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快吃饭的时候李亦非不见了。钱菲觉得奇怪,她炒菜的时候他还在屋里的,难道一转身的功夫人他就回到闹腾人星球去了?
她给李亦非打电话,手机在屋里对着她响起来。
她去敲厕所门,喊李亦非:“出来吃饭!”
李亦非不答应她。
她以为李亦非因为白天的事在对shi独憔悴,就恫吓他:“李亦非,你再不出来我进去了啊!”
大门处咔哒一声响,李亦非拎着一箱啤酒进来了。
“我真服了你了,我要是再不回来,你得跟厕所门聊一晚上!”
钱菲觉得自己有裂化的趋势。
“你什么时候下的楼?”她问。
李亦非把啤酒搬到桌子上,“你以为我在上厕所的时候。”
钱菲又问:“干嘛买啤酒回来啊?”
李亦非抬眼瞧瞧她,“你说呢?”
钱菲撇着嘴,“今儿白天触景生情了?跟你相恋好几年的女友要嫁人了,新郎不是你?你租房子住穿淘宝高仿的衣服装小资,前女友的未婚夫公司要上市用人民币把未婚妻武装得浑身金光闪闪,这些让你伤怀了?”
李亦非“靠”了一声:“你能含蓄点吗?你当我真就一点不介意是吗?”
钱菲呵呵冷笑:“你这人就别扭,别人好言好语安慰你的时候,一张臭脸比冷屁股还冷,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有事了,多管闲事,管好你自己得了;别人要有话直说呢,你又觉得小心肝受创嗷嗷叫着受不了,李亦非,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拧巴呢?”
李亦非愣了愣,好像从来没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他拉着椅子坐下,招呼钱菲:“别废话了,坐下吃饭!”
说是吃饭,但其实吃饭在啤酒面前早已经沦为附属行为。
钱菲想,人生在世的,能失几回恋呢?又有几个人失了恋以后能遇上这种新欢把旧爱当着前女友的面秒成高帅穷的呢?这么想着,她拿出了舍命陪君子的气势陪李亦非喝酒。
两个人拉七杂八的聊了起来。
酒酣脑热的时候,钱菲又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她圣母附体,苦口婆心地劝李亦非:“要我说啊,你也别跟自己较劲了,要是真难受呢,也别天天装得跟许文强似的,媳妇都让丁力整走了,还见天地为了上海滩的安定团结努力奋斗呢,没用!你要真是放不下桂黎黎,就去找她说明白呗,非拉着我搁这喝毛闷酒啊!”
李亦非把啤酒往桌子上一墩,“钱大姐你没事吧?你让我回头去找她?我告诉你,打小到大,少爷我就没干过这么丢份的事!我今天堵得慌,跟放不放下没什么关系!我烦的是从来只有少爷我甩别人的份,还没有谁能先说甩了我呢!”
钱菲看着他,忍无可忍地送了四个字给他:“臭不要脸!”想了想,又送了两个字过去,“人渣!”
李亦非被她莫名一骂,酒气上头不高兴起来,“我渣?那你告诉我谁不渣?是你前男友不渣还是你现男友不渣?你瞅瞅你交的这些男朋友,有哪个不劈腿的!”
他说完拿起啤酒罐大口喝酒。
钱菲愣愣地看着他。
他放下啤酒罐。
钱菲还在愣愣地看着他。
李亦非一下酒醒了一半。
钱菲愣愣地看着他,问:“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什么叫,你看你的那些男朋友,有哪个不劈腿的?我有哪些男朋友了?我一共就交过俩男朋友好吗!还有,什么叫有哪个不劈腿的?”
李亦非叹口气,一副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的表情看着她,“我问你,你和你后来这男朋友多长时间没联系了?”
钱菲眼神迷离了一下,“是很久了,可是他出差了啊!”
李亦非挑着嘴角嘲讽地笑:“出差?他出个屁差!他连主管都没选上天天出什么差啊?他骗你呢钱菲!”
钱菲忽然觉得头晕脑胀,她扶着头站起来,“我头疼,咱明天再说吧,我进屋了!”
李亦非没拦着她,只是在她快要进屋的时候冲着她说:“钱菲,明天下班你提前一点走,去酒店门口等着,看胡梓宁他到底出差没出差!”
钱菲没回头,进了屋直接把门关上。
她冲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刚刚明明还很晕,现在却好像一下醒了酒。
她走回房间拿出手机给胡梓宁发微信:梓宁,在干嘛呢?你出差回来了没有?
隔了好一会儿,对方才给了回复:加班呢,没回。
寥寥五个字,看得钱菲想哭。
她想起来汪若海天天晚上在外面应酬不回家的那段时间,也是这么一副懒得说话的语气:加班呢,别等了;加班呢,你先睡吧;加班呢,你烦不烦。
她的心开始一点点的往下沉。
第二天一整天她都有点魂不守舍,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她跟刘一峰请了早退假。
她直接坐着地铁到了胡梓宁工作的酒店。她找了个角落站着等。
不一会就到了下班的时间,不断有人从酒店里出来。钱菲使劲地睁着眼睛看着,看得眼角直发酸。
然后她看到了胡梓宁。
胡梓宁穿着一身挺括的西装,手里提着个手提包,好像是个挺贵的牌子,昂首挺胸笑容满面地从大厦里走出来。
钱菲使劲眨了下眼。她没看错,胡梓宁的确是笑容满面。不过当然不是冲她,而是冲着迎面向着他走过去的一个女人。
她看着那女人走过去时,胡梓宁很自然的和她挽在了一起。
钱菲回想,胡梓宁在酒店附近对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亲密的动作。他们总是绕到远一点的地方,才牵牵手散散步。
钱菲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她现在只想当面问问胡梓宁,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从角落里走出来,向着胡梓宁走过去。
她看到胡梓宁看到自己了。
他初看到自己的那一眼,还带着些惊讶,可是马上,他就镇定下来,望着她的时候,眼底很冷漠,甚至还带着一些嘲讽。
她糊涂了,他为什么是这样的态度?
她走过去,跟他打招呼:“梓宁,我们能聊聊吗?”
她看清了胡梓宁身边的女人,耳朵上带着珠光闪耀的耳坠子,脖子上挂着一尊通体碧绿的玉佛,开得很低的圆形衣领内,包裹着喷薄欲出的事业线。她看起来成熟且妩媚,只是好像比她和胡梓宁要大几岁。
“这位是?”贵妇在问胡梓宁。
胡梓宁好像很怕她会乱说话,急急忙忙地赶在她开口前安抚贵妇说:“小怡,你先等我一下,这是我一客户,我跟她去那边谈点事!”说完冲她使着眼色。
钱菲忍不住嘲讽一笑。
她现在也弄不清,到底谁是正牌女友了。
她跟着胡梓宁回到了她刚才站的角落。
她问胡梓宁:“胡梓宁,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可是你起码应该让我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女的是谁?你是不是在脚踏两只船?”
胡梓宁沉了脸,“钱菲你应该不傻,那女的是谁,和我什么关系,你应该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说你不是死缠烂打的人,那你干嘛找到我单位来?你是故意给我难堪的吗?”
钱菲脑子一片乱,“那你为什么要撒谎说你出差?你明明没有出差!”
胡梓宁没好气地说:“别逗了钱菲,你真傻假傻?听不出来我一直和你说出差就是跟你说我们俩拉倒了、就这样了!我是给你留面子呢你看不明白?”
钱菲迷茫了,“可是你要分手的话,哪怕出于尊重,你起码要通知我一声让我知道啊!你就跟我说你出差,然后告诉我其实是代表着分手,这我真的不明白啊!况且你在跟我交往的时候,也还在同时交往着别的女人吧?”
胡梓宁嗤的一声笑了:“行,钱菲,既然你非要撕破脸,那我也不用顾着给你留面子了!你说我交别的女朋友,那你自己呢?你不是也和别的男人同居呢吗!我说怎么从来不让我送你回家呢!那小子就是跟你一起做项目的李亦非把?我都跟着看见过你们俩一起进屋!那么帅一男的,能跟你在一起,是你养着他呢吧?看那小子天天一身名牌就知道了!要不是图你钱,那么帅一小伙会跟你好?怪不得我一跟你借钱你就说没有,都拿去贴小白脸了吧?现在你倒有理了,还跑来质问我,你凭什么啊?我告诉你钱菲,咱俩好聚好散,就这么拉倒算了,你别去想找小怡胡说八道,你就算找她她也不会信你的,她只会觉得你是个暗恋我的疯子!”
钱菲从来没想过胡梓宁翻起脸来会是这样一副嘴脸。她气得浑身发抖,两手紧紧握成了拳。她从来也没听过这么龌龊的话,一瞬里,她只想着自己应该像小言剧里那样,狠狠甩给渣男一耳瓜子才对。
她身随心动,挥起手臂,可是胳膊却在半空中被胡梓宁一把抓住。
而他在拦截住她的手臂之后,又借着力气向后使劲推了她一把,她被他推得左脚一崴,趔趄着向后倒去。
“你疯了吧!”在推她的时候,她听到胡梓宁这样说。
她看着他狰狞的脸,向后倒去。
可就在马上要摔向地面时,她却被人从身后稳稳扶住。
她茫然地回头看了下。
居然,是李亦非。
李亦非扶住钱菲后,抬眼看向胡梓宁,声线里充满不屑和挑衅,“孙子,打女人是吗!信不信我告诉前边那富婆,你吃过几家软饭了!”
胡梓宁不甘示弱,也出言回他:“孙子,你不也靠她养呢!我们谁都不是英雄好汉,干脆谁也别说谁!”
李亦非低头看了下钱菲,问:“能站稳吗?”
钱菲点头。
李亦非又问:“左面还是右面?”
钱菲苦涩涩地说:“正面!”
李亦非松开她,踏上前一步,迅疾地挥出一拳,正好砸在胡梓宁的鼻梁正中。
胡梓宁一下捂住脸哀嚎着蹲了下去。
李亦非甩甩手走回来扶住钱菲肩膀,感觉到掌心下她在不停地抖。
他不想再跟眼前这个人渣纠缠下去了,他得赶紧把她带走。
“孙子,我让你再蹦跶蹦跶,你等着,有你哭着跪下来叫爷爷那天!”他说完不管胡梓宁捂着鼻子在咒骂些什么,扶着钱菲立刻离开。
钱菲在向后倒的时候脚崴到了,李亦非觉得坐地铁不方便,就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钱菲犹豫,“咱们回家那段太堵了,还是坐地铁吧。”
李亦非直接把她往车里塞,“我也知道堵,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打车上班天天跑去挤地铁?可是你脚都这样了,堵就堵吧。”
出租车上,钱菲忽然怔怔地问:“对了,你怎么来了?”
李亦非觉得从刚才开始她的状态就不太对。他一边盯着她一边说:“我不放心,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来了。”
路上一直堵,堵了快有两个小时,车才开到家。
直到下车,钱菲都没再说话。
到了家楼下,她下了车一瘸一拐地往楼道里走。李亦非交完车钱赶紧跑过去扶她。
“我告诉你钱菲,我们家臭老头我都没这么扶过他!你就珍惜去吧!”他一边说,一边扶她进电梯。
钱菲还是没说话。
等进了屋,他把钱菲扶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钱菲一直都傻怔怔的,直到坐下后,忽然她冷不丁一抬头,说:“我现在特别想喝酒!”
李亦非二话不说,转身下楼去买酒。
钱菲坐在地上,闷闷的一罐一罐地喝着酒,不说话。李亦非扒拉着头发,心头涌起一丝烦。
“钱菲,你能说句话吗?”
钱菲应声抬起头,看着他,眼神直勾勾的,看得他几乎有点发毛。
“你说我这人是不是特傻逼啊?”钱菲忽然问他。
李亦非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说我是不是就这被劈腿的命啊?”她问着这话的时候,两大颗眼泪从她眼眶里滚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看得李亦非心惊肉跳。
他从来也没看过哪个女孩用这么平静的表情流着泪的。
他看着她一直一直不停地掉着泪,可就是不哭出声。
他被她哭得心头压抑,忍不住问:“你怎么哭都不出声啊?你出点声吧,别憋坏了!”
钱菲挂着一脸的泪,看着他,惨惨地笑了,“我就算哭出声了,又哭给谁听呢?”
李亦非看着她,忽然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那一刻,他仿佛能亲身感受到钱菲的心有多疼多酸一样。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才知道,眼泪的力量,不是娇滴滴的喊痛,而是无声地惨笑着哭。
哭了一阵,钱菲渐渐冷静下来。
她喝着啤酒,对李亦非说:“现在想想,我还真是个傻逼,之前你几次点我,让我注意一下,可惜我都没听进去你话里的意思。李亦非,你是怎么知道胡梓宁劈腿的?还有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和我明说呢?我这人傻,一根筋,什么事儿你要是不跟我挑明,我真的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李亦非看着她,“我从来不管别人的感情问题,能几次提点你,已经是前所未有破天荒的事了!”他顿了顿,问,“你现在的情绪,能承受我告诉你实话吗?”
钱菲点头,自嘲地说:“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再难过又能难过到哪去?我已经哭过了,你放心说吧!”
李亦非沉吟了一下,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你还记得有一天家里保险丝坏了吗?那天晚上我回来得很晚,是被人叫去酒吧谈事了。在酒吧我看到隔壁桌有个男的和一个穿金戴银的女人搂搂抱抱很亲热,一看就是富婆与小白脸的关系。我印象挺深刻的。后来我们去酒店做尽调的时候,我认出了那个男的,我问你那男的是你男朋友吗,你说是,当时我想着和你也不是很熟,就没把这事告诉你。
“后来又有一次,我和哥们,就充话费送一袋子茶叶那个,我们去酒吧喝酒,又看见胡梓宁了,他身边又换了一个女的,手腕子上戴着卡地亚的大镯子,手指头上拴着蒂芙尼的大钻戒,脖子上还套着一条翡翠的绿链子,我当时就挺佩服胡梓宁的,让我对着这么一个胡乱搭配饰物以显示自己是个暴发户的女人,就算是个天仙我都下不去嘴!可他就能哄得人家乐呵呵地掏钱买单请他喝酒,真是本事!”
钱菲听着这些事,忽然万分庆幸自己被胡梓宁拉到他家那回,她很坚定不移地浇灭了他想哼哼唧唧她的企图。
她抱着啤酒罐沉默下来,开始认真的审视自己。为什么种种迹象那么明显,她却一直没有发现胡梓宁是那样一个人?
是不是她从根本上就没把他放在心里过?是不是潜意识里,他只是她排解寂寞的、适合结婚的对象而已?
也许,她没有对他真正动过心,也就没有对他真正用过心,所以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没有花心思去分辨过真伪。与其说是别人骗了她,还不如说是她乐于待在自己印象中的世界里,自己骗自己。
她忽然对胡梓宁释怀了。其实他也只是一个她用来逃避、忘记汪若海的屏障而已,只不过之前她一直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但无论如何,想到那男人曾用哄过甚至亲过其他富婆的嘴来亲过自己,她忽然觉得胸口涌起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觉。
她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跑到厕所去吐。
她吐得撕心裂肺,简直快把胃都吐出来了。
李亦非跟着她进了厕所,一边一脸嫌弃的捂着鼻子,一边胆战心惊地问她:“钱菲我说你不是被他占了便宜怀孕了吧?”
钱菲用生命呕完最后一口,虚弱的蹲在马桶边,歪着头,冲李亦非说:“怀孕你妹!姑奶奶就是因为没让他在肉体以及金钱上占成便宜,他才狗急跳墙欺负人的!”
李亦非看着她,啧啧有声:“他可真行,还真是不挑食,对着谁都能下得去嘴!”
钱菲直到漱完口才反应过来李亦非是什么意思。她酒酣脑热想也没想,弯腰摘下一只拖鞋就朝李亦非脸上撇过去。
李亦非被砸懵了,气急败坏地跳脚叫:“钱菲你疯了吧你?别趁着失恋就耍酒疯啊,别以为我能让着你!你再把拖鞋甩我脸上试试!”
话音刚落,如他所愿,另一只拖鞋不偏不倚又砸中他的脸。
李亦非真的怒了,他冲过来扯着钱菲的胳膊怒吼:“你信不信我抽你!”
钱菲仰着头看他,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睛清亮得吓人,“抽吧,抽死我算了!反正今天晚上经过这件烂事再想想明早起来之后还得继续挤地铁,我就觉得只活到这其实也无所谓了!”
李亦非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气就消了。
钱菲努力收拾着自己的心情。在事情发生三天后,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很好地驾驭情绪的时候,她打电话给姚晶晶,告诉了她这边所发生的事情。
姚晶晶在电话那头直接炸了毛,非要立刻买机票杀回来去酒店泼胡梓宁硫酸。钱菲千求万求好说歹说才把她安抚住。
姚晶晶挂电话前告诉她:“狒狒你再忍一段,我把我手头的工作尽快搞完,搞完就回去陪你!什么狗屁土豪,老子不稀罕了,让他自己玩蛋去吧!”
钱菲挂了这通电话以后,一则有点感动,一则觉得姚晶晶也许在大连那边感情发展也遇到了不顺。
风风火火的她,从来都是斗志昂扬的,什么时候说过“让他自己玩蛋去吧”这种类似放弃的话?
钱菲一点都不希望姚晶晶回来,因为她知道,如果姚晶晶真的回来了,就说明她受伤了。
又过了两天,在家吃晚饭的时候,她意外接到胡梓宁的电话。
胡梓宁在电话里对她破口大骂:“钱菲,你是陪我们董事长睡了吧?有本事别跟我玩阴的!”
她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旁李亦非已经伸手夺过她的手机,对着里边的人说:“孙子,我说过的吧,有你跪下来叫爷爷的那天!我告诉你以后不要再骚扰钱菲了,当心爷爷我让你在北京城混不下去!”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钱菲愣愣地看着他。
他甩了甩头发,问:“被我帅懵了是吗?”
钱菲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怎么回事?还有你干嘛挂了电话,他骂了我一句我还没来得及回过去呢!”
李亦非啧啧两声:“你浑身上下也就这小心眼劲还像个女人!”随后云淡风轻地为钱菲解惑说,“也没什么,不过就是酒店把胡梓宁给开了。”
钱菲一愣,“真的假的?你做了什么?”
李亦非端着架子说:“也没做什么,就打了几个电话!”
钱菲冲他一撇嘴,“吹,接着吹!”
李亦非有点不乐意了,“你怎么不信呢?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做到的?”
钱菲说:“你找你们项目负责人去和证券代表说的吧。”
李亦非冲她摇手指,“no!工作的事和私人的事,我是分得很清的,所以我绝对不会找项目上的人去说!我呢,有个叔叔,拐几个弯就能搭上直辖酒店的某市政机关领导,所以让胡梓宁滚蛋这事,真就是打几个电话让市政那位跟酒店的林董事长递句话的事儿!其实这点屁事也犯不上直接劳驾董事长,可是我得让胡梓宁长点教训,得让他知道自己是对谁喷粪呢!他喷得起吗!”
钱菲还是半信半疑,“还拐几个弯就搭上还市政领导!我拐几个弯还能搭上钱学森呢!”
李亦非一脸无语,“钱菲我在你心里就真那么不靠谱吗?”
钱菲不怎么迟疑地就点了头。
李亦非觉得大受打击。
钱菲忽然说:“你别说我圣母发作啊,虽然胡梓宁他不仁不义,可说白了我也是在利用他走出过去那段感情。因为和我的事,让他直接丢了工作,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啊?”
李亦非把筷子往桌上一摔,“吃不下去了!钱菲这个世界不是没有圣母地球就转不起来了好吗!你能有点脾气有点性格别做圣母吗!”
钱菲连忙捡起筷子给他递回到手里,“行行!没问题!我这就长脾气!”
李亦非看着她那副息事宁人的谄媚样,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笑还是该生气,“我跟你说,胡梓宁在他们酒店没少干手脚不干净的事,他就算被开了也不冤!比如之前你跟我说有人劝你换房子那事,就是他干的吧?他后来没坑着你,倒是把他们酒店一个接待处的妹子给坑了!”
钱菲听得目瞪口呆。
“你怎么知道的?”
李亦非气定神闲地回答她:“充话费那小子告诉我的。”
钱菲看着他耙完最后一口饭,“想不到你对男人也这么感兴趣,你还挺关注胡梓宁的!”
李亦非把碗筷一撂,白她一眼,“你当我是为了谁?”说完一脸傲娇的站起来扭身要回屋。
“我告诉你啊,今晚打死我我也不刷碗!”
钱菲看着他的背影,一扫几天来的阴郁,从心底里笑了起来。
过了两天,上班时钱菲接到了金姐来电。她走到外面拐到廊道去接。
金姐在电话里充满抱歉:“菲菲,我听说小胡劈腿,你俩分了,你看这事闹的,我瞧着那小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怎么也想不到他是这样的人,害你伤心了吧?唉这事都怨我,是我没介绍明白人!”
钱菲连忙说:“金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公司里要说最惦记我的人,除了你就没别人了!胡梓宁他在外面爱劈腿,恐怕连他妈都不知道,你又上哪知道去?你要是把这种根本不叫错的错硬往自己身上揽,我以后还怎么让你给我接着介绍男朋友啊?”
金姐连叹两声:“唉唉,我还真是不敢再给你介绍了!还好是现在发现的,这要是结了婚,我不就把你给坑了吗!”
钱菲打断她:“那哪成啊金姐!你得在哪跌倒在哪爬起来,既然你觉得对不住我你就给我再找个更好的呗!”
金姐本来愁绪满腹的,被她这么一逗倒笑起来了,笑完很感慨地说:“菲菲啊,你说你这么好的女孩,怎么就总也遇不上个好人呢!”
钱菲被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情绪,眼底猛地一酸,强忍着说:“可能缘分还没到呢吧!”
挂了电话,她使劲吸了吸鼻子,从廊道往办公室走。
她低着头,揉眼睛,结果拐弯的时候“邦”地一下撞到了人。
她连忙说“对不起”,一抬头却看到李亦非正撇着嘴堵在转弯的地方耷拉着眼皮睨着她。
“强颜欢笑哪?”他懒兮兮的问。
钱菲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你自己说,你烦人不烦人!还有,你干嘛偷听我讲电话?”
李亦非堵在那里纹丝不动,“警告你不要动手动脚的啊,我最讨厌别人推我!还有不要把我列到偷听这么丧失节操的范畴内,我是为你好,万一是姓胡的那小子,我怕你说不过他。”
钱菲噗一乐:“你这一善良起来,还挺事儿妈!”
李亦非白她一眼,丢了个“不知好歹”的四字成语,扭身往前走。
钱菲跟上去。忽然她感觉眼角一花。她停住脚步往旁边的交叉廊道看过去。
一个长发窈窕的背影正渐行渐远。
她怔了怔,觉得那背影看起来好像蕴着一股怨气。
恍恍惚惚间,她听到前边李亦非突然说:“我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饭。”
她收神,“哦”一声:“我巴不得你天天不回家吃饭!”
晚上大军把李亦非叫到了俏江南。
李亦非进屋就问:“怎么今天找了这么消停的一地儿?”
大军说:“想和你安安静静好好谈点事。”
李亦非说:“那去我家多好,女汉子今晚菜单炒茄条,比这的菜好吃多了!”
大军差点呛着,一脸惊恐的看着他:“少爷,您这身子骨可真是越活越贱了!”
李亦非踹他一脚,“有什么事快说。”
大军拿起筷子,“等我先吃两口菜,”他夹了块水煮鱼放进嘴里,“他们家也就这水煮鱼还能吃!”
李亦非跟着拿起筷子夹了块鱼尝了尝。
尝完一扭头发现大军正张着嘴一脸痴呆地看着自己并且手一松筷子从他手指间掉在了桌上。
“我忘了等你把菜拨到你碗里再下筷子了!可是问题是,大哥你受什么刺激了,今天怎么我下了筷子你也跟着夹菜吃了?!你不是从来不吃别人下过筷子的菜吗!!!你怎么了你脑子被谁踢了你快告诉我你是你你不是外星人附在你的身体里!!!!”
李亦非被他说得不由一怔。
大军不说他还没发现,他最近在家里好像确实没有再把菜拨到自己碗里,而是跟那个女汉子,一人一筷头地一起戳盘子里的炒茄条。
他什么时候已经跟她处得像手足亲兄弟似的毫不嫌弃了?他居然自己都没发现。
他整了整神色,一挑眉,说:“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就是一时忘了!”他放下筷子,问大军,“赶紧说,找我什么事!”
大军收起癫狂的状态,变得正经起来,“非非啊,咱们合伙干点什么吧,现在钱放在银行里哪还叫钱?比白纸跌价都快!你说本来还可以买房子搞搞投资,可听将来是要征房产税的,这么一搞房子也变成了烫手的玩意儿!我合计着不能这么干坐着看人民币在祖国的怀抱一天天不可逆转的贬值吧,咱是不得干点什么?”
李亦非白他一眼,“这事你找其他人说去,老头子把我扫地出门,我这没本钱。”
大军胳膊往他肩膀上一搭,“我呢,也不劝你去跟老爷子撒娇要钱什么的了,你肯定揍我;这样,本钱我出,你就负责想赚钱的点子,完事我给你分成,让你多赚点零花钱给老爷子上眼药玩儿!”
李亦非心里一动。
“行,这事回头我好好计划一下。”
大军神色放松下来,“正事说完了,再来谈一下比正事还重要的事吧!我说哥们,你跟金甜那姑娘,处得怎么样了?”
李亦非夹着菜送进嘴里咂巴着,“不错,软妹子,漂亮,懂事,不缠人。”
大军挤咕着眼睛问:“跟你的小真爱比呢?”
李亦非哼唧一声:“她以前也不像现在这样,也是懂事漂亮不缠人的软妹子,谁知道怎么一回国就天天吵。”
大军摇着头啧啧地叹:“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贫贱夫妻百事哀!以前你哪用她干活了?不过说起来,其实你请个家政阿姨打扫卫生不就得了,何至于天天为了做家务那点事儿吵得问候彼此祖坟的,你现在再怎么穷这个钱还是出得起的吧!”
李亦非看看他,一挑眉说:“本来请个阿姨也无所谓,可我就想知道,一个女人跟我一起过日子最苦她能挨到什么程度。结果怎么样?一点家务就把她挨到别的男人床上去了,呵!”
李亦非丢下筷子,吃不下去了。
“有时候我是真恨我们家那臭老头,把什么都看得那么透,说桂黎黎不行就真不行,说她只能跟我共享受不会跟我共奋斗就真是这样,还说我离了他就不行!我是真想证明他也有说错的时候,可结果一件件事发生下去,每一件都印证了他是对的。现在只剩下他说我不行这事了,我说什么也得扛住,绝对不能让他再说对!我不能让自己亲爹看扁!”
大军很久没见过这样桀骜不驯玩世不恭中带着认真的李亦非了。他细品了一下,发现李亦非的桀骜不驯和玩世不恭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以前他的桀骜不驯玩世不恭是倚仗与生俱来的家世和财富;而现在,他的桀骜不驯玩世不恭却是发自于骨子里的一股傲气,一股想要证明自己可以打开一片天地的傲气。
大军觉得这个时刻的李亦非简直狂拽酷霸屌炸天。
“哥们,求你件事,以后在我面前别摆这么认真的嘴脸,我怕自己变弯!”
大军的话音刚落,李亦非一口水喷到他脸上,“你不贱能死啊!”
钱菲忽然觉得,一个人的晚饭时光有点让人寂寞。
这个想法闪过之后,她心中一凛。如果她对一个房客产生出依赖的情绪,这可太糟糕了。
洗碗的时候,她想起了之前胡梓宁说的那些龌龊的话。
看来再和李亦非孤男寡女地住在一起,似乎已经不太合适了。
她觉得是时候跟李亦非正式讨论一下让他搬家的问题了。
李亦非一回到家,就觉得钱菲有点不对劲。
她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样子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李亦非换了睡衣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钱菲像个鬼魂一样从房间里晃出来,晃到沙发前,停一停,呵呵笑一笑,对他说了句:“你回来了哈!”,然后噤声顿住,再带着一副纠结在“要不要说”和“还是算了”之间的便秘表情,晃回到房间去。
等第二次晃出来的时候,钱菲说的是:“吃饭了哈!”然后带着憋了shi一样的纠结,回去。
第三次,她说:“吃饱了哈!”纠结,回去。
第四次,她说完“吃的好吗?”在要晃回去之前,被不耐烦的李亦非一把揪住。
“你跟个拖鞋女鬼一样披头散发地在我眼前晃几次了你自己知道吗?说,你是不是做了或者即将要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钱菲哆嗦了一下。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早晚得有这么撕破脸皮撵他出门的一下子,她决定豁出去了!
她吸足了气,壮士断腕一样,刚要开口——
“你不是琢磨着想把我撵出去的歪道道呢吧?”李亦非居然抢了个先把话问了出来。
钱菲一下泄了气。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李亦非没好气地把她往旁边一扫,“别挡着我看电视!你自己照照镜子去,你脸上明明白白就挂着‘李亦非你滚犊子吧’几个字,我又不瞎。”
钱菲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胳膊。
他刚才跟个没事人一样扒拉她,就像扒拉一个很多余的物件一样,看都没看她一眼……
而在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们讨论的议题是,作为房东的她想让作为租客的他搬出去……
这特么到底是谁的家啊!
钱菲怒了!
“李亦非,那你什么时候搬?”她挡在电视机前。
李亦非靠躺在沙发上,懒懒的不起来,甩出一条长腿来往一边勾着她,“跟你说了别挡我看电视!等我攒够买别墅的钱就搬了。”
钱菲被他的脚勾到了一边去。
她愣了愣,为自己的下盘不稳痛心疾首。
她重新站回去,“李亦非,你再住下去,我的贞操就在世人眼中毁成渣了!你就再出去找个房子吧,好不好?”
李亦非老大不乐意的一翻眼皮,“你怎么非得挡着电视?你这样让我很不爽你知道不知道?不搬就不搬!我都住习惯了!”
钱菲看着他耍臭无赖,气不打一处来,“你习惯我不习惯啊!我很困扰啊大哥!人家说我养小白脸啊亲!不是,你能先不看电视了吗?我说李亦非你是不是非逼着我给你跪下你才肯搬啊?”
李亦非从睡裤兜里掏掏掏,居然掏出来七十多块钱。他把钱冲着钱菲一递,“乖,别说我不仗义,跪完拿去花。”
钱菲直喘粗气,“李亦非,你到底怎么才肯搬?”
李亦非又伸腿把她往一边扫,“懂点事,让我消停看会电视,以后每月给你涨点房租!”
钱菲吼:“涨钱也没用!涨钱你也得搬!涨钱……涨钱的话,涨多少啊?”
李亦非看着电视,说:“九百。”
钱菲“切”一声:“一个季度的吧?姑奶奶不稀罕!”
李亦非瞅都不瞅她,“一个月九百。”
钱菲愣了愣,随后问:“那什么,明天晚上,你想吃啥?”
李亦非歪过头,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不撵我了?”
钱菲一脸正气,“撵你干嘛?清者自清啊!再说了,你这么养眼一帅哥天天活色生香的给我白看还不收钱,我赚翻了呢!”
李亦非眯着眼跩兮兮地看着她,啧啧啧地狂赞:“瞧瞧这谁家孩子,怎么能这么有眼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