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被拉开, 马车里是刘成姚那张难看的死人脸。
薛如意目光在马车里四处搜寻,连坐垫下都想拉起来看一看。来回看两三遍都没瞧见人,冷声问:“他人呢?”
刘成姚也想问,人呢?
打脸来得太快, 万万没想到王家二郎居然是这样的二郎, 如此怕一个妇人,还真跳车跑了。刘成姚觉得这么多年的信仰有些崩塌, 惊才绝艳的少年郎怎么会变成如此惧内。
章太傅若是知道他成了这般模样得多痛心。
偏偏刘成姚还不能说实话, 只能看着凶悍的薛如意厉声道:“薛姑娘, 擅自劫停钦差的车驾可是大罪, 念你丧夫悲伤过度,此事本官不计较便是,你速速退去……”
他还没说完,薛如意哗啦把车帘子放下, 帘布直接砸进刘成姚还未闭上的嘴里,险些把他的嘴打歪。
呸呸两声后,脸更黑了。
薛如意放下马车帘子后,叉腰环顾四周,发现丁野人影也不见了。她冷笑一声, 朝着两边树林大喊:“王晏之, 有本事装死, 没本事出来,孬种。”
躲在林子里的三父子也跟着到处找, 薛二拿着望眼镜在树林间圈巡, 嘀咕道:“阿爹, 你方才有看到轿子里有人出来吗?”
薛父摇头:“那么远, 又有侍卫挡着, 没瞧见。”他一拍大腿,哎呀道:“难道他没和刘成姚那狗官一起来,不会是虚晃一枪,故意让那破小孩引我们来这吧?”
薛大蹙眉:“姓王的心眼这么多?二弟,小凤呢?”
薛二努嘴:“在小妹那呢。”
站在一大群侍卫中的薛如意突然吹了声口哨,一只凤头鹦鹉绕着她飞了两圈,然后拍拍翅膀往小树林里飞。众侍卫连同站出来的刘成姚都惊奇的看着。
还不等鹦鹉飞进去树林,里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树杈上滚出一个人影,赫然是刚刚跑了的丁野。他揉揉屁股幽怨抬头看了眼身边的棵,然后在那无声的警告中缩了缩,扭头往对面窜去。
凤头鹦鹉闻到熟悉的虫粉味道,兴奋的追着他跑。
薛如意见就他一人,又环顾林子一圈气道:“真能耐!”
她又吹了声口哨,然后百来个手持长刀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将刘成姚的护卫队团团围住。
躲在林子里的薛二唬了一跳,问道:“阿爹,小妹不是带了三条猎犬出来,怎么变成这么多黑衣人?”
薛父摇头:“不知道啊。”
众侍卫惊慌,齐齐往后退,退到中心护着刘成姚。刘成姚扫了眼杀气腾腾的百来号人,朝薛如意喝道:“你想干嘛,带这么多人来?”
薛如意也有些懵,她带的明明是狗。这眼前的一幕莫名有些熟悉,她很快想起船上的那一幕,讽刺道:“怎么,找这么多人来,又想用假死的那一套?”
刘成姚立刻反应过来,反问:“这不是你找的人?”
找这么多人得花多少银子,她还不至于那么大方。
“少故作迷魂,这些明明是你的人,我才不会再上你们的当。”
黑衣人懒得他们废话,带头的人把刀举高,喝道:“杀,一个不留!”
最近的一个侍卫被一刀砍了脑袋,温热的鲜血溅出三丈远,连薛如意鼻尖上都滴上一滴。浓重的血腥味让她回神,这绝对不是在作假,是真真切切杀人了。
薛如意眼眸睁大:阿娘说什么时候都要镇定,别慌。
她迅速退到刘成姚身边,躲在树林里的薛家三父子惊愕:这群人是真的来截杀钦差的!
他们正要站起来,就被丁野拦住,小破孩手张得老开,急道:别去捣乱。
薛父伸手去掰他:“让开,什么叫捣乱。”他目光越过丁野往薛如意看去,就见一青衣人执一柄细软流银剑,动作快得出现残影直冲到如意跟前。
赫然是躲藏许久的王八羔子——王晏之。
薛如意只感觉青影一闪而过,然后一条白色的腰带缠在眼睛上。那腰带上是淡淡的苦药味,柔软的蜀锦布料是她前几日才给他置办的。
耳边风声鹤唳,混杂着剑划破皮肉的战栗声,一阵剑锋过后,浓重血腥味在空气中漫延。一声接一声的重物倒地的声以及四周众人惊恐的吸气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薛如意晃神一瞬,猛地拽开蒙在眼睛上的白色腰带,腰带的尾端一滴血珠子滑进她手腕。瘦削高挑的青衣人挡在她面前,软薄的剑自上而下浸染丝丝血迹,剑身轻颤,在地上洒出点点血梅。
四周,触目所及的是一地血红的尸体。
他侧脸是薛如意从未见过的冷峻,血污沾在他脸庞,打湿他的鞋面,他一无所觉。整个人仿佛从地狱来的修罗,谁也不敢轻视。
百来个黑衣人,只剩下一个还两股战战立在对面。看王晏之的眼神带着无边的恐惧,转身就想跑。
他声音森冷如淬毒的寒冰:“既然来的,跑什么?”滴血的剑尖直指那人胸口,一个闪身剑贯穿黑衣人的身体。
没想到杀他的人来得这样快,连刘成姚这个钦差也敢动,这些人看到了薛家人……
他面无表情的抽出,最后一个黑衣人连惨叫都没有,趴伏倒地。
然后他转身看向薛如意,一改往日柔和的情态,整个面皮紧绷,眸色浅淡没有温度的盯着她:“你看到了,只要接近我就会不断有这种事,上京更甚。”
树林里传来莎莎的声响,一阵风吹过,他衣带翻飞,身上是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和疏离。
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薛如意一步步走近他,在众人的注视中,举起手一把掌把人扇飞了。
哐当一声直接砸倒一片观望的侍卫。
王晏之挣扎着爬起来,万万想不到她会是这种反应。
薛如意冷冷道:“装逼遭雷劈,露了两手就开始四十五度望天了。”真当自己是美强惨啊。
众侍卫齐齐抽了口气,薛家姑娘好勇,王八之气全开的王阎王说扇飞就扇飞,都不怜香惜玉的么。眼见她又在捞袖子要打人,众侍卫齐齐爬起来,将倒在地上的王晏之团团围住。
丁野见自己世子被打了,也顾不得薛家三父子,扭头就朝薛如意跑来。不敢动世子妃,他也只能扑过去护住自己主子。
王晏之被困在最里面,下意识把手里的软剑收起来,又弱声吩咐:“谁也不准还手。”
薛如意拎起拳头就砸,薛家三父子赶来,赶紧一把拉住她,劝道:“如意,如意,别冲动,你那力气只怕会出人命。”
刘成姚瞧着这一出闹剧,大呼荒唐:“快把人拉开。”
薛家三父子是把人拉开了,然后他们三个一起上,摁住王晏之就打。丁野死死的护住他,其余侍卫也不敢怠慢,严丝合缝护在他上头。
薛父越打越气,骂道:“什么人,以为长得好看就不打你是吧?”
“弱小可怜无助,这么会演怎么不去唱戏啊。”
父子三人配合默契,干净利落的狠揍一通。一刻钟后,三父子终于打舒坦了,揉揉手走到薛如意身边。
护住王晏之的人被推开,丁野龇牙咧嘴的上下瞅瞅自己主子。坐在地上的人衣袍脏乱,乌发乱飞,唇角破损眼角红肿,看起来十分凄惨。
他不仅没气反而笑了一下,抬眼问:“打够了?”
薛如意板着脸回:“勉强够了,让其余人都退下去,我们谈一谈。”好好谈不要,非暴力不合作是吧。
王晏之挥手,示意丁野带人下去,又朝刘成姚道:“平阳兄,我同他们谈谈,你带人去前面等吧。”
刘成姚叹了口气,带人到树林尾端等。
王晏之坐在地上开口:“我真名叫王晏之,上京城承恩侯世子。”
薛忠山板着脸,喝道:“还有呢?”
王晏之面皮抖了一下,怕死这个老丈人了:“二十有三,病重十年,迦叶寺的方丈断言我活不过今年,路过青州求医被刺杀,被如意捡了回去。”
薛大敲敲地面:“说重点。”
王晏之手指缩了缩,像是被审问的犯人:“尚未婚配。”
薛大冷声质问:“那你一直装失忆还入赘是什么意思?”
来了,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王晏之捏着的手发颤,继续道:“一开始我装装失忆是怕你们嫌麻烦不医治我,后来入赘是想把你们带到上京城,但现在我后悔了。”
他看向薛如意,眸光里是深沉的无奈与痛苦。薛如意觉得有些人好好说没用,非得揍一顿才能老实。
“你们待我以诚,我心有所感,我喜欢如意,不想把她拉入泥沼,才想假死脱身,竟是被你们发现了……”
他目光从愤怒的薛家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又落在薛如意身上,轻声道:“如意,对不起。如果你愿意和我回上京……我保证用命护你。”
若是薛家人没发现,他走了也就走了。但是现在,他一旦走了就有可能和他们再也无交集。
王晏之舍不得……
他朝薛如意伸出手,眸子里藏着希翼与害怕。
四周寂寂,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中,薛家几人渐渐冷静下来,都盯着薛如意看。
薛如意目光则落在王晏之伸出的手上,那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是她一惯喜爱的样子。那么好看的手,指尖到手腕却沾染了鲜血,一路蜿蜒、惨烈夺目。
半晌后她开口:“从我把你捡回来你就没一句实话,我怎知你现在不是骗我。如你所说,上京危险,你的命是命,我的家人也是命。天子脚下我还没自大到可以帮到你什么,你走吧,从此后我们两清,今后再遇只当从来不认识。”
薛如意决绝道:“此后我们两清。”
王晏之伸出的手颓然落下,整个人像是没了生气,转而又无奈苦笑:“恐怕不能两清了!”
薛如意沉着脸看他,薛忠山喝道:“你什么意思?”
王晏之道:“我本想趁着杀我的人没来之前假死离开青州,之后会派人在青州地界守着,谁来查我这期间的踪迹就格杀勿论。这样他们就不会知道是你们救了我,但是这群人提前到了,还看到了你们,他们出来截杀前肯定已经把消息传了出去。今后除非我死,如若我安全抵达上京,他们要想再毒杀我,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能医治我的人。”
薛家三父子惊愕。
薛如意冷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家和你捆绑在一起了?要么你先死,要不我们家先死?”
王晏之抬头,眸子里全是歉疚,他捡起地上的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把刀塞进薛如意手里:“要不你现在杀了我吧,反正……我来时骗你。”
他沾满鲜血的手握住薛如意的手,薛如意错愕,手轻微颤了颤。
“杀了我,杀了我兴许他们就不会再找薛家。”
薛家三父子也没料到他会这样做,相处了这么久是人都会有感情,更何况如意对他情义非同一般。
明知道如意不可能杀他的。
四周寂寂,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漫延,俩人握住刀僵持着。
远处突然有马蹄嘶鸣声,刘成姚等人齐齐朝来的路看去,马上当先的是一名黑衣暗卫,身后似乎还载着一人。刘成姚正要让人上前阻拦,马后那人探出头来,朝着这边大喊:“如意……。”
众人这才认出来那人是周梦洁,只不过浑身染黑,像是从煤炭里滚过一圈。
马儿顷刻到了近前,暗卫勒停马,周梦洁跳下马背,朝如意跑过去。薛忠山瞧妻子模样吓了一跳,上前两步问:“梦洁,这是怎么了?”
周梦洁一把推开他,走到薛如意面前把刀打落,狠狠瞪了王晏之一眼,拉着她过来。
浑身黑黢黢的暗卫连忙走到王晏之身边,禀告道:“世子,那群人已经找到了如意楼,他们放火烧楼被我们及时发现,人已经全部击杀。”
薛家几人听到暗卫的话吓得要死,连忙围着周梦洁上上下下的打量。
“孩子她娘,你没事吧?”
“阿娘,有没有受伤啊?”
周梦洁摇头:“我没事,如意楼也没有事,只是损失了点钱财。”
看到她阿娘,薛如意才真真切切知道王晏之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反正这些人就是不能放过他们家了,就算王晏之死了,他们也可能因为怕泄露他是中毒的事而杀了他们家,或者因为曾经救治过他而找他们家泄愤。
从她手贱捡人起就注定了后果。
所以王晏之之前才急着假死跑路。
要是不弄死想杀王晏之的王八蛋是不能善了了。
他们薛家不想惹事,但不代表怕事,这都杀到他们头上了,连如意楼都刚烧,不弄死他们就不信薛了。
薛家人互看一眼,只是一个眼神,长时间的相处已经让他们能轻易明白彼此的意思。
得到家人的支持的薛如意扭头看向王晏之,王晏之几不可查的摆正身体。
薛如意道:“我可以和你回上京,但是有条件。”
王晏之眸子亮了亮,等她继续。
“我们要签订一份契约,一旦弄死害你的人,我们立刻合离。还有你欠我们家一条命,这几个月,衣食住行包括上学,还有骗我们家,如意楼被烧的损失,都得赔偿。”她往后看,询问身后的几人要赔多少。
薛二道:“纹银,十万两。”
王晏之:其实打算留给她的四成文渊阁股份根本不止十万两白银。
见他沉默,薛二以为银子太多了,随即道:“拿不出来可以用字画什么的抵押……”
王晏之打断他的话:“二十万两。”
薛家人齐齐抽了口气:二十万两,够开二十个如意楼还有多,挣个十年也挣不来啊。
王晏之觉得这样还不够,于是道:“要不三十万两吧。”
薛如意狐疑看他:“你有银子?”
王晏之道:“有,我是承恩侯世子,算半个皇亲。文渊阁也是我的,天启境内有三十家,每年进账就有三十万两。从我病重第二年开始,文渊阁就存在了。”
薛家人:那就是说除去承恩侯府,他身价至少百万以上!
三十万两好像有点少……
王晏之道:“原本我是打算把文渊阁四成的股份给如意的……”
四成股份,每年坐着就可以分十二万两。
薛大:“停停,打住,我小妹嫁你,之后再合离对名声有碍。你总得出点名誉损失费,就三十万两白银外加文渊阁四成的股份。”有了这些,小妹以后就是‘单身富婆’,养多少个小白脸都没问题。
养些单纯的,王晏之这种心眼多的不要。
“可以。”王晏之招招手,让丁野拿出笔墨。
丁野不明就里,随身掏啊掏,掏出笔墨递了过去。薛大惊讶,这破小孩身上啥装备都有,笔墨都藏。
王晏之铺开纸,垫着自己腿把条款一一写清楚,甚至还附加了一条:合离时,侯府的东西也可分一半走。
丁野看着看着眼瞪得老大,世子这算打算送薛家一座金山吗?侯府都给对方一半。
他写好后直接就着血摁了手印,又工工整整写下自己的名字。从丁野手上接过私印盖上,才把它递给薛如意:“如意,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
薛如意接过,薛家人立刻凑过去看。
基本上只要签了这份契约,将来一旦合离,他们薛家就可以躺平了。薛如意面色总算好看了些,又不放心道:“你先写一份合离书,像这个一样盖上手印名字。”
王晏之有些为难,试探的问:“合离书能不能晚一些再写?”
薛如意瞪他:“那我能晚点上京吗?”
王晏之秒怂,又乖乖写了一份合离书,同时签上大名,盖章摁手印,留了日期没写。
薛如意拿过合离书,拿过他手上的毛笔在合离书和契约书上工工整整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摁手印。做完这些眸子里总算有了笑意,把两份契书收好后,又板着脸朝王晏之道:“我会先和你回上京,路上必须大张旗鼓,把所有的刺客注意力都引过来。阿爹阿娘先回如意楼安排一下,之后你派暗卫护着他们进京。”
只要进了京,那些人就不敢明着动手,搞小动作谁不会啊,有他们哭的时候。
薛如意直直看向王晏之:“你的人护得住吗?”
王晏之点头:“嗯,我这边有五十个暗卫,各个是好手。只要没进京前,想要我命的人注意力都会在我身上,不会注意这边的。”
他迟疑道:“要不如意你跟岳父岳母一起走,我一个人走?”
“闭嘴!”薛如意又瞪他:“我们家在安排,没问你意见。”
王晏之讪讪闭嘴。
丁野立马也缩成鹌鹑。
她似乎还没满意,指着王晏之道:“你们两个先去刘成姚那等着我,我们家有事商量。”
王晏之只得带着丁野乖乖的走到刘成姚阵营。
刘成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薛家人,有些一言难尽。方才还觉得单独站在这有些吃瘪的刘成姚居然找到了微妙的平衡。
确定王晏之他们都听不到这边谈话,薛如意才满怀歉疚的开口:“阿娘,对不起,我不该随手捡东西的。害你们也要跟着进京,时刻处在危险中。”
周梦洁上前抱了抱她,笑道:“说什么傻话,捡都捡了,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薛家本就是一体,既然躲不过,就迎难而上。况且,阿娘也想去上京城看看,据说宫里的御医医术特别高明,说不定有机会切磋一二呢。”
薛二也乐呵呵道:“对啊,二哥早就想出去看看了,谁年轻的时候不想去‘北上广’打拼打拼。说不定哪天我当了大官,给娘挣了诰命,给自己挣了爵位,告老还乡就没人敢动咱们家了。”
薛大附和:“对,如意要聪明点,要是王晏之半路死了。你就跑掉,我们家偷偷躲到大山里去当野人也是可以的。”
薛如意噗嗤一声乐了:“我才不要当野人。”
薛忠山往王晏之那瞧了一眼,凑到薛如意身边压低声音道:“如意,阿爹和你说,女人不狠,地位不稳。你阿娘一拿手术刀我就怕,所以今后你要狠一点,对那小子不能太温柔了,棍棒底下出‘孝子’,对他也一样,以后用拳头说话。”
薛如意觉得阿爹说的对,之前就是对他太好了。
反正现在他也不是自己的夫君,契约和合离书也拿到手了。
周梦洁也道:“有句话叫‘恨他就嫁给他’,如意啊,他随时有可能再中毒,有娘在别怕。心里有多少气尽管朝他撒,他理亏不敢怎么样的。”
薛二附和:“非常对,小妹,只管作。作不死就往死里作,合离前务必要给他心灵造成不可磨灭的伤,让他尝尝被欺骗的滋味。”
薛如意不解:“作?”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困难,薛家四人一合计,薛父道:“这样吧,你先走,记住对王晏之那王八蛋不用客气,别顺着他就对了。等我们商量商量,给你出一本‘驯夫指南’,再让人快马加鞭给你送去。”
薛如意点头。
薛大想了想又交代道:“到了承恩侯府也别委屈自己,反正你也不是他们家的媳妇。等弄死那帮孙子后,你和他们侯府就没关系了。”
“嗯,我知道了。”
薛二从怀里掏啊掏啊,突然掏出一个东西递给薛如意,薛如意拿着好奇的打量:二哥又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薛二道:“这是我做的两个催泪烟雾弹,虽然没用过,但是应该能用的。原本打算截王晏之他们用,现在给你了,要是路上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你就用吧。还有小凤,你也带过去,它聪明,有人靠近会提醒你的。”
周梦洁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如意你赶紧出发,我们回去收拾一番,把如意楼交代好马上就进京。”
薛二立刻又道:“要不要给小妹带一点乡土去啊,她没走过那么远的路,万一到上京水土不服,听人说用土泡水喝能解啊。”
薛忠山一把揪住他耳朵:“走了,尽出些瞎主意。等我们出发的时候我一定给你带土。”
“如意,你快走,记得保护好自己。”
薛如意点头,她站在原地看着薛家四人一起往树林外走。王晏之默默走到她身边,喊了声:“如意……”
等薛家人完全走没了人影,薛如意才转过头看他,冷淡道:“走吧。”
见她还在生气,王晏之只能默默跟在她身后。
趁着薛家人说话的功夫,丁野不知从哪弄来了一辆马车。队伍重新出发,除了刘成姚亲卫队,王晏之这边只留了丁野一人。
刘成姚有些担心,王晏之却道:“不必担心,承恩侯大公子已经奉皇命前来接人了。我们出了青州就能和他们碰上,到时候刘大人先走,我同他们走就可以了。”
不管二叔和堂哥是不是害他们的人,只要身附皇命前来就不敢对他动手,甚至要保护他,他二叔那么精明的人应该很有分寸。
刘成姚点头:他实在不想和王晏之他们待一起了。
前面的马车里永远是闹哄哄的,才走了半天,王晏之已经被丢出来三次了。
偏生他还甘之如饴,丢出来又继续爬回去。
刘成姚实在没脸看,一想到他曾经敬佩的王家二郎居然如此惧内,见到薛家姑娘说话声都不敢大了,就觉得胸口被堵得慌。
等出了青州,到达云来县时,队伍终于和承恩侯府的人碰上了。
刘成姚谢天谢地,和王晏之匆匆告别后,赶紧走了。
等刘成姚走后,承恩侯府的大公子王沅枳才收回笑意,朝紧闭的马车道:“晏之,大哥来了,还不出来见见。”
马车里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么多侍卫看着,王沅枳觉得特别没面子。提高嗓音又喊了一遍:“晏之……”
砰咚!
马车里突然砸出个人,王沅枳没没反应过来就被砸了正着,充当了人肉垫子。他头磕在地上,痛得眼冒金星,气愤的吼道:“王晏之……”
侯府的侍卫刚想上前扶自己大公子,看清楚压着大公子人的容貌时,都立刻反应过来:这一定是他们要来接的侯府世子了。
王晏之怪不好意思的爬起来,顺便踩了躺在地上的王沅枳一脚。
又是一声惨叫。
“大哥来了,实在不好意思……快把大公子扶起来。”
众侍卫连忙七手八脚的把人扶起来,等王沅枳站稳,看清楚眼前人时,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去年王晏之来时,还病入膏肓就剩一口气了,如今瞧着虽是瘦削了一些,到底有了活气。
不仅人没死,病貌似还好了。
王沅枳眼里闪过阴霾,正想质问为何要砸他,马车里突然又跳出一人。他刚看清楚是个姑娘,那姑娘拳头就朝王晏之砸了过来,王晏之头微偏,那一拳正好砸在他眼眶。
砰咚!
王沅枳飞了出去,直直砸在一众侍卫身上,等他晃悠悠的站稳。才捂着被砸得青肿的眼眶,看向杏眼圆睁的薛如意:“你,你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