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谁还不是个渣女了?我光追韩剧,一年就能换仨老公

唐影愣了几秒。

程恪耐心而安静地注视着她,看她脸上的微笑一点点僵在遮阳伞下,她动了动唇,似乎想说点什么。

如果说再次见到唐影是一场惊喜——曾经不放在眼里的小姑娘忽然亭亭出现在眼前,聪明好看而知性。绽开的花,谁都想采摘。那么,之后见她有了男友,惊喜演变成不甘。直到此刻,先前遭受的打击与挫败让那份不甘加剧:

他曾经看不上的女人,凭什么拥有他比不上的男人?

在唐影没缓过来的时间里,程恪继续开口:“可能这句话有点狠了。但我是掏心掏肺和你说的,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男人最怕的是诱惑,他现在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新鲜,等新鲜感过去了呢?生活不是玛丽苏小说,凭什么高富帅放着白富美不要,只要善良温暖的灰姑娘?”

“小傻瓜,男人在爱情里最现实不过。从古至今,会和穷小子私奔当垆卖酒的,都是富家千金,只有女人会被爱情绑架。富二代从来讲究的是门当户对,这社会上的男人看女人,先看脸,再看钱包与家底。而你呢,你站在他面前,能有什么底气? ”

他的声音缓慢,源源不断,像是唐僧念经,而金箍却套在唐影的心口,随着他的每一句话而缩紧一下,唐影终于露出不耐烦神色,难得粗声粗气:“我知道,我又不是没脑子。行了,请你讲课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你现在说再多我也不付学费。”

程恪抿了抿嘴。低下头,细致观察她恼火的神情。

一连串操作终于激起了唐影的怒火,她深深吸一口气,将原本将伞柄斜支在肩上,露出脸,仰视程恪:“配得上怎么样?配不上又怎么样?现在他就是和我在一起,只喜欢我,只想我,脑子里全都是我,爱我爱疯了呢!你觉得配不上?哈,好笑,可我偏偏就有这个本事。”

程恪没见过伶牙俐齿的唐律师,顿了顿,干笑起来:“是是是,你……长大……

“是。长大了,和十年前不一样,我曾经喜欢过你,并不代表着我还会喜欢十年后的你。同样,你十年前拒绝过我,也不代表着十年后我一定看得上你的橄榄枝。你说男人最怕诱惑,没错,但你别忘了,女人也怕诱惑。而现在,许子诠对我的诱惑远远大于你,我每天见到他年轻美好的肉体我就开心,吃饭走路加班爬20层都有劲。对于当代女性,泡嫩仔的快乐远远大于给人做后妈。这一点,你了解吗?”

“不是……肉………………” 程恪被她的用词惊到。

“对,还有新鲜感。你说他和我在一起是为了新鲜感,是就是呗?难道我不是?2020年的男人女人恋爱难道是为了结婚吗?不!是为了快乐。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也许我的新鲜感比他散地更快,也许到时候我先甩了他——谁还不是个渣男渣女了,我光追韩剧,一年就能换三个老公!”

她语速极快,被程恪打压后的愤怒转为高昂情绪,说完了这番话,语调也不自觉变大。话音刚落,她忽然想起什么来,风险意识极强地往四处看了看,午后周围寂静无人——还好,许子诠不在。

程恪没注意唐影的小心思,摇了摇头,流露出黯然:“这话说得……我有点不懂你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眼里的那个小傻瓜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是坚定不移一条心的喜欢。我还记得你当时写给我的信,你问‘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还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还是觉得那时候的你比较可爱,痴心绝对,爱得傻里傻气。”

“唐影,你变了。”他叹一口气,“你知道吗?现在的你,让我有一点点失望。”

“失望?”唐影怔了怔。

“对。”程恪深深看她一眼:“如果非要选择,我更喜欢的,还是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

一成不变的阳光,照着此刻久别重逢的白月光。

她承认,她曾经是想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份认可的。他是自己放在心里挂念了十年的人,是那个会伴随KTV每一首伤情歌曲从脑海中浮现的人,是少女心思的触不可及,是游子的乡愁……她曾多么想在重逢的一天亲耳听他对自己说:唐影,你变得好看了。唐影,现在的你让我惊讶。唐影,你让我刮目相看。唐影,你相信吗?我好像有一点后悔了……

可现在她发现,这些都不必要了。他是活在比开了十级的抖音滤镜还虚假的记忆里,本就是袖口的剩饭粒,因为年少无知,而美化成了床前明月光。

受到认可的的确确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可她现在必须认识到——这个世界上,不是谁的认可都具有价值,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认可自己。

与其想要较劲听他承认自己当年瞎了眼才没看上她,不如干脆承认那个曾经爱上他的她,才是真正瞎了眼的那一个。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可以清楚看见她脸上淡淡的雀斑,也可以看清楚她仔细描摹的眉毛、睫毛和唇膏,这是一张在十年时光里奋力生长并不断丰富的脸。女人的面庞是一幅画,曾经只是潦草轮廓,而如今光彩潋滟。

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如果这样的话,程恪,这么多年不见,你也让我有点失望。”

“噢?”他一愣,干笑,“失望?哈哈。你也觉得对我失望?”

“对呀。”她抬头看,“而且,你知道你最让我失望的是什么吗?”

程恪看着她,摇摇头。

“是你竟然没变。”唐影告诉他。

当然,他不是一点没变。他的脸比十年前稍微圆润了些,骨感不再。被妻子照料妥帖,温柔乡中安心发福,是已婚男人的共性。他的目光也变了,被社会打磨地浑浊而不再锐利,当他试图用温柔的神色看你时,不经意,却流露出了慈祥。

但有一样,却始终未变,唐影接着说——

“十年前你和我说话,总喜欢有意无意摸我的头发,我做错了题,你叫我小傻瓜;我任性生气的时候,你总是叹气说一声无可奈何的‘你呀’;我偷懒了,你叫我小懒……些十年前让小姑娘脸红心跳的方法没想到你十年后还在不厌其烦地用。”

“程恪,时代不一样了。移动网络都马上5G,你的撩小姑娘的招数却还停留在2G。如果你对我还有哪怕那一点点真诚的想法,拜托,起码让我看到一点新鲜玩意儿,行不行?”

夏日太阳热热闹闹地曝下,小区门口几棵参参梧桐树叶挡住了大部分阳光,树荫被阳光晒成了亮黄色、白色,风一吹,簌簌振动,银光乍现。

几分钟后,程恪的背影消失在唐影的视野里。最后,化成阳光里的一颗小点。一颗普普通通的点。

她依然撑着伞站在阳光下,想起十年前,他回给她的最后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呵呵。”那时候的她忍着伤心,拼命安慰自己,“呵呵”不是骂人话。

而十年后,程恪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

“呵呵。”

他凉了神色,又干干快速补一句:“我走了。”大步转身。程恪再次用一个“呵呵”,完成了历时十年的循环。她想,也许下一个相遇又要再等十年?但无所谓了——

毕竟,她终于对他,毫不期待。

“这个呵呵,得是骂人话了吧?”

本该是工作日下午抽烟时间,王玉玊却破天荒拿出了电子烟,拉着唐影去买咖啡。两人闲聊周末时光,不知怎么扯到程恪身上。

唐影摇摇头,“不,我现在才发现,未必所有的呵呵都是骂人话。”

“怎么说?”王玉玊喝了一口冰美式,好奇。

“除了表示你傻叉,还有很大一部分的呵呵与哈哈哈哈,只代表着成年人世界里无奈的挽尊。是尊严扫地时候,表示‘I’m fine’的面具。用冷笑来佯装蔑视,尴尬的时候,好像能给自己抬一抬身价。”

这段话精准又带了刻薄,王玉玊噗嗤一声笑出来。抽了一口电子烟。

“对了,你怎么忽然打算戒烟了?”唐影好奇。

“……呃。”她难得有一点不自在,耸耸肩解释:“我男朋友……他最近好像对烟味过敏,刚好今天下班要见他,我就抽电子烟了。”

“你在为了男人戒烟?!你也有今天?!”唐影震惊。眼睛睁大,以至于忘记确认一个更重要的事实——她的上司,什么时候偷偷有了男朋友?

王玉玊愣了三秒,然后扯了扯嘴角,干干笑出一串:“哈哈哈哈。我们换个话题吧。”

两人拿了咖啡走在写字楼与地下商场的通道里,冷气从脚脖子里往上蹿。唐影忽然开口:“其实,我虽然怼了程恪。但我知道,他一些话确实说得有道理。”

“比如?”

唐影转过头看着王玉玊,几分认真:“比如,他说男人是现实的生物。再比如,他说,许子诠比我有钱、长得也比我好看。和一个样样比我强的男人站在一起,我确实需要底气。”

王玉玊回避了后一个话题,只回答前一个,“男人是不是现实的生物我不做评论。但理性人一定是。不过,你如果想了解男人是什么样的生物,不妨做一个简单调研?”

“怎么做?”

王玉玊一笑:“看小说。”

唐影忍不住笑起来:“哈?!你不知道多少女人被小说哄骗。言情小说简直是我的精神罂粟,对现实绝望的时候狠狠吸一口就能精神满满起来打怪。”

“不。”王玉玊摇摇头,“想要了解男人,你应该看看男人所写小说里的男人。写小说本来就是造梦,而男人写给男人看的小说就是给自己造梦。”

唐影一愣。

几十年前男人笔下的男人是楚留香、是韦小宝,是负心薄幸、沾花惹草,不拒绝风流。现在男人笔下的男人是《庆余年》里的范闲、是《斗破苍穹》里的萧炎,是一心家国情怀,事业为重,不避讳三妻四妾。

“男人的爽文里一定是金钱、权力与一群女人。这是所有男人的终极梦想。”王玉玊抽了一口电子烟,笑笑:“而我们女人的终极梦想,就相对可笑一些了:所有的玛丽苏文,不管多少个男二男三男十八,不管女主角是皇亲国戚还是市井小民,属于女性的幸福最终一定是一身一世一双人。”

“这个,就是社会告诉我们的男女差异。”

唐影没说话了。她忽然觉得丧气:“所以从这个角度上看。爱情这件事情,女人先天处于弱势。因为女人要的是唯一与安定,而男人要的则是侵略与占领。”

王玉玊笑着摸摸了她的头,“可你也没什么好灰心的呀。反正男人就这样了。只有先了解这个物种,了解他们的欲望与缺点,才可能驯化它。爱情的本质依赖于人性,你只有理解人性,才可能理解爱情。”

她转了转手上的宝格丽戒指:“同时,我还是坚信,生活里的任何难题都和做项目一样。我们先研究,再启动。”

“至于你说的,在爱情里的底气……”王玉玊开了个头,就被唐影截断,类似的课上过一遍,唐律师已经学会举一反三,抢答:“我知道了,这个道理就和律师拿下客户一样,律师的底气是实力——一方面是硬实力,而另一方面是软实力。而爱情里,也讲究实力。硬实力是相貌、身家,那……实力呢?”

电梯早已到达办公室楼层,她们俩又躲在楼梯间里将咖啡喝完。

“爱情里的软实力是一个玄学。”王玉玊摇了摇头,比如她,也想不清为什么也会偏偏爱上严吕宁。

可或许就因为脱离了逻辑,爱情的本质才显得迷人而神秘。

“但从另一个角度上说——”王玉玊看着唐影,拍了拍手,推开楼梯间的门,留下总结性的一句:

“许子诠绝对不是傻瓜,既然在所有硬实力都比你高一截的前提下,他还能爱上你:亲爱的,你应该想想,你是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软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