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动火光间,阿颜有些不自在,忽明忽闪的烛火晃得她难受。
连营帐顶棚都映照着摇曳的灯芯。
就如同与她一样摇摇欲坠。
“在想谁?”
裴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指尖带过她的下颚,恶哏哏地诘问着她的出神。
他幽深的眸子中,似有倾洪喷薄欲出。
阿颜刚还没从兴致中缓过来,眼里噙着朦胧的雾气,还有些低沉地喘着气,也不知道裴湛今日是受了哪边的刺激,许久不来找她,一见她,便如猛虎夺食一般,将她往床榻上带。
也不知他满足了没有。
“在…自然是想的殿下。”
开口时,才发现她的嗓子有些干哑了。
较之之前,今日的裴湛有过之而无不及,好似找到了什么门窍,引得她都情难自已。
她有点明白姑姑说的鱼水之欢是什么意思了。
女子迷离的眼神,裴湛透过那棕色的眼眸,看见了他的倒影,像是被她取悦,绵密的味道一路蔓延至她的耳垂。
耳垂被绵绵细细地覆盖,引得她不上不下,只想让他快些。
阿颜想着,等事情都结束了,她要找个听话的男子,让他做什么便做甚么,轻重徐疾得由她说了算。
而不是现在要表现得像个木偶,得由着人家的节奏。
又一个时辰后,纷沓才消停下来。
像是过后的酣畅,裴湛伏身靠近女子的颈窝,那里的香气最为浓郁。
即使女子未施粉黛,他却觉着香甜迷人,令他沉醉。
如此一番宣泄过后,近日来浮动的心似是安静了下来,耳边只剩下彼此连续的心跳声。
而他也不觉着吵闹。
只是突而又想起方才的场景。
眼神又晦暗下来。
卡着她腰间的手粗野的用力,想将这个没心少肺的女子看穿。
“为何喜欢本王?”
阿颜正心生泛滥,哪能好好思考什么问题。
便只能想了个最不易出错的回答,
“因为殿下救了阿颜。”
刚说完,身下却感觉到一疼。
这是裴湛在表示他的不满。
他确实不喜欢她的回答,如若当时救她的是别人,她也会在人身侧如此婉转不成。
他不反驳,却用行动表达着他的不满。
阿颜不知道这个回答有什么问题,自她说后,裴湛便如饿狼,差不多活吞了她。
事罢,额前的发丝已被汗液浸湿,如今如她一样,服服帖帖地倚靠着。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裴湛起身的声音,随后又进来了两个侍女,替她擦身后,她才又彻底睡了过去。
…
清晨微露,阳光正好,阿颜却是连一个小拇指都懒得动。
她做梦了。
梦见自己有了一方宅院,桃子在院中嬉闹,她则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暖意散在院中各个角落,枝头的桃花盛开,结出累累桃果。
正惬意之时,却忽而被人覆上了手背。
激得她马上睁开了眼过来。
“嬷嬷,是您呀。”
姜嬷嬷一进来,就只见人一动不动的躺着,便是连胸前的起伏都没有,安静的可怕,她这才试了试温度。
谁知她一搭上,阿颜就睁开了眼,着实吓了她一跳。
不过,看着她寝衣下的缀红,姜嬷嬷已然忘记了阿颜方才那一瞬警惕冰窟的眼神。
反而叹了口气,有些惴惴不安地说道:
“娘子,方才皇后娘娘那边传话来,说想见娘子一面。”
姜嬷嬷这边是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颜娘子曾经是长公主府上的婢女,皇后娘娘正是长公主与高国公的长女,颜娘子之前还与皇后娘娘的胞妹安和县主有那些恩恩怨怨,这莫不是…
想着想着,便在犹豫要不要去告知王爷,可若是王爷因此与皇后娘娘一派结怨,那她是万死难辞其咎。
如此一来,也只好委屈一下颜娘子了。
“皇后娘娘吗?”
阿颜一听秦鸢华要见她,也是有些不解,特别是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
不经觉着有些头疼。
她倒不担心秦鸢华会认出她,她们只在多年前打过一次照面,而她这些年来变化很大,况且容貌相似之人也不少,再见,应当也是认不出她的。
只是为何这次要见她。
“正是,来人还问说,不知娘子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听姜嬷嬷这么一嘴,阿颜好像是想通了什么,难怪,裴湛会有舒痕膏从宫中带来,原来不是来自太后,而是皇后。
即便是想明白了缘由,也不乏有些头疼。
她始终对见秦鸢华很排斥,更不用说是去如此近的与她接触和相处。
阿颜还记得第一次见秦鸢华的场景,那是六年前。
那时裴竞正在与秦家议亲,为此,当时长公主与太后安排了两人先见上一面。
那也是她第一次看见秦鸢华,即便只是站在远远的,阴暗的角落里,
她还是看到了一身华服的秦鸢华,拿着团扇,身前绣着大朵的芙蓉花,在日头下熠熠生姿。
人家发髻上的珠钗晃过她的眼,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可以这么高贵无暇,高贵到连下马车时都要踩在那锦绣软垫上。
她原本想趁无人的时候摸一摸那脚垫,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绸缎,上面甚至还绣着木兰。
可她才用指尖轻轻碰到了一下,转头就看见了秦鸢华正被人簇拥着往这边走来。
也是那时,十四岁的她第一次正面见到了十七岁的秦鸢华。
她吓到了,怕她怪罪她摸了她的脚垫,心下一害怕,便只会跪了下来求情,更是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
秦鸢华当她是裴竞府中的小丫鬟,也不与她计较,被逗笑般笑着叫她起来,还让人给了她一块绢帕擦脸。
她的每一处都彰显着精致华贵,便是鞋上的刺绣都带着金线,连笑,都如同天上的浩然皎月俯视溃烂的污泥,带着慈悲,又带着怜悯。
其实,秦鸢华明明比大多数人都对自己友善,她却最终还是落荒而逃。
因为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与人之间可以有那般大的区别,如同一个在云端上,一个在尘埃中。
也是自此之后,她再也不敢仰望不属于自己的人和事。
“娘子,娘子。”
姜嬷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年为何如此自卑,现在想来,或许是当初的自己太弱小了。
“对不起,嬷嬷,我刚刚…”
她承认,她之前是嫉妒秦鸢华的,嫉妒她的方方面面,其实也不仅仅是秦鸢华,只是秦鸢华刚刚完美的过分罢了。
“老身知道的,娘子也不用太过不安,皇后娘娘最是贤良温舒之人,自是不会为难娘子的。”
是呀,贤良温舒,这四个字最适合她了,秦鸢华其实和她妹妹安和有很大的不同,秦鸢华是温柔的,更不会苛待奴仆杂役,甚至,她对下人也多有宽容。
有时候都不知道她图什么,可以这么一心一意对着裴竞,她就觉着裴竞压根配不上秦鸢华。
“是。”
阿颜收敛下自己的回忆,按着姜嬷嬷与她说的,在觐见皇后前沐了个浴。
…
依着吩咐,阿颜去皇后的营帐见秦鸢华,临了,她还有一些紧张,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提步走了进去。
皇后规格的营帐果然华丽,比起行宫来,也是不遑多让。
一进去,阿颜便看见除了坐在正中间的秦鸢华和一旁的安和县主外,谢婉芸竟然也在。
阿颜确实没见过谢婉芸,芸贵嫔是裴竞在她离开汴京之后封的嫔妃,她之前甚至都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更遑论了解她了。
便是之后,她也不会去了解。
跪下依次问安,她便听见左手边,谢婉芸以扇遮着唇,说道:“哟,宁王殿下的眼光就是好。”
似是黄鹂鸟的声音,清脆婉转,她倒是不知道裴竞喜欢这样的。
谢婉芸说话间,还睥了安和县主一眼。
阿颜低着头,都可以想象安和县主如今定是一副很生气,又拼命憋着的模样。
看来谢婉芸和秦鸢华都已经斗到明面上了。
安和确实很气,这不就是在说四表哥看不上她,是因为她不如一个丫鬟,但也不敢在长姐面前放肆,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她长姐了。
可想想还是很气,越想越气,还是忍不住回嘴道:
“再好也是个没名分的,连个妾室都不是。”
说完,就被她长姐扯了衣袖,在她眼神示意下,低头闭上了嘴。
“颜姑娘莫要在意。”
秦鸢华的声音唤起了阿颜的回忆,那时她也是用着相同的语调问她有没有事。
“奴婢不敢。”
“颜姑娘别跪着了,落座吧。”
“奴婢不敢。”
和这三人一同落座,她还真怕有什么事非。
人也不为难她,站着也让她站着了。
果然在随后这三人的话里话外间,除了皇后关心了一下她的伤势,其余的二人不外乎就是一方奚落一方无宠,一方讽刺人就是个妾室,还连个妃位都够不上。
不过,这也证实了阿颜的猜测,裴湛之前为她出了头。
为何?
谢婉芸和安和争得激烈,秦鸢华却将目光放在了进来的后一直站在一旁的阿颜身上。
她总有种熟悉感。
可也说不上哪里像,明明一点也不像谢婉芸,可看着她,就容易想到谢婉芸。
作者有话要说:十四岁的颜荇,自卑敏感
二十岁的颜荇,我最棒
希望大家都能自信满满,虽然这世上自己不一定是什么最好的,但是大家都是独特的。
题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