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金家啊?

三阿哥手指不停地在椅子扶手上面敲打,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转头去看太子,“二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金家是高丽人吧?”

他记得金家是后金攻打高丽的时候投诚的, 之后就被并入了包衣。

金在高丽是个大姓, 金尚明的先祖似乎还有皇族血统, 就相当于他们大清的红带子。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投诚并非真心臣服,而是不得已之下的无奈选择。又或者, 投诚本就是他们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有朝一日颠覆大清的统治?

高丽才多大点地方,大清地大物博、资源辽阔,谁不眼馋?而且高丽人最擅长的不就是挑拨离间外加抢夺征战?提起高丽谁不说一句‘野心家’。

如果是这样的话金家背主就可以理解了。

他又道:“我觉得有必要查一查金家这些年都跟谁联姻过。”

太子只一眼就明白了三阿哥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金家现在还跟高丽有勾结, 他们所谓的‘主子’其实身上流淌着高丽的血统?这一切都是高丽的阴谋?”

三阿哥神情凝重,“现在没有证据一切都不好说,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先不说高丽那些历史, 你想想咱们满族都能以少胜多打赢汉人成功入关做皇帝, 你觉得别人见了不眼馋?远的不说, 沙俄就是个很好的例。”

“二哥也学过史书,那高丽从古至今发动过多少次征战想要入侵中原,其侵略本性早就刻在骨子里了, 你觉得他们现在会那么老实的臣服大清,做个附庸国?”

假如不是提到金家, 三阿哥还想不到这一茬, 如今再一看他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金家在包衣多少年了,谁知道渗透到了什么地方。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带着菀凝去会会金家人。

十三阿哥道:“三哥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高丽血统还是很好辨认的,如果真有皇阿哥有高丽血统怎会这么多年没人发现?”

虽然感激三哥帮了他, 这并不代表他没有主见完全被三阿哥的话左右。

那可是高丽,是另一个国家。这跟汉人又不一样。汗阿玛会选取汉军旗的女子入宫为妃,甚至生儿育女,但绝对不会选一个拥有他国血统的人。这跟把大好江山拱手让人有什么区别?

三阿哥却道:“金家并入满洲旗已经多少年了,假如他们从那时候起就有意识的跟满洲旗的姑娘联姻呢。还有,你们忘了,先祖最常用的拉拢手段就是联姻。”

满洲这些大姓世家,祖上哪个没娶过爱新觉罗家的人?

而且,“你在看那三保,你觉得他跟你见过的高丽人有什么区别?假如事先不告诉你,把高丽人、八旗子弟和三保放在一起让你分辨,你能分清谁是谁吗?”

三阿哥之前在礼部,接触的外国人比较多。他早就发现了,高丽、倭国这两个国家的人跟沙俄那些国家不一样,从长相上看,他们跟大清的子民没有太大的区别。假如有心特意模仿、学习,是足以以假乱真的。

“那其他人呢?赫奕可是地地道道的满洲旗。总不能他也被高丽收买吧?”金家这事,十三阿哥算是被三阿哥说通了。其他人又怎么说?这不是又自相矛盾了?

太子摩挲着下巴,他若有所思,“不见得被收买,老十三你忘了,内务府世代联姻,就说那金家,经过这么多代,体内的高丽血统早就不纯粹了。既然不纯了,那就说明他体内必定有我满八旗血统的。”

内务府也好,满洲八旗也罢,其实都是一样的。大家族世代联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算是他若被人仔细巴拉也能找出满洲八大姓氏的血统来。更何况这盘根错节的内务府。

太子道:“老三你的话提醒了我,我觉得从金家入手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样,金家这事儿就交给索额图,一有消息我就让他通知你们。”

索额图权势欲望很重,他满心都是希望太子继位,别的事情上他或许会阳奉阴违,事关储君他一定不会。这些年太子地位稳固,他正愁没有用武之地呢,把这件事交给他,他肯定愿意。

而赫舍里家曾经就管过内务府,让他去查金家,绝对事半功倍。

安排好事情,老三与十三就离开了毓庆宫。回到关押那些人的地方后,三阿哥把东西递给四阿哥,三个人又坐在一起研究。

等所有资料都研究透了,三阿哥道:“老四,十三你们俩也好几天没回府了,今晚上我守着,你们先回去吧。”见十三阿哥还想说什么,他又道,“差事固然重要,家人也同样如此。尤其十三,你这大婚还没满一年的,总让福晋独守空闺也不好。就算是守孝呢,你在府里跟不在府里完全是两回事。”

十三阿哥不以为然,“兆佳氏不是这般不明事理的人,如果她因为这个就闹脾气那也太不像话。三哥,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不查出真像,我不甘心,又哪还有其他心思。”

三阿哥心说你们不走,我怎么把我福晋弄进来,当着你们的面让我福晋跟着我进去审问,那不是穿帮了?

他上前板正十三阿哥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十三,你知道吗?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愿意让你参合到这件事情中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是庶妃娘娘的亲儿子,”他着重‘亲儿子’三个字,“亲娘含冤而死换做谁都不会罢休。但正是这种私情,很容易误导你的判断。”

“我希望你回去,除了让你跟十三弟妹报个平安之外,就是希望你能冷静冷静。这件事到现在这么久也还没定案,谁都着急,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儿,没法时刻顾忌到你的心情,时刻安慰你。”

“你转头看看你四哥,他每天忙到半夜,还有抽时间跟你谈心,怕你钻牛角尖,你忍心看他这么辛苦么?”

十三阿哥可以不在乎他福晋兆佳氏,但一定不会不在乎他四哥。看着四阿哥浓重的黑眼圈,他眼中有着浓浓的愧疚。

他点点头,“对不起,三哥、四哥,我这就回府休息。”

回府他或许依旧睡不着,整夜焦躁着。但四哥看不见心里应该能好受些吧?

成功忽悠走了四阿哥跟十三阿哥,三阿哥便让招财回府把菀凝喊了过来。

所有人都知道三阿哥用膳都是府里直接送的,而他很少在这边过夜,每次留下都会让跟着他的管事去府上报备,因此看到招财离开没人会觉得奇怪。

得知三阿哥让她帮忙,菀凝换了身衣裳就跟着招财走了。一路急行,不一会儿就来到金府门外。菀凝啧啧两声,“这个金家还真有钱。”

可不是有钱么,瞧瞧那金色的大牌匾,一般的宗室都做不到。

三阿哥一直在等着她,看到菀凝过来他也没有废话直接把人拉过来说起今天的怀疑,以及叫菀凝过来的目的。

三阿哥说:“但愿是我想多了,假如金家真的有不轨之心,那么这个人一定隐藏的很深,我不觉得索额图能查出来。”

胤祉所学很杂,甚至还看过不少话本。想想古时的狸猫换太子。

金家说不定就用了差不多的方法。比如把自己出生的孩子偷偷调换,如此神不知鬼不觉,除非索额图有与菀凝同样的能力,不然他绝对查不出来。

菀凝第一次露出凝重的表情,她深呼吸,用力的点头。

等她准备好,三阿哥这才让人把金尚明带了过来。

金尚明是金家辈分最高的人,也是金家的领头人。提审金家肯定要从他开始。

见到三阿哥,金尚明道:“三阿哥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你就算是提审我一百次我还是这种说法。”

有菀凝做后盾,三阿哥轻松不少,他直接把腿交叠放在桌子上,整个人往后靠在椅背。“什么说法?金尚明,你以为本王今儿是来提审你的?”他伸出一根食指摇晃着,“不,本王是特意告诉你一件事儿的。”

“太子和汗阿玛已经发现了你的阴谋,你自以为隐藏很好的秘密也全部暴露了。”

金尚明面上不动神色,心却狂跳不止。

三阿哥什么意思?不,怎么可能呢?

他心里不想承认,却忍不住顺着三阿哥的话往下想。

金家有什么阴谋?

在毓庆宫三阿哥原本是胡乱一猜,从未想过他真的给猜中了。

金尚明的先祖很识时务,当他发现打不赢后金的时候就立刻带着族人投降,之后被并入正黄旗包衣。

刚开始他们也确实是想要真心臣服的,可随着大清入关,与高丽残部的接触,这个想法慢慢就变了。

尤其今上登基以后。

看看如今的后宫,包衣出身的女子所占比正统的满八旗秀女还要多。金家也眼馋啊。

可就因为他们是高丽人,皇上哪怕重用金家,但从未曾临幸过任何一个金家的女人。这是金家的当家人不能忍受的。也因为这个使他们本就燃起火焰的野心烧的更加旺盛。

直路走不通,那就走弯路,不过是多绕一些而已。

于是,金家就把主意打在那些之前有过联姻,身体里有金氏血脉的人身上。

这些人有的是跟包衣汉八旗联姻,有的则是包衣满八旗。

金家的意思是广撒网,相信总有一个能成的。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快成功了。

因为常在乌雅氏的祖上就跟金家连过姻。

虽然乌雅氏因为种种原因从德妃变成现在的乌常在很让金尚明失望,但她有个好儿子啊。

十四阿哥有野心,皇上对这个儿子也经常夸赞,这让金尚明看到了希望。于是,他就开始帮着十四阿哥谋划。

为什么是十四阿哥?

除了乌雅氏身上那一丝金氏的血脉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如今的乌雅家大不如前,根本不足以支撑得起十四阿哥夺嫡。十四阿哥想要把太子甚至八阿哥他们拉下来就必须依靠外力,而金家就能从中得到好处。

再有,十四阿哥府上受宠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她的外祖母就是金家外嫁的女儿生的。

金尚明打的主意很明确,他帮着十四阿哥登基,假如十四阿哥跟当今一样,到时候就继续支持舒舒觉罗氏的儿子;如果十四阿哥跟当今不一样,那就送金家的女孩入宫,让金家的外孙登基。

先祖当年投降是迫不得已,临死他想的都是光复高丽。

让金家的外孙做皇帝,也算是做到了先祖遗志。

金尚明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却不知他心中这些全部被菀凝‘听到’了。菀凝不着痕迹的对着三阿哥比了个‘十四’的手势。三阿哥眉眼闪过一次哑然,随后又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又道:“金尚明,你以为本王在炸你?其实这个答案是明摆着的,用排除法很容易就排查出来。本王只是很好奇,你们是怎么说通章佳庶妃,让她甘愿自缢也要为你们背黑锅的?还是说章佳庶妃有什么把柄在你们手里?”

“让本王想想,十三弟、还是那两个妹妹?”

章佳庶妃平时很低调,从不仗着受宠欺负人,宫里曾经有过传言说章佳庶妃本想满二十五出宫的,无奈却被汗阿玛看上了。

若说章佳庶妃最在意的,无非就是自己的三个孩子了。

这回金尚明镇定多了,他仍旧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章佳庶妃的死一直让金尚明感到惋惜,事实上在他心里最佳人选是十三阿哥而并非十四阿哥。不只是因为章佳庶妃比乌常在更受宠,而是章佳庶妃的血脉比乌雅氏更纯。

没人知道,章佳庶妃实际上是金尚明的亲生女儿。简单点说就是有次金尚明去海宽家做客,喝醉了,然后睡了他的小妾,之后就有了章佳氏。

原本,海宽是打算把那个小妾送给金尚明的,但金尚明畏惧家中妻子的权势给拒绝了。如此,他的女儿就成了章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