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菲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漂亮女孩,怔了怔后,才反应过来。
家里要住进个人,这事李亦非在去湖北看她的时候跟她说过的,只是她最近太忙,几乎给忘了。
一个多星期前,据李亦非的说法是想她想得不行了,心里饥身体渴,再不找她吃顿饱饭他就得饿得去死了。
然后他坐着飞机来看她,到了她下榻的酒店后,第一句话是:“我来之前已经洗白白了,我们直接开饭吧好吗巾巾!”
接着他就把她按在墙上,按在桌子上,按在流理台上,按在chuang上,按在一切他觉得她能被按住的地方,不停开饭。
第二天早上,她妥妥地起不来了。而他揉完了眼睛就抹着嘴巴说:“巾巾,该吃早餐了!”
她吓得差点双便失禁,在战栗中对“如狼似虎”这个成语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后来他吃完她的午饭,终于肯穿戴整齐好好地聊聊天。
他跟她说:“我有个事得和你商量商量。”
李亦非跟钱菲商量,能不能让他一个发小到家里来住一阵子。
钱菲问他:“谁?大军吗?他打游戏被他妈发现于是被断绝母子关系撵出家门了吗?”
李亦非说:“不是丫;大军那小兔崽子最近在专注地骚扰一个女网友,已经很久没来烦我了。”他顿一顿,说,“是个女的。”
钱菲想了想,问:“不是你认的妹妹什么的吧?”
李亦非不乐意了,“不带老拿妹妹那事儿打我脸的!”
钱菲忽然说:“不过你别说,我最近看娱乐新闻,金甜还真是火了,现在她可是绝对的一线女明星!她这么一火吧,我总觉得我好像耽误了你跟着‘明星女友’or‘明星妹妹’出人头地了似的!”
李亦非用力戳了她额头一下,“能不能别跑题?能不能先顺着一个话头聊完再另起话头聊?我就想当‘巾巾男友’and‘巾巾哥哥’行不行?还有咱能接着往下聊下我那发小先吗!”
钱菲说:“成。”然后问,“你说那女孩,她要跟你是发小的话,那也应该是北京本地人啊,怎么会没地方住呢?”
李亦非告诉她:“她家里老想撮合她和她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当然了她不喜欢那人更不喜欢她——她被逼得烦,就从家里搬出来了。本来她自己有套公寓,但是据说有点什么不好的回忆,他不想回去,说是一回去就想去死。然后她又买了一套新的,现在正在装修,她还住不进去。她问我能不能将就着收留她一段时间,等新房子装修好了她就搬走。我一想,正好我现在不能陪你,你一个人住我还有点不放心,你要是不忌讳的话,就让她过去陪你住一段。”
钱菲皱皱眉,说:“你等下,你刚才的话信息量有点大,我脑子里闪过好几道闪电,你先让我缕一缕。你说她有套房子,她去住就想去死,就说明她应该有过一段很不堪的情史,看来她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然后你说她家里老想撮合她和她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又特意强调了一下她不喜欢的人更不喜欢她,那么根据后边补得这句略显多余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大胆推测,这个人姓李名亦非啊?”
李亦非冲她挑着嘴角一笑,哼哼着说:“钱保代我发现你在成·人男女问题上思维特别敏锐,看来你对成·人话题还是很感兴趣的。”他顿一顿后,又说,“反正你要是觉得别扭,这事儿你就当我没提,我让她找别的地儿去。”
钱菲也跟着挑着嘴角一笑,说:“先考你道逻辑题,你答完我再告诉你我别扭不别扭。问题就是,是因为你这女发小不喜欢你所以你才不喜欢她,还是不管她喜欢不喜欢你,你都不喜欢她?”
李亦非连思考的时间都没给自己预留斩钉截铁脱口就答:“必须不管她喜欢不喜欢我我都不喜欢她啊!她就不是少爷我的那盘菜!”
钱菲想按李亦非对“一盘菜”的标准来进行衡量的话,恐怕他那女发小应该长得不怎么好看。
她放心了。
“她住不住家来吧,其实得你说了算,毕竟现在你才是房东啊!”她打了一小拳太极。
李亦非冲她翻个桃花神,说:“可是现在房东是你的人,他得听你的啊!这事还得你拍板!”
钱菲让他花言巧语忽悠得心里格外舒坦。
她也没再摆谱绕圈子,“成,你把钥匙给她让她住家里去吧!”
这个话题临结束前,李亦非说:“让她住你的房间吧。”
钱菲问为什么。
李亦非说:“能进我房间的女人只能是我的女人啊!”
钱菲顿时觉得心里那股爽又快让人六亲不认了。
钱菲一直以为李亦非的“不管她喜不喜欢我我都不会喜欢她”的、“丫根本就不是我那盘菜的”女发小长得挺不好看的,可她没想到“这盘菜”居然长着一张无比清冷美丽的面孔。
看着这张美丽面孔,钱菲的心肝颤了下。她怔了怔后,一边弯腰换鞋一边对着沙发上的美女打招呼。
“你好,你是廖诗语吧?我是钱菲!”
美女打量着她,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跟照片上看起来不太一样,你比照片上好看多了。”
钱菲又怔了怔,谦虚微笑:“哪有,我是出了名的不上相!”
廖诗语冲她笑一下,说:“我的情况李亦非应该都跟你说了,很不好意思我得打扰你一段时间了!”
钱菲对她回以友善地笑:“没关系的,正好我一个人还有点寂寞,你来了我们还能做个伴!”
钱菲把行李搬去李亦非原来住的房间。她的贴身物品有一大半已经从原来她自己的房间搬了过来,她清点了一下,发现还有一小部分她得用的东西没搬过来。
她起身去客厅和廖诗语商量:“我能去下你的房间吗?我还得拿点东西过来!”
廖诗语坐在沙发上冲她笑一下,“当然,这是你的家,我只是借宿者,想拿什么你尽管去拿。”
钱菲也笑一下。
她总觉得和廖诗语说话时有些怪怪的,可是具体哪里怪她又说不上。她想也许是两个人的气场还没有调和到同一空间维度上。
她去原来她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收拾了一会,想起1314那天李亦非在她枕头下的褥子里掖了几个没用完的biyuntao。她一下红了脸。这玩意儿可千万不要被他的女发小发现才好。
她赶紧探手到褥子底下去摸,摸到了那几个小玩意儿后,迅速拿出来揣进裤子口袋里。
然后她起身要走,却在转身的时候蓦地停住。
她的眼角余光扫到一些东西。
她又转回头去,视线停在枕头上。
枕头下露出一本册子的一个角。那个角她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她把枕头扒拉开,看到那本册子,是她还没来得及扔掉的她以前和汪若海一起照的相册。
怪不得刚刚廖诗语说,她看起来比照片上好看多了。原来她说的照片是指这个。
钱菲拿起相册,把枕头摆回到原来的地方。
“我搬进来那天在角落里看到的,觉得挺有趣的,就拿来翻翻看,翻完顺手放在枕头旁了。”廖诗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房间门口。
钱菲扭头冲她一笑:“你没发现这上面的男人不是李亦非吗?”
廖诗语耸耸肩,“想必那是你的前男友。”
钱菲不知道她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觉得相册看起来“挺有趣的”,她决定开门见山告诉她:“李亦非见过这本相册了。”
廖诗语看着她,半晌“哦”了一声,“我想你恐怕有些误会了,我不是觉得你留着除了李亦非以外的男人的合影有意思,而是觉得你上大学时和你前男友一起拍的那些场景很有趣。我高中毕业就出国了,不知道国内的大学是什么样子的,有点好奇而已!”
钱菲想了想,说:“那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我们学校转转,”她举举手里的相册,说,“不过这个东西是真的该丢掉了。”
她拿着收拾好的东西准备回李亦非的房间。从门口经过时,听到廖诗语用富有磁性的嗓音问:“毕竟是你的回忆,你舍得丢吗?”
钱菲停下,扭头看她,笑着说:“把有些不好的回忆丢掉,可能对自己对别人都会好一些。”
廖诗语看着她,始终程式化的笑容忽然变得有点真诚起来。她伸出手,对钱菲说:“我喜欢你的性格。钱菲,希望我们能够成为朋友!”
钱菲把相册丢进一旁的废纸桶里后,倒出手来和廖诗语一握,“我很容易和人变成朋友的!”
钱菲刚把东西搬回李亦非的房间,还来不及收拾,就听到客厅里传来李亦非的说话声。
几秒后,他闪进房间,回脚一勾把门带上,扯过她往墙上一按就开始口肯。
钱菲挣扎着把他推开。
李亦非一边噘着嘴唇往前够着一边说:“别躲啊,都饿死我了,快让我再补两口!”
钱菲一巴掌呼在他脸上把他往后一推,“别闹!外面还有人呢!”
李亦非扯下她的手,不顾形象地撅着嘴唇继续往前够,“你不把她当人看不就完了!乖,让我哥哥再补两口,俗话说情到深处性致浓,性致一浓就爱饿!你快体谅体谅我的饥肠辘辘!”
钱菲说什么也不肯就范。
她太了解这臭不要脸的了,一旦让他下了口,他就停不下来了,必定会把她到处乱按到处开饭。家里如果没有别人还好说,可现在外面客厅沙发上就坐着个廖诗语,万一她被按得不能自已嗷嗷叫唤被外面那姑娘听见了,她以后真是不要做人了。
她奋力抵抗着,誓为守护贞cao拼尽最后一分力的圣洁态度最终惹恼了李亦非。
李亦非“靠”了一声,收回噘得几乎发麻发疼的嘴唇,怒不可遏地扯着钱菲拉开房门就往外走。
他们路过客厅的时候,钱菲看到正在看电视的廖诗语一脸错愕地看看她后,又拿眼神去扫了扫客厅那个废纸篓里的相册。
钱菲意会到她在问自己:你还好吧?不是他发现了那本相册要找你麻烦吧?
钱菲在被扯出门口前以千钧一发的状态丢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然后她就被李亦非拖进了电梯。
电梯下行的时候,钱菲终于能喘口气。她问一脸饭求不满的李亦非:“你这么苦大仇深的,是要带我去哪?”
李亦非看着她,眯起眼,挑着眉,沉声说:“民以食为天,当然是带你出去找地方开饭!”
回到北京,钱菲被正式任命为部门负责人。这意味着她可以不再依靠任何人而自己独立带队做项目。
搬进李亦非曾经用过的独立办公室,站在窗口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的高楼林立,钱菲感慨万千。
两年前,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现在这样,可以独当一面,可以杀伐决断。
从前她只是想着,嫁一个可以相濡以沫的男人,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收入能够买一套房子,这样过一辈子就挺好的。
可是变故往往改变人生。
原以为可以相濡以沫的那个男人走了,原以为根本是两个世界的男人来了。
工作在动荡波折中推着她不得不向更高的地方攀登,让她从投行女民工一步一步踏踏实实走向精英之路。
她买了房子又卖了房子,在同一套房子里,身份从房东变成了租客。
她觉得这两年来,她的人生真是跌宕起伏。
但她很庆幸自己能拥有这样的人生。
假如没有这番起起落落,她就像原来设想的那样庸庸碌碌地过完一辈子,她虽然会少受很多苦痛与折磨,可同时也会少了很多成长和奋斗所带来的享受与乐趣。
办公室外有人在敲门叫着“钱总”。
她收回思绪,坐到办公桌前,清清脆脆喊一声:“进来。”
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浑浑噩噩的北漂钱菲,不再是投行女民工钱菲,不再是脾气好到没原则的圣母钱菲;从这一刻起,她是将要独挑一片江山的,投行精英钱菲。
最近一段时间,钱菲忙着帮别的部门一起做城投债的项目。李亦非也在忙他公司的事情。于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下班后——前提还是没有人加班——到睡觉前的几个小时。
这几个小时里,李亦非总想逮着机会吃顿饱饭,钱菲总会以家里还有其他人为由封住他的饭碗。
后来李亦非渐渐更忙了,他说公司的账目要从头到尾仔细梳理。于是他们晚上的厮混频率从每天变成每两天,又从每两天变成每三天……最后竟渐渐演变成钱菲和廖诗语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加多一些。
在日渐增多的接触中,钱菲对廖诗语的感觉有了微妙的改变。
她觉得廖诗语言行举止都很得体有礼,气质虽然清冷,却不会叫人难堪。廖诗语有时也会和她聊天,最爱问她她从前上大学时的事情。她好像对她的大学生活特别感兴趣。
李亦非加班的晚上,钱菲通常自己动手做饭吃。
有一次廖诗语闻着菜香到了厨房,一脸神往地看着她挥舞着菜铲子。
她第一次看到廖诗语脸上有了除冷艳高贵以外的表情,一时冲动下,邀请的话脱口而出:“晚上叫了外卖没有?还没有的话我们就一起吃吧!”
廖诗语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说了声:“好。”
从那天起,她做饭就要带着廖诗语一份了。
钱菲觉得自己真是天生伺候人的命。走了个李亦非,又来了个廖诗语,而他们每个人和她的距离都是从饭碗开始拉近。
她本来以为和廖诗语吃饭会因为不知道聊点什么而有点尴尬,没想到这个顾虑完全多余,廖诗语居然很会挑起话头。
廖诗语在尝了她做的炒茄条后,脸上浮现出些许类似唏嘘的神色:“我以前觉得,我父母生我是让我在家好好享福在外好好做大事的,像做饭这种事,不该归我做。而我父母既然把我当男孩子养,那我就应该和男人一样远庖厨。我以前跟我男朋友在家,我从来不做饭的,我们只叫外卖。开始他也没说什么,可是后来我能感觉到,他烦了。”
钱菲想了想,委婉地告诉她:“其实有些事情根本无关男女,不是说谁做了谁地位就低人一等,在家里做不做饭跟在外面是不是干大事的人,是两回事。我家里一直都是我爸做饭的,而我家里里外外的事也都是他说了算。”
廖诗语看了她一会,说:“如果没有认识你,我可能永远不明白这个道理。”
钱菲耸耸肩,“当然了,活应该是两个人一起干,不能全指着一个人。你不做饭你男朋友可以做啊,他烦了什么的,也是没什么道理的。而假如你做饭呢,你男朋友就该负责洗碗。”
廖诗语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惊奇,问:“难道李亦非吃完饭负责洗碗吗?”
钱菲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要不然他负责做饭我来洗碗也没问题,但前提得是他做的东西人吃了以后不会死或者不会想死。”
廖诗语眼底的惊奇迅速扩散到整个面部,“我想他爸爸要是知道他吃完饭会洗碗了,一定会吃惊得爆血管。”
钱菲怔了怔,“他还真是打小就活得这么少爷啊?李亦非他爸到底是做什么的啊?怎么能把孩子娇惯得跟贾宝玉似的!”
廖诗语眼神闪了闪,说:“个体户,很有钱的个体户。”这是李亦非事先跟她套好的词。
钱菲皱眉,“很有钱?什么概念?难道说他那些吃的穿的用的,真的都是真的不是高仿的?”
廖诗语更惊奇地挑眉,“钱菲你真的挺逗的,可我看你又不像是装的。难道你觉得以李亦非的娇气性子能用得了高仿的东西?”
钱菲感到自己的世界观有一个角在悄悄开裂坍塌。她捧着饭碗的手有点抖。
如果廖诗语的话是真的,那么此刻她吃饭的饭碗也应该是真的——以前李亦非告诉她,这套瓷器跟特供给zhong央使用的那些是一个生产批次的。
她颤抖的放下饭碗,决定明天下了班就去超市买一套新瓷器。这一套洗干净之后从此供起来比较好。
廖诗语突然开口:“你知道李亦非现在在忙些什么吗?”
钱菲抬头,视线依依不舍地离开特供饭碗:“在忙他公司的事。”
廖诗语问:“你没去他的公司参观一下吗?”
钱菲说:“等他认为时机成熟了,会主动提出让我造访的要求的。他现在忙得焦头烂额的,我可不去添乱讨没趣。我不知道你现在悟没悟了这样一个道理,反正我是悟了,其实两个人在一起要想能够长长久久,应该给彼此留一些空间,不要凡事究根问底。”
廖诗语看着她,默了半晌。然后话锋一转,“钱菲,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怎么样的?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吗?”
钱菲实话实说:“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样子有点冷,感觉有点抗拒我。”
廖诗语笑一笑,说:“其实说起来,那天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们很早之前就接触过的,只不过那时我只听到了你的声音没有见到正脸。”
钱菲怔了怔,又想了想,“可我对你完全没有印象。”
廖诗语笑而不语。
钱菲问她,她们是通过什么途径首次接触的。廖诗语说,当然是通过她们都认识的那个男人。
钱菲笑着想,应该是她和李亦非在一起的时候,被她撞见过吧。
她们又聊了一会,聊到了工作上。
钱菲说:“我见你好像每天都待在家里,会不会有点闷?李亦非说你是学财管的,其实我们公司最近在招人,你要不要来试一试?”
廖诗语优雅地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其实我是有工作的,只是因为过年以后一直比较心烦,就请了大假。看样子,我也该回去工作了。”她顿一顿,忽然说,“钱菲你真是个善良的人,有什么好事替别人考虑一下好像是你的本能一样。其实我最讨厌善良的人,因为他们会让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坏女人。”
钱菲笑:“你不觉得吗,女人要坏一点,才有魅力!而且善良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是优点,可对我来说就是缺点了。因为我做人太圣母,都不知道挨了李大少爷多少唾骂鄙视!”
廖诗语看着她,轻声说:“你这样,挺好的,起码叫人真的没办法讨厌你。”
钱菲去洗碗的时候,听到廖诗语在身后问她:“你觉得你前男友和李亦非,哪个更叫你刻骨铭心一些?”
她停下来,扭头看着廖诗语,“你觉得更刻骨铭心的东西,就是高别的一等的好东西吗?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什么东西再刻骨铭心,如果抓不到手里,也是白费,还不如好好珍惜眼下拥有的。我前男友,你不提,和他的过去我已经忘了。李亦非,你提不提,我都把他记挂在现在的生活里。刻骨铭心在当下拥有面前,一点分量都没有。”
廖诗语看着她,很久没有说话。
第二天是周末,廖诗语一早起来告诉钱菲,她出去做美容。她走后不久李亦非就来了。
他们先在房间里起了会腻,腻着腻着李亦非就吃了顿饱饭。
然后李亦非抹着嘴巴意犹未尽地问钱菲:“廖诗语在这住得怎么样?没惹你不痛快吧?她要是让你不痛快了,你就跟我说,我立马撵她出去!反正她的功效也已经发挥得差不多了。我现在觉得丫特碍事,烦死我了!她要是真能搬出去,以后少爷我想吃顿饱的也就没这么费劲了!”
他一大早就给廖诗语打电话好言好语地商量,自掏腰包砸钱送她去美容院让她从头美到脚享受女王级别的奢华一条龙服务,就为了大周末能按着他的巾巾吃顿饱饭,他容易吗他。
钱菲整理好衣服,说:“我跟她相处得挺好的,不用撵走。”顿一顿,她捶着酸胀的大腿根咬后槽牙,“我觉得还是留她跟这住吧,不然你这么卖力地糟ta我,我怕我迟早走路要么会罗圈腿要么会外八字!再说她也挺可怜的,我能感觉到她心里有个人,但是因为什么原因,她跟那个人没能在一起。”
李亦非“切”了一声,“她可怜不可怜又不归我管,我当初留她住下,也不是冲她可怜。”
钱菲问:“那是冲什么?”
李亦非眯眯眼,“你猜!猜对我就告诉你,猜不对你就再接再厉!”
钱菲一巴掌呼在他脸上,“猜你妹!猜对我还用你告诉?你跟钱保代玩这套,以后还想不想让自己的公司顺利上市了!”
李亦非惊了。
钱保代再也不是任人捏圆捏扁都呵呵笑的圣母了,如今她的翅膀是越来越硬了。
李亦非不傻,他知道廖诗语为什么要住进他和钱菲的房子。可是他决定装傻。
真金不怕火炼,老头子既然想通过廖诗语的眼睛观察钱菲,他乐意顺水推舟,他坚信以钱菲的为人和性格,会折服任何一个带着有色眼镜看她的人。
连他这么娇毛挑剔的少爷都被她收服了,一个故作孤傲的廖诗语,他想用不了多久,他家巾巾就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掏心掏肺。
这世上有一种人,初接触的时候让人觉得很没味道,没有棱角没有个性没有脾气,既不会让人心肝乱跳也不会给人留下什么难忘的印象,就像白开水一样淡而无味。可是在天长日久以后,她会让人不知不觉地馅在她身上,不知不觉地对她死心塌地。她会让人不得不承认,白开水也是有味道的,它淡淡地甜,甜得直侵心肺,而你只要活着,就别想有天可以离开它。
李亦非觉得他这辈子,就砸在这么一个人的手里了,而且他砸得心甘情愿的。
到了下一个周末的时候,李亦非已经忙得连休息时间都没有。钱菲这回是真的有点好奇李亦非到底是在忙什么了,她忍不住发微信问:“你这么热爱工作不会是因为聘了一个36D美艳小秘书什么的吧?”
李亦非给她回过来一张照片,照片上一屋子的雄性正在巨大会议室里整理资料。
钱菲看得啧啧有声,一旁的廖诗语问她在看什么,怎么会发出这么浓墨重彩的唏嘘。
钱菲把手机递给她看,说:“我是没想到李亦非自己开的公司还挺有规模的,你瞅瞅,光这会议室就很有派头,简直跟个放映厅一样!”她顿一顿,忽然话锋一转,“你说他不会整个公司就一个豪华会议室吧?”她说着说着忍不住哈哈笑,“不过这作风倒挺符合他骚包臭美爱玩另类的得瑟个性的!”
廖诗语接过手机看了下照片,牵动起嘴角。
这明明是仟圣集团总部的第一会议室,可以同时容纳数百人,一般中层以上人员开大会都是在这里举行,当然奢华高档豪气了。
她忍不住觉得好笑,像钱菲这样一根筋得快要到了白痴程度的人,她居然说什么也不觉得反感。
在把手机还回去之前,她眼睛又瞄了一下照片。这一瞄之下,她不由顿住。
照片一角有个人头影影绰绰地低着。她把照片搓大一些。
虽然朦朦胧胧的,可是她可以确定那颗头是谁的。
一旁钱菲凑过来,问她:“在看什么?”
她若无其事地退出画面,把手机还回去,说:“没什么,看一看陪你男朋友加班的人里有没有我认识的人。”
钱菲接过手机,“那有你认识的吗?哦对,你肯定认识大军,不过他好像没在加班。他似乎只管投资,不管经营。说起来这个公司我听李亦非提过,当初是和大军一起开的,第一笔资金都是大军出的,后来盈利了,李亦非把他那部分出资补给了大军。”
廖诗语挑挑眼角,“你认识军丞?当年他骗我的压岁钱打网游,我把这事告诉了他妈,他妈把他打得几乎发了痔疮,他趴着睡了一个月。从那以后,他就正式和我绝交了。”
她说话的内容听上去是凄惨决裂一挂的,可语气一点都不惋惜怀念,让钱菲觉得军丞的人生真是无人可比的悲催。
廖诗语忽然说:“说起来好久没有去军丞他妈妈开的玉器店逛逛了,等下要不要一起去溜达一下?”
钱菲想反正李亦非加班,她自己待着也无聊,于是说了声“好”,但在回房间换衣服之前她突然顿住,问廖诗语:“我得在身上带多少钱才在踏进军丞他妈妈的店门的那一刻不会觉得心里发虚?”
廖诗语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一股邪坏的味道:“你只要有军丞打网游的确切证据,他妈妈会不收你一分钱,不管你看上的是不是她店里最昂贵的东西,她都会免费送你以酬谢你帮她管教她儿子重归正途。”
钱菲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觉得军丞他妈可真是个妙人。
钱菲兴高采烈地问李亦非,有没有大军打网游的照片什么的。
李亦非问她要干嘛,钱菲说廖诗语要带她去大军妈妈开的店溜达溜达。
李亦非立刻二话不说毫不吝啬地在百忙之中发来数张大军蹲在椅子上一边抠脚一边打游戏的照片,并附一句话:“暂时这么多。假如看上了很多东西但军丞他妈妈没有全部都送给你,记得再跟我要,我楼上办公室的电脑里还有很多照片,保证能让我军婶儿心甘情愿送东西送到倾家荡产!”
钱菲愉快地发了个红唇表情过去。
最后钱菲凭着这些照片,匡(sang)扶(xin)正(bing)义(kuang),收获了一对碧绿碧绿的玉吊坠。
钱菲从店里出来的时候,美艳妩媚的军丞妈妈正河东狮吼地给军丞同学打电话,怒斥他:“小王八犊子你现在立刻马山给我滚到店里来,不然我把你送你爸那让他抽死你!”
钱菲听得惊了惊,忍不住问:“小王八犊子?这军婶儿是东北人?”【作者东北人,自娱自乐一下^_^】
廖诗语说:“嗯,平时温婉得像个画里人似的,只有在被大军打网游刺激得歇斯底里时才会露出真面目。”
钱菲笑得直哆嗦:“大军他爸干什么的?听起来好像比他妈还有威慑力!”
廖诗语说:“炒地皮的,行伍出身,话很少,一般都用皮鞭和他儿子讲道理。”
钱菲觉得大军的家庭真是太与众不同了,每一个人都是奇葩妙人。
玉吊坠一式两个,是姐妹款,钱菲大大方方送了一个给廖诗语。
廖诗语带在脖子上后,跟钱菲说:“我们合张影吧!”她晃晃手机。
钱菲就也把吊坠带上,跟廖诗语头挨头自拍了一张。
然后廖诗语看着照片问钱菲:“我能把照片发到我的朋友圈里晒一下吗?”
钱菲点头,“可以啊!”
廖诗语问:“你说我写点什么文字来配图比较好?”
钱菲哆哆嗦嗦地坏笑:“就写:和朋友偶得一对姐妹款玉坠,在此特别感谢军丞,请你千万不要放弃打游戏!”
廖诗语也忍不住牵动嘴角笑。
她把图配文发到朋友圈后,忽然问钱菲:“我想起一事儿,你说,分手以后,要不要加前男友的微信?”
钱菲说:“不要吧?没有必要啊。反正我没加。”
廖诗语默了下,又说:“对了钱菲,我们还没有加微信呢!”
钱菲一拍头,掏出手机扫廖诗语的二维码。
她们又溜达了一会儿,中途廖诗语不断拿着手机看,还时不时打点字什么的。又过一会儿她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廖诗语看了眼手机,对钱菲说:“抱歉钱菲,你先在前面的咖啡厅等我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钱菲说好,走到不远处的星巴克点了杯咖啡坐下等。
等得无聊她点开微信开始刷朋友圈。
她看到朋友圈里廖诗语发的那条图配文下面有她的留言。
不知道她是在回谁,内容是:“着什么急呢,我又不吃人,呵呵。”
她扫了一眼之后,没再多留意,继续往下翻着屏幕。然后她看到那个不依不饶非要把自己再次备注成“星际帅帅”的忒不要脸的人也发了一条朋友圈信息:“巾巾,我饿!”
钱菲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
她回复:“练练葵花宝典吧,练完就不会饿了。”
她刚回复完,廖诗语回来了。
她看上去好像和谁吵了一架似的,有点累的样子,“钱菲,我们回去吧。”
于是她们起身往家里走。
回家的路上,钱菲买了菜,回到家以后,她去厨房洗菜做饭。她的手机放在客厅桌子上。
钱菲在厨房用葱花爆锅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跑出来看。
是汪若海。
她接通手机,告诉汪若海:“汪若海你先等我下,我厨房里烧着油呢,再过一会儿该烧着了!”她把手机放到桌子上,转身跑回厨房去。
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廖诗语无声无息地站起来,走到桌子旁,拿起手机,轻声说:“汪若海,我们刚刚都说好了的,你要是告诉钱菲我和你之前是什么关系,我就把之前我们所有的短信照片视频都拿给她看。你不是说,你背叛过她一次,伤害了她,不想她再受第二次伤害了吗?”
汪若海在话筒里的声音含着哀求与无奈,“廖诗语,你这样做有劲吗?”
廖诗语轻笑:“有劲啊,特别有劲。你忘了太多东西,我得帮你想起来。”
汪若海说:“你有什么冲我来,我们俩的事别把她扯进来行吗?”
廖诗语的声音轻得若有似无的:“你真傻,怎么不明白?你越护着她,我越不甘心。”说完她挂断了电话,又坐回到沙发上继续若无其事地看电视。
钱菲再次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
她给汪若海拨回去,问他有什么事。
汪若海犹豫了一下,说:“也没什么事,就想问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李亦非在暗处一直观察着汪若海。
他发现这个劈腿男人虽然品质有问题,但是工作能力还是好的。
他看着这个人,怎么看怎么觉得闹心。
他其实可以找个借口开掉他,可是想一想,这么做会把自己变得很low,他的品格不允许他做出这样以权谋私有损逼格的事情。
他有时候想,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让这个男的知道,他曾经抛弃过的前女友又找到了第二春,而且这第二春的质量与卖相,根本不是他这个小中层可以比拟的。他每每想象着汪若海知道自己工作的集团接班人就是这个第二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会有多么不甘与后悔,总会自己把自己爽得几乎肝疼。
可是后来他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觉得对这个男人最大的惩罚,不是让他看到他前女友又攀了一个比他强了多少倍的高枝儿,而是该让他看到,他曾经所放弃的那个人,凭着她自己的努力,如今有多么闪光多么耀眼多么强大。
依靠别人借别人的光闪光,不如自己本身会发光。
他知道不久后就会有这样一个机会。之前他一直为了可以促成这个机会而和老头子不停周旋对抗着。
他不仅要向老头子证明,他挑的女人万中无一,也要让曾经走眼的汪若海在痛哭流涕中对他的女人膜拜忏悔:他走了眼,他活该错手失去幸福。
想着汪若海,他就顺势想到了让他劈腿的女人。于是加班闲暇他忍不住和副总廖伯伯八了一卦。
他本来也就是干活干了,饥不择食地随便逮个人一问,没想着堂堂副总会知道手下中层的私生活八卦秘闻什么的。
可是廖伯伯却居然对着他满脸羞愧唉声叹气,又是搓手又是捏额头地说:“我就说不让老李撮合你跟诗语,你早晚得知道她和汪若海的那档子事儿,可是你爸他非不听我的!”
李亦非悚然一惊。
居然,汪若海劈腿的那个女人,是廖诗语。
而此时此刻,廖诗语就住在他和钱菲的家。
他再也坐不住,扯起外套起身就走。
他心里升腾起不可抑制的恼。
以后他得告诉钱菲,他为什么无论如何也不会喜欢这个美貌女发小。
因为他实在讨厌善于耍心机而不顾是否会伤害到其他人的女人。
李亦非火速赶到家里的时候,钱菲和廖诗语正坐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
钱菲正吐槽:“哎这女的香肠嘴一点都不好看怎么老演大美人?为了锻炼男主演的耐力和忍受力吗?”
看到他出现,钱菲惊了惊,扭头问:“大哥你不说加班吗?”
李亦非看看钱菲又看看廖诗语,打了个哈欠,说:“太累了,回来补一觉。”一边说一边往房间走。
钱菲跟进去,小心翼翼地问:“你确定你是‘困’不是‘饿’哈?”
李亦非往床上一倒,说:“我得抓紧眯一会。”顿一顿又说,“巾巾,我记得我在干洗店还有套西装没拿,你帮我去取回来我等下走的时候带走好不好?”
钱菲撇着嘴“切”了一声:“到现在还敢使唤钱保代干这些杂活,我看你未来也就这样了,没什么大发展!太不懂得惜才!啧啧!”她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腿脚却向着门口动了起来。
她出了家门后,李亦非“腾”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打开房门,对着客厅沙发上的廖诗语神色肃凝地说:“廖诗语,过来聊两句。”
李亦非倚在门框上,开门见山地问廖诗语:“是老头子让你住进来的吧?”
廖诗语撇唇一笑,“就知道你已经猜到了。”
李亦非皱皱眉,“除此之外呢,还有没有其他理由?”
廖诗语扬一扬头,看着他,“看来其他理由你也已经知道了。”
李亦非眉头皱得更紧,“廖诗语,你到底打算干什么?方便告诉我一下吗?”
廖诗语说:“没什么,就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可以让人念念不忘的。”
李亦非说:“还好,她还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你也还没有给她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不然的话,廖诗语咱俩那点小时候的交情恐怕救不了你全身而退。”
廖诗语笑起来:“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护着一个人过!她可真够叫人嫉妒的!”
李亦非没有接她的话茬,冷冰冰说:“你明天就搬出去吧。你不搬,我就辞了那个姓汪的。”
廖诗语收住笑,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李亦非面前,凝声说:“我和他分手,我都没辞他走,你也别想动他。”
李亦非“嗬”一声:“你算算你爸你妈你伯父再加上你自己的股份,合在一起有没有我将要继承的股份多,如果没有,就别在这跟我耍心机了,赶紧找个合适的理由搬走。”他停一停,说,“我真是从小就烦你这个心机深沉劲儿!”
廖诗语想了想,脸上有了妥协的神色,“我明天就搬走,你别动他。”想了想,又说,“我本来想对钱菲做点什么的,可是现在已经不想了,你大可放心。倒是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你这样瞒着她,跟我的做法没有什么区别?你不怕将来你自己会伤害到她吗?”
李亦非想了想,说:“老头子没告诉你吗?这是我们的一个约定。”
廖诗语耸耸肩,“你以为他真想我做他儿媳妇,什么都跟我说吗?”
元旦那一天,传说中的暴躁老头子李仟圣给李亦非打电话。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打算跟我置气到什么时候?”
李亦非说:“到你承认我离开你也可以混得很好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
李仟圣说:“我知道你开了公司,也置办了产业——四季青桥的别墅,首城国际的房产,凯迪拉克的轿车,除此之外还用你和军丞开公司赚的钱投资了让军丞无比沉迷的网络游戏大赚了一笔。你做得很好,我承认我之前把你看低了。”
李亦非一直以来希望得到的认可,居然就这么轻松地得来了,他几乎有些怅然若失。
“老头,你的话是发自肺腑的吗?还有不是说好了断绝关系的吗,你能不天天地调查我,把我查得底儿掉吗!我说你这么轻易就把认可朝我脸上砸过来,你不是有什么事要求着我吧?”
李仟圣说:“你得回家来。”
李亦非说:“我不。”
李仟圣说:“你必须回来。家里上市公司的个别子公司内部出现问题,营业业绩下滑,再不采取措施可能会退市也说不定。还有,最近我的心脏不太好,你必须回来主持大局。”
李亦非犹豫:“能再给我三个月时间吗?”
李仟圣嗬一声,说:“为了那个叫钱菲的女孩吗?你找女人的眼光我真是越来越无法理解,这一个简直还不如上一个,连学都没有留过,什么都不是,还和别的男人有七年的情史。”
李亦非发怒,“你怎么连她都查?我都没查你查?太过分了吧!还有咱能不这么乱比一气吗?什么叫这一个还不如上一个?这一个比上一个上上一个都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好吗!再说谁还没点过去?你和我妈是初恋?你不也谈过八百多回恋爱才栽我妈手里的吗!就知道说别人,你怎么不说你儿子呢!我和不只七个女人每人都一段情史你怎么不批判呢?再说人家怎么就什么都不是了,人家是女保代好吗!保代、保代,懂吗!”
李仟圣冷笑:“还只是个准保而已吧。”
李亦非轻“靠”了一声。他爹手下的子公司是上市公司他怎么给忘了,他爹对上市这套东西比他门儿清得还早。
“你给我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我一准让她注册成保代!”
李仟圣对此表示不同意,李亦非也坚决不肯妥协,这场对话最后不欢而散。
之后李亦非一直处在有些焦虑的情绪中,渴望钱菲能够急速成长起来。在此期间,他没有告诉钱菲自己的身份,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有一个不认可她的爹。他想要在她得到认可的时候,再告诉他,他爸是怎么样一个个体户。
这个过程中,老头子不断催促他回归,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尽量拖延。
后来钱菲终于正式注册为保代,第二天他辞职了。
然后他悄悄注销了保代资格,回了家族公司。
他开始彻查整个集团的账目,发现有的分公司子公司确实存在很多问题。
尤其是已经上市的集团子公司,受下面一个集团孙公司的拖累,营业业绩逐年下降,再不采取措施进行资产重组,集团的上市子公司很有可能会被拖累得退市。
自打他回了家,老头子就一直在他耳边不停催眠,告诉他结婚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找一个屌丝女保代不如找一个握着集团股份的发小,他不遗余力地想要撮合他和廖诗语在一起。
他问老头子究竟怎么样能不在他和钱菲之间使绊子。老头子想想说:“让我看到她的能力,如果她有足够的能力,能够辅佐你,我可以考虑忽略她的出身。”
于是他和老头子达成一个约定。
等他把集团所有事物和账目梳理好,由钱菲来做项目负责人,完成集团子公司的资产重组项目。
而在资产重组方案制定出来以前,他不能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也不能给她提供任何帮助,如果最后她能靠着自己的能力,帮公司渡过这一关,老头子就再也不阻拦他们在一起。
可假如钱菲失败了,或者过程中给公司带来任何的损失,李仟圣表态:“她就没有资格做我李家的儿媳妇。”
李亦非答应下这个要求。他对他的女人有足够的信心。
她早已经今非昔比,再也不是唯唯诺诺的小职员,她现在需要的,是运筹帷幄施展能力的战场。
他愿意给她这个战场,看她如何打赢一场漂亮的仗。
钱菲从干洗店怒气冲冲地回来。
一进房间她就扑到床上骑在李亦非身上掐着他的脖子,怒问:“你是不是老年痴呆提前了?你有一套西装在干洗店吗?我和老板老板娘把店里每一套衣服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啊!然后我想起来你已经搬走很久了好吗!!!”
李亦非做恍然大悟状:“对啊!我已经搬走好久了!看来最近太忙,记忆紊乱了。”
看着他一脸的若无其事,钱菲真想找把刀捅他两下。
李亦非两手爬到她的臀臀上,拍了拍,脸上全是银邪奸佞:“就着这个姿势,咱们不如直接开顿饭吧!”
钱菲连忙往下爬,却被李亦非一把钳住不能动。
他的手开始在扣子腰带之类的物件上展开研究。正研究得热烈,忽然门口传来敲门声。
门外廖诗语叫着钱菲。
李亦非“谢特”一声,咬牙切齿:“这个死婆娘,丫绝对是故意的!”
钱菲连滚带爬下了地,飞快整理好衣裤衫袜,打开房门,问廖诗语:“什么事?”
廖诗语扫了她身后一眼,眼神里有一丝幸灾乐祸闪过,然后看着钱菲说:“我的房子装修好了,我明天就搬出去了,和你说一声。”
钱菲愣了愣,“啊?哦,好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
廖诗语回去房间整理东西。
钱菲关了房门对李亦非说:“她房子的装修进度很神出鬼没啊,说装好突然就装好了。”
李亦非一把拉过她,把她按倒在炕(从善如流呵呵)上,银笑说:“这种突然来得越早越好!她赶紧搬走,我求之不得!这样以后我们开饭的范围就可以扩大到每一个房间了!”
第二天白天,廖诗语悄悄去了李亦非的家。
她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对着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人喊了声“伯伯”。
那人睁开眼,扭回头。
一张青隽有味道的中年面孔,和李亦非很像,却比他又多了几分凝练与果断。
他牵唇笑一笑,脸上刚硬的线条只软化了一瞬便又恢复如常。
“语丫头来了,怎么样?”他沉声问。
廖诗语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自动自发倒了杯茶喝下。
“是个好姑娘。”她啜一口茶,轻声说,“没有心机,单纯善良,喜欢钱不假,但前提是那钱都是她自己挣的。她的为人我仔细观察过了,没有问题。等她接收了公司资产重组的项目,确认能力也没问题以后,您就可以放心地让李亦非和她交往下去了。”
中年人靠在椅子上摇了摇。
“真难得你有这样的胸襟,替你的情敌说好话。”
廖诗语轻笑:“因为就算我说了她的坏话,也不能把她真的变成一个坏人,反而降低了我自己的格调。”
中年人靠在摇椅上又摇了摇,“你真的不打算把你当初为什么会找上汪若海的事,跟那两位当事人说一说吗。”
廖诗语放下茶杯,“没有必要,跟洗白自己似的。我干嘛要活得像朵白莲花一样?我觉得我就这样活着,挺好的,挺有味道的。”她顿一顿,又说,“再说我确实横刀夺爱了。”
中年人看着窗外,声音低沉浑厚地说:“我记得你高二那年暑假,非要一个人背着包跑出去旅游,谁也拦不住你。等你回来后偷偷告诉我,你在江南水乡小镇邂逅了一个男孩,你掉进水里差点淹着,是他救了你。你还和我说,你喜欢他喜欢得不行,临分别前你和他约定了,一起考北京的大学。结果高三的时候,你爸妈移民,你怎么也没能拗过他们,到底是出了国,后来你给我发邮件,说到了美国之后就跟这个男孩断了联系,为此你还生了场病。”
他停了一会,轻声说:“那个男孩,就是汪若海吧?”
半晌后,廖诗语幽幽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气,他就这么把我忘了。”
中年人轻扯一下嘴角:“你高二的时候带着眼镜还套着牙套,和现在的变化也确实很大。而且你不是说,为了不让你爸妈查到你在哪里旅游,你当时用的是你表姐的名字和身份证。”
廖诗语说:“是啊。我硕士毕业后坚持回国,也就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他,说不定他真的考了北京的大学留在北京了。而我也真是幸运,没想到在仟圣就遇到了他。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我等着他也能想起我,可是他没有。我不掩饰我对他的感觉,他察觉到了,我约会他,前两次他拒绝了,第三次他赴了约。开始时他没有告诉我他有没有女朋友,我也没问。后来知道他真的有女朋友了,我问他选哪一个,他很犹豫,做不了决定。直到后来我们都喝多了,去了酒店,他被钱菲当场捉奸,他才彻底有了选择。其实说到底,我终究还是个坏女人。
“他刚跟我在一起时,我们还是很好的。可渐渐的,他总是拿我跟钱菲比较。他嫌弃我不会做饭,不做家务,人娇气脾气也大。过年时我跟他回家,他妈妈一直对着我喊钱菲的名字。我很恼火,对她没给什么好脸色,结果回了北京以后,他就跟我提出了分手。
“我在他们家时,跟他一起走在当年我溺水的小河边,问他想没想起什么。他沉着脸,有点难过。我知道他那时想起的不是我,是钱菲。”
廖诗语喃喃自语着,有些忧伤地看着手里的茶杯。
“初恋再美好又能怎么样呢?到底抵不过七年的陪伴。”
中年人躺在摇椅上轻轻问:“怎么不把这些说给他听?”
廖诗语喝了口茶,“他自己能想起来就想起来,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不需要同情和感动。我就是一个坏女人,我就这么坏坏地活着,也挺有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