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晏之伸手去拉薛如意, 又介于她最近太暴躁,只敢扯了她袖子,介绍道:“兄长, 这是我娘子, 如意。”
薛如意发现他总是喊自己娘子,不是夫人也不是妻子。
捂着眼眶的王沅枳惊愕:“你, 你娘子?”他左右看看, 见一众侍卫也面露惊讶, 回过神又问:“不是, 你什么时候有娘子了?”明明才大半年没见。
跟在队伍最末的浮乔上前见礼,很顺口的喊人:“世子, 世子妃。”
王晏之侧头和薛如意小声道:“这是我院里的侍卫浮乔,他和丁野你都可以使唤。”
薛如意毫不客气的把他脸推开, 那动作落在王沅枳眼里又蹙起眉头。
这女子一看就是乡野出身,虽然生得还算好看, 但动作未免太粗鲁了。
王沅枳不赞同道:“晏之,你是侯府世子, 怎么能娶这样一个女子回去?”
王晏之道:“当初是她从雪地里救了我, 不然我肯定没命。”
王沅枳气道:“就算是救命之恩,也断没有挟恩以报,娶她的道理, 晏之你糊涂啊。”侯府高门大户怎么能娶乡野女子, 说出去都丢他的脸, 连他的妻子都是翰林大学士之女, 知书达理。
在他沉痛的眼神中, 王晏之幽幽道:“我没娶她。”
还不等王沅枳松了口气, 他又道:“我入赘了, 还是主动心甘情愿入赘的。”
王沅枳:“……”
“还有,我钟情如意,以后如意就是侯府世子妃。大哥以后请慎言,否则我必不会罢休。”
那维护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当年意气风发的影子。
而且他这堂弟眼神总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不似以前光明澄澈,也不似病重时古井无波,倒是有股凌厉狠辣的劲。人都带回来了他能说什么,换一个角度想,王晏之娶这样一个夫人也挺好。
这样祖母就会不喜。
他差点就成了世子,没想到堂弟又活了,这女子越粗鲁反而对他们二房越有利,说不定是他夺得世子之位的契机。
这样一想王沅枳面上立刻带了笑,朝薛如意打招呼道:“弟妹好。”
薛如意眨巴两下眼睛,突然朝他伸出左手,白净的掌心向上,很像是钰儿问他要东西的模样。
王沅枳尴尬一秒,故作不知:“弟妹这是做什么?”只要他不接茬,一般人人应该不会再硬要了吧。
但薛如意不是一般人,一来她本就不容易羞怯,想来王晏之的堂哥也不是什么好人,不坑白不坑。
原本她此刻应该在如意楼做生意挣大钱的,如今陪王晏之上京也算是一笔买卖。她想得很清楚,男人靠不住,挣银子才是正经。
于是她脸皮忒厚的道:“在我们乡下,新媳妇上门都是会给见面的或是红封的。你们侯府是高门大户应该不会如此小气吧,您又是我夫君的长辈,给少了也不合适。”
多日来没讨到好脸色的王晏之被这一声夫君给叫得妥帖了,立刻帮腔:“嗯,堂哥万不能小气了,我们侯府毕竟是高门大户。”
王沅枳:艹,这是拿他的话堵他呢,偏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不好不给。
毕竟,当初他妻子进门,家里的长辈都是有给见面礼的,大伯和大伯娘礼还挺厚。
王沅枳在身上掏了掏,碎银子不合适,玉佩也不合适,剩下的只有银票了。他摸出银票打算抽两张出来,哪想对面的薛如意直接全接了过去,数了数,弯着眼睛道:“五百两,虽然不多,但勉强还可以。等到了侯府,堂哥再补给我就好了。”
王晏之应声虫似的点头:“嗯,是不多,如意先收好,堂哥如今有官职在身,定然不会如此小气。回去会补给你的,堂哥是吧?”
噗!
王沅枳想吐血:那是五百两啊,还少?
他虽有官职,也只是个不入流的从从七品,一年俸禄还不够五百两呢。
这女子当真脸皮厚,王晏之脸皮是跟她学的吗?
他心里不舒服,面上还得点头道:“嗯,自然。回去就补给弟妹。”回去还有大半个月,到时候他忙得不见人,他们还能找他要不成。
哪想下一刻,薛如意道:“要不堂哥给我打个欠条吧,毕竟我乡野之人没见过世面,记性也不好。”
跟在身边的丁野立刻掏出笔墨递了过去,王沅枳脸比那墨还黑,最后还是乖乖立了个字据,承诺一回府就给她补见面礼。
薛如意高高兴兴上了马车,王晏之也立刻跟上去。王沅枳站在外头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挥手朝侍卫道:“启程吧。”
刚进去的薛如意又突然撩开帘子,朝他道:“哦,对了。麻烦堂哥在轿子上插上侯府的旗子,毕竟我乡野之人第一次这么风光,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才行。”
五百两银票都给了,还差插旗子吗?
王沅枳答应道:“好,现在就插上。”要是他知道插个旗子能引来这么多追杀,估计得气死。
车队缓缓启动,薛如意放下车帘子又开开心心数银票,丝毫没了刚离开时的伤感和方才的暴躁。王晏之小心翼翼观察她的神色,然后偷偷摸摸往她那边挪过去。
刚挪了一步,低头数银票的薛如意把腿一搁,直接搁到座位上,占了一边所有的位置。
冷声道:“找打是不是?”
王晏之委屈:“如意,之前你不这样的……”
薛如意抬头看他,“之前我对人一直这样,只是对你特别。但我发现你非暴力不合作,只能这样了……”
王晏之:“……”好吧,都是自找的。
薛如意把银票放回袖带里,重新看向他,认真道:“你知道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王晏之没说话,薛如意道:“我阿娘说是真诚,虽然我们只是契约关系,但为了确保合作愉快,再合离前你绝对不准骗我!”
王晏之点头:他明白了,他以为的为她好,她不一定觉得好。以后凡事都要同她商量,她不同意的事就绝对不做。
见他点头,薛如意又从怀里掏出他的小黄册子丢过去:“这是阿爹给你的,放开第一页,读一下‘三从四德’。”
王晏之手抖了一下,乖乖的翻开读起来:“老婆出门要跟从 ,老婆命令要服从 ,老婆讲错要盲从,老婆吃饭要等得,老婆花钱要舍得,老婆生气要忍得 ,老婆生辰要记得。”
薛如意道:“老婆就是娘子的意思,以后时刻紧记这几句话,除了第一条。”
第一条娘子出门要跟从。
她不想他跟着她?
王晏之挫败:“第一条不除也没关系……”
薛如意:“紧记第二条。”
娘子命令要服从。
王晏之乖乖闭嘴。
跟在马车外的浮乔眼角抽了抽:世子给侯爷的信不是说世子妃温柔纯善吗?
世子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他询问的看向丁野,丁野面色沉重:没办法,谁让他们世子有错在先,那样骗人,没被打断肋骨已经算好了。
丁野是一直跟着世子妃的,虽然知道世子是为世子妃好,可是当时他也看出来,世子妃有多难过。
又行了两日,前不着后不着店的,干粮吃得嘴巴秃皮。薛如意下巴处都长出个痘了,远远瞧见一片树林子,最前头居然有两个老人撑着面摊在卖面。
牛肉阳春面。
王沅枳先下了马车,又招呼王晏之和薛如意下车。他自己点了碗面,让众侍卫站着等,薛如意走过来后,朝擀面的老夫妻道:“这么多人,一人来一碗吧。”她掏出银票扬了扬。
侍卫都感激的朝薛如意道谢。
王沅枳郁闷得要死:拿他的银票请他的侍卫吃,还真会做人。
薛如意和王晏之坐下,见丁野和浮乔还站着,她摆摆手道:“你们也坐下。”她话音刚落,丁野立马窜到她对面笑呵呵的坐下,嘴里还念叨:“世子妃真好。”
浮乔扯了一下他衣摆,示意他要懂规矩。丁野不耐烦拍开他,“哎呀,你别扯我,世子妃让我们坐呢。”他大刺刺的坐下,甚至还掏出私藏的小零食分享给薛如意。
薛如意兴奋的起身找王晏之换了个位子,凑到他身边去,俩人吃起话梅。
王晏之:“……”他瞧了眼丁野,脸有些黑,最后还是无奈的朝浮乔道:“让你坐就坐,今后世子妃的话就是我的话。”
浮乔眼眸微睁,随后又点了点头,依言坐在丁野旁边。
热气腾腾的面上桌,薛如意刚要动筷子,就被王晏之拦住。众人疑惑,忽见他手心一截银针变得乌黑,丁野和浮乔警觉,立刻要站起来,薛如意一把把俩人摁住。
刚挑起一口准备吃的王沅枳脸都吓白了,立刻把筷子放下。蹲在旁边的侍卫听见这边的动静都齐齐看过来。
在灶火前忙碌的老夫妻见他们没动走过来笑呵呵的问:“几位客官怎么不吃啊?”
丁野把筷子一搁,看向说话的老妇人,很严肃道:“这面不符合我口味,给我煮另外一碗来。不要牛肉不要葱,一碗只要五十五根面条。”
老妇人松了口气,心说真讲究。她笑呵呵的应是,又看向浮乔:“公子怎么不吃啊?”
浮乔也学着丁野的样子把筷子一搁:“我也一样,一碗面要九十九根,每根六寸长一寸宽,葱段统一两寸长,牛肉要一样薄,多一寸都不要。”
老妇人面色僵了僵,看向薛如意。
薛如意面无表情道:“我要求不多……”
老妇人松了口气:还是姑娘比较善良。
然后就听她继续道:“一碗面只要一根,不许断,满满一碗,牛肉最好塞到面条中间裹住,做成夹心面。”
老妇人:“……”
老妇人不死心,一桌里总有个正常的吧,她继续看向王晏之。王晏之倒是温和“我娘子不吃我也不吃,我等她一起。”
老妇人,这一桌人都有毛病吧,吃个面穷讲究。
她原本慈和的眼神冷了两份,看向有些紧张的王沅枳问:“那您要什么?”
王沅枳什么也不想要。
但必须得说什么,他甲灵机一动,“我不喜吃面,只喝面汤就够了,给他们煮面的汤水给我留一份。”这样他一定排在他们后面。
老妇人僵立半晌没动,薛如意不悦道:“不能煮吗,不能煮我们走了。”说罢作势要起身。
“能,能煮。老头子,烧水重新煮面。”老妇人急了,转身的一瞬间面色变得狰狞。
夫妻两个开始烧水揉面,动作倒是熟练,可对方的要求太变态,实在做不到一模一样。偏生那桌人不依不饶,往往挑剔两下就要求重做。旁边还有一大群带着大刀的侍卫,两个人只得吭哧吭哧揉着面,隐在竹林里的黑衣人急得想骂娘。
临时雇这俩人是怕不能一击必中,来个双重保险。哪想这两人这么笨,死脑筋不会转弯,让他们做还真一遍一遍的做,天知道他们蹲在竹叶林里腿都麻了。
搞不定就抄家伙啊,放过来让他们来也行。
那老夫妻也很苦啊,揉了大半个时辰的面,手抽筋了,对方还不满意。揉到第十遍时,那老头嘴角一歪倒底开始抽搐,老妇人手里的面团都吓掉了,扑在地上大喊。
树林里的人黑衣人一看情形不对,直接冲了出来,将面汤团团围住。拔剑就冲了上来,王晏之把薛如意让到身后,冷声道:“来得正好,丁野护住世子妃。”
他话音刚落,就被薛如意一把甩到身后。
“如意!”
刚喊完就见薛如意抱住搭面汤棚子用的又长又粗的木头横扫。王沅枳这边人吓得齐齐低头,对面冲过来的黑衣人刹不住步子,被木头抡了个正着,齐齐飞了出去,躺在地上吐血不止。
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敲出来了。
王晏之惊讶的张大嘴:他只知道如意力气打,没料到这么大。
显然之前都是对他手下留情了。
王沅枳看向薛如意脸色发白:看来想赖见面礼是赖不掉了,他要是敢赖,这弟妹绝对能将他打成肉饼。
王晏之起身,朝还呆愣的一众侍卫道:“愣住干嘛,还不快收拾收拾。”
收拾自然就是‘收尸’。
众侍卫连忙抽刀先前,薛如意把木头放下,刚转身脑袋就被王晏之一把摁进怀里,轻声道:“等会就好了。”然后一双修长的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薛如意看不见也听不见,但是她知道‘收拾’是什么意思。她不怕的,不杀这些人这些人就会杀他们,不必每次都捂她的眼睛。
收拾完,马车驶过竹林,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刚想撩开帘子查看,滴答,一滴温热的血滴在她手背上,王晏之一把摁住她的手,温声道:“别看了。”
马车内安静,薛如意甩开他的手,兀自擦低落在手上的血迹。半晌王晏之突然道:“对不起……”
薛如意:“没什么对不起的,是我手贱捡了你。”
王晏之:“……”
“要是当初你捡我回来,我立刻坦白……”
薛如意把带血的帕子丢到桌上,很实诚的道:“那估计会被我们家集体丢到野外喂狼。”
王晏之:好吧,当他没问。
马车里又安静下来,外头王沅枳不住的催促:“赶快点,快进城。”他实在有些怕,从小到大,在上京都没经历过这种事。
才刚接到王晏之就差点被毒死,虽然有惊无险,但他一点也不想再经历。必须快点,再快点赶回承恩侯府。
傍晚他们终于赶到城镇,进去补充食物和水,为了安全,王沅枳决定留宿一晚。他身上没多少银票,找侍卫凑了一些,承诺回去后还。一进客栈就财大气粗的要了五间房,他不敢单独睡,让十几个侍卫守在屋子里打地铺。丁野和浮乔俩人一间,薛如意和王晏之一间,其余侍卫分两间睡。
薛如意边往楼上走,边朝丁野道:“再去找伙计多要一床被子。”
丁野啊了一声,去看王晏之的神色。王晏之摸摸鼻子点头让他去,他只得快步又往楼下跑。
浮乔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没说。
等到了屋子,薛如意先进去了。王晏之扭头朝浮乔吩咐两句,才跨进去。
薛如意坐在左边兀自斟茶,直接道:“以后我们都分床睡。”
王晏之点头,坐到她对面也斟了杯茶:“我吩咐浮乔去买了两身衣裳,一路奔波辛苦,待会你泡个热水澡,我给你守着。”
薛如意也不客气,等伙计送水上来,她舒舒服服洗了热水澡。洗好澡出来,衣服也送到了,王晏之让她先睡,自己也去洗了个澡,然后等他出来,薛如意已经兀自躺在床上睡着了。
九月的天,夜里已经有些冷,床上的薄被一半掉在地上。王晏之走过去,把被子拾起来给她盖好,站在床边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床上的人粉面朱唇,闭着的长睫卷翘,睡得毫无防备。
他叹了口气,只希望她快点消气吧。
他转身去抱丁野送上来的被子,把席子铺在桌边。朝床上看了一眼,想想又挪到离床三米处,刚铺好被子,又拉席子拉到紧挨着床。
要是如意掉下来也不至于掉到地下。
他伸手把灯打灭,合衣躺了下去。
小凤蹲在薛二给做的漂亮木架子上,一双小豆眼亮晶晶的到处溜达。
深夜,听到脚步声,小凤立刻跳到王晏之脸上,把人踩醒。他警惕爬起来,拍醒床上的如意,俩人睁着眼在黑暗里齐齐看向紧闭的房门。外头有模糊的影子在晃动,纸糊的房墙被人捅破,然后破掉的地方伸出一只只圆竹筒。
俩人捂住口鼻悄悄靠近门边,正要伸手去堵竹管。门外的黑影突然被人放倒,紧接着就是冰刃碰撞的叮当声。隔壁的王沅枳惊叫连连,一直在喊救命。
他们的门突然被人撞开,薛如意和王晏之一人闪一边,一个拿着大刀的黑衣人被踢了进来。爬起来刚想冲出去继续打斗,猛然瞧见门边的王晏之,他举着刀就砍。
哐当!
脑袋狠狠挨了一下,他扭头就见薛如意举着门后架子上的花瓶,还没反应过来,脑门又狠狠挨了一下,瞬间瘫软在地。
对面的王晏之看着她笑,薛如意龇牙:“笑什么笑,不知道动手啊。”
门外又接连冲进几个人,薛如意像是打地鼠,来一个打一个,打得又特别狠,往往一下就把人打趴下了。像是第一个那种敲两下的情况根本不存在,最后敲得她手酸。
王晏之捡起地上掉落的大刀,把还举着花瓶的薛如意拉到身后,轻笑道:“休息会儿吧。”
他一转头眼神瞬间变了,变得狠辣又冰冷,手上动作干净利落,把黑衣人直接逼出了门外,然后把丁野踢了进来,沉声道:“看好你们世子妃。”
说完这句,他把门一踢,提刀就砍。
薛如意累得瘫坐在地上,手里还提着带血的花瓶,门外是王晏之提刀的身影。
丁野瞧她坐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的喊:“世子妃……”
薛如意抬头,白净的脸颊上还带了点血点子,她睁着漆黑纯净的眸子问:“不会去上京也这样吧?”那真是要谢谢王晏之那个王八蛋。
丁野连连摇头:“不会不会,上京人不敢明着动手的。”
薛如意松了口气。
丁野又接着道:“他们最多下毒。”
薛如意:“…把你们世子毒得奄奄一息的那种?”
丁野这头有点点不下去,担心自己点头,世子妃会起身就走。
动静太大,客栈里的人全部吓醒了,掌柜吓得跑去报官。官差起初没在意,最后听说是承恩侯府的马车,赶紧跑了来。点头哈腰朝王晏之道歉,又负责清理了尸体,外加送了王沅枳一些压惊银子才把人恭恭敬敬送出城。
王沅枳被吓得不轻,但是黑灯瞎火的,也没瞧见王晏之动手。等镇定下来后也没精神询问,倒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之后连着几日,他们经过荒原、乱石坡、峡谷、河滩都被截杀。王沅枳已经快崩溃了,要不是他们带的人多,只怕都回不去,眼看侍卫越来越少。王沅枳商量道:“晏之,要不我们分开走,你带一队人,我带一队人,在上京城南城门会合如何?”
虽然皇帝让他一定要把人带回去,就算没把人带回去,只要能留一条命啊。再跟着王晏之一起,只怕他不被截杀也得吓死,他只是个文官,又不是武官。
他爹也真是的,非要他表现兄友弟恭,让他亲自来接人。
原以为王晏之不会同意,毕竟分散了侍卫,他们全身而退的可能就小很多。哪想王晏之毫不犹豫的点头,“在离上京城还有十里的红枫林会合,到了陵水镇侍卫你全部带走,记得旗子暂时不要摘下来,马车依旧跟在你们后面。我带如意从另外一跳路走,等到了下一个镇子那些刺客既然不会再跟着呢。”
王沅枳:这是想让他引开刺客。
但不照办他会被砍一路,照办了只砍一程。
双方达成共识,等到了陵水县一行人立刻找客栈住下。陵水县格外热闹,这里有一处大江。从这出发北上或南下都十分畅通,来往商旅难免多了些。
一众人入住客栈后隔天一大早,马车又出了北城门。追踪的人跟了一路,等到了下个城镇才瞧见马车里根本没有王晏之。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被耍了,王晏之必定是乘船北上。但陵水每日经过的船只不下数百,北上的没有八十也有五十,谁也不知他们乘坐了哪一艘船,会在哪个地点上岸。
领头的黑衣人暗骂出声,赶紧让人飞鸽传书送往上京,同时分散人马乘船往各个可能停靠的码头追赶。
而薛如意四人混在一队胡商中由陵水一路前行。胡人运来的都是丝帛、香料、珠宝是贵人们喜欢的稀罕物,官府对胡商盘查松散,通常例行询问后就会放行,甚至有些州府赋税都是全免的。
这样的船只一般不搭乘外人,薛如意拿了一面光可鉴人的镜子送给领队的才得以混到船上。这个时代的镜子大多都是铜镜,胡商的铜镜打磨得比天启境内的要光滑清晰许多,但依旧不算太好。看见薛如意的小铜镜立刻惊为宝物,这小镜子连人细小的毛发、痣都一清二楚,实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拿到上京必定能卖出高价。
领头的胡商二话不说就答应四人上船,薛如意又问他们要了四套衣物。船舱内,王晏之看着那衣物衣物就是下不去手。
他僵硬的转头问:“如意,怎么是胡姬的衣裙?”裙子上还系着一排铃铛。
薛如意自顾自拿了一套水粉紫的衣裙,道:“在胡人船上自然得这样穿,来回盘查的人肯定很多,你是重点盘查对象。这胡姬的衣裳有面纱,混在一堆人里瞧不出来的。”况且胡人女子本就高挑,王晏之混在里面应该不显突兀。
丁野和浮乔也是一脸便秘的表情,薛如意见三人都不愿意,立刻板着道:“三从四德第二条是什么?”
王晏之:“……娘子的命令要听从。”
薛如意下巴一抬:“那快去换!”
王晏之认命的拿着那套天青色衣裙往船舱里面走,步伐如坠千斤。走了两步还回头看薛如意,见薛如意不容置疑的眸子又继续往前走。丁野和浮乔还愣在原地,她提起拳头恐喝道:“你们还不去?”
“这就去。”丁野抱起衣裙兔子似的窜没了影,浮乔闭了闭眼,垂死挣扎:“世子妃,我能穿胡人男子衣裳吗?”
薛如意一想也是,随即点头道:“那你问他们要吧。”
浮乔边往外走,边想他要不要提醒一下世子。
薛如意打算等王晏之换好了再进去换,她百无聊赖的靠在船舱柱子上等。几分钟后,里面还没好,她不耐烦喊:“快些。
里面传来王晏之有些尴尬的声音:“能进来帮我一下吗?卡住了。”
薛如意站直身体:“真卡住还是假卡住了?”
里头的人无奈道:“真卡住了,铃铛扯住头发了。”
薛如意:“那让丁野给你解开。”
船舱里头传来丁野咋呼的声音:“世子妃,我,我也卡住了,好像卡住头了!你也来帮我弄一下吧。”
隔壁间的王晏之深吸一口气:“等会儿我亲自帮你弄。”
丁野哎呀呀的催促:“那,那世子妃快帮世子弄啊,啊……我头皮都扯痛了。”
薛如意被吵得头疼,只能抬步往船舱里走。没走两步,转了一个弯就见丁野衣裳完好,被卡住头蹦蹦跳跳的,而他隔壁王晏之刚脱了上半身,落出整个窄瘦的背以及劲瘦没多余赘肉的腰身。那背原本光滑好看,但胸椎处有一道极其明显的疤。
那是之前在洪水里被倒下的横梁扎进了肉里,缝了好几针才留下的疤。
她目光上移,青色的绸衣铃铛卡进王晏之发丝里严严实实打了个死结。要是不把青裳弄下来,确实没办穿。
王晏之歪头瞧她,俊脸涨红,满是窘迫:“……能,先把它弄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