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传来谢景修的声音。
阿靖没有半分犹豫,只看了颜凝一眼,便道:“颜姑娘,请罢。”
颜凝点点头,连道谢的话都来不及说,便急急跳上了马车。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掀开帘栊,只见谢景修正端坐在正前方,他闭着眼睛,微蹙着眉,若不是脸色惨白,她几乎都要以为,他只是在闭目养神了。
“殿下?”
她轻声唤着,走到他身边坐下来。
谢景修挣扎着睁开眼睛,含笑望向她,道:“皇祖母没有为难你吧?”
颜凝摇摇头,挤出一抹笑来,道:“太后只是与我闲谈,并没有什么事。反倒是殿下……”
她有些哑然,喉咙里哽得厉害,道:“那酒……”
谢景修笑笑,道:“孤没事,不过是那酒与孤的旧疾有些冲撞,算不得什么大事。”
颜凝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道:“都是臣女的错……臣女早知那酒极烈,却未能拦住殿下……”
“不是你。”他轻声道:“皇祖母早已决定要让孤喝下那酒的,孤推脱不掉的。”
他勾了勾唇,道:“别多想,也别自责了。孤派人送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他言语温和,宛如春风,可落在她耳中,却全然不是这样。没人比她更清楚,他所承受的是怎样的痛苦……
“不!我不走。”
颜凝突然开口,一瞬间,她好像想清楚了很多事似的,哑然道:“殿下还要瞒着我吗?”
她抬头望向他,道:“世人都说殿下身子不好,患有旧疾,其实殿下是被康王暗算,身中奇毒。
是不是?”
谢景修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向车外吩咐道:“起驾!”
“是!”
马车应声而缓缓开动,随即响起“哒哒”的马蹄声,遮住了车驾里的声音。
谢景修垂着眸,掩住了眼底的神色,半晌,他缓缓道:“阿凝,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颜凝郑重道:“此事整个颜家只我一人知晓,我懂得其中厉害,绝不会说与旁人,请殿下放心。”
谢景修没说话,只幽幽的望着她,仿佛在等她说下去。
颜凝没有迟疑,分析道:“今日太后所赐,是催情之酒,所焚之香,乃迷情之用。太后想借此引起殿下毒发,此毒发作时疼痛难忍,唯有……唯有鱼水之事方可缓解,而此时殿下情急,便会给林韵可乘之机。届时,太后只需污殿下与林韵有私,便可借机将林韵赐给殿下为妃,从而引起霍大将军不满,阻止殿下与霍家联姻。”
“阿凝,你很聪明。”他不由道。
他含笑望着她,看上去安然闲适至极,可只有经历过上一世的人才知道,毒发之时,他有多么痛苦,想来他现在,已如百虫蚀骨。
康王恨他入骨,费尽心机给他下的毒,自然是不同寻常。
她记得,这毒每隔几个月便会发作一次,非男女之事不能解,而谢景修却从未因此临幸女子,硬是独自挨着,自是痛苦非常。
而眼下,这毒再加上催情之物,只怕药性更为厉害,于他更是痛苦百倍!
“殿下身中奇毒,臣女愿以身为药引,帮殿下解毒!”她郑重道。
“不可!”他断然拒绝了她。
“臣女并非要趁机而入,更不会向殿下要什么,破坏殿下与霍家姑娘的亲事。”
阳光透过窗子倏的照射进来,而颜凝就亭亭跪于那温润明亮的阳光之中,是最中心的那抹亮色。
她坦然的看着他,眼神笃定澄澈。
谢景修抬眸看向她,道:“阿凝,你还年轻,不明白自己所要做的事会有什么后果……”
“臣女明白!”颜凝硬声道:“臣女早就说过,臣女想求殿下,保颜家一世平安。”
谢景修刚想开口,便听她接着道:“臣女要殿下,无论何时、无论遇到什么,都不放弃颜家。”
“孤早已答应你了。”
“可若殿下当真伤了身子,又如何能庇护颜家?”她质问道。
他望着她明亮的眼睛,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回答。
“殿下只当这是交易。”她轻声说着,缓缓站起身来,凑在他唇边,仰头望着他,道:“臣女也会……只当这是交易。”
她的气息离他那样近,与他的气息交缠着,像是一场编织好的幻梦,等着他一头栽进去。
他当然把持得住……
这样的事,他经历过太多次了,每一次,他都能很轻易的抽身而退,可是这一次,他却不想推开她。
他一定是疯了……
谢景修闭了闭眼睛,将头微微偏开,喉头微微滚动着,道:“孤不能误了你。”
颜凝没回答,只伸手握起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她腰后。
紧接着,抬头衔上了他的唇。
那一刹那,颜凝的记忆被迅速唤醒,她按照上一世的记忆,将他抵在马车上,深深的吻了上去。
谢景修身上又热又麻,原本还算清醒克制的他,在触碰到她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体就像是缴了械,那从心底里蔓延到每一寸肌肤的灼烫和渴求迅速的淹没了他,让他无法思考,连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他略一迟疑,伸手拥住了她的背,掌心灼烫,只有挨着她的身子,才能略略舒缓那奔涌而来的痛苦。
他回应着她的吻,理所当然的霸占着她所有的气息。
他知道他在沉沦,可是……就这样沉沦下去罢……
他不想挣扎,也无从挣扎。
他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耳边传来她细碎的声音,那是他的救赎和解脱,那是他的阿凝。
他的阿凝……
他第一次有了这种想法,有了想要彻底拥有一个人的想法。
谢景修猛地清醒过来,深深的望着面前的人,他刚要开口,便听得车外传来阿靖的声音。
“殿下,东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