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 苏甜领着执法队长到了慈吉湖旁边的一处院子里。
举着的镜头对着紧闭的院门,网友们都好奇——
【这是哪里?】
【带队长来这干什么?】
大家目光都紧紧锁定着苏甜的背影,只见她拿出钥匙, 打开大门, 院子里面地坪上的画面直接把所有网友都震住了。
……全是死蟹!
蟹壳被剥开, 堆放在左边那一摞。
蟹身则堆放在右边,正在晾晒。
苏甜指着这些蟹,对执法队长, 也对直播镜头说:“我们的死蟹都在这里,蟹壳剥出来, 是打算到时候一起卖给甲壳素肥料厂的, 而这边剥下来的蟹身, 会晒干后剁碎成饲料。”
镜头推近,能清晰看到这些死蟹风干的程度。
很明显,这些都不是今天才放过来的,不然不可能晒成这个样子。
所以,这是不是苏甜为了应对突击检查而刻意摆放的, 明眼人也都能看得出来。
而且这些死蟹的数量不是少数, 要是仔细算算,大概是从捕捞大闸蟹的第一天开始就把死蟹往这儿放, 才能堆放出这么多。
明晃晃的事实摆在面前,连那些无孔不入的黑子也一时间哑口无言,找不到任何可以攻击的点。
直播间顿时只剩下一种声音,那就是对苏甜的支持。
连执法队长也沉默了好一会儿,其实苏甜带他来这里之后, 他很清楚已经没必要再全部清查。
看到这些死蟹, 他就已经清楚, 那冻库里肯定不会有一只死蟹。
但既然已经做出的承诺,还是必须得继续。
回去路上,苏甜的直播好像忘了关,虽然镜头在晃,看不清什么,但她和执法队长说话的声音仍然被直播间话筒清晰地收进去——
“既然你们的死蟹都在这儿,为什么匿名举报人说亲眼看到他的亲戚把死蟹放进了冻库里。”
“队长,的确有这么一回事,而且这位水产公司的老板还跑来告诉我,有人告诉他死亡一小时以内的蟹只要急冻,就还能吃。他说让我开个会,把这个重要的消息告诉其他人。”
“这是谁告诉他的?这简直是胡闹。”
“您也别怪他,他一辈子都在慈吉湖上长大,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别说这些科学常识,他连字都只认识一些日常使用的。”
“那后来怎么弄的?”
“我不知道这假消息是谁散布的,但为了防止其他水产公司也被误导,我就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了会,给大家科普了一下大闸蟹死亡后体内的变化。大家听完,清楚死蟹流入市场后会有怎样的后果,也都下定决心,坚守住我们慈吉湖大闸蟹的良心,绝不能让消费者受到损害,即便是无形之中也不行。”
或许有无良的水产公司会在冷冻蟹里面掺一些死亡时间很短的死蟹,消费者吃了可能没事,发现不了,但那也对不起天地良心。
直播间的镜头已经看不到苏甜的脸,但网友们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能想象出苏甜此刻的眼神。
像她以往那样,坚定、有光。
同时响起的还有她清脆有力的声音,“我们慈吉湖的大闸蟹,绝不会挣一分黑心钱。”
……
画面漆黑,声音关闭,苏甜开放的直播到此结束。
而网友们脑海里,还回荡着她最后说的那句话。
大家意犹未尽,又都回到市监局执法的直播间,讨论得津津有味。
【兄弟姐妹们刚刚去另外一边了吗?好精彩好精彩!慈吉湖大闸蟹我爱了!苏神yyds!】
【什么情况!我在这边计数,差点睡着了,我错过了什么?!】
【苏甜甜带执法队长去看了死蟹处理的场所,完全可以证明她们的死蟹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掺到这里面来!】
【哇哇哇哇那这边还继续吗?】
【执法队长说要继续的,不过我们都觉得没必要了,检查人员多辛苦啊还得熬夜。】
网友们并非无理取闹,既然苏甜那边的事实摆得清清楚楚,又何必还要让这些检查人员熬大夜彻底清查。
很快,执法队长和苏甜回来了。
负责管理直播间的工作人员立马把直播间里的弹幕意见给他看,“队长,网友们都承认我们这次的执法监督公正合法,说没必要再查下去了。”
执法队长挑挑眉,他再次询问大家的意见。
结果得到网友们一致的点赞,都夸检查人员辛苦了,刚刚清查的这半小时里也没有发现任何死蟹,再加上苏甜那边死蟹处理证据非常给力,完全没有弄虚作假的时间和嫌疑。
他终于点头道:“多谢大家的监督和建议,那今天的执法检查就到此结束,我们回去后也会就此次举报给出回复,你们慈吉湖的冷冻大闸蟹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为了以示公平,我们还会随时进行回访,希望你们能够保持初心,坚守良心,一直这样做下去。”执法队长寄予重望地看向苏甜,“这次直播,你们给其他商家都起了很好的示范。”
而且,也是市监局的所有执法直播里,观看人数最多,热度最高的一次。
他刚刚在路上,就接到了领导表扬鼓励的电话,说他这次做得很好。
执法队长的笑容也就更灿烂一些。
直播间里,网友们的夸赞已经快淹没整个屏幕。
有夸市监局的,也有夸慈吉县的。
而询问最多的,居然是慈吉湖大闸蟹什么时候能像上次那样进行助农直播。
买过的还想买,没买过的更想买。
弹幕闹哄哄的,最后竟然两边开始辩论,到底是橙阳湖的大闸蟹好吃还是慈吉湖的大闸蟹好吃。
网友们争得不分上下,但慈吉湖大闸蟹已经能拿来跟橙阳湖大闸蟹相提并论,这就是惊人的进步,起码在市场上也有了自己的姓名。
市监局的人吓得赶紧宣布今天的直播到此结束,并且迅速关掉直播。
执法队长和苏甜开玩笑道:“要不是看直播间名字,进来的估计还以为是在卖大闸蟹。”
“给你们添麻烦了。”苏甜客气地笑笑,礼貌道,“要不要在这儿吃了饭再走?”
“不用了,我们回去吃。” 执法队长临走前,又回头看苏甜一眼,“别忘了,随时可能突击回访。”
“我们随时欢迎您来检查。”苏甜送他们上车,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对了,那个举报人他……”
“抱歉,举报人的身份我们必须保密。”执法队长声音顿了顿,“而且,市监局是欢迎任何人进行匿名举报的,尤其是食品安全这一块,你也应该知道,必须绝对小心,宁肯错怪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我明白。”苏甜颔首,其实她早就对举报人心里有数,这么问问,只是摸清楚他们对于举报的态度。
……
送市监局的离开后,苏甜还没休息,就看到好些水产公司的老板跑来。
“苏主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听说,好像有什么直播?”
苏甜抿唇道:“是来检查我们的冷冻大闸蟹是否存在死蟹。放心,全部都是合格的。”
他们一脸庆幸,“苏主任,这真得谢谢您了啊!要不是您给我们科普,我们还真傻乎乎信了别人的话,把刚死的蟹放进冻库里,那今天就惨了!”
“我这就回去问我那小舅子去!他、他怎么能给我出这种损招啊!”
“真是的,幸好有苏主任,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是我们慈吉县的大福星!”
大伙儿都后怕地拍着胸口,又感恩戴德地望着苏甜,一脸崇拜。
“对了苏主任,你猜我们是怎么知道执法直播那些事儿的?”
苏甜这才反应过来,“是啊,你们连智能手机都不怎么会用,怎么还知道市监局在直播?”
“是有人给我打电话了!问我能不能订货,他想要我们慈吉湖的大闸蟹,还要订一百斤呢!”
“我也是,我都不知道他哪来我的号码,一问才知道,原来我们注册公司的,可以在什么网站查到我们法人的号码呢!”
“啊我还以为只有我接到了想要订货的电话呢。”
“那可不止你们几个,我也接到了,而且还接了好几个,都问我现在能不能订货。我好奇问了其中两人,说怎么会想订我们慈吉湖的大闸蟹,你猜他们说啥?”
“啥?”
“他们都说是看了今天的执法直播,发现咱们慈吉湖的人做生意实诚!有良心!都想和我们合作咧!而且他们还说,今天这直播以后就是我们慈吉湖大闸蟹的一张招牌,我们的大闸蟹品质安全有保障,是得到了政.府认证的!这下要出名咯!”
话说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得合不拢嘴。
……
德元水产。
作为全县唯一一个分外寥落的水产公司,张德元又气得摔坏了他的第三套茶具。
他手下人心酸地打扫着,小心翼翼道:“老板,您再生气也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啊……而且这套茶具挺贵的,也是您的最后一套茶具了,您以后拿什么泡茶啊。”
“茶?我还泡茶?!”张德元气得鼻孔朝天,“我连饭都快吃不起了!我还喝什么茶!”
张德元没想到自己这一通算计,都举报到A市的市监局去了,居然还是为苏甜做了嫁衣。
看着慈吉湖的大闸蟹名气正在上涨,听说各大卖场超市、连锁酒店都开始打听慈吉湖的大闸蟹,他以前生意兴隆的时候怎么就没遇上这种好事。
张德元越想越难受,心里就跟扎了一百个马蜂窝似的,千疮百孔。
“小汪呢?让他过来说说到底怎么办事的,他都看着他姐夫把死蟹放进冻库了,怎么他姐夫把死蟹拿出来的事他就不知道了?”张德元紧握着拳头,都快捏出水来。
他手下人为难地低着头,吞吞吐吐道:“老板,他、他自从市监局的直播结束,人就跑没影了。”
“什么意思?他跑了?”张德元气得咳嗽起来,“我给了他那么一大笔钱呢!”
“所、所以拿着那些钱溜了吧,听说他姐夫今天发现这是一个圈套后,也在到处找他,要揍死他,他在慈吉县哪还待得下去……”手下人的头低得越来越厉害。
张德元捂住胸口,滔滔不绝骂起脏话,把小汪全家问候了一个遍,阴沉着脸道:“给我去打探他的消息,拿了我的钱没办好事居然跑了?他别想这么轻松就在外面潇洒!”
“……是。”手下人大气都不敢出,实在是张德元的脸色太难看。
要说那苏甜也太能逢凶化吉呢,怎么以前那些对付其他水产公司的手段,到她这里都不管用呢?
这时候,张德元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提醒,瞬间皱起眉,把手机扔给手下人,“你接。”
“是。”手下人手忙脚乱接通,说了两句后,就对着那边一阵点头哈腰,连连称是,跟孙子似的,直说:“您放心,我们肯定有货源,这不正在收着吗,很快就给您发货,您别着急。”
“……”对方终于挂断电话,手下人长舒一口气,看向张德元道,“老板,他们又在催了,问我们手里到底有没有大闸蟹,什么时候发货。”
“催催催,催个屁!”张德元一股火气涌上来,又是一阵头昏脑胀,心浮气躁。
现在那群臭渔民,成立了那么多家水产公司,他还能去谁那儿收购大闸蟹?
大伙儿正恨着他,正把能带他们挣钱的苏甜当个活菩萨似的供着呢。
可自从被祁氏集团旗下的销售公司取消合作关系后,张德元手里的销售渠道少得可怜,知道他的困境后,走的走,散的散。
刚刚打电话的,就已经是他的最后一点渠道了。
他怎么舍得放手。
“……老板,对方说,现在慈吉湖大闸蟹在市场上紧俏得很,是最近的网红大闸蟹,热度上升很快,又因为是野生的,捕捞数量稀少,所以价格也涨得厉害,如果您愿意给他供货,他可以按之前两倍的价格收。”
张德元听得那个心动呀,但也十分心痛。
他好好的生意,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张德元揉着胀痛的眉心,声音里满是郁闷,“收!必须想办法收到大闸蟹!”
手下人一筹莫展地望着张德元,小小的眼睛里都是困惑,“老板,我们怎么收啊?”
张德元气得踢了他一脚,“你问我我问谁去!你自己没脑子?不会想办法?”
“……”手下人没辙,只好冥思苦想,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抬起头,“老板,我想到了!不如我们也张罗几只渔船,叫公司里的人一块去慈吉湖捕捞大闸蟹去?!”
张德元一愣,觉得十分丢脸,差点破口骂出来。
但反应几秒后,他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万般无奈之策。
他脸色难看地点头道:“行,你去安排吧。”
手下人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般离开。
张德元坐在原地,心头五味陈杂,眼神复杂变换,心里头的难受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张德元很久以前就是渔民。
后来做了生意,日子渐渐好起来,再也不必重操旧业,在摇晃的渔船上闻着那股子腥臭咸味度过日日夜夜。
本以为以后只会越来越好,他只要坐在越来越宽敞的办公室里,吹着空调,下着命令,吃着美味佳肴,抽着雪茄,喝着红酒……
可现在,竟然越活越回去,都要干回老本行了???
张德元扎心得很。
但幸好,只是让公司里的那些员工去,他还不至于太过丢脸。
谁知,张德元刚这样想着,手下人就冲进办公室来。
“老板,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老板,咱们公司……空了!”
“什么?!!!”
“大伙儿不愿意在咱们这里干了,都收拾东西走人了,说要去县里的其他水产公司去干活。他们还带走了公司里不少东西!说是两个月没结算工资了,就拿那些抵债。”
想想也是,这种贫困的县城根本没有外来人口,都是本地人,谁不清楚张德元在背后搞什么鬼?
以前是没办法,但现在,都看不下去了。
鬼才愿意留在他公司里继续被剥削被压榨。
张德元快气晕过去,一下子遭受这么多人的背叛,那滋味就像好多把刀子同时捅过来。
可偏偏这时候,手底下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板,那没人捞大闸蟹了怎么办?那边还催得紧……”
“要不明天您受受累,我们俩一块去慈吉湖捕捞?”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