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过去没两天, 宫里再次传出一件让人震惊的消息。
章佳庶妃死了。
菀凝与荣宪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不可思议。
上次请安她们还见过章佳庶妃，那时候章佳庶妃还好好地。这才过去几日，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荣宪迟疑道：“你说她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
最近发生的事情摆明了有人做局想要害老三跟太子, 在这节骨眼上无病无灾的章佳庶妃忽然没了。
如此凑巧的事情, 荣宪怎会不多想？
菀凝眉头皱的死死, 她缓缓摇头，“我也说不好。如果是她，图什么呢？在这些兄弟里十三完全没优势。”
论出身, 章佳氏出身包衣，虽然享受嫔位的待遇实际上是没品级的庶妃。
论能力，皇阿哥们个个出色，文武十三都不是最拔尖的。
再说宠爱, 她承认皇上对十三十分宠爱，但话又说回来，皇上对谁不宠爱呢？太子, 还有年幼的十八弟、甚至大阿哥、三阿哥都比十三受宠。
菀凝跟十三阿哥不算陌生, 她探知过十三阿哥确实有些小心思, 不过他自己拎得清，这些小心思后来又掐灭了。而且十三是个仗义的人，有事找他, 他绝对会帮你办的妥妥当当。
若说十三有上位的心思，她信。但若说他会利用小孩, 打死她都不相信。
可章佳庶妃死的实在太蹊跷了。
菀凝与荣宪到的时候, 永和宫已经挂上了白布，不容多说两人快步往里走。然后就看到章佳庶妃的棺材停在永和宫后殿她的住所，十三阿哥胤祥与十三福晋兆佳氏、侧福晋完颜氏并章佳庶妃生的两个公主直挺挺的跪在那里。
上了一炷香, 菀凝道：“十三弟、十三弟妹、八妹、十妹节哀。”
胤祥给她行礼，泣不成声：“多谢二姐、三嫂。”
叹息一声，两人就从灵堂离开。
路上，荣宪公主道：“你有没有觉得这灵堂布置的有些简陋。”
说简陋都是客气的，若非这是她的娘家，荣宪公主都想说寒酸二字。
不是说章佳庶妃享受的是嫔位待遇么？灵堂里挂着的白布也好，章佳庶妃的棺木也罢，用的都不是顶好的材质。要知道章佳庶妃之前可是宠妃，宠妃过世，汗阿玛不应该有所表示。
可到现在，别说圣旨，汗阿玛本人都没来。
菀凝脚步顿住，“二姐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可疑。”
她忽然想到当初温僖贵妃过世的情景，温僖贵妃死的时候，汗阿玛虽然下旨不用她们哭灵，但命妇大臣，宫里的妃子们都在的。而温僖贵妃用的棺木据说也是皇贵妃才有资格使用的，据说是汗阿玛特许。
章佳庶妃生前也算受宠，还给汗阿玛生了二女一子，以汗阿玛的性格就算不给她升份位，怎么也应该让她继续以嫔位下葬吧。
可她看那棺木就是很平常的小庶妃死后用的棺木，别说嫔位主子娘娘，贵人的都比这强。
还有后宫那些份位比章佳庶妃低的妃嫔也不在。前朝贵妇也不知是得了消息还没到，还是怎的，稀稀拉拉只有几个人，这些人最高品级不过五品。
温僖贵妃过世她们都没有留下哭灵，章佳庶妃这自然也是不用的，好不容易来一趟宫里，还带着那么多疑问，两人索性去了钟粹宫。
额娘管着后宫，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荣贵妃还真知道，她道：“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说散步流言的事儿查出来了是章佳庶妃干的。他说是章佳庶妃眼热东宫权势，又见他对太子不似从前亲密，所以就弄了这件事出来准备试探皇上的态度。”
结果不用荣贵妃多说，荣宪跟菀凝都明白了。这一试探，直接把自己的命试探进去了。
菀凝道：“这是章佳庶妃亲口承认的？十三阿哥知道吗？”
事情如果真是章佳庶妃做的，那她这么做为的就是胤祥。也不知汗阿玛会不会告诉他？
荣贵妃摇头，“那倒不是，章佳庶妃是自尽，据说是知道皇上在彻查这件事，她明白自己跑不掉，干脆把什么都背在身上了。”
说到这荣贵妃叹息一声，“章佳庶妃这是怕皇上牵连到十三阿哥身上，用自己保住了他。”
章佳庶妃死前留了遗书的，上面不但交代了她的罪行，还说这件事十三阿哥根本不知道。十三阿哥没有这个心思，是她自己觉得别人都能争，凭什么她儿子不不行。是她不甘心，想要自己的儿子也出人头地。
菀凝有些无语，什么叫‘希望她的儿子出人头地’？什么叫出人头地，莫非在她眼里只有当上皇帝才是？
汗阿玛那么多儿子，能当上皇帝的只有一个，如此这才叫出人头地，其他那些人算什么？废物点心？
菀凝怎么想都不明白章佳庶妃的脑回路。
荣贵妃道：“大概是她觉得十三阿哥没有个正经的差事，整个跟在四阿哥屁股后面转悠，觉得丢人吧。”
十三阿哥跟四阿哥交好，之前就一直跟在四阿哥身后，大婚后他也没让皇上给他安排别的差事，依旧跟在四阿哥身后在户部办差。
户部的主事人只有一个，且四阿哥是皇上亲口安排的，大家自然把他当做主子。十三阿哥跟在他后面，在别人看来就是个打杂的。
或许十三阿哥不在意，但挡不住别人议论。
她猜章佳庶妃就是听多了这些话，心里为十三阿哥不平，然后被人一挑拨就干出蠢事来。
荣宪忽然开口：“额娘，照您这么说，那章佳庶妃真的是自缢，而不是”
而不是被人害死的替罪羊？
荣宪心想，她都敢散布流言帮十三阿哥争夺皇位了，会是个怕死的？
假如真的是她，在做这件事之前她会没想过后果？
菀凝也看向了荣贵妃，荣宪所说也正是她想说的。她总觉得章佳庶妃的死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荣贵妃摊手：“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但皇上已经让太医查过了，章佳庶妃确实是自己上吊的，至于其他那就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了。”也就是说哪怕这件事存在别人的逼迫，章佳庶妃也是主动赴死的。
她所知道的都是皇上告诉她的消息，毕竟章佳庶妃一向低调，十三阿哥又跟四阿哥交好，她从未把这件事联系到章佳庶妃身上。
所以有没有可能是被逼迫，是被谁逼迫的甘心去死，那就不是她所能知道的了。
不过看皇上的态度，他心里应该也是认定事情是章佳庶妃做的，不然也不会在她死后一点体面都不给。
“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们了，菀凝你回头跟老三说一声。我看皇上的意思是把这件事推给章佳庶妃就算了结的，他一定不希望看到老三跟十三阿哥不和。”
荣贵妃一直都是跟着皇上的脚步走，皇上说是谁，她就认为是谁。这件事牵扯的可是她亲孙子，皇上怎么想是皇上的事情，她觉得这件事应该让老三夫妻知道。
菀凝郑重的点头，“额娘放心，我会的。”
菀凝回去就跟三阿哥说了这件事，她还问道：“你觉得这件事会是章佳庶妃做的吗？后宫之中我觉得她还算是个清醒的人，我实在想不通她为何要这样做？”
菀凝觉得就算章佳庶妃有些小心思，也应该清楚十三基本没啥希望。用自己的命、儿子的未来去换一个渺茫的机会，怎么看都是稳赔不赚。
章佳庶妃有那么傻？
可如果不是她，她为什么要把事情扛下来？
谁有能有本事让她甘心去死呢？
看着她眉头深深地周围三阿哥伸手抚平，“这件事就交给我跟四弟去查吧，你别想了。”
见菀凝疑惑的看着他，三阿哥解释，“四弟跟老十三多好啊，他能看着老十三被人冤枉还害死了额娘？”
如果事情真是章佳庶妃干的，不管她说的多好听，十三在汗阿玛心里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甚至日后若出了什么事儿汗阿玛第一个怀疑的也会是他。
老四跟十三不是一个娘胎的却胜似一胎所生，他绝对不会愿意看十三走到这一步。所以，这件事只要他知道，就肯定会管。
因此，章佳庶妃下葬后，三阿哥就去了用郡王府。
四阿哥蹭的站了起来，他道：“三哥，我敢以性命担保十三绝对不会是这种人。章佳庶妃、”他顿了一下咬牙道，“章佳庶妃也应该不会干这种蠢事，这一定是有人陷害。”
他永远都记得以前在永和宫见到章佳庶妃跟十三弟相处的情景，章佳庶妃永远都是温和的看着十三弟，与对方说着话。十三弟的温和很大程度来自章佳庶妃。
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四阿哥不相信她会干出这种事。
三阿哥摆摆手让他坐下，“四弟别激动，其实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不然我就不会来找四弟了。”
四阿哥抬头看向他，“三哥想要我做什么？有事你只管说。”
“弘晟是我的儿子，我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利用他来完成某种目的。所以我打算让四弟跟我一起暗中调查。”他解释，“如果事情不是章佳庶妃做的，那她就是替罪羊。如今有人给牠顶了罪，幕后之人肯定会放松警惕，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不过，咱们也要做好什么都查不出来，或者最后查出来就是章佳庶妃的准备。”汗阿玛心里已经认定是章佳庶妃，肯定不会帮他们，也未必会愿意把之前查到的线索给他们看，那么咱们要调查只能靠自己。
虽然这件事过去的时间不算长，假如真的有黑手，只怕在汗阿玛调查的时候就扫清了尾巴。如此他们想要查出真相更是难上加难。
把所有可能告知了四阿哥，三阿哥静静地等着他回复。
四阿哥沉思片刻道：“就算难，咱们也要查。”他犹豫了一下，又道，“三哥，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十三，让他跟着一起查。你放心，我以性命担保事情绝对跟十三没关系，如果真是十三干的，不用你们动手，我绝饶不了他。”
三阿哥点头，“告诉他也好，我看他这段时间因为章佳庶妃的事情消沉的很，说不定这件事还能让他转移注意力。”他站起来拍拍四阿哥的肩膀，“咱们是兄弟，对十三我还是信任的，我相信太子也是。你告诉他，让他别多想。等揪出幕后黑手好好办差。”
三阿哥走后，十三阿哥从隔间走了出来。他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门口。
额娘过世，十三阿哥很难过，更让他难过的是汗阿玛对额娘的态度。之前他要守灵哪怕心里不舒服也忍了下来，等额娘下葬后，他去找了汗阿玛。
然后知道了‘真像’。
知道真像的那一刻，胤祥只觉得荒唐。他的额娘怎么会是那种人。
想当初他看着八哥事业搞得风生水起羡慕的时候，还是额娘点醒了他。这样的额娘又怎会去挑拨太子跟三哥。
可汗阿玛说的笃定，又有种种证据指向他额娘，加之额娘亲笔留下的遗书，胤祥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
他心中茫然，不知该跟谁说，走着走着就来到雍郡王府。
只是他才跟四哥说了两句话，三哥就来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三哥是为了这件事。
四阿哥静静地看着他，良久道：“你打算怎么做？”
十三阿哥回头，他对着四阿哥郑重的施了一礼，“请四哥帮我。”说完他站起来，咬牙切齿，“我想还额娘清白。”
额娘这辈子谨小慎微，他不想让她背负着那样的名声去死。
四阿哥点头，“既如此，这件事咱们要从长计议，万不可操之过急。”
胤祥深呼吸，“四哥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刚才三哥的分析他都听见了，他不会让仇恨蒙蔽双眼，做错事的。
走出府门的三阿哥回头看了一眼雍郡王府的牌匾，他轻笑一声：“老四，十三，你们可别让我失望啊。”
他走进书房就发现了，屋里除了老四还有另外一道呼吸声。这么晚了老四府上还有人，并且那人还躲着他，他稍微一想就猜到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