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烟烟措手不及, 竟被趔趄而来的陆雨歇拥了个满怀。
陆雨歇将她抱紧,下颔抵在她肩窝,还餍足绵软地发出一声“唔——”。
空气中充斥着浓郁酒香。
尤其是陆雨歇身上传来的酒味, 刺鼻到唐烟烟一阵晕眩。
唐烟烟试图挣脱陆雨歇怀抱:“你放开我。”
她不说还好,一说陆雨歇来了劲儿,他环住她腰肢的手臂反而更加用力, “就不放。”
唐烟烟:……
李昀远在身后已然看傻了眼, 今晚场面委实过于高能。
大宝兄与小烟姑娘……他们不是兄妹吗?
朱麟负手立在旁侧, 他望着相拥的唐烟烟二人,眸色倏地阴沉。
他早猜到,唐姑娘与那陆姓男子并非兄妹。
那陆姓男子看唐姑娘的眼神, 与他并无任何区别。
可那又如何?
只要唐姑娘身在理国一日, 他就有逆风翻盘的机会。
朱麟眼中闪烁着属于帝王的自信与骄傲,他贵为理国君主, 他坚信, 他不比陆姓男子或任何一个追求唐姑娘的人差。
此时此刻,几人面色各异。
谁都没有注意到被定身的长公主朱颜。
朱颜快要被气死。
她何时何地这般狼狈憋屈过?
她想要尖叫, 想要怒骂,可现实是她连眼睛都一眨不能眨。
……
陆雨歇越抱越紧,唐烟烟都不敢看朱麟李昀远的表情,她尴尬地哄陆大宝:“你先放开我,咱们有话好好说。”
陆雨歇虽然醉了,是敌是友却分得门儿清,望向正面无表情盯着他的朱麟, 他毫不畏惧地挑起眉梢, 像是专门说给朱麟听的:“烟烟你说你是我的, 我就放开你。”
唐烟烟怒不可遏, 既恼又羞:“陆大宝,你存心找打是吧?”
语罢,狠狠拍了下陆雨歇的背。
陆雨歇忍着痛,极有骨气地大声喊:“不说打死都不放!”
李昀远简直不忍直视,喝醉酒的大宝兄委实过于无赖与英勇了些。
太生猛了。
朱麟与陆雨歇两两对视,火/药味极浓,朱麟气得几乎咬碎银牙,很好,他这是在挑衅他?
扯扯唇,朱麟皮笑肉不笑对唐烟烟说:“唐姑娘,你兄长醉了,我立刻让德福给他取些醒酒汤,保证快速有效没有痛苦!”
陆雨歇被情敌阴恻恻的目光刺激到,抱紧烟烟撒娇:“嘤,我不喝,烟烟回家,我们回家了。”
唐烟烟被吵得脑袋疼。
她努力平复情绪,突然察觉到了陆雨歇的不正常。
他似乎并非普通酒醉,他身体太烫,像一尊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炉。
“回家前,你先把手中酒壶给我。”唐烟烟语气严肃道。
“给——”陆大宝立即化身陆大乖巧,他眼睛放光地看唐烟烟,“烟烟你要记得,我很乖的,很听你话的。”
唐烟烟不理陆雨歇,她闻了闻酒液,登时面色大变。这里面有药物的味道。
结合陆雨歇的反常,还有此处暧昧奢靡的布置,这药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唐烟烟眼神骤冷,她寒厉视线在四周逡巡,很快找到朱颜。
唐烟烟朝朱颜一动不动的滑稽身影嗤喝道:“朱颜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动他!卑鄙无耻,还真是无知者无畏!”言罢,唐烟烟冷笑着伸出手,湖水顷刻从窗户飞入,它们凝成一股透明水绳,将朱颜重重捆住。唐烟烟随手一挥,“咚”,朱颜便被水绳扯进湖中。
唐烟烟厉声冲窗外喊:“好好在水里照照镜子吧,就你也配?呵!”
事情的发生不过刹那间。
李昀远朱麟都没能回神。
朱麟面色难堪,长姐脾性他岂能不知,她方才竟想用那药物强了陆公子?这——
心知理亏,朱麟一时半会也不敢吩咐侍卫下水捞人。
唐烟烟抓住陆雨歇手,谁都没看,面无表情带他离开:“我们走。”
陆雨歇低眉望着两人交握的手,开心到飞起:“嗯嗯,我们快点走。”
走到朱麟身旁,陆雨歇神气活现,还抛给他一个胜利的眼神。
朱麟:……
李昀远挠挠脖颈,有心跟上陆雨歇唐烟烟,又忌惮站在此处的小皇帝。
只得在心底直叹气,这都什么糟心事儿哦。
可为难死他李青铜了。
泛舟靠岸,唐烟烟用灵力清除陆雨歇体内大部分媚药,但少量融入血液的药物仍残留在他身体里,唐烟烟未能清除。
瞥了眼陆大宝,唐烟烟没好气地说:“见过笨的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回去不舒服,你就活该泡冷水澡吧你!”
陆雨歇点头:“哦。”
唐烟烟还是没消气:“以后还乱不乱跑?还随不随便跟人走了?”
陆雨歇摇头:“不了。”
七夕盛宴已然散场,街道安静,商贩已全部收摊,只剩零星行人。
陆雨歇探头探脑,到处张望,神色着急,连步伐都加速不少。
唐烟烟斜睨他:“找什么呢你?”
陆雨歇沮丧地埋着头,自言自语说:“呜,都没了。”
唐烟烟:“什么都没了?”
陆雨歇难过不已:“卖东西的铺子。”
唐烟烟哦了声:“这不是很正常吗?都那么晚了,七夕已经结束了。”
陆雨歇眼眶红红,心里委屈懊恼得要死,他居然把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浪费光了。他明明只是想挣点钱给烟烟买礼物,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呢?
察觉到陆雨歇情绪的低落,唐烟烟把头凑近,试图去看他的脸。结果这家伙竟迅速躲开,还不给她瞧。
唐烟烟哭笑不得:“你到底怎么了?”
陆雨歇沉默片刻,轻声嘟囔:“我想给你买礼物的,你看——”从袖口取出三张银票,陆雨歇递给唐烟烟,“这是我今晚挣的银子,我自己挣的,我可以给你买你喜欢的礼物了。”
唐烟烟一愣。
陆雨歇今晚出现在海棠画舫,只是为了挣钱?
而挣钱的最终目的是给她买七夕节礼物?
虽然过程是有点……
但心意是诚挚的。
唐烟烟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雨歇攥着银票的手无力垂下,他还是好难过:“可现在七夕过了,到处都买不到礼物和许愿灯。”
唐烟烟不忍看陆雨歇失落的眼睛,她扭过头,望向四周,街道空荡荡的,确实连一间开着的铺子都没了。
下一瞬,她视线忽然定在路畔一棵高大花树上。
唐烟烟嘴角微弯,她指着花树对陆大宝说:“没关系,你可以摘一朵花送给我。”
陆雨歇随唐烟烟望去,瞬间更想哭,他扁着嘴,都急出了哭音:“晚上花都没开,怎么摘呀?”
唐烟烟忍俊不禁:“这还不简单?”她伸出手,掌心轻轻一拂,刹那间,满树花开。那团团胭粉缀在绿叶之中,说不出的动人好看。
唐烟烟抬抬下巴:“去吧,摘一朵你认为好看的。”
陆雨歇点头不止:“嗯,我要找一朵最漂亮的花花送给你。”
欢快地扑过去,陆雨歇在枝叶中钻来钻去,千挑万选,终于选定一朵花。
他虔诚地捧着,跑回唐烟烟身前,双眼在星辰下熠熠生辉:“烟烟,送给你。”
唐烟烟轻笑,将花接到手中闻了闻。
陆雨歇满眼期待:“香吗?”
唐烟烟颔首:“香,”又好笑地望向陆雨歇头顶,“你发上有叶子,蹲下来点,我给你摘掉。”
陆雨歇乖乖照做。
两人距离陡然拉近。
陆雨歇略弓着腰,几乎与唐烟烟脸对脸。
他可以清晰看到烟烟如鸦羽般漆黑的睫毛,一眨一眨,像星子。
还有烟烟的唇——
就像这朵花的颜色,胭粉胭粉的。
他好想好想亲一下。
鬼使神差般,陆雨歇飞快凑上去,吻住唐烟烟的唇。
好软好香。
唔,他都舍不得放开了。
出于本能,陆雨歇轻柔地拥住怀中烟烟,一点点加深这个吻,他的心好烫,他都被这股颤抖和喜悦融化掉了。他好喜欢烟烟,他好想要烟烟彻底地属于他……
清晨阳光透过窗,均匀洒落在厢房。
床上男子睡得正酣,他眉眼舒展,嘴角挂着甜甜的笑,似乎在做什么美滋滋的梦。
唐烟烟站在床榻边,用手推了下陆大宝:“起床了。”
床上男人支吾了句“别吵我”,便翻转过身子,似乎极不耐烦。
唐烟烟挑眉,直接掀开被子,高声喊:“陆大宝!!!”
“嗯?”受惊地一个鲤鱼打挺,陆雨歇满脸懵逼,他呆滞地望着唐烟烟,问,“咦,烟烟你怎么在这里?”
“我过来叫你起床。”
“……”
陆雨歇这才发现,他正躺在驿站厢房的床上。
怎么回事?他不是和烟烟在花树下……
舔了舔唇,陆雨歇懊恼地抱住头,呜呜,居然是梦吗?
好像又不只是梦?
昨晚他确实亲了下烟烟,然后……然后他被烟烟追着打了一条街。
嘤,梦境与现实,为什么差别那么大?
不管不管,他要回到梦里啦!
慢吞吞地穿衣洗漱,陆雨歇提不起劲地坐在餐桌。
唐烟烟递给他一个肉饼:“早上李昀远托人带来话,说下午带我们进宫。”
陆雨歇敏锐地嗅到他不喜欢的气息,整个人都锐利了:“我们进宫干嘛?”
唐烟烟夹了根青菜,咀嚼咽下,这才道:“大宝,我跟你商量件事儿吧。”
陆雨歇脊背绷直,眼神肃穆,透着一股危险感:“烟烟你说。”
唐烟烟清咳两声道:“阴雪峡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完全结束,理国现在……”言简意赅把整件事告诉陆雨歇,唐烟烟自然地说,“所以我会和朱麟假意成亲,在当日拿住能掌控煞气的国师,以确保理国安危。”
陆雨歇听得勃然大怒,他瞪大的眼睛、紧抿的薄唇,以及凸起的喉结,全部在诉说着“拒绝”。
唐烟烟解释:“我和朱麟不是真成亲。”
陆雨歇想都没想地回:“那也不行。”
唐烟烟:“我是修者,既然有能力,难道要袖手旁观吗?”
陆雨歇气鼓鼓:“理国又不止烟烟你一个女人,凭什么非得是你?”
唐烟烟无奈:“可是我同普通女子不同,若有第二个修者,我便不用去了。”
“反正不行。”
“事情已经定下。”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陆大宝你先冷静,理国不保,我们也很危险。”
“反正你不能和朱麟成亲。”
“并非真正成亲,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但你还是会穿着嫁衣和他拜堂啊!”
陆雨歇猛地起身,近乎歇斯底里地朝唐烟烟大喊。
他胸膛大力起伏,眼神充满愤怒。
唐烟烟怔了怔,避开他灼热视线道:“这事儿板上钉钉,没有回旋余地了。”
陆雨歇定定望着唐烟烟,忽地,扯起唇角,口吻含讽:“所以你根本不是和我商量,而是直接告诉我你的决定?”
两人对峙,气氛僵硬。
唐烟烟有心说点什么化解他怒意,不就是走个过场吗?有什么好气的。可陆雨歇却倏地走向房门,还把椅子给撞翻了。
唐烟烟看着倒在地上的板凳,也有些恼火,她张张嘴,正要说话,怎知陆雨歇突然在门口回身。他“哗”地撩起袍子,一把在地板躺平,还张开双臂双腿,梗着脖子豁出去地冲唐烟烟较劲:“行,你想和他成亲是吧?那就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