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月忍不住靠季玉泽更近, 反手攥紧他的手腕,声音低低地喊:“你说她会不会是梓娘?”
对于梓娘,她是不熟悉的, 只见过一面, 而且距离也不算很近的那种。
况且,现在的尸体面目全非, 压根辨认不出是不是自己见过的那位梓娘。
倘若不是梓娘, 那衣柜里的尸体又会是谁?
杀了衣柜里的人的人会不会也是偷换道具之人?
这两桩命案,扶月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一定是有关联的,联系点无非是徐达明。
季玉泽微微蹙眉:“不知,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处罢。”
扶月点头。
鼓起勇气,她探了探看似已经成了尸体的尸体鼻息, 以确认是否真的死了。
一点儿呼吸也没了。
她颤着收回手。
即便是受到大理寺卿的委托来协助大理寺办理此案, 但蓦然掺合进新一桩凶案里, 确实说不太过去。
退一步来说,这样也会打草惊蛇, 百害而无一利, 完全不值当。
凶手在暗处, 大理寺在明处,他们现下亦在暗处。
可一旦掺一脚入今日案件,肯定暴.露出来, 跻身于明处,对查案非常不利。
扶月决定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看了看手里绣着明字的荷包, 她踌躇几番, 还是揣袖里了, 回去一定得仔细想想荷包有哪儿不对劲。
关上柜子后, 环视房间一遍,确定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才准备走人。
走到门前,扶月听见外面隐隐约约传来谈话声,其中有一道声音貌似还是柳娘。
“什么?您是来找梓娘的?她不在前院吗?”
房间外,柳娘指尖掐入掌心。
“说什么呢,梓娘不是生病了吗,我叫她去前院作甚,把病气传给客人?看你是干活干傻了罢。”
老鸨慢慢地朝梓娘房间走来:“对了,你不是一直在照顾她吗,近日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可能是因为生活在百凤阁的缘故,老鸨素来爱打扮得花枝招展,衣裳颜色鲜艳,穿金戴银。
蜡黄的脸涂着厚重的粉,但依旧掩盖不住脸上的褶子多得几乎能夹死苍蝇的事实。
问话之时,老鸨右手摇着牡丹扇,涂着大红色的唇瓣一张一张。
像爱吸人血的鬼。
叫人看了莫名觉得别扭。
柳娘跟在她后面,面微露不虞,但掩饰得很好,冷淡道:“没发生过什么事。”
“是了,那位听雨阁阁主倒常来找梓娘姐姐。”她像是不经意提起。
老鸨扬眉:“此事不必理会。”
停了一下,柳娘又道:“不过我刚才来梓娘姐姐房间之时,她的确不在,我还以为是您让她到前院了。”
闻言,老鸨瞪了她一眼:“她那个贱蹄子能跑到哪儿去?我警告你,别起杂心思,否则我有你好看的。”
柳娘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没回。
看着门纸倒映出来的人影离门口愈靠愈近,扶月一个激灵,忙拽着季玉泽往窗户走去。
往下一看,下面是一条小巷。
在别人推开门前一秒,他们从木窗跳了下去,摔下地的那一刻,扶月恰好枕在季玉泽身上。
她脑袋靠在他胸膛前,耳畔挨着的胸腔轻震,恍惚中能听见一声闷哼。
条件反射地往一侧滚去,扶月腰间溘然一抽。
虽然巷子没人,但也不宜久留,她苍白着唇匆忙地站起来,弯腰拉他。
“把手给我。”
季玉泽缓缓抬眸,盯着她的腰不说话、一动不动,松散的衣襟敞开,露出他精致的锁骨和雪白的脖颈。
热风阵阵,似不要银子地吹来。
豆大的汗一滴一滴地砸地,扶月无心欣赏美色,紧张地看了几眼巷子头和巷子尾,再抬头看一眼梓娘房间的窗户。
四下无人,暂时安全。
悬起来的心往下放了放。
误会是自己说得太快,对方看不清楚,她耐住性子重复一次:“把手给我。”
苍白的手慢慢捡起地上的帕子,季玉泽面色如常,轻轻地抬起手,搭到少女白嫩小巧的掌心。
看到他捡帕子的动作,扶月才注意到用来绑他伤口的帕子松开掉地了。
帕子上的明月被血硬生生地染成了血月。
想起那声闷哼,扶月忐忑地问:“掉下来的时候,你是不是伤到了其他地方?”
视线往下一抬,一颗尖锐的石头映入眸里,还沾了些血渍。
她心紧绷:“你被硌伤了是吗?”
季玉泽弯下腰捡起那颗带血石头,抬目,不是很在乎地轻飘飘嗯了声。
往扶月刚才滚去的位置一瞥,他目光轻轻顿住。
此刻,头顶上方忽地传来一道尖叫声:“啊!快来人啊!出人命了!”
扶月抬头看了一下,知晓柳娘她们应该是发现了衣柜里的尸体。
因为那具尸体瞧着刚死没多久,血还没凝固,滴到衣柜板上的血会顺着柜门缝隙渗出来,等她们进去便能看见了。
关键之时万万不能慌,她努力地使自己忘掉刚才的惊悚画面。
“我们现在回季府,给你包扎伤口。”扶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季玉泽注视着她,冰凉指头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虎口,微微弯唇,露出个挑不出毛病的笑。
“好,听月娘的。”
看着他的笑,扶月僵硬了下,却还是拖着人往巷子尾跑去。
看着拉着自己的扶月的脑后勺,季玉泽没再说话,冷不丁地转头回去,与站在木窗前的老鸨对上眼。
老鸨身子颤栗。
在看见衣柜里的尸体时,手中的牡丹扇没掉地,但在这时,牡丹扇骤然坠地。
季玉泽面上已没了笑,唇型极其好看的唇角弧度下拉,漆黑的双眸貌似能穿透人的身体地看向扶住窗台的老鸨。
眼神将温柔与冷漠怪异地结合成一体。
看老鸨像看一具死尸般。
老鸨咽了咽唾沫,对上这么一双眼睛,只觉心差点跳出来,明明天热无比,自己却如身坠寒潭。
是他...
此事怎么会牵扯到他?一贯处事沉稳的老鸨难得露出一丝不安。
几秒后,季玉泽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专心地摩挲着扶月的小手,低眸看她裙摆拂过自己的衣摆。
有些想把裙摆和衣摆一块拴起来。
他睫毛轻眨了下。
跑到房间外喊人的柳娘一回房间便看到对着窗户外面发怔的老鸨。
眼里闪过一丝疑问,她快步过去,顺着老鸨目光看,措不及防地出声。
“您在看什么?”
小巷子空无一人。
老鸨转过身,颤着捡起地上的牡丹扇:“没什么。赶紧将此事告知官府,快些。”
牵扯到命案,百凤阁的生意怕也是会受到影响,这回事情闹得可大了。
念此,老鸨原本就皱的脸现在皱成一团。
柳娘像是压抑着些什么地看着衣柜里的尸体,忽道:“您不会是贼喊捉贼罢。”
老鸨抬眉,不敢置信地看过去:“柳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柳娘闭了闭眼,嘲讽道:“这具尸体很有可能是梓娘姐姐,若是她被害,您敢说您脱得了干系?”
啪——
巴掌声响彻不大的房间,气愤到极致使老鸨本就奇怪的五官更加扭曲。
“柳娘,你可知乱说话的代价?别忘了,如果不是我,你可能早死了,你也算是百凤阁养大的,这般对我,叫忘恩负义!”
不知为何,听了这番话,柳娘额间青筋猛地乱跳:“忘恩负义?”
老嬷嬷和几位百凤阁小厮急匆匆地跑进来。
看到血腥的一幕,他们面色顿时变得铁青,知晓这下子百凤阁倒霉了,妥妥地摊上命案。
老鸨还算冷静,呵斥道:“还愣著作甚,去报官啊!”
活了几十年的老嬷嬷看形势不对,余光瞄到柳娘脸微红,悄悄地挪到她身侧,拉了拉对方的衣袖。
“柳娘,可吓到了?”
柳娘额间青筋尽褪,恢复如常:“尚可。”
老嬷嬷打量着两人神色,试探性发问:“衣柜之人可是梓娘?”
老鸨不语,柳娘回:“暂不知。”
*
从街上回来后,小秦放心不下,一直守在兰竹院门前,要说没他在身边,扶月该如何畅通无阻地同季玉泽交流?
难不成用手或者纸张写字?
正疑惑着,眼一扫,只见扶月跟季玉泽一前一后地往这边走来,小秦忙迎上去。
还没来得及高兴他们安全归来,看到季玉泽手上的血,他腿一软。
“扶二娘子,这是怎么了?奴才家郎君他......”
扶月打断小秦,吩咐道:“先别问,去找你经常召的大夫,不要惊动府里其他人。”
小秦应了声,随后对季玉泽打手势。
一套手势下来,她看得晕乎乎的,不知他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但也耐心地等打完手势。
可小秦打完手势后,季玉泽忽开口对他道:“不用找大夫,不过是小伤罢了,人多口杂,你准备好些水和药,月娘替我包扎便可。”
听言,小秦踯躅,不敢违背主子命令,唯有应好。
见此,扶月不赞同地翕动了下唇瓣。
可一对上季玉泽的眼睛,她反驳的话瞬间扼杀在摇篮中。
送水和药进房间没多久小秦便被遣到兰竹院院门守着,防止其他人进来知道季玉泽受伤。
房间里,只有南边的窗户开着,光线略黯淡,扶月点着靠近床榻的油灯。
油灯下,整齐的檀木床榻上盘膝端坐着位身穿月牙白云纹衣衫的青年。
季玉泽貌若好女,整个人干净得看似一尘不染,此刻衣衫半解,堆滞到精瘦的腰身间。
露出来的冷白肤色背部右前方有一道鲜红的伤痕。
蝉鸣阵阵,扶月扭干白布,拭擦一遍他的伤口,再端起药,坐到床榻边上。
她温暖的手指沾上微凉的膏药,一点一点地涂抹上去。
低头认真涂药的扶月脖子突然染上一抹能冰入骨头的凉意,继而慢慢探下去,她呼吸有些发颤。
只见季玉泽凉指温柔地挑开她本就松散的衣襟。
作者有话说:
感冒好些了,谢谢小精灵们的关心,周末我看能不能努力一把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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