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信国公府的老夫人受赵家所邀去了一趟顾家。
两家都有结亲的意思, 她这一趟也就是走个过场,表达下赵家对这门亲事的看重。
自此之后,满京城再不相信赵长璟喜欢顾姣的人也不得不相信这两人是真的要成亲了, 外头说什么的都有, 不好的议论当然也有,但谁也不敢说的太过,自从宁王倒台之后, 赵长璟在朝中的地位就更加坚不可摧了, 就连从前对赵长璟这个年纪登阁为相的老臣如今都对他多有夸赞,谁还敢在这个时候去触他们的霉头?
白又晴的结局还在前面摆着呢。
谁也不敢再得罪顾姣,就怕落得和白又晴一样的结局。
何况宫里那两位主子对此也表达了极大的喜欢, 这阵子送到顾家的东西几乎数都数不过来。
于是不管是喜欢顾姣的还是不喜欢顾姣的,这阵子都攀着要跟她交好, 未来的首辅夫人,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身份……不过顾姣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场面, 几乎是能避则避,真的躲不掉, 也有萧宛替她操持, 倒也还好。
很快。
两人成亲的日子也定了下来。
赵长璟特地托钦天监挑的日子,择了个最近的, 在来年三月, 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
顾姣很喜欢这个日子,她想要在万物复苏之际嫁给他。
事情彻底定下来之后, 时间忽然就变得很快, 不过眨眼的功夫, 年关就快到了。
这几个月, 发生了不少事。
杜南兮找到了。
是在一家新开的药堂, 她是里面的大夫,女大夫到底少,她因此在京城闹起过好大一阵名声,顾姣也是和蓉蓉她们逛街的时候偶然瞧见,之后两人便常有往来。
她如今出门去的最多的就是她的药堂。
赵绯如也成亲了,嫁得是徐内阁家的长孙。
她成亲那天,顾姣也去了,她跟赵绯如的关系还是那样,并没有因为她跟四叔定了亲就缓和,相反,赵绯如比起以前更讨厌她了,她总觉得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会害白又晴背井离乡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对此。
顾姣没什么好说的。
也不觉得赵绯如不喜欢她是一件什么了不起的事。
她跟赵绯如就算没有白又晴这层关系,也注定处不好,与其委曲求全倒不如就这样,反正她出嫁了,他们也没什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
就算真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她日日相处的也是四叔,不是她。
三表姐有了身孕。
金陵送来的信,顾姣收到信的时候,她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一般情况,女子头三月是不能说给外人的,但姨妈和三表姐都觉得这是一件喜事,便想跟她一道乐呵乐呵。
顾姣知道后高兴了许久。
当即让人打造了一套长命锁先给人送去,其中也有四叔的一份。
大夏和鞑靼的战事也终于结束了,连着打了几个月,最后还是大夏赢了,江谦江大将军把人赶到了贺兰山外,拿了降书划了界限,让他们此后不准再迈过贺兰山,还向朝廷递了圣旨,要朝廷派驻守大臣过来。
对于这桩喜事,大家自然高兴。
谁喜欢打仗呀?能安安生生过个年多好。
顾姣也高兴,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打仗,现在战事结束了,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伤亡了。
冬月的时候,她还陪四叔一起过了生辰。
……
除夕这天。
顾家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
饭是在老夫人的安寿堂吃的,她常年在寺庙礼佛,年关倒是一直在家,除了顾姣这一大家子,一直在外任职的顾二爷也终于赶在过年前回来了,好不容易一家人团聚,兄弟俩说着家常话,就连一向喜欢跟萧宛针尖对麦芒的蒋冬珠也因为自己的丈夫回来,脾气好了不少。
这阵子每日脸上挂着笑,看着性子恬和了不少。
今天还跟萧宛一起准备了除夕晚宴。
顾家人口不多,加上大人、小孩也不过八口人,也没分桌,就这么围着八仙桌坐着。
席间顾云霆问顾云洲,“朝廷怎么说的,这次回来还走吗?”
顾家两兄弟一个从文一个从武,一个是泥沙堆里混大的野小子,一个则是诗书墨香里长大的士人,从小走得就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性子也南辕北辙,一个天生暴脾气,打小就没少跟人结仇,一个则是温和有礼,待人接物都没得挑……可不管他们有多么不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感情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深,并没有因为长大了成家了就有了隔阂。
蒋冬珠也关心这事,一听这话,立刻把耳朵竖了起来。
这事她不敢问,怕答案不是自己要的,回头又得难受,跟她堂妹一样,她对顾云洲也是一见钟情,不过她比她堂妹运气好,她这些年跟顾云洲虽然聚少离多,但感情也是真的深。
家里也干干净净的,别说妾室了,就连通房也没一个。
早些年她还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生怕跟顾云洲分隔两地,有什么小妖精、贱蹄子往人房里钻……多年过去,顾云洲一直持身以正,钻房的小妖精有没有?
当然有。
他这些年在外头官职越高,垂青他的人就越来越多。
可他自己守得住,无论什么样的诱惑在他面前都成了无形,明知道她派人在他身边盯着也从来只是淡淡一笑,放任纵容着她,从未因为这个与她争吵过。
人心都是肉长的。
日子久了,即便是蒋冬珠这样暴脾气的人都因他改变了不少。
“公文还没下来,不过前几日我跟吏部的陈尚书聊过,他透露了一个消息,宫里怕是有意让我去贺兰山。”顾云洲一面和他大哥说,一面给他身边的妻子夹了一筷子菜,看到她骤变的脸色,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在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继续看着他娘和他大哥。
常年礼佛的老太太一听这话动作顿了顿,不过未表于面,也未说什么。
顾云霆倒是开了口,“总兵我记得已经有人了,宫里是想让你做总督?”
顾云洲称是。
刚刚还热热闹闹的一桌子人这会全都没了声音,就连最年幼的顾言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不对,也没开口,只攥着他姐的衣裳。
顾姣回握了下他的小手,轻轻拍了拍,示意无事。
然后看了看对面的二叔,又看了看身边的阿锦,看着她握着筷子的手都收紧了,红唇紧抿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阿锦虽然看着坚强,但这些年其实也跟二婶一样盼着跟二叔团聚,这几天二叔回来,她连骑马都不去了,每天待在家里,规规矩矩的,就是想让二叔放心高兴。
其实这些年二叔在家的时间也不多。
他这几年担任过监察御史、知府、巡抚,每个地方待几年,离得近的时候还能偶尔回家一趟,可去了贺兰山,离得那么远,他又是驻守大臣,恐怕没朝廷吩咐,连家都不能回。
她悄悄握住了桌子底下阿锦冰凉的手。
顾锦感觉到她手心里传递过来的热意,眼睫颤了颤,原本眼睛里涣散的光芒倒是重新收拢了,她依旧抿着红唇没说话,却回握住顾姣的手。
“你是怎么想的?”顾云霆问他。
顾云洲依旧握着蒋冬珠的手,沉默一会后,答了一句,“如果朝廷真的要我去,我不会推辞。”话才说完,蒋冬珠就立刻冷了脸,挣扎着要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
顾云洲没让,依旧牢牢握住,继续说,“但这次,我想带冬珠和小锦一起去。”
原本挣扎的人忽然停下动作,低着头的人也抬起了头。顾云洲看着她们母女笑了笑,“这些年我们一家人聚少离多,无论是做儿子还是做丈夫还是做父亲,我都不称职。”
“爹。”
顾锦不喜欢他这样说自己,立刻出声喊人。
蒋冬珠也皱了眉,还未说话,就被顾云洲继续接过话,他安抚地朝顾锦露了个笑,接着说,“我这一趟要是去,以后怕是无事都不能再回来,我舍不得把她们母女俩继续扔在这,还有娘……”他看向主位上那位一直不曾说话的老太太,“儿子不孝,这些年一直没能在您跟前孝敬,贺兰山那边民风淳朴、风景也好,寺庙也有不少,儿子这次也想带您一起去。”
“大哥要驻守开平卫,玥玥马上又要出嫁了,家里就嫂子一个人,您……”
“你们做你们的事,不用管我。”老太太终于开口了,依旧是平淡的语气,“也别跟我说什么称职不称职的,整个家里最不称职的就是我。”
这话众人都不敢接,纷纷喊道“娘(祖母)”,顾云霆更是拧眉,“您说什么呢?”
可老太太还是那副平静、甚至算得上是沉寂的模样,她垂着眼帘握着手里的佛珠,一边转一边说,“我从小也没怎么管过你们,你们无论走什么路,我都不会多说一句,想去就去,我不需要你们在我跟前孝敬,没必要,我也不习惯。”
众人沉默。
却也清楚她说的是真的。
她是真的不习惯,这么多年,他们一家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顾言年纪小,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他甚至连老太太的面都没见过几回,就算见面,老太太也不像其他人家的祖母对孙子、孙女慈眉善目,她永远都是这样严肃、冷静、不苟言笑,既不需要别人孝敬,也不会多分神给他们,除了该她做不得不做的,其余事,她几乎很少管。
顾姣却是知道一些的。
早些年贪玩捉迷藏的时候躲在母亲的房中,听她跟心腹妈妈提起过。
那会母亲刚嫁到顾家不久,心腹妈妈不明白祖母为何是这样的脾性,萧宛倒是通过家里的老人知道一些,于是顾姣也就清楚了为什么祖母会这样。
原来祖母很多年前有过一个青梅竹马长大的心上人。
两人约定好到了年纪就成亲。
可约定的年纪还没到,男方家里却出了事。
那也是先帝年间的事了,先帝那会求仙问道脾气暴戾,但凡有不如他意的全都没好日子过,那户人家原本也是朝中大员,祖母娘家怕被牵连,自然不肯再承认这门原本就只是口头约定的亲事。
可祖母却舍不得。
她背着家人接济那个因为被先帝斥责而流放的男子,甚至还想跟他一起离开。
这事彻底惹怒了祖母的亲人,彼时他们已经替祖母定了亲事,也就是她的祖父,祖母要是跟着人离开,那程家的脸面该往哪搁?
他们知道只要那个人不死,祖母就不可能放下。
为了彻底斩断她的念头,让她可以安心待嫁,于是他们想出了一个法子。
那就是杀了那个男人。
对于他们这样的家族而言,想要弄死一个没有地位的人实在是太简单了,何况那还是一个在流放路上的人,随便出点意外,甚至有时候都不用人祸,人就没了。
等祖母知道消息的时候,那人已经死了。
说是遇见流匪,其他官兵跑得快,可他手上、脚上都是镣铐,怎么跑得掉?自此之后,祖母彻底死了心,程家也终于如他们所愿把祖母嫁到了顾家,等祖母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之后的事了。
彼时她已经有了身孕。
听母亲和心腹妈妈说起这些的时候她还小。
也曾怨怪过祖母,对他们太过冷待,如今长大了,倒也能理解她一些了。
可还是唏嘘。
席间一时无人再说话,萧宛看着这僵硬的气氛,正想出言缓和下,外头就有人过来传话了,说是,“四爷来了。”
能被这样称呼的除了赵长璟自然也没别人了。
“请进来吧。”老夫人先发了话。
她还是那副静穆的样子,捻着佛珠垂着眼帘,如果不是在说话,倒更像是庙宇之中的菩萨。
很快,赵长璟就进来了,他一向心细又擅长观察,几乎是一进来就感觉到屋中不同以往的气氛,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既没问也没说,只先看了一眼顾姣,与她眼神对上的时候轻轻笑了下,然后就神色如常收回目光跟顾家老夫人和顾云霆两兄弟打了招呼。
两人的亲事定下之后。
顾云霆对赵长璟的态度明显变得缓和了不少,也不像以前那样不让人来家里了,不过今天顾家气氛不对,他也没跟从前似的拉着人喝酒。
不过也没再提之前的事。
赵长璟是吃过晚膳来的,不过还是陪着他们又吃了一些。
等吃完,老夫人照常先离开,走前给了三个小的压岁红包就进去礼佛歇息了,顾云霆记挂着顾云洲的事,拍了拍赵长璟的肩膀说了句“我有话问你”就出去了。
赵长璟这会功夫也猜到今日顾家这副模样是因为什么了,轻轻嗯了一声就站了起来,走前看了一眼顾姣。
见她点头方才离开。
顾云洲也跟过去了,走前握了握蒋冬珠的手,又跟萧宛说了句,“麻烦嫂嫂帮忙看着些。”
他是指蒋冬珠。
蒋冬珠不等萧宛开口就立刻皱眉,不大高兴地嘟囔道:“我要她看什么?”
顾云洲知她自小就跟大嫂关系不好,这么多年也未曾改过,他面露无奈,朝萧宛露了个抱歉的笑容,等萧宛笑着朝他摇了摇头,才跟着顾云霆和赵长璟的脚步去了。
几位爷都走了。
留下的人也怕打扰老太太休息。
萧宛让人收拾完东西,又让人看着些老太太,有事就过来传话便带着其余人换了地方,没去自己那,而是去了碧柳轩。
以前每年除夕他们用过晚膳都会来这。
蒋冬珠其实不大高兴和萧宛在一起,但这会回去也没人,便别扭地坐着。
萧宛也没打扰她,让人给顾姣他们上了果盘,便继续坐在一旁处理还没处理完的事务,听到身边传来蒋冬珠的嗤声也没理会,继续端静地处理手中的事务。
要搁往年这个时候,顾言早就要拉着他两个姐姐去外头放烟花点爆竹了,不过今年他看出她们没兴致,也就没提这事。
外头爆竹砰砰砰放个不停,姐弟三人却歪靠在软榻上。
今年还没下雪,空气里是干燥的冷,风刮在人的脸上有些疼,不过为了看烟花,他们还是开着窗,姐弟三人一起趴在窗上,顾姣穿着一身大红色襟上滚着狐狸毛的竖领短袄,洒金石榴裙铺在软榻上,看着身边一直都没怎么说过话的顾锦,低声问,“你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
顾锦看着天上姹紫嫣红的烟花消失又绽开,流光溢彩、灿烂夺目,她的声音有些轻,“我没想过离开。”
“但你是想跟二叔、二婶在一起的。”顾姣说。
顾锦抿唇,这次许久都不曾答话,好一会,她才扭头看着顾姣那张被烟花照得更加明媚的脸轻声说,“是,我没有一天不想我们一家人团聚,可是……”她手指扒着窗户,因为茫然,她的手指根挠着窗木,声音更轻了,“我也舍不得你们。”
她很少说这样的话。
相比顾姣,她就像个假小子,学不会撒娇,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可她此刻是真的舍不得,她从小就跟顾姣一起长大,从来就没分开过,现在她要离开,以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她舍不得也放不下。
她忍不住想。
顾姣姣这么胆小的一个人,要是以后受欺负了,她又不在她身边,她该怎么办?
额头忽然被人轻轻戳了一下,不疼,但足以让人回神,顾锦抬头,看到面前的少女笑盈盈望着她,语气却有些无奈,“阿锦,你是不是又忘了,我已经长大了。”
顾锦眼睫轻轻扑朔了几下,是啊,她又忘了,顾姣姣已经不是以前的顾姣姣了,她长大了,也已经有更厉害的人保护她了,再也不会有人也没人敢再欺负她了。
“而且我马上要成婚了,就算你在京城,我们能见面的时间也不多啊。”
看着她满面笑容的模样,再一对比自己的不舍,顾锦忽然有些气闷,她坐直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她,没好气道:“你现在倒是一点都不害臊了,张口闭口就是成婚。”
“这有什么好害臊的?我本来就马上要嫁人了。”
顾姣虽然这样说,但小脸还是浮现了一抹红晕,等过完年,再过三个月,她就要真的嫁给四叔了。瞥见阿锦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轻咳一声,暂时敛了心情,抱着她轻声说,“阿锦,我也舍不得你。”
少女撒娇的声音软乎乎的。
顾锦看着她,鼻尖哼出一声,“眼拙了,我可真看不出来。”
顾姣看她这副模样就忍不住想笑,她也真的笑了,眉眼弯弯,像月牙,可她的声音是温柔从容的,带着安抚,“我没有阻拦是因为我知道你跟二叔团聚不容易,二叔这么多年一直在外忙碌,比爹爹回来的次数还少,如果有机会能让你和二叔、二婶团聚,我比谁都高兴。”
“而且贺兰山那么远,你能舍得让二叔一个人去吗?”
顾锦抿唇,当然不能。
跨过贺兰山就是瀚海和鞑靼,离得再远些,还有瓦刺,可以说那是大夏朝最重要的一条防线,虽然这些年大夏国富民强,但谁知道那些外族小贼会不会贼心不死,日后再进犯?
但凡他们进攻,最先出事的必定是贺兰山那边的人。
她怎么可能放心爹爹一个人在那?
“而且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二叔是不好随意回来,你又没事。”顾姣看着她眉眼挣扎,又笑着提了一句,看到阿锦望过来的眼神,看着她眼中的迷茫,她笑着抚她的脸,“我以前也觉得大夏疆域辽阔,也许分开了就一辈子都见不到了,可这次出门,我发现再远的地方也有能走到的那一天。贺兰山离京城骑马坐马车翻了天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你想我们了可以随时回来,我有时间也可以去看你。”
“我听四叔说过贺兰山,那边的风景很美很美,星空辽阔,比我们这能看到的星星好多了。”
“……顾姣姣。”
顾锦哑声喊人,看着面前笑容明媚的少女,红唇动了几下,却什么都说不出,最终她也也只是抬手环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肩上。
不过也没抱多久,就有个小萝卜头钻到了她们的怀里。“顾言,你做什么。”
顾锦看着他,沉着眉,有些不高兴。
顾言却不怕她,还在一旁不高兴地哼唧道:“谁让你们不理我的。”说着又黏黏糊糊拉着顾姣的袖子撒起娇,声音都软了不少,“阿姐不要只看二姐,也看看我。”
顾锦朝他翻白眼,“你一个男孩子没事撒什么娇!”
“你管我!”
顾言才不管,直接往他姐怀里一摊,伸手要抱抱,完全没有一点在外的嚣张冷漠模样。
顾姣笑着搂住他。
顾锦在一旁看得一言难尽,但也忍不住朝顾姣伸手,要她握着。
顾姣笑着看她一眼后伸手牵住。
姐弟三人在这处玩闹着,刚才低迷的情绪一扫而尽,又过了会,情绪恢复正常的三人照常去外头放了烟花和爆竹,玩得最热闹的时候,弄琴走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在一旁的顾锦和顾言,走到顾姣身边压着声与人说了一句,“四爷要走了,在外面等您。”
“这么快?”顾姣有些惊讶,但想了想今天是除夕,四叔原本就该在家里守岁,她也不敢耽搁,拢了拢披风,正想和顾锦他们说一声,就被弄琴拉住了胳膊。
“您忘记上次小少爷怎么做的了?”
顾姣愣了下,不过很快就知道弄琴说的是什么了,她最开始和四叔定亲,是她爹不肯让四叔来家里,每次来都跟防贼似的防着四叔,就怕他们背着他做什么。后来她爹走了,她才松一口气,阿言又开始整日跟着她……以至于,她跟四叔定亲快三个月了,但已经很久没有怎么单独相处过了。
来她家,她爹和阿言看着,去国公府,便是她不好意思,也就偶尔阿言上学,四叔得闲的时候,他们才能好好说说话。
这样想着。
顾姣连忙闭嘴,她可不想今天再带着阿言过去了。
她轻手轻脚离开。
顾言玩爆竹玩得起劲,自然没发现,顾锦却是一开始就看到了,看着她跟做贼似的离开,顾锦又十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过在顾言要转头的时候,她倒是立刻偏了身子,没让他发现他姐不见了。
……
赵长璟等在月门外。
他原本仰头看着烟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便看到姣姣朝他小跑过来。“怎么跑这么急?”他笑着朝人伸手,还看了一眼她的身后,没看到她的小尾巴,还有些惊讶。
“阿言呢?”
顾姣跑太快,有些喘气,握住他的手平缓着自己的呼吸,等气息缓和了,方才说,“放爆竹呢。”
有阵子没看到他了。
临近年关,四叔事务繁忙,有时她去赵家看老祖宗都能听她抱怨说他一忙起来就不好好歇息,一看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顿时心疼地不行,“那么累,你干嘛还特地跑一趟?”
隔着两条街,骑马也得两刻钟,而且风还那么冷。
她实在舍不得。
“老太太说,我要是再不来,你都要忘记我长什么样了。”赵长璟笑着把她的手包拢进自己的手心,用自己掌心的温度熨帖她手背的凉。
顾姣愣了下,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会?”
“她总觉得你是因为我的脸才喜欢上我,说我除了这张脸,没点吸引人的。”
这话听着有些委屈,顾姣自然不会让他受这个委屈,当即就反驳了,“你别听……”想到说这话的是四叔的母亲,也是她的未来婆婆,不高兴的后话一时有些不好吐出,吞吐半天才换成,“你别听老祖宗胡说,我才不是因为你的脸。”
赵长璟低头看她,顺势一问,“那是?”
“当然是因为……”话说到这边,忽然跟四叔那双漆黑如玉的凤眸对上,看着他眼底深处的清浅笑意,就知道四叔又在逗他,她无奈笑道,“你怎么跟小孩似的?阿言都不会像你这样拐着弯求夸呢。”
赵长璟轻轻啊了一声,笑了,“被看穿了呢。”
倒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还顺势说道:“那姣姣夸我下?”不等顾姣拒绝,又说,“我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你不在我身边,曹书还笑话我。”
谁能想到在外威严肃穆的首辅大人私下会是这副模样?恐怕就连邓老夫人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这样。
可顾姣却看多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觉得不习惯,次数多了,便没觉得如何了,反而还很稀罕四叔这一面。明明只到他肩膀,却承担起哄人的职责,抱着人哄道:“夸夸夸,我们四叔最厉害了。”
说完又忍不住小声笑,“我看四叔才该叫娇娇。”
平白多了一个外号的赵长璟挑了挑眉,被哄了一会,他也就没再闹她,牵着人的手在院子里散着步,今晚无风有星月,不过此刻星月也都被烟花遮挡着。
璀璨的烟花雨下,两人慢慢走着路说着话。
都是些琐碎家常,可彼此都不觉得烦,直到快到门外,顾姣虽然不舍但还是与人说,“你快回去吧,老祖宗他们肯定还在等你守岁。”
赵长璟颌首,却没立刻就走,而是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她。
他今日特地过来,就是想把这个交给她,看着她呆怔的神情,赵长璟抬起手掌轻轻拍了两下她的头,“希望姣姣健康,永远快乐。”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永远快乐!
改了个名《首辅家的小妻子》我感觉也蛮符合的,主要小妻子有点点戳我,啊呜(之后要是涨不动我就再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