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钱菲下班回到家,发现桂黎黎和李亦非搬进来了。
客厅和厨房七零八落地堆满了东西。看见她回来,桂黎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东西太多,还没来得及都收拾好!你要做饭吗?你要是做饭,我就把厨房里的东西先挪出来!”
钱菲本来是买了菜的,但是看着厨房里乱糟糟没地儿下脚的状态,临时改了主意。
“没事儿,我今天不做饭,你们收拾你们的!需要帮忙的话就说一声!”
她瞄了一眼他们的房间,看到李亦非正跟大爷一样坐在他们房间的沙发上,腿上架着笔记本电脑,不知道是在打游戏还是在干什么。
她艰难地在厨房门口找到一块落脚的地方,扭曲着身体把菜塞进冰箱,又拿了一盒方便面,然后闪回到自己房间里。
她吃面的时候隔着门听到桂黎黎有些不高兴地问李亦非:“你就不能伸把手一起来收拾一下吗!靠我一个人,得什么时候才能收拾完啊!今晚还睡不不睡觉了啊!”
她听到李亦非也不怎么高兴地在说:“我跟你说了,我在写报告!明天上午开会要讨论的!收拾不完就慢慢收拾,先把床铺好不就行了!”
接着传来一阵摔摔打打的声音。应该是桂黎黎在丢东西泄愤。
她听见桂黎黎的声音带上了点哭腔。
“李亦非,你能不能心疼我一下啊!收拾完再写报告不行吗!”
李亦非像是踹了茶几一脚,很不耐烦地说:“我最近让你闹得真是烦死了!你能懂点事吗?非要这几天搬家!这个项目下周就要报证监会了,我今天不把讨论事项写完,明天讨论不了,下周我辞职喝西北风好不好?算了,我去公司了!”
钱菲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是“砰”一声关门的声音。
她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想,还好那屋那个茶几是从淘宝上三折买来的,不然她得心疼死。
临睡前她听到外面门响,李亦非回来了。
他走之后,桂黎黎就没有继续收拾东西了。她猜她在房间里哭,因为隐约能听到擤鼻涕的声音。
她很担心李亦非回来之后两个人又吵,结果不知道李亦非用了什么招,那屋里一片平静。
居然相安无事。
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真好,不用大半夜挣扎在要不要去劝架的纠结里了。
她躺在床上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里进来一条微信。
是胡梓宁发给她的。
“明晚有空吗?我团了两张王府井横店影城的电影票,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去看吧!”
钱菲想都没想就回复过去:有空!
她寂寞得太久了,今天看到桂黎黎和李亦非吵架,她其实是有点羡慕的。她也想有个人在身边,哪怕是陪她吵吵架也好。
所以对于胡梓宁的邀约,她几乎要感激涕零了。
第二天早上上班,钱菲和桂黎黎李亦非赶在一起出了门。
钱菲觉得和他们一起走有点尴尬,就在路过小摊子的地方停下来买早餐。
桂黎黎和她招呼一声,李亦非瞥了她一眼没说话,然后那二位先走了。
钱菲觉得自己怎么也能和他们错开一班地铁了,才拎着煎饼果子重新上路。可一路被挤到复兴门时,她却居然在出站口又遇到了李亦非。
她想起来姚晶晶曾经说过,李亦非和她一样是做投行的,但没想到他也在金融街上班。
李亦非也看见了她,他似乎也有些惊奇,第一次主动跟她搭了话:“你也在金融街上班?”
钱菲点头,干干地笑着说:“好巧!”
李亦非问:“你在银行上班?”
钱菲摇头,“不是,我做投行,不过是投行菜鸟!”
李亦非“哦”了一声,“我们是同行,以后有机会可以多切磋。”
钱菲想说“不敢”,结果没等说就看到李亦非迈着大长腿蹭蹭走到了前面,留给她一个背影和一句话:“我先走了。”
钱菲盯着他的背影感想复杂。
这人能不能跟她来一次完整的对话呢,好歹她是他房东,他想跟她说话就说话,不想说话拔腿就走,这样真的好吗?她的存在感是不是太弱了?
想着想着,钱菲满腹惆怅地到了公司。
下午下班前,钱菲又跟小媛借化妆包。小媛拿给她的时候说了句:“菲菲,你不会就指着我这化妆包谈恋爱了吧?”
钱菲没皮没脸地笑:“你再支援我几次,我要是确定能跟这男的处成,我再自己买一套,要不然属于浪费投资,没必要!”
小媛“嗬”了一声,“说你抠吧,你每天还都让我蹭你饭卡,可是说你不抠呢,我就没见过一女的像你这样这么舍不得往自己脸上砸钱的,钱菲我说你还是不是女人啊?”
钱菲照着镜子往脸上拍粉底,“目前还是,但是要再不找个男人滋润一下,估计很快就不是了!”她指着自己嘴角旁边给小媛看,“你瞅瞅,我这马上都要开始长胡子了!我问我那几个还单身的女同学,她们也说自己快要长胡子了,我们一致觉得,这是缺男人的表现,我们得采阳补阴!”
小媛一口水差点喷钱菲脸上,“钱菲!你能正常点吗!我一千大元的粉底盖在你脸上都遮不住你糙汉子的本质!”
钱菲很得瑟的甩了甩马尾辫,“我在你面前是糙汉子,我在汉子面前可就是小妖精了!走了!”
小媛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你这话,也就骗骗鬼以及你自己!”
钱菲和胡梓宁约在王府井百货门口见面。她嫌地铁安检麻烦,就上了公交车。她本以为自己离得近,会先到,结果周五下班晚高峰的长安街堵得一片安宁祥和,路面所有车都基本处在不动状态。短短几站地,她居然走了一个小时还没到。
胡梓宁给她发微信,说他已经到了的时候,她刚蹭到天安门东站。她硬着头皮回复:不好意思,我没坐地铁,公交车现在有点堵,我还有一站到东单!
她心有余悸地等着回复,就怕对方流露出不高兴。
最近两年和汪若海约会,她从来都不敢迟到,之前有一次两个人约好了下班去商场买衬衣,结果她因为领导临时安排的一个任务耽误了半个多小时,等赶到地方的时候,汪若海的脸色就像挂了霜一样难看。他指着表冷冷地告诉她:“你晚了三十八分钟。你要是不想花钱想让我继续穿旧衣服,就直接说,别搞这些迟到的幺蛾子!”他说完扭头就走。
她怎么道歉怎么解释怎么哄都不行。后来她再也不敢迟到了。
手机“滴”一声响,胡梓宁给她回了消息。
“没关系,是我从单位出来的比较早,漂亮的女生是值得等的!”
钱菲看着手机屏幕,心里“啪”地一下像开了朵花。
她忍不住偷偷调出手机前置摄像头,左瞄又瞄地看着自己。
他说她是漂亮的女生呢!
忽然司机一个煞车,钱菲一个趔趄向前扑出去,手机扑棱棱擦过几个人的肩膀后掉在了地上。
还好有那几个肩膀缓冲,不然屏幕一定报废了。
她赶紧一边说抱歉一边往前挤,“对不起,请让一让,我捡下手机!”
车里人实在太多,在一声连一声的抱怨里,钱菲一点点向着手机挪近。
她挤得正专注,突然看到一只手在一堆肩膀里向自己伸过来,而那只手里正捏着她的手机。
她赶紧把手机接过来,连声道谢。她顺着那只胳膊看过去,想看看帮自己这人长什么样。
结果,她居然看到了李亦非的脸……
她的表情僵了僵,和他打招呼:“好巧,又碰到了!”
李亦非略翘着嘴角,冲她点点头,下巴朝她的手机努了努,“这会儿车上人多,不适合自拍。”
看着他语重心长的样子,钱菲的脸彻底僵掉了。
终于熬到了东单,钱菲逃命似的下了车。
看着哼哧哼哧开走的公共汽车,她长出一口气。
她真佩服那些天天镜子不离身走哪都能大大方方拿出来照的女人,她们是怎么做到可以那么悠闲自得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臭美的呢?她不过是在公交车上偷偷照了下,被人发现之后就尴尬得直想去上吊了。
她拍拍脸,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一颗受到惊吓的窘迫的心:“没事没事,反正跟那个李亦非也不算熟!不丢脸不丢脸!”
她转身要往地下通道走。
结果一转身,居然又看到了李亦非……
他就站在她身后,她严重怀疑自己刚刚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他看到听到了,因为他此刻一边嘴角很明显地不是好味儿地上翘着。
钱菲有点失去了冷静,忍不住问:“你怎么……也是这站下么?”
李亦非挑了挑眉毛,“其实我们不算熟,我可以不告诉你为什么的,不过既然我们都住在一起了,我觉得还是慢慢变得熟一点比较方便。有人在程府宴请我吃饭。”他对呈现呆滞状态的钱菲摆摆手,“回见,房东。”
钱菲觉得自己像漫画书里的人那样,在慢慢裂掉……
她是去跟人看一张票二十五块钱的团购电影,他却是去吃别人请的人均消费一千多的程府宴,同样是在东单下车,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她还是他的房东呢……
她看着李亦非的背影,心里酸溜溜地给他的行为定了位。
“炫富!显摆!看人笑话!还有内什么,臭得瑟!”
钱菲赶到王府井百货时,胡梓宁正端着两杯可乐在门口等她。
她刚要为迟到再次道歉,他就把可乐递上来,说:“跑过来的吧?看喘的,快喝一口压压!”
她接过可乐的时候,觉得自己感动得快哭了。她觉得自己运气太好了,她都快二十七了,眼看着要变剩女嫁不出去了,老天爷居然会把这么细心体贴的好男人漏给她!
胡梓宁去换票的时候,她忍不住给姚晶晶打电话快速表达了一下心中的喜悦。
“妖精你说我怎么还能遇上这么体贴温柔的好男人呢?他还夸我漂亮呢!”
姚晶晶却条件反射似的给她泼冷水,“钱狒狒我告诉你啊,一般这样的男人都是女人堆里混出来的,哄女人的道行高着呢!不过他能昧着良心对着你那张只拍了大宝的脸夸漂亮也算日行一善了!”她顿一顿,话锋一转,“我说瓷,他人到底什么样,我是来不及看了,这两天我时刻准备着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得走,也来不及让你给我践行什么的了,你万事自己先多当心啊!你先慢慢处着,别着急入洞房什么的,回头我有机会回来再替你好好把把关!”
钱菲喷她:“滚!我找对象最大动因就是为了早日入洞房好调节日渐失衡的内分泌,谁有功夫等你!”
她挂了电话,胡梓宁拿着票回来了,他换的是五分钟后的那一场。
电影是范冰冰演的,叫《二次曝光》,情节有些凌乱,钱菲看着看着就看不懂了,中间还昏昏欲睡了一阵,好不容易熬到散场,她听到胡梓宁意犹未尽地问她:“觉得怎么样?”
她硬着头皮答:“真精彩!你说这种穿越重生的创意,编剧是怎么想出来的?太有才华了!”
胡梓宁的笑容有点干,“这个不是穿越重生!”
钱菲没掩得住内心疑惑:“那范冰冰不是活了两回吗,两次发生了不同的事?”
胡梓宁耐心解答:“不是活了两回,是前边的事其实都是范冰冰幻想出来的!”
钱菲“哦”了一声,“就是说范冰冰精神分裂了!”
胡梓宁呵呵地笑:“钱菲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孩!”
钱菲莫名被夸,忽然觉得有点心潮澎湃。
胡梓宁问钱菲饿不饿,钱菲说:“还真有点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他们随便找了家餐厅,点了些东西。
吃完的时候钱菲抢着结账,胡梓宁说:“哪有女人请男人的!”一边说一边去摸钱包。
钱菲一把拦住服务员,不让她收胡梓宁的钱,“也不能顿顿都你请啊!再说你都请我看电影了!”她把钱交给服务员。
胡梓宁一边把钱收回到钱包,一边感叹:“钱菲,你可真是个不一样的女孩!”
这话听得钱菲实在太受用,她美滋滋地红了脸。
胡梓宁提议要送钱菲回家。钱菲看看表,才九点一刻,就说:“不用了,现在还不算晚,我坐地铁就回去了,我们俩是两个方向,你送我也不方便!”
胡梓宁就把她送到地铁站。
钱菲在地铁上,收到胡梓宁的微信。
“钱菲,我今天很开心,谢谢你请我吃饭!我挺喜欢你的,你要是觉得我也还可以,我们就确定一下关系吧!你看行吗?”
钱菲盯着手机足足看了一分钟,她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
这几年她就钓在汪若海这一根树上,她都快忘了被异性追求是什么滋味了。原来是这么美妙这么澎湃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八岁。
她吸口气,回复胡梓宁:“我看行!”
钱菲神清气爽地回到家。
她觉得走回来的路上抬头看到的那颗月亮可真他妈的圆啊,圆得她看什么都觉得顺眼。
直到回到家里,打开家门的刹那,她的好心情瞬间归零。
家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水,全然一副水漫金山的节奏。
她探头往厨房看,水龙头还在哗哗地淌着水。她赶紧一路踩水过去,关了水龙头,又拔了水池的塞子。
她返回来敲桂黎黎他们房间的门,好几下都没反应,她以为没人在家,脱了外套挽了袖子准备开始收拾屋子。这时候,桂黎黎揉着眼睛开了门。
她居然在屋里睡觉,水龙头哗啦啦的声音竟然一点都没有吵到她。
钱菲觉得自己进入了失语状态。
“呀!”桂黎黎看着一屋子的水,叫了一声,“怎么会有这么多水!”
钱菲看着她,有气无力地说:“你塞住了水池,又忘记了关水龙头!”
这个时候,外面大门响了起来,李亦非回来了。
“怎么回事?”他看着一地的水,也有点闹心的样子,冲着桂黎黎问,“又是你干的吧?”
钱菲抬头望天。
看来这女的不是第一回干这事了。
桂黎黎一脸无辜地看着钱菲,说:“对不起啊钱菲!我想放满水洗抹布的,谁成想这么一会就睡着了呢!可是一般的水池,上面那个洞不都是通着下水道的吗,你这个怎么不通啊?要是通的话,也不会这样了……”
她声音弱弱的,钱菲有一瞬间真的觉得是自己错了,她不应该选这么一个破水池。
“行了吧你!踏踏实实地承认一次错误就那么难吗,总是到处找理由!”李亦非在一旁说。
桂黎黎声调一下就高了上去,一反刚才弱弱的神态,“李亦非,你还说我!要不是大周末的你把我一个人扔家,能出这事吗!问你去哪跟谁吃饭你也不说,你这么瞒着我是什么意思啊!”
“懒得理你!”李亦非不理他,脱了西装外套甩在客厅沙发上,烦躁地扯领口。
桂黎黎气得“砰”一声关了门,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钱菲隐隐听见桂黎黎在哭。那哭声凄厉得像道尽了人间委屈,搞得她浑身都不自在,她胳膊上渗着鸡皮疙瘩,对李亦非轻声说:“要不你进屋去哄哄她?其实说起来也是,大周末的,你自己跑去程府宴吃香的喝辣的去了,把她扔家洗抹布,这事琢磨起来,还真是挺凄凉的!”
李亦非瞥了她一眼,声音里带着点疑惑:“你们女孩都这么善变吗?刚谈朋友的时候都小鸟依人的,谈成了就又哭又嚎的?”
钱菲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摊摊手,“谁还没个更年期提前啊!再说你要是不招人家人家也未必又哭又嚎的……”
他这地图炮开得可够大的,笼罩了小半边天了。
“你还是进去哄哄吧,我听她哭的这声慎得慌!”
李亦非犹豫了一下,抬脚往房间迈步。走到门口前他突然又折回来,说:“我今晚吃程府宴的事,你就别跟她说了!”
钱菲怔了怔,点点头,“成!我是和平爱好者,我只管收租,不兼职居委会大妈的活!”
李亦非又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房间。
过一会桂黎黎不哭了。又过一会她从房间里出来帮忙钱菲收拾屋子。
等把屋子都拾掇好,已经十一点多,一晚上钱菲撅得腰酸背疼,回到自己屋里简单洗了洗,她就爬上了床。
手机指示灯一直闪,她看到一个小时前胡梓宁给她发了微信。他问她在干嘛。
看看时间,她觉得胡梓宁已经睡了,就没回。
过了一会儿又一条信息进来。
她以为是胡梓宁发的,结果是李亦非的短信。
“今天很抱歉,地板被泡翘了,你算下换地板需要多少钱,下次我和房租一起打给你。”
钱菲生平最受不了别人认错态度良好,人家态度一好,她马上会既往不咎,尤其是李亦非这种看上去完全是不会认错的人认错。
“没关系,反正以后房子不租了也要重新装修的,这次就算了。”
不过发完短信她就开始后悔。她手怎么这么贱呢,跟钱过不去干什么……
周一上班,趁着中午吃饭大家聊天,她就把家里被水泡的事说了。
同事听完她发的那条短信,各个告诉她不要放弃治疗,脑残片要按顿接着吃。
小媛甚至拍案而起:“钱菲,你做人能别这么圣母吗?你瞅你把你以前那男朋友惯的!现在又开始惯你家租客!”
只有胡梓宁知道这事后,大力地赞扬了她:“钱菲,你真是个善良的女孩!”
钱菲觉得,不管其他人怎么看,最后能有这样一个人,能对她说出这样一句话,也就够了。
合租的生活慢慢展开着,各种烦恼也随之铺陈开来。
钱菲觉得自己每天都在练习新的容忍技能。
隔壁那两位特别疯,经常回来得很晚,回来时动静又很大,洗漱说话偶尔还吵架,没有一次不把她闹醒。
钱菲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张不开嘴跟人提意见。但凡事情还有可以容忍的余地,她都会选择默不作声。
于是在隔壁乒乒乓乓的噪声里,她默默地在淘宝买了二十副耳塞,开始每天都带着耳塞睡觉。从此只要那二位不是吵架吵得特别凶,她就基本不会被扰醒。
不过最近她发现隔壁那二位吵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她觉得自己就快在他们的吵架声里神经衰弱了。
而除了晚归的问题之外,还有很多别的烦恼。
桂黎黎经常把水池弄堵,钱菲觉得她似乎缺少很多生活常识,比如不知道哪些东西可以倒在水池里哪些不能。前两次她肉痛地请人来通水管,花了好几百块钱,第三次的时候,桂黎黎再告诉她,下水道堵了,她已经舍不得叫人来了。
她回忆一下之前两次来的那人是怎么做的,然后自己撸胳膊挽袖子亲自上了阵。
虽然过程有点恶心,但是结果还是好的,下水道在她手里铁丝的抽捅下不情不愿地畅通起来。至此她愉快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成功地掌握又一项生存技能——通下水道。
下水道的问题她是可以随时解决了,不过她又开始面临冰箱告急的烦恼。
菜市场离家有点远,她习惯每次去时多买点菜,通常是可以吃三到四天的量,把它们屯在冰箱里。可是桂黎黎渐渐地、渐渐地,把冰箱的保温层变成了她的面膜储藏室。她在冰箱里屯了山一样高海一样阔的面膜!第一次看见那些面膜在冰箱里开会的时候,钱菲觉得自己就是长十张脸且每张脸都巨大也要用十年才能把那些黏糊糊的东西用完。
她张不开嘴跟桂黎黎说:“你的面膜太多了,能给我留点地方放菜吗?”于是她再也不能在冰箱里屯菜,只有每天多走很多路去市场现买。
好在天渐渐变凉了,过了十一之后,就算蔬菜不放在冰箱也不会变坏。钱菲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如此热爱秋天。
不知不觉到了十月份底,这是北京一年里最难熬的一段时间。因为这段时间城市没有供暖,立了冬天气又冷,屋里冻手冻脚的像个大冰窖。钱菲每天只能靠在微博上看那些南方孩子嗷嗷叫唤“我们南方也要装暖气”来告慰自己。
起码她还有个盼头,过两天全市供热就暖和了,可是那些可怜的南方同胞们,在一个比一个更冷的冬天里,只能那么干熬着。
最近一段时间,钱菲总是能听到隔壁那两位因为一点小事就争吵不休。
有时候她觉得恋爱谈得这么虐,吵架跟上班似的这么富有频率,还不如她和汪若海似的直接分了痛快呢。
他们经常因为倒垃圾扫地收拾厕所洗衣服吵得惊天动地。一吵起来,冷战两三天,两三天里谁也不收拾屋子,闹到最后厨房客厅书房的垃圾还得她去清理。
有天晚上更过分,她回到家就看到桂黎黎和李亦非在客厅里吵架。主战场已经从卧室挪到了客厅,看来房间里是下不去脚了。而吵架的主旨依然是围绕着做家务的问题展开的。
桂黎黎说:李亦非,我是你女朋友,不是老妈子,你不能什么都指望我干呀!
李亦非说:桂黎黎,你作为一个女人,洗洗衣服做做饭,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桂黎黎说:我是独生子女,我爸妈把我当儿子养的,凭什么我就该做这些啊!
李亦非说:你连这些都做不好,还算是女人吗?
桂黎黎说:李亦非,你能不能别欺负我啊!我不愿意做家务啊!
桂黎黎好像喝了点酒,站在客厅里摇摇晃晃的。
钱菲听了这么几句话已经觉得尴尬万分,于是赶紧低着头虔诚默念“不要看到我”企图一路摸回到自己房间去,却在离房门两步远的时候被桂黎黎叫住。
桂黎黎一边晃一边叫:“钱菲!你回来了!太好了!”她晃过来拉住钱菲的手,扭头对李亦非高兴地说,“亦非我有办法了!”她转回头看着钱菲,“钱菲,你帮我们做家务好不好?我们付钱给你!”
钱菲听得目瞪口呆。
李亦非走过来,一把拉开桂黎黎,“桂黎黎你能清醒点吗?能别跟你老板出去喝完酒就回来耍酒疯吗?咱能别丢人现眼吗?你看清楚了,她是房东,你现在住的是人家的房子!她不是家政阿姨!她脾气够好够容忍你了,你能别把善良的人都欺负透吗!”
李亦非瞥了钱菲一眼说了句抱歉,扯着桂黎黎回了房间。
钱菲愣愣地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呆。
她忽然觉得李亦非这人还不错,虽然他看起来又屌又难搞,可是他心里什么事还是有数的。比如说她善良。
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晚她隔着耳塞听他们足足吵了大半宿。
第二天一早,为了避免碰面的尴尬,钱菲早早就出了门。
到了公司,她收到胡梓宁的微信,问她晚上有时间吗,有时间的话一起吃饭。
她回复好的。
他们相处得很顺利,时不时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上个月看电影的时候,胡梓宁牵了她的手。上个星期胡梓宁生日,钱菲狠了狠心,花了点钱买了个钱夹送给他算是祝贺。胡梓宁一整晚都保持着心花怒放的状态,临分别的时候,他吻了她。
当他那张漂亮的脸压过来时,钱菲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
这个吻给她的感觉好像只是上嘴唇和下嘴唇间的碰触,并没有让她的心跳加快一些或者干脆停掉。
她记得汪若海第一次吻她的时候,她浑身都在发烫,耳朵里像是在烧着开水一样,轰隆隆呼噜噜。一吻结束时,心跳得简直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就算以后相处时间长了,没有了初谈恋爱时的那种激情,可是他们再接吻时,她还是觉得挺舒服挺神往的。
但为什么胡梓宁吻她时,她会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
她甚至不想跟他把这个吻变得深入。所以当胡梓宁试图撬开她的牙齿时,她躲开了。
胡梓宁以为她害羞,笑眯眯地看着她,用很旖旎的声音问:“怎么了,嗯?”
她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敢直视他那张泛着桃花的好看的脸,垂着头讷讷说:“有点太快了!”
他揽着她呵呵地笑,以一种很宠溺的语气对她说:“害羞了,嗯?我的小菲菲可真纯情可爱!”
她听得浑身一哆嗦。
原来她身上还可以有这样肉麻的修饰。
晚上下了班,钱菲和胡梓宁在百盛七楼的食府吃饭。吃完胡梓宁对她建议说:“时间还早,去我家里认认门吧!”
钱菲想了想,回家也没什么事干,于是同意了。
胡梓宁是跟同学一起租的房子,他们回家时,家里没有人。
胡梓宁把电脑打开,准备放电影。
他问钱菲:“想看什么类型的片子?”
钱菲说:“什么都行,好看就可以!”
胡梓宁想了想,问:“那看《苹果》怎么样?”他问着这话的时候,看着钱菲的眉眼比平时更加温柔含情。
钱菲没看过这部电影,她从名字上猜想着这应该是一部描述农民企业家如何靠双手勤劳种果树卖苹果发家致富的励志片子,就点点头说:“好啊!就看这个吧!”
胡梓宁把电影找出来,按了全屏播放,拉着钱菲一起坐到沙发上。
钱菲怀着满心的主旋律等着看讴歌社会主义勤劳人民的情节,结果等着等着,却看到片子里,光溜溜的范冰冰跟光溜溜的佟大为在浴室里光溜溜地哼哼唧唧……
她发现胡梓宁挺稀罕范冰冰的。
她想把眼睛挪开,又怕被胡梓宁觉得矫情,可是盯着屏幕,又觉得很囧,正左右为难不知道看还是不看的时候,她感觉到胡梓宁的手缠缠绵绵地爬上了她的大腿。
他的头也凑过来,嘴巴靠在她耳朵边,她听到他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个动不好会给胡梓宁什么错误的暗示。
电脑屏幕上,刘苹果正被她老公按在浴室墙上顶得嗯嗯啊啊直叫。她感觉胡梓宁在舔她的耳朵。
他的手沿着她的大腿在往她的腰上摸。
她大气也不敢出。
他的嘴巴从她耳朵脸颊上一路亲过来,想去吻她的嘴唇。
钱菲后退了一下,讪讪地问:“你同学什么时候回来?”
胡梓宁扶着她的下巴,不让她再退,气息暧昧地说:“别怕,不会被他撞见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亲了上来,用舌头使劲顶着她的牙。
钱菲内心无限挣扎,到底是让他得逞,还是一把推开他?
她觉得自己在生理上似乎没什么欲望让胡梓宁现在就把她压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可是他看上去已经非常动情,她这个时候推开他,是不是不太好呢?这样做会不会伤了他的自尊呢?
钱菲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从选择困难症中被拯救。
胡梓宁开始还不想放开她,可是她的手机没完没了的响着,响到最后,他终于泄气。
他不情愿地起身,让钱菲接电话。
钱菲看看手机来电显示,是桂黎黎。不知道这尊神仙又有什么事情。
她忽然觉得还不如就让胡梓宁把她压了算了。
电话刚一接通,她就听到桂黎黎娇弱又可怜地问自己:“钱菲,你什么时候回家呀?家里忽然停电了,我有点害怕!亦非他有事情出去了,要晚一点才能到家,你能不能先回来陪陪我啊?”
钱菲捏着额头,内心挣扎。
是选择被胡梓宁压,还是回家面对这尊难伺候的神仙?
想了想,她觉得今晚就被压,怎么说都有点快,这样会显得她的肉体太好得到了,于是她对桂黎黎说:“你等我半小时,我这就回家!”
她放下电话时看到胡梓宁一脸不痛快的表情。
她干干地笑着解释:“这姑娘胆小!”
胡梓宁一副闹心的样子,说:“可是菲菲,你只是她房东,不是她妈!你知道吗为了今天,我同学今晚特地去住了他朋友家!”
钱菲心里咯噔了一下。
怪不得刚刚他让她放心,说他们不会被他同学撞见的,原来他一早就打算好了,今晚要把她带家里来看致富电影顺便睡了。
钱菲有点笑不出来了。她理着有点乱掉的鬓角跟胡梓宁告别:“这事……本来也不急在一时,我还是先回家吧!”
胡梓宁似乎有点不高兴,没提要送她回家这茬。她就安慰自己,反正他每次就算提了,她也说不用,提不提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自己走到了地铁站。
上了地铁,她忍不住给胡梓宁发了条微信:
“对不起啊,梓宁!”
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胡梓宁才回给她一条:“没事,谁叫你善良呢!”
以前她特别爱听他夸她善良,可是今晚不知怎么,她总怀疑他是在讽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