小姐,你自己做错事被责罚,来找我们小姐做什么?”弄琴冷着一张脸低斥道,“还是您觉得如今的责罚还不够,需要我们老爷找白老爷再好好聊聊?”

直白的威胁让白又晴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去,她狠狠瞪了一眼弄琴,没再靠近,却也没走,仍旧站在原地,继续死死盯着顾姣,语气阴狠道:“顾姣,你不过就是命生得比我好,做什么都有人帮你!”

顾姣并不否认,却也懒得搭理她。

难不成她命好就活该被她针对,这是什么道理?那这世上命比她好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她也像白又晴一样去嫉妒去怨怪别人了吗?不过就是为自己的作恶找补的借口罢了。

四周人多,她不想继续留在这,刚要带着弄琴离开,就听她在身后继续怨毒道:“九霄哥哥,秦氏,赵长璟……你有什么资格让他们这么帮你维护你!如果不是赵长璟,我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顾姣,我就看看,看看你能不能一辈子都被他们宠着惯着,永在高台不下来!”

后面的话,顾姣已经没再听了,她满脑子都是白又晴那句——“如果不是赵长璟,我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这事和四叔有什么关系?

她停下步子,扭头问白又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事和四叔有什么关系?”

刚刚还满脸怨毒的白又晴听到她的质问却愣住了,半晌她才出声,“你不知道?”不等顾姣开口,她又尖声问了一遍,“你居然不知道?!”她就跟疯了似的,又哭又笑,像是有弥天的怨气,让她往日温婉柔美的脸都变得扭曲起来,“好笑,太好笑了!我落到这样的下场,你却连是谁帮的你都不知道!”

侍棋怕她再闹下去把事情闹大,再惹那几位主子不喜,看到几个眼熟的家丁便立刻朝他们招手,“快把小姐带回去!”

白又晴就跟失去了神智一般,低着头,嘴里一直呢喃着“凭什么”,竟也没别的反应,就这么被人这么带走了。

周遭人群眼见没热闹可瞧了,便也慢慢离开了。

只有顾姣主仆还站在原地。

顾姣还在想刚刚白又晴说的那番话,那日弄琴说了白又晴的情况,她就猜到当日口信的事与她有关,要不然依照白又晴在白家的地位怎么会突然被定亲,定得还是那么远的地方,只她一直以为是秦姨他们动的手,又或是白老爷率先知道自己女儿做的事怕被连累,于是索性先下手为强,没想到……竟是四叔。

“……没想到竟是四爷帮的忙。”弄琴也有些惊讶。

之前她还以为是诚国公夫人他们。“若真是四爷做的,倒真该好好感谢他一番。”

毕竟这事说到底实在和他没什么关系。

顾姣也是这么想的。

回想这一个多月四叔对她的帮衬,她的心里就像是有一道暖流滑过。

是该好好谢谢四叔。

无论是为他的屡次相助,还是对她言语上的鼓励和宽慰。

“走吧,先回家。”

等回到家,顾云霆和萧宛都在等她,他们早前已经知道她去诚国公府探望赵长璟的事,眼见她回来便问,“赵大人如何?”

顾姣自然不可能与他们说四叔装病的事,便按着外头的传言说道:“四叔是旧疾复发得好好静养一段日子。”

两人对此都未起疑,顾云霆甚至还叹道:“赵大人这阵子的确辛苦,上回早朝,我看他脸色都有些白了。”说完又拍桌气道,“都怪这世道贪官污吏太多,要不然赵大人何至于如此辛苦。”

他力气大,茶具被拍得咣咣响,萧宛忙拉了下他的胳膊,顾云霆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宝贝女儿还在,忙收敛了脾气。

顾姣倒是早习惯了,她爹就这么个脾气,她和两人说起正事,“对了,爹爹,我刚回来的时候碰到白又晴了,听她的意思,当日是四叔警告了白家。”

顾云霆早在回来的时候就从萧宛口中得知白家女儿做的好事了,这阵子他没少给白方游找麻烦,但这事和赵长璟有关,他却是不知道的。

他拧眉,“你确定?”

顾姣点了点头,“既然白又晴都这样说了,想来是不会差的。”

“若真是赵大人的话,那我们的确得好好感谢他下,原本上回还说请他来家中吃饭,没想到这帖子还没发出去,他就病了。这样,”顾云霆冲萧宛发话,“你准备些东西,我现在就去赵家走一趟。”

他是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的性子。

萧宛这次也没阻拦,刚要答应,却听顾姣急急说道:“别。”

她是担心四叔装病的事被爹爹看穿,却因阻拦太急而让萧宛和顾云霆看了过来,看着他们眼中的困惑,顾姣轻咳一声,给自己找补道:“四叔今天才见了不少人,我刚离开的时候看到四叔神色已经很疲惫了,爹爹,您还是派人送过去吧,省得四叔还得接待您。”

“那我明日再去吧。”

“明日四叔就要去别庄静养了。”这是四叔先前和她商量的。

顾云霆皱了眉,“去别庄?”

萧宛说,“想来是赵大人这阵子不想被人打扰,索性便去郊外静养了。”

“也是,他这个身份,平时献殷勤都不知道怎么献,如今好不容易寻到机会了,那群人怎么可能放过?只是我这没几日就得回开平卫了……”顾云霆有些头疼。

顾姣忙说,“爹爹别担心,有我呢,我一定会好好感激四叔的!”

顾云霆看她这副模样,好笑道:“你一个孩子能做什么?”

顾姣听到这话,颇有些不高兴地撅了嘴,正要反驳,萧宛便十分知她心意的开口了,“你可别说,有些事,我们去做,赵大人还不一定肯受呢。”

“这倒也是。”顾云霆点了点头。

这位赵大人和寻常人不一样,一般的礼法规矩还真对他不适用,就像他们两家虽然祖上几辈沾亲带故,按着关系,他还得喊他一声表弟,但这么多年,他也没喊过一声,倒是他的宝贝女儿打小就和他要好。想到这,顾云霆忍不住看着顾姣笑道:“以前还常因为你和他走得近吃他的醋,可如今看来,你这声四叔喊得也不错,至少爹爹不在的时候,还有人护着你。”

顾姣听得一怔,“什么以前?”

她怎么有点没听懂?

萧宛也有些惊讶,“玥玥和赵大人从前关系很好吗?”

“那可不是一般的好。”顾云霆提起这个还醋意浓浓,“玥玥以前除了她外祖母,最喜欢的就是这位赵大人了,有次我从军营回来想抱她,她还不肯,直接躲到了那位赵大人的怀里,要不是年纪不对,别人还以为他才是她爹。”

他说得十分酸楚,觉得自己这个爹当得真是凄惨。

可顾姣这会却无暇去安慰,满脑子都是她和四叔以前关系十分要好,可她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是因为之前那次发烧吗?可为什么四叔不和她说呢?

作者有话说:

白又晴——

本文第一个大助攻,之后应该就没她的戏码了。

and

玥玥终于知道小时候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