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宋府门前。

众人也都看到了城中的火势。

眼见何府的火势逐渐变得微弱, 一群人刚松了口气,忽然又有人惊呼起来。

“那边,那边怎么回事?为什么那边也走水了!”

“还有那, 怎么会有这么多地方走水!”

整座开封城, 在他们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就像是天公降下火星,四面八方都开始起火了。

看到这副画面, 曹书立刻冷下脸。

他不敢置信地扭过头, 目光死死盯着宗炎,眼中惊怒交加,几乎是以咬牙切齿的口气质问道:“你干的?”

宗炎自然不会回答这样愚蠢的问题, 何况曹书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侍从,这样的人还不够资格让他纡尊降贵开口, 倘若赵长璟问他,他倒是可以与他好好说说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

他甚至还挺期待他的询问。

宗炎那张俊美的脸上流露出十分浓郁的兴味, 目光落在还留在原处的赵长璟身上,真是期待他会怎么发问呢。不过宗炎还没等到想问的人问他原因, 身后就先传来了宋吉卿的喃喃询问, “为什么……”

他的声音同样含着不敢置信。

当然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如此,每当这种时候, 宗炎就觉得人有时候真的挺有意思的, 既然都已经选择成为坏人、成为反派,为什么还要去在乎做一件坏事还是做一百件坏事呢?他并不理解他们的想法, 也不在乎, 不过这也不影响他继续演戏。

虽然宋吉卿对他而言已经没什么用了。

不过看在这么多年他为他拼命敛财的份上, 他愿意给他一点小小的, 别人享受不到的殊荣。“明风哥哥是在怪我吗?”他扭头, 又换成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了。

在宋吉卿的注视下。

他轻轻咬唇,就像是怕被大人责怪的小孩,不安地解释道:“我也不想的,可是他们人太多了,要是不打乱他们的布局,我们怎么离开呢?”

宋吉卿第一次想反驳他的话。

他的确是个不可饶恕的恶人,这几年死在他手上的人也不算少,他也从未希冀过可以借由这些来洗清自己的罪孽,对他而言,死后是下地狱还是魂飞魄散都不可怕。

他也不在乎。

可开封城是他自幼长大的地方,那些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

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去破坏赵长璟的布局?

他们明明有更好的法子。

无数的话想从胸腔、从喉间蹦出来质问他,但当他看着这张脸,这双眼睛,明知道他是个擅长伪装的恶魔,明知道他根本没有一丝抱歉,可他那些质问还是说不出口,他只能沉默凝望他,半晌后,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沙哑着嗓音说,“没有,我没有怪您。”

“宋吉卿,你他娘的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这些可都是你开封府的百姓!”曹书是真的气到了,眼睛都红了。

宋吉卿没有说话。

曹书气得都想直接跟他动手了,但他还没有动作,胳膊就被人握住了。

赵长璟走了过来。

“主子。”

曹书喘着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喊人。

“璟哥来了啊。”

宗炎也笑着回过头,还是那副天真的孩子气模样。

赵长璟没有理会他,甚至没有看他,只跟曹书吩咐,“你带着人先去救火。”

曹书皱眉,“可这边……”

“没事,他的人应该都已经派出去了。”赵长璟说到这的时候才看了宗炎一眼。

宗炎笑盈盈的,灯火照映下的那双桃花眼隐含着流光溢彩,就像是盈满了漫天星子,璀璨分明,“猜对了哦,与其在这边围着我,不如先去救火,去晚了,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伤亡。”

曹书一听这话,脸色愈发难看,要不是他身份尊贵,又不清楚宫里那位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他现在早就把他拎起来揍一顿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贱的人!

视人命如草芥,仿佛天下除了他之外,别人的命都不是命,只是可以随意用来践踏的棋子和赌注。这种人当初就不该让他离开京城,就应该在一开始有谋反的端倪的时候就直接把他杀了,以绝后患!

曹书沉着一张脸走了。

宗炎没有理会他的离开,他仍旧撑着下巴靠坐在轮椅上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赵长璟,多年未见,他的脸上还挂着那副孩子气的笑容,语气温和亲昵,笑容却慢慢变得恶劣起来,“璟哥,你猜我的小嫂嫂现在会在什么地方呢?”

“要不要猜一猜?猜对——”

那句“猜对有奖哦”还没有彻底说完,就被赵长璟淡声打断了,“不是在被你带来见我的路上吗?”

男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漆黑淡漠,没有一点感情,就像是多年前那个起事的晚上,他站在哥哥身边凝望他时的模样一样,夹杂着冰冷的厌恶,即便隔着一层壳子也能让人轻而易举地感受到。

不过当年的失望倒是看不见了。

啧。

宗炎觉得有些可惜。

四目相对,宗炎笑容愈甚,“璟哥不愧是璟哥啊,还是这么了解我。”

“那不如璟哥再来猜一猜,我的小嫂嫂会不会出事呢?”他还是那副孩子气的模样,就像是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

赵长璟却没有按照宗炎的节奏走,他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看着他说,“该由我来提问了。”

很久没有人打乱他游戏的节奏了,宗炎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却是兴奋,他被火光照得分明的眼睛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明亮,“好啊。”他甚至收起手端坐好,一副好学生听老师说话的模样,“璟哥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猜我今天会不会如你所愿?”赵长璟低眉看他。

“如愿?”

宗炎交叠在一起的手指微微一动,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的情绪,就那么看着赵长璟歪了歪头,疑惑道:“璟哥觉得我想要什么呢?”

“你故意留着不走,又造出那么大的声势,不就是想逼我做选择吗?”赵长璟的声音很淡。

宗炎笑弯了眼,甚至情不自禁抚起掌,他的眼中有着没有掩饰的赞赏,轻轻哇声后夸赞道:“璟哥还是那么聪明,一猜就猜到我要做什么了。”

他丝毫不在意宋吉卿就在他身后,他刚刚还用别的话“解释”他的所作所为。

他就这么任由赵长璟直白地剖露出他的想法。

坐在轮椅上,宗炎看着赵长璟的眼中有着没有掩饰的欣赏,“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想,璟哥应该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可以跟得上我节奏的人,比我那一母同胞的哥哥还要了解我,无论我要做什么,你都能轻易猜到。”

“璟哥不觉得我们才是最合适的拍档吗?”

他是真的欣赏赵长璟,忍不住坐直身子当场向他抛出橄榄枝,“璟哥,不如到我的阵营里来,我们不是最好的搭档吗?当初我和你可是一直赢过哥哥和谦哥。我可以向你保证,哥哥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哥哥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我不介意跟璟哥共享这个天下。”

他每次与人商量事情的时候总是带着诱人的蛊惑,但此刻,他的蛊惑还含了几分以前没有的认真。

他是真的想要赵长璟的归顺。

倘若这世上真有他承认的对手,那必定是眼前这个男人,他很愿意和赵长璟像以前那样一起合作赢游戏,尤其这个人对哥哥而言还很重要,一个燕仕林就让他那个哥哥一蹶不振那么久,那这个从小陪着他长大,对他而言比亲兄弟还要像兄弟的赵长璟呢?

倘若能拉拢赵长璟,让他彻底归顺于他……

那他那个软弱的哥哥怕是这辈子都会活在噩梦之中,想到这一幕,宗炎的眼中迸发出火热的光芒,就连一向平缓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一些。

可惜。

他的“豪爽”并没有让眼前的男人动容,看着依旧不为所动的赵长璟,宗炎眼中的热切慢慢褪去,原本因为谈事而变得端正的脊背也重新靠回到了椅背上,“看来璟哥是铁了心要跟我作对了。”

他看着赵长璟扯唇一笑,“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继续之前的问题。”

他又变成先前那副慵懒的模样了,百无聊赖地看着赵长璟,“璟哥打算怎么选呢?”

“是选择小嫂嫂放过我,从此背负骂名和哥哥的不信任,还是抛弃小嫂嫂呢?”不等赵长璟回答,他先好心给人提了建议,“其实我还是希望璟哥抛弃小嫂嫂的,女人嘛,多的是,天子的信任可不多,我那个哥哥这些年越来越难相信别人了吧,尤其是燕仕林的背叛,要是让他知道你为了一个女人无视这么多无辜的百姓放我们离开,你说他会怎么想?”

“而且有了弱点的璟哥也没资格再做我的对手了。”

“你要知道,我可是很喜欢很看重你这个对手的,要是你以后也变得跟燕仕林他们一样,那多没意思啊。”

“璟哥,你看,我是不是很为你着想啊?”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第三种法子,像我刚才提议的那样背叛哥哥选择我,那么无论是女人还是地位,你都可以继续拥有。”他双手交扣,靠坐在轮椅上,虽然是仰视的视角,可他脸上流露出来的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仿佛他才是那个发号施令的人。

他就那么春风满面笑看着赵长璟,等着他做选择。

赵长璟终于开口了,“那么笃定你会赢吗?”

看着他面上的从容,宗炎交扣在一起的手指轻轻动了动,脸上的笑也短暂地凝滞了一下,不过也就一个呼吸的功夫,他就又重新笑了起来,“难道璟哥觉得我会输吗?”

赵长璟没有回答。

看着那双漆黑凤眸中的冷静,宗炎原本那颗稳操胜券的心慢慢变得倾斜起来。

倘若是别人。

他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担忧。

可此刻在他面前的是赵长璟。

从小到大,在他还没有谋反之前,赵长璟一直都是他最好的拍档,他助他夺取了所有的胜利。

唯一一次。

赵长璟没有帮他,而是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那也是他第一次输。

从此他被赶出京城,远赴凤阳,十多年无法回京。

这样想着,宗炎的心里忽然变得有些不安起来,这世上那么多人,他可以轻易剖析他们的想法,把他们收为己用,甚至连他那个看似是赢家的哥哥,他也有法子对付他,可偏偏面对赵长璟,他的优势没有一点用处。

他一方面觉得赵长璟不可能有法子,人已经在他手中,他本事再大也抢不过去。

可一方面……

他又忍不住害怕这个曾经的拍档,如今的对手。

直到听到马蹄声从远及近,他心里的那股子不安才慢慢平缓下来。

看着被陈抚安困住的女人,看着赵长璟微微变化的神情,他把赵长璟先前的那番话当做败者临死前的挣扎。

他怎么忘了呢?这个男人向来如此,就算只剩下一张底牌也能让别人觉得他稳操胜券,以前他跟赵长璟一队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他用这样的法子绝地反杀,成为赢家。

心里定了。

宗炎的嘴角重新噙起一抹闲适的笑容。

“喏。”

他抬了抬下巴,目光扫向漆□□路上的一道光景,那边原本一个人也没有,此时却有十几匹马冲这边过来,即便此时隔得还算有些远,但领先的那匹马上显然有两个身影。

寂静的黑夜可以放大所有的声音,此刻那边的动静就没有遮挡地传了过来。

“陈抚安,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下小姐,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你们以为我会相信你们的鬼话?我要真的放过这个女人,你们绝对会立刻杀了我!放下你们的剑,别再跟过来,我手中的刀可没长眼睛!顾小姐细皮嫩肉的,我这刀要是不小心动一下,嘿,这纤细的脖子可就要断了。”

“你——”

……

“主子,是主母。”

陈洵就在赵长璟的身后,看到这副场景,眸光渐深,他握在剑柄上的手在悄悄往外抽动,似乎想借此直接架在宁王的脖子上做一桩以一换一的生意。

可宗炎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

目光落在锋利的剑锋上,他一点都不在意,甚至还调试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然后继续撑着下颌和人说,“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刚才给陈抚安下达了命令,就算我死也不要放过你们那位未来主母。”

“知道陈抚安的身份吧?”他笑道,“以前开平卫的一条狗,啊,不对,”他蹙眉,像是觉得这个形容不够准确,仔细思忖一番后才笑道,“应该说他活得比狗还不如。”

“你们今天不就是拿捏着这个过往让陈抚安不敢检查吗?可是你说当一个人被逼到绝境的时候,他会做什么呢?”

与他那双漆黑的瞳仁对上,陈洵的心蓦地一颤,他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收紧,抿着唇没有答话。

宗炎也无需他答话。

他向来能自问自答,“现在的陈抚安就是一条连我都没有办法掌控的疯狗,把他逼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撑着下颌欣赏着前方。

距离比起先前近了许多,火光照映下的天空比平时要亮许多,能够看到陈抚安癫狂涨红的脸,而他身后是犹豫畏缩着不敢靠近的开平卫众人。

“梁大明,你们也有今天!”

“下午在城门口讥讽我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也会被我这样威胁?哈哈哈哈,太痛快了!”

“唔。”

顾姣被长刀划破了脖子,忍不住闷哼出声。

武子华注意到,瞳孔猛地一缩,他握紧缰绳,沉声怒道:“陈抚安,看着你手中的刀,要是小姐出事,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

“哟,我倒是忘了,咱们的顾大小姐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女……可怎么办呢?你们叫得越响,我的手就越抖。”

“你!”

两边人马不住拉扯着。

相较开平卫众人的担忧害怕,这个从来都被人看不起的陈抚安此刻却猖狂极了,要不是事态紧急,他真想让这群人跪下来给他磕头喊他爷爷。

宗炎看着这幅场景,忍不住啧声称叹,“真是戏剧性的一幕啊,从前人人看不起的一条狗,现在居然也能站起来反杀要挟别人了。璟哥,”看着即便处于黑夜中也脸色阴沉的赵长璟,他轻笑道,“你看他笑得多高兴,他手中的刀都要激动地握不住了,啧,这么纤细好看的脖子,要是陈抚安一不小心,估计真能直接砍断。”

他闭上眼睛,轻轻一嗅,“我仿佛已经闻到鲜血的味道了。”

“你!”

就连陈洵这样一向沉默寡言的人此刻也被宗炎的话激怒了。

他红了眼要动手。

宋吉卿也立刻抬起手中的长刀。

可宗炎却轻轻抬手阻止了宋吉卿的动作,他依旧好整以暇地看着赵长璟,笑眯眯地问道:“璟哥做好决定了吗?”

赵长璟看着远方,看着横在姣姣脖子上的那把刀,他能够清晰地看到她纤细脖子上的血痕和苍白的脸,藏于袖下的手紧紧握着,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变化,甚至在宗炎询问的时候回过头。

“宗炎。”

他低声喊他的名字。

宗炎挑眉,以为赵长璟要做选择了,正准备正襟危坐等他的回答,入耳的却是一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冒进。”

短短一句话让宗炎变了脸。

记忆中赵长璟与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宗炎,你太冒进了。”

今天第二次变脸。

他下意识想扬起笑脸讥讽他死到临头还要故弄玄虚,忽然听到一道鹰啸声。

“什么声音?”其他人也听到了。

嘹亮的鹰啸像是从天空的另一端传来,众人还没辨清声音从哪个方向传来,就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犹如闪电一般朝陈抚安的方向劈去。

“啊!”

陈抚安被海东青啄瞎了眼睛,发出激烈的惨叫声。

宗炎呢喃,“海东青?”

“宗炎,你的游戏该结束了。”头顶传来赵长璟的声音。

宗炎抬头,忽然看到一条粗粝的缰绳朝他劈来,他脸色微变,下意识想躲开,可赵长璟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躲,脖子就被那条打了个结的缰绳套住了。

“失败的人应该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这句话落下之后,他被那条缰绳提着狠狠砸到了地上。

满地尘埃。

宗炎甚至顾不上咳嗽,就被这剧烈的疼痛弄得痛呼出声。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样的感觉了,就算是当年他谋反失败,他的哥哥也不过是失望地看着他,然后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甚至不敢让外面知晓他做了什么,只是撤了他的左右把他打发到了凤阳让他做个闲散的王爷,禁锢着他的行为。

可此刻前后这么多人,赵长璟居然直接跟他动了手。

这个从来就不屑与他动手的男人此时拖着他犹如拖着一条死狗,无视众人惊愕的目光,一路拖曳着他往前走。

“主子!”

身后传来宋吉卿愤怒的声音,“赵长璟,你竟然敢这样对他?!”他说着要冲上来跟赵长璟拼命,可还没有动作就被陈洵等人阻拦。

看着被拖在地上的宗炎,他目眦欲裂,几欲和其余侍卫冲杀过去,可是赵长璟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到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被迫缴械下跪,只能眼睁睁看着宗炎被欺负。

“主子……”他红了眼,轻声呢喃。

同样什么都做不了的还有宗炎。

不过在短暂地惊愕和挣扎后,发现并没有用,他就没再抵抗了。

他甚至仰头开始凝望起赵长璟的背影。

真是稀奇,原来他也会发怒。

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宗炎倒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对他这么重要。

如果早知道她这么重要的话,他就会考虑用别的法子了,例如直接在赵长璟的面前杀了她,或许这样他还能欣赏到一个从未见过的赵长璟。

宗炎并不为自己的现状感到害怕,只觉得实在可惜,错失这次机会,以后怕是再也没有办法拿那个女人对付赵长璟了。

“咳!”

就在他意识都逐渐变得模糊的时候,脖子上的束缚忽然没了。

赵长璟丢开手里的鞭子,冷声嘱咐身边将士拿下他就往前疾跑过去。

宗炎趴在地上不住咳嗽,虽然赵长璟没有真的想让他死,但这一段经历也让宗炎第一次感觉到了不好受,他泪眼模糊,一边伸手摸着自己的脖子不住咳嗽着,一边继续向前方看去。

他看到陈抚安被那只海东青啄瞎了眼摔到了地上,看到开平卫的那群人很快就赶了过来,无数的刀剑砍在陈抚安的身上,那个刚才还嚣张猖狂的陈抚安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满脸不甘痛苦地死在了满地的鲜血中。

他还看到那匹驮着赵长璟心爱之人的马疯跑起来。

而那个在他记忆中永远冷静厉害理智沉稳的男人就那么不顾一切地朝马的方向冲去。

透过模糊的视线,宗炎看到赵长璟抱住了那个羸弱的少女,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疼惜和后怕的神情,他忽然忍不住闷笑出声。

身上很疼,宗炎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轻轻颤动,这样的摩擦,恐怕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了,可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忍不住抖动着肩膀笑了起来。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会输在一个有弱点的人身上。

被人提着起来的时候,宗炎看向远处的赵长璟,“璟哥。”他喊人,看着男人侧眸看过来,他勾起唇角笑了笑,“游戏还没结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