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谢景修、颜凝、谢以安等人也没了狩猎的兴致,见天色已晚,一行人便缓缓朝着林子外走去。
一路上,众人都是满怀心事,一路无话。
直到走出了林子,火红的篝火和漫山的火把才使众人略略回过神来。
场地中央,到处都堆满了今天猎到的战利品,一簇一簇的堆放着,有牛、鹿、羊,野鸡、飞禽等等,不少人围着猎物们指指点点,好像在说谁猎的更多、更珍奇。
颜予潭和平阳郡主见颜凝等人出来,忙迎了过来。
他们朝谢景修等人见了礼,便迫不及待的看向颜凝,道:“二姐,我猎到好大一头鹿,我已命人收拾了,待会烤鹿肉吃。”
颜凝笑笑,道:“知道了,你说过许多次了,我一天都没敢吃什么东西呢。”
平阳郡主白了他一眼,道:“不过是头鹿,也配这样昭告天下的。真是可笑。”
“郡主说得轻巧,那我倒要问问,郡主猎了什么?”
颜予潭双手抱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颜予淮无奈的笑笑,道:“郡主,舍弟从来都是这样,你别见怪。”
平阳郡主吩咐道:“来人呐,把我今日猎的东西拿出来,给颜二少爷开开眼。”
“是!”
侍从们答应着,很快便将一车猎物拖了过来,颜凝看着,这车上足有十七八种动物,鹿、羊之类的暂且不提,连狐狸、狼都有,也难怪平阳郡主这么有底气。
“颜凝,你猎了什么?是拿出来比比,还是直接认输?”
平阳郡主说着,不觉挑了挑眉。她今日本是着了一身月白色的男装,如今已都沾染了脏污,连脸上的妆都花了几分。可见她是卯足了力气,要赢了颜凝。
颜凝自然什么都没猎到,便是她真的去猎,只怕也没把握能赢了平阳郡主。
平阳郡主见颜凝面上犹疑,便道:“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要当众……”
“她猎到了。”
“她……”
开口的是谢景修。
谢以安刚说了一个“她”,便把后面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谢景修说着,只一招手,便有数名侍从抬着一个庞然大物走上前来。
侍从们将那庞然大物放下来,又举了火把来照着,颜凝才终于看清楚那一团黑黢黢的东西是什么。
颜凝睁大了眼睛,几乎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熊?”
平阳郡主尖叫出声,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景修。
这玩意是颜凝有本事猎到的?
她满脸的疑问,道:“太子哥哥,你该不是故意偏袒颜凝吧?你说她猎头鹿我是信的,她能猎到熊?”
谢景修认真答道:“绝无戏言,孤亲眼所见,也大为震撼。”
他说着,转头看向颜凝,称赞道:“二姑娘好箭法。”
颜凝耳朵一红,生生接下了这句子虚乌有的称赞。还好,夜色已深,没人看得清她脸上的神色。
平阳郡主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抢白道:“即便如此,一头熊虽然稀罕,却也比不上我这么多猎物,细论下来,还是我的赢面更大些……”
“不是。”
“什么?”平阳郡主看向谢以安,诧异道:“难不成以安哥哥觉得,是颜凝赢了?”
“事实如此。”
谢以安一板一眼的说着,向身后的侍从挥了挥手,立即有人将他近日猎的老虎抬了上来。
“这……这也是颜凝猎的?”平阳郡主说着,惊得险些咬了舌头。
“嗯。”谢以安颔首。
颜凝不觉看了谢以安一眼,只见他面色沉静,目光微寒,夜色太浓,让人看不透他的心绪。
平阳郡主看向谢景修,颓然道:“太子哥哥也觉得是我输了?”
谢景修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道:“孤倒是觉得,你们算是打了个平手。”
颜凝不觉看向谢景修,他的确风光霁月,连说出来的话都温润得如同树荫里漏下的月光,温柔得不像话。
他似乎察觉到颜凝在看着自己,便看向她,道:“二姑娘以为如何?”
颜凝自然求之不得,她不能输,却也对赢没有兴趣。
“殿下所言极是。”颜凝轻声道。
平阳郡主不甘心的看了颜凝一眼,又看看谢景修和谢以安,终是不情不愿道:“既如此,便算我们平手罢了。下次再比试也不迟。”
颜凝笑笑,道:“郡主说的是。”
正说着,便见颜凌和颜冰也走了过来,颜凌笑着与众人见了礼,便看向平阳郡主,道:“郡主原在这里,母亲遍寻不见你,正念叨呢。”
平阳郡主点点头,又怕身上的血腥气冲撞了颜凌,便刻意与颜凌保持了几步的距离,道:“嫂嫂,我们走罢。”
颜凌点点头,又冲着颜凝笑了笑,便随她一道走了。
颜冰站在原地,有些羞赧的低着眉。她今日着了一身白底撒朱红色的裙装,梳着繁复的飞天髻,宛如画中人。只这样盈盈站在那里,便我见犹怜,自成一景。
她微微抬眸,所望的方向正是谢以安。
可谢以安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她。
“方才多谢殿下解围。”颜凝看向谢景修。
谢景修唇角勾起,道:“不过是小事,二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颜凝刚要开口,便听谢以安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殿下,臣还有事,先走了。”
见谢景修点了头,谢以安便立即拉了缰绳,调转马头离开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颜冰一眼,好像根本没她这个人似的。
谢景修亦向颜予淮和颜凝道:“如此,孤也先告辞了。”
“殿下请。”颜予淮恭敬道。
谢景修拉转缰绳,也缓缓离开了。谢景仪等人紧跟在他身后,不久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颜冰站在原地,咬紧了嘴唇,直到颜予淮唤她,她才略略回过神来。
“阿冰,我们走罢。”
“是。”
是夜,帐篷里。
谢景修跪坐在软垫上,悠哉游哉的烹着茶,他见炉子里的水已煮开,便将上好的雪顶含翠煮了进去,瞬间,茶香便铺满了整个帐篷。
谢景仪歪坐在他对面,显得心事重重,突然,他猛地拍了案几,道:“大哥,我们不能再等了,此事定是康王所为,我这便面见父皇去!”
谢景修没说话,只将茶盏递到他面前,道:“没有证据,口说无凭。”
他说着,径自品了口茶,道:“尝尝。”
谢景仪强压着心里的一股气,勉强坐下来,端起茶盏来一饮而尽,道:“大哥……”
正说着,便见阿靖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干脆利落的跪下行了礼,道:“殿下,属下方才带着人去仔细搜了,那些刺客身上没有任何痕迹,连脸都是毁过容的,明显是有备而来。”
谢景修似是早料到是如此结果,悠然道:“他们既然敢来,自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那便由着康王为所欲为?”谢景仪急道。
谢景修看了阿靖一眼,道:“继续说。”
“属下细细查过,有个刺客手心有三颗红痣,属下曾经与此人交过手,是康王府的人。”
“知道了。”谢景修淡淡道。
“大哥……”
谢景修浅笑着,轻啜了一口茶水,道:“此事便是闹到父皇那里去也没什么用处,一来没有证据,康王不会认,二来……”
也许父皇正希望他与康王斗得不可开交。
他看了谢景仪一眼,道:“父皇既派了人与阿靖一同查探,想来此时父皇定然已经知晓,却并未传康王去问话,可见在父皇看来,那三颗红痣根本做不得证据。”
“可……”
谢景修笑笑,道:“比起这个,孤倒更想知道,颜家人和谢以安今日怎会突然出现?”
谢景仪随口道:“我方才问过谢以安了,说他们在猎老虎,刚好在附近。”
“是么?”
阿靖抬头看向谢景修,道:“属下查下来,也似乎只是巧合。只不过……”
他顿了顿,见谢景修没有阻止,便接着道:“颜家的下人武艺似乎都太高了些,不似寻常家仆。”
“如果我说,我一定能做到呢?”
不知为何,谢景修脑海里突然泛起颜凝那张倔强的脸来,他记得她说过,她能做到。
他不觉勾了勾唇,吩咐道:“若是颜家二姑娘求见,不必拦着。”
阿靖道:“是!”
谢景仪不解道:“她一个小姑娘,来见你做什么?”
谢景修意味深长的笑笑,道:“她可不是寻常的小姑娘。”
“不过是生得略好看些,未见得有什么特别的。”
谢景仪说着,伸了个懒腰,道:“罢了,劳动了这一日,我也乏了,先回去歇着了。”
“等等。”谢景修突然唤住了他,道:“今日你怎么上场了?不是素来不喜这些吗?”
谢景仪脚下一顿,瞬间恍然大悟,道:“是予淮劝我上场的。难不成……”
谢景修会意的笑笑,低头抿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