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琬穿着旗袍,长发用玉兰簪盘在脑后,气质温婉,眼眸如水。整个人一看就是从江南水乡中走出来的大家闺秀。
她端庄的坐在交通部部长对面,面前是一杯部长亲手泡的大红袍。
陈琬凝视着在杯底慢慢舒展开来的茶叶,笑着说:“作为一个姑苏人,我自小喝的茶只有西湖边上的雨前龙井。可他却喜欢大红袍。
跟他成亲后,他每回泡茶都是雨前龙井,而我,就泡他最喜欢的大红袍。
之后他没了,我就再也没喝过雨前龙井了。”
时方锐摔坐在地上,分明响声很大,可交通部部长和陈夫人都像是没有注意到他一样。
就连门口的警卫,都仿佛提前被打好了招呼,听到任何响声就不许进来。
时方锐慌得牙齿都在打颤。时方铮死的那天,他是从青楼那个女人的肚皮上回家后,才知道消息的。
但自从二房的老老少少去世之后,他们本家本来就跟时方铮不亲。
时方锐也仅仅知道时方铮这个令二房无比自豪的儿子居然选择做上门女婿,把自己给嫁了。但时方铮的结婚对象到底是谁,时家是不知道的。
问时方铮,时方铮也不说,时家索性也不再多问。反正当初时家家大业大,洋人企业对他们布庄还没有任何影响,固步自封,自视甚高,只想在时方铮面前展示自己家大业大,与他这个已经没落的二房是没有可比性的。
时方铮死后很久,时方锐是后来发现自己的大闺女跟自己长的越来越不像的时候,才发现端倪。
自己发妻身边的那个嬷嬷是个厉害角色,甚至还用一个假孩子躲过了情报人员的筛查。
但发妻自己却是个草包,被他厉声质问后,就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了。
原来他的亲闺女时蓁一岁多得水痘就没了,如今这个,是他弟弟的闺女。
当时时方锐还有点害怕,担心时方铮嫁给的是什么姑苏的大人物,这样万一被查到了,可能会影响时家的气运。
但陈老当时率兵杀了那么多洋人,担心他们打击报复,所以他有女儿的事情其实算一个高度机密。以时家的底蕴,根本没资格查到。
陈琬的身份还是在姑苏安定下来后才被公布出去的。
“为了以防万一,这个孩子不能养大,万一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报复时家怎么办?”
“她亲爹死了,亲娘指不定早已改嫁,她在这世界上无依无靠,是不会有机会知道自己身份的。
再说了,官人,你其他的那几个闺女长相品行都不如蓁蓁。你把蓁蓁当成自己嫡女养大,送给大帅或者其他大官当姨太太,还能给自己谋个好出路。”
时方锐真的被说动了,之后果然把时蓁嫁到了大帅府,给那快要殡天的大帅当了冲喜新娘。大帅府果然给他在交通部安排了职位。
时方锐在拿到交通部聘书的时候,在正妻房里连续留了三个晚上。
他的笑声每日每夜都能从窗户传出来:“你当初那个决定真的很好!”
——弟弟啊,我把你亲闺女养这么大已经仁至义尽,现在给她嫁了一个家世无比显赫的人家,你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当初的时方锐有多得瑟,现在的他就有多害怕。
交通部部长脸上挂着笑容,内心却把给自己情报的人骂个半死。传说中陈夫人只喝大红袍……他这才投其所好挑选了最好的茶叶给陈夫人泡茶。
没想到,陈夫人只喝大红袍的背后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部长歉意道:“这就是我的不对了,以茶代酒,自罚三杯。”
陈琬那句话当然不是说给交通部部长听的,她是说给时方锐听的。
时方锐跟时方铮年纪相仿,又出自同一个家族。两人族学便是在一起念的,时方铮喜欢大红袍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同跟他一起念书的时方锐当然知晓。
时方锐想要站起来,但腿软的根本支撑不了他的身体。
——陈琬夫人这句话是在说,他们时家害死了给她泡雨前龙井的那个人啊!
部长这边自罚的茶还没喝完,时方锐已经开始慌张地给自己辩解。
“不可能!不可能!如果时蓁是你的女儿,那……”
陈琬直接把一杯滚烫的茶水浇在时方锐脸上:“那怎么样?时老板,你不妨说出来。”
时方锐被烫的嗷嗷直叫,他完全没想到,看似柔柔弱弱的陈琬夫人,居然手劲儿这么好,一杯茶一滴不漏的全都泼在他脸上。
“那、那……你怎么会这么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不来时家查探一下?”
陈琬笑着站起来,转了转手上的镯子。
“是啊,感谢时老板提醒,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这人呢,不太容易生气,但生气起来,就想玩枪。
好巧不巧,时老板的这句提醒让我很生气。”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时方锐,说,“我们不如来玩个游戏吧。”
其实她哪是不想注意到时蓁,只是在丢了闺女后,整个人无比颓丧。偏居在别院里,活的愈发佛系。
就连面对陈闻雪的欺骗和索要,她也懒得追究,不想管了。
自从听说闺女还活着的消息后,陈琬这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了新的色彩。
她不是不想第一时间见到自己的闺女,而是……没脸见。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所以,陈琬想等把欺负蓁蓁的人都以牙还牙的报复回去后,才有去把蓁蓁抱在怀里的资格。
警卫员送了一个苹果进来,陈琬笑着把苹果在空中抛了几下。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时方锐看,根本没看苹果,可苹果却被她牢牢地接在手里。
“时老板,起来吧。论身份地位,我肯定在你之上,我站着你坐着,这恐怕不合规矩。”
时方锐他也要能站得起来啊。
陈琬说:“既然你站不起来,那我就只能让你们办公室的人扶你站起来了。”
时方锐此人,活了一辈子就是为了面子,他刚刚雄赳赳气昂昂的从办公室走出来,这会儿若是让人看到这幅丑态,肯定是不乐意。
这么一威胁,时方锐居然扶着墙颤颤巍巍站起来了。
陈琬一笑:“还好你有点骨气,要不然我欺负你多没意思啊。”
时方锐扶着墙,颤颤巍巍的,看起来随时可能会倒下。
陈琬却丝毫没在意,把苹果抛给时方锐:“放头顶,咱们就玩个小游戏。你好歹也算是我相公的哥哥,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可她的语气越是平淡,时方锐就越慌,他浑身抖的厉害,苹果根本放不稳。
陈琬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我这人时间很宝贵,你再磨蹭一下,说不定我就改主意,一会儿你身上少了哪块就不能怪我了。”
时方锐禁不起威胁,听了这话立刻乖乖的把苹果放上去。
结果他刚放上头顶,就看到陈琬从手包里掏出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
时方锐涕泗横流的跪下求饶:“夫人,不是我害了方铮啊!我回去的时候方铮已经死了!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动手……”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陈琬把枪口对着时方锐,“你妻子为什么要害死方铮,抢我闺女,理由我们心知肚明。”
“那是因为她歹毒啊!我真的不知情啊夫人,我无辜啊!”
这话交通部部长都听不进去了。
陈琬没说话,但交通部部长很明显看到她手在发抖,很明显也是被时方锐恶心到了。
这人不要脸到一定地步后,根本就没有羞愧之心。只能用最强硬的手段让他认罪伏法。
“现在不是说这个问题的时候,时方锐。”陈琬拉开保险栓,卡塔一声,听得时方锐心头一跳,“我们把游戏玩完,我就放你去警局自首。要不然,你出门可能就被流民砍成不知道多少块。”
时方锐真的后悔,要是当年没有娶那个疯婆娘就好了,或者就是在发现时蓁长得不像他的时候,把她杀了,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但世上显然没有后悔药吃。
几分钟后,交通部部长办公室里传来“砰”的一声枪响。
其他办公室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居然有人敢在交通部闹事!”
“听声音好像是部长办公室……”
“这里可是京北城,大帅府的人很快就要来了。”
陈琬踩着做工精致的绣鞋,从容淡定的出来。
交通部十几个办公室都有人悄悄从窗户或者门缝偷偷看她。
“我的天,这人好漂亮。”
“是她开的枪吗?”
“废话,肯定是,她手里还拿着枪!”
“完了,大帅府的军队来了,敢在京北城闹事,长得再好看也得死啊。”
说话间,他们仿佛已经看到这女人被大帅府的兵哥当场击毙的场景。
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这女人下了楼,大帅府的兵哥们开着那辆老太君的专车,恭恭敬敬把人迎了进去。
哪里有就地处罚的意思?
看这礼遇规格,还是位地位十分尊崇的存在。
“我的天,京北城没有这一号人啊。”
“能让大帅府如此恭敬对待的存在,恐怕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对了对了,她开枪打谁啊——”
终于有人脑回路正常一下,关心起了这个问题。
不一会儿,被警卫随意的从部长办公室向死狗一样拖出来的时方锐给了大家答案。
时方锐身上没有一处伤口,只是身上却传来浓浓尿骚味。
陈琬夫人枪法十几年不练,依旧精准。准确无误的把时方锐脑袋上的苹果打了一个稀巴烂。
时方锐被吓破了胆,直接失禁。
等到时方锐回过神来,听到的只有一句话——
“那个女人被请回大帅府了!”
时方锐本来已经失禁过一次的膀胱又失禁一次。
他双目无神,喃喃自语:“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