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那日朝着裴湛讨要名分未果后,裴湛又变回了以前那副模样,就这番冷着她。
她倒也算过得安逸,只是没过几天,太后那边竟然来了口谕,也不知道同裴湛说了什么,只是那来传信的公公临走前居然打量了一下等在裴湛书房外面的她。
还没等她多想,郑域提着一把剑,走到了她的面前。
“殿下让你进去一下。”
“我...我吗?”
阿颜指了指自己,再得到人确定地点头后,才提起裙边小步走了进去。
这难不成真和她有关系,为何?
“参...参见殿下。”
依然是按照先前那样跪下来行礼,只是这次更显得局促了些,毕竟那日晚上就在这里,在旁边这张桌子上,二人靠得那般近,要说什么也没发生也是自欺欺人了一些。
阿颜微微抬眸看了一眼裴湛,却发现对方倒是不动如山,坐在上头又是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
听见女子婉约又带着点忐忑的声音,裴湛却不曾抬起头来,只是倏尔想起那日在月色掩饰下女子哭泣的模样。
那泪珠衔在眼角,眼神似那空谷幽魂,直摄人的心魄。
有些不自在地搓磨了一下手指,
尽力将这些摒除脑外,裴湛才开口问道:
“你想去弥山吗?”
“弥山?”
见对方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裴湛继续说道:
“过两天便是弥山秋猎,本王身边需要一个伺候的人。”
太后要他在秋猎时与江家姑娘见面,要想绝了她这念头,也只好带上一个女子装成他的宠妾。
“怎么?不愿意?”
“不敢...奴婢...奴婢怕不懂规矩,到时候反而给殿下添麻烦。”
弥山围猎,说起来怎么也轮不上她去伺候,这里面一定有内情。
“你到时候只要老老实实待着,便不会给本王惹什么麻烦。”
见他都这么说了,扭捏只会给人厌烦,适当的推拒一下也就够了。
“真的吗?殿下,奴婢真的可以去吗?”
“你想去?”
裴湛自她进屋来,第一次看向她。
还是原来的模样,淡蓝色襦裙长衫,头上也只是一朵珠花镶嵌,她似乎很钟爱浅色系的衣衫,便和他记忆中的那人一样。
一眼而动的迷惘,在阿颜很是认真地抬起头看向他时消散,
女子随后一副浅笑模样地点头道:
“嗯,王爷选了奴婢,奴婢自然是开心的。”
“知道便下去好好准备吧,明日便启程。”
裴湛没再继续看向她,只是很淡地吩咐道。
“是,奴婢一定会伺候好殿下的。”
阿颜还是一如既往地看着裴湛,表现得像是眼中只有他的害羞模样。
裴湛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阿颜这些形似害羞的小动作。
只是要是如今在他眼前的另一个人该多好。
...
弥山秋季围猎,说来也算是传统,一年一度,而且不仅仅是本朝,便是在前面几朝也是。
所以基本上四品以上的包括那些皇亲国戚都会前往弥山。
裴湛带的人不多,除了她就是姜嬷嬷和郑家两兄弟,裴湛一直都是这么轻衣简行,真的会是...
算了,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郑大哥,你和郑...二哥...谁是哥哥呀?”
阿颜坐在马车上前庭上有些无聊,便同坐在一旁的郑昀聊了起来,说不定还能得个什么消息。
毕竟,郑家这两兄弟是裴湛在北地时的心腹,便是回京了,也带着这两个做随身侍卫。
“这都看不出来吗?当然我是兄长了。”
这边郑昀还没说话,骑在马上的郑域倒是先开口了。
阿颜这些天也看出来了,郑域对她没有郑昀来的客气。
而且说话间总是带着一种蔑视的感觉。
“原来郑大哥是郑二哥,是我搞错了才是...我就是觉着你们二位好像也不是很像。”
“阿颜姑娘看得不错,我与大哥并不是亲生兄弟,我是家父在北地时收养的孤儿。”
郑昀说这话的时候倒是坦荡。
“原来是这样,怪我,勾起了郑二哥的伤心事。”
阿颜看似愧疚地低下了头。
其实,若是她当年也有好心人收容...
“你和她说这些做什么,你我就是亲兄弟。”
郑域对此倒是不屑一顾,也很是直接的反驳了过来。
“郑大哥说的对,我都能看出来,你们兄弟二人的关系真的很好了,而且还一同为王爷做事。”
“不说这些了,我第一次去弥山,二位哥哥同我说说秋猎有什么好玩的呗。”
卖乖什么的,她最会了,喊声哥哥而已,也不吃亏,毕竟她都可以看到郑域听了她的话后,表情明显不得之前那般严肃了。
男人嘛?哄哄就好了。
“阿颜姑娘其实弥山围猎也没有我们什么事,我们只要保护好殿下就可以了,到时候可切记不可以...”
“阿昀,怎么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你忘记去年你我参加的那个抢旗比试了吗?”
抢旗比试?一来一往两句话倒是勾起了阿颜的印象,她去年好像也参加了。
“那是什么?”
阿颜装作不知道地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陛下在围猎正式开始前,会举行一场比试,骑着马去抢山头的旗帜,谁赢了,就有奖赏,去年的奖赏,是一匹汗血宝马。”
“对呀,当时王爷派了我俩参加比试,可惜最后是被别人赢了去。”
别人,说的不就是她。
“谁赢了呀?”
“不晓得,是陛下那边的人,皇城司的吧,你也知道,皇城司那边的人都古古怪怪,那人参加时还戴着面具,根本看不清长相。”
郑域顿了顿后又接着说道:
“那人也是不要命,对着悬崖都不减速,就这么敢加速冲了过去,还直接从马上挂下来拿的旗,最后人倒是没事,就是可怜了那马。”
说话间不知是不屑还是不解。
阿颜想起来,那时候裴竞同她说,让她不计一切代价都要赢了裴湛那边的人,她才会那般横冲直撞。
也真是可惜了那马儿,她当时还挺喜欢的。
“也是我们不中用,若是换了王爷亲自上阵,定是能一举夺冠的。”
此时阿颜倒是听出来郑域口中的骄傲之情了。
不过裴湛确实有战□□头,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半年内将北戎驱逐两百里的。
但是她也得承认,对于领兵方面,她确实一窍不通,不如裴湛。
“阿荇。”
阿颜听到这声直接吓了一跳,手掌不自觉地握紧,连手心里都冒出了冷汗。
“陛下当时唤了一声阿荇。”
荇,荇菜,一种水生植物。
阿颜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倒是没想到裴湛竟然会记得,而且还会在这时候出声。
差点没吓死她。
“殿下,是奴婢吵着您了吗?”
阿颜自己都没注意到,再开口,她的声音都带了些轻颤。
幸而裴湛只是以为她胆小,知道她话太多而担心。
“你知道就好,不要多言语了。”
裴湛淡淡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真是的,这么直接的吗?让她不说话,倒是也让她到马车里坐着呀,又不是坐不下三个人,还故意只让她坐在外边晒太阳。
这么不待见她,为什么要她跟着。
马车里,
姜嬷嬷倒是掩住嘴笑了笑。
自家王爷什么时候也爱插嘴了,不过就是听外头那姑娘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的好听,心里呀不高兴了。
其实若是王爷身边真有个知冷热的人,也是件好事,王爷又是有分寸的,自也不会为了她宠妾灭妻,冷落未来的王妃娘娘,阿颜也是个懂事的,也没有什么母族势力,不会恃宠而骄,这样一来,倒也是好事。
她看着王爷长大,自然也希望王爷能有贤妻美妾在侧,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孤零零的。
看看哪家王爷,不,哪家世家公子,到了二十,连个暖床的通房都没有的。
“嬷嬷这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裴湛坐在软塌上,见人捂着嘴笑的开心,不知道姜嬷嬷心里想的,也就根本猜不透姜嬷嬷笑了的原因。
“没什么,老奴这不是因着能见着太后娘娘高兴嘛。”
姜嬷嬷转了转眼珠,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
“其实老奴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想了想还是需要同殿下说一下。”
“太后娘娘之前同老奴说,给殿下选了人江家姑娘为正妃,人家江家也是世代书香门第了,这次看着娘娘的意思,是想趁机会让您与江家姑娘见上一面。”
“这带着阿颜...是不是不太合适。”
江家姑娘自然不是容不得人的,只要阿颜能老实本分一些,想来江家姑娘也会善待阿颜,一个正经妾室的位置想来还是轮得上的。可是如今,王爷却带着阿颜,这不是给阿颜树敌来着,万一惹了未来主母的不满...阿颜这日子就怕不好过了。
“嬷嬷,你老人家想太多了。”
裴湛本就不欲与江家结亲,带着阿颜也是手段之一。
“王爷心里有分寸就好。”
姜嬷嬷也知道,自家王爷向来是个主意大的,就如同当年可以不顾太后娘娘的反对,执意从军,在边关虽然是闯出了名头,只可惜,临了临了,却错过了自己父皇驾崩前的最后一面。
王爷嘴上不说,但心里却一直有个疙瘩,从小就是,比起太后娘娘,王爷一直是比较亲近先帝的。
“不过...”
裴湛顿了顿后,继续说道:
“本王倒是不知道,嬷嬷什么时候这么为那阿颜考虑了。”
裴湛刚才也听出来了,比起说起自己娶妻的事情,姜嬷嬷还担心着阿颜未来的生活,就像他难不成一定会要了她?
没听见姜嬷嬷的回答,倒是先听见了一声叹息。
“这丫头也是个可怜人呐,殿下是没见到她身上的伤呀,真是可怜呀。”
“还从小就被父母卖了,那可真是亲生的呀,比...比从小死了爹妈那还要可怜呀。”
自有失孤,大不了是天不怜见,可被这亲生父母亲手卖掉,还是长了记性的年纪,也不知道这得多难受。
“就说这郑昀,小时候父母没了吧,好歹也还有郑家收留,从小也不算苦,可这阿颜,自幼就被拿来卖去,到了梁府,梁家父子又是哪个不作孽的。”
说着说着,姜嬷嬷就开始了抹眼泪,她平生也不是没见过受苦的人,可还真没遇见这十来年都这般不顺的人生。
最天可怜的是阿颜不是完全没有亲人了,只是这不知道在哪的亲人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她了,有一次她还看见阿颜对着那满月发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惦记着她那天杀的父母。
都说这苦尽甘来,也不知道,阿颜的甘是不是自家王爷。
“本王到不知道那女子这么会收买人心。”
裴湛说话的时候,隔着马车门看向了阿颜的方向,只是话虽然这么说着,却不由闪过她之前红着眼眶看着他的模样。
真是一个难缠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哦,这该死的日子。
有些剧情就发生在下面几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