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万元的订单啊!
在场听到的人都震惊了。
在今天之前,谁也没想到那些被人当做柴火烧的芦苇杆和柳条居然能卖这么多钱!
订单直接翻了五倍,这意味着哪怕是低等水平的工人也能拿到三四十元。
三四十元啊,农民在田里每天从早干到晚,一年到头来都赚不了这么多钱,可阮副厂长轻轻松松就让大家赚了这么多钱。
谁不说阮副厂长一声牛逼。
阮瑶却很淡定:“吴厂长,这次订单我有个新的想法,我们进去办公室说吧。”
吴厂长不知道她有什么新想法,但他心里十分信任阮瑶,所以没有多问就跟了进去。
来到办公室,阮瑶亲自给吴厂长倒了一杯水,然后开山见门道:“实话说,箱子的工艺不复杂,一旦流通的市场很容易被人模仿,所以我想在箱子上做上我们工厂的商标。”
他们作为第一批用柳编做成箱子的厂家, 第一时间抢占了市场,等后面有人模仿,大众也会优先选择他们的产品,除非有人恶性竞争,故意打价格战。
吴厂长怔了下:“那你们要怎么做商标,难不成跟我们一样也用油漆在上面写字吗?”
他们生产的柜子有部分也会做商标上去,譬如在衣柜门的镜子上用油漆写上字,或者在柜子背后写上字,但市场并不看好,很多人都觉得很丑。
因此他们只做过一批就放弃了,如果在箱子上写字,估计也不会太好看,他对这个点子不太看好。
“当然不是。”阮瑶摇头,说着转身从自己的办公室拿了两个样品过来。
一个样品是箱子,另外一个样品是篮子,箱子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篮子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篮子的外侧有一块用布做成的爱心,上面用刺绣绣了一圈绿色叶子,在叶子中间绣着两个字——桃源。
有这么个商标,不仅不显得突兀,反而让篮子看上去更漂亮美观,显得很高大上。
吴厂长毕竟做了多年生意,并没有因此昏了头:“阮副厂长这刺绣很漂亮,可成本也不少,如果每个篮子上面都要做成这样的刺绣商标,成本会往上涨很多,百姓未必会买账。”
阮瑶点头:“吴厂长说得没错,如果要做刺绣商标,成本会增加很多,以我国百姓如今的购买力,这的确是不太适合,所以这个样品并不是给你的,这个箱子才是。”
说着她把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类似衣服吊牌的东西,上面写了工厂的名字和地址,还有产品的名字、尺寸,以及洗刷时要注意的事项等。
吴厂长拿着吊牌翻来覆去的看,眼底闪着浓厚的兴趣:“你这东西倒是做得很别致,我从来没看过商品上有这样的东西。”
这年头生产力低下,很多商品都没有说明书或者使用方法,大部分东西连包装都没有,像箱子柜子这些东西就更不用说了,从来没有人做这种商标和使用说明。
“只是你这种也很容易被人模仿,根本起不到杜绝作用。”
阮瑶再次点头:“不管我们做成什么样子,都有可能被人模仿,而我们要做的不过是标新立异,让百姓第一时间记住我们,能让百姓记住我们,就已经成功了一半,后面就算有人模仿,那也不过是东施效颦。”
吴厂长把吊牌又看了看:“如果要做加这个商标卡,需要加多少钱?”
阮瑶:“每个加两分钱。”
一个吊牌的成本价加上运输费用,加起来差不多两分钱,她没打算在这个上面赚钱,所以报了成本价。
这个价格很实在,吴厂长点头:“那成,箱子里面都加上这种商标卡吧,不过另外个样品阮副厂长打算做什么用?”
样品都做不出来了,总不能是用来摆着看?
阮瑶拿起有刺绣上面的篮子:“这个我打算明年拿去参加广交会。”
吴厂长又是一怔:“广交会?”
阮瑶点头:“我国从1957年开始,每年春秋两季都会在羊城举办广交会,广交会是由商务部和粤省政府联合主办的,是我国商品对外出口最重要的一个窗口,吴厂长觉得这东西放到国外去有竞争力吗?”
吴厂长连点了好几个头:“那肯定是有的。”
他虽然没做过出口贸易是生意,但也听说像刺绣丝巾这些东西在国外很受老外的欢迎,而且市场十分大。
他真没想到阮瑶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脑子居然这么灵活,把柳编产品和刺绣结合到一起,他更没想到这小姑娘的野心这么大,工厂才刚成立,居然就想把产品卖到国外去。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跟她比起来,他真是老了,只想着守成,丝毫不敢创新,这也是为什么木柜厂效益会越来越差的原因。
阮瑶笑了:“我也觉得会有市场。”
柳编做成的产品对外国人来说是新鲜货,再加上刺绣,就能把产品定位在高端市场,当然并不是每一样都需要加上刺绣,有一些用机器印制就可以了。
她要用这些小小的商品去打开国外的市场,赚老外的钱,为国家增加外汇!
从这个来说,她的确是很有野心的。
吴厂长签订了新的合同,然后就回去了。
材料一直有在准备和制作,所以有新订单过来也不用担心,阮瑶立即让人去各个生产队通知工人们明天过来上班。
工人们前两天拿着工资回去,让大家都十分羡慕,没想到这才休息两天,新的订单又来了。
没能当上工人的村民们羡慕得眼睛都红了,紧接着每个生产队掀起了一股疼媳妇疼女儿、疼儿媳妇疼孙女的风潮。
当丈夫的没事就帮忙做家务,对媳妇说话轻声细语,上交所有私房钱。
当婆婆的不再骂儿媳妇是不下单的母鸡,不再骂孙女是赔钱货,反而把家里藏着的糖果点心都分给孙女吃。
一时之间,每个家庭都和睦得不行。
**
温宝珠考虑了两天后,把决定告诉了阮瑶:“我还是决定留在你身边。”
当生产队的妇联主任虽然很诱惑,但跟留在阮瑶身边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阮瑶尊重她的选择:“那行,不过你留在工厂只能当我的助手,工资比当妇联主任少五元,这个你可想清楚了。”
少了五元工资,想想就有些肉疼。
但温宝珠还是义无反顾地点头:“我想好了,我选择留在工厂当你的助手。”
阮瑶拍拍她的肩膀:“行,办了手续后,回头你把东西搬过来公社吧。”
趁着还没开工,阮瑶骑着自行车和温宝珠回了一趟生产队。
阮瑶看着林玉和沈文倩两人道:“你们三人一开始是作为临时干事招进来的,当初说好了,如果经过考验你们都能留下来,事实证明你们都是负责任并有能力的干事,所以恭喜你们,你们被录用了。”
沈文倩和林玉两人一脸喜不自禁。
“我是妇联干事了!我是妇联干事了!”沈文倩高兴得嘴巴快咧到耳根,“我要把这好消息告诉我哥哥,我还要写信回去告诉我爸,让他们看不起我,哼。”
从小到大,她都被认为是脑袋空空的蠢货,读书比不上她哥,嘴巴不够继妹甜,总之除了吃饭,做啥啥不行。
当初她一气之下跑来边疆当知青,除了赌气,也是有证明自己的意思,现在她终于证明自己不是蠢货了。
阮瑶说她有能力有责任感的人!
林玉看阮瑶这话是对她和沈文倩两人说,回过神来指着温宝珠问道:“那宝珠呢,她没有被录用吗?”
温宝珠憨笑道:“我现在是阮瑶的助手,以后我就要去工厂那边工作了。”
林玉和沈文倩两人闻言一怔:“当助手?什么时候的事情?”
温宝珠:“今天才决定的,我觉得留在阮瑶身边能学习更多的东西。”
沈文倩有些嫉妒:“你当助手每个月工资多少钱,是不是比我们当干事的工资多?”
温宝珠摆手:“没有没有,当助手每个月工资只有十元,但我觉得工资多少不是问题。”
她就想留在阮瑶身边,而且她来当知青之前,她爷爷奶奶和父母给她塞了好多钱,所以她一点也不缺钱花。
听到当助手只有十元的工资,比当干事少了三元,沈文倩心里舒服多了。
阮瑶继续道:“回头我就要辞掉生产队妇联主任的职位,胡主任的意思是让我帮忙物色一个,你们两人能力相当,我目前也挑选不出来,接下来两个月,我会观察你们,从各方面综合评价和考虑,然后从你们中间挑选出最合适的人选,如果你们有想当妇联主任的,那就要加油了。”
当妇联主任啊,虽然本质还是个干事,但地位和叫法不一样,工资也不一样,足足多了两块钱呢。
林玉和沈文倩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势在必得的信心和斗志。
生产队的人看到阮瑶回来,纷纷涌过来围住她。
“阮副厂长你可回来了,大家伙老想你了。”
“阮副厂长,上次报社的人过来采访,我有帮你说话。”
“我也有,阮副厂长,我们现在不骂儿媳妇也不打孙女了,什么时候再招工人?”
大家七嘴八舌,有称赞阮瑶越来越漂亮的,也有夸她有能力的,但大家最关心的还是招工的事情。
阮瑶:“工厂目前有668个工人,人数十分充足,在拿到更多订单前,工厂暂时不会招人,不过大家不要气馁,工厂如今才起步,以后发展起来了,我会优先考虑大家。”
如今工厂的人其实已经够多了,在拿到更多订单之前,她没打算继续招人。
大家听到暂时不招人,心里都忍不住失落,不过听到阮瑶以后会优先考虑他们,心里顿时舒服多了。
“阮副厂长你父母是怎么生你的,不仅把你生得这么漂亮,还这么有本事。”
“可不是说,要是我家几个孩子有你一半又本事,我就不会这么愁了。”
赵香兰从人群里挤出来,对着阮瑶笑得一脸谄媚:“大侄女,难得回来,你怎么没回家里?”
有人看不惯赵香兰这模样:“我说保田家的,上次那姓张的两母女过来,你差点把阮副厂长给卖了,照我说阮副厂长就应该把你送去农场才对。”
“蔡羊蛋家的,再胡扯扯,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巴!”赵香兰气得跳起来,回头又赶紧对阮瑶解释道,“大侄女,你别听她乱说,我当时也是被那两母女给蒙骗了,她说你跟她弟弟是什么两情相悦,我看她一个当领导的肯定不会说谎,哪里知道她这么嚣张!”
“大侄女,家里刚好买了点心和肉,今天中午你就在家里吃?”
阮瑶想了想点头:“成,那我就回家吃。”
听到这话,赵香兰嘚瑟得只差摇尾巴,主动帮忙推着自行车回家去了。
来到阮家,远远就看到小马糖和小红豆两兄妹在院子里玩。
小马糖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下一刻眼睛亮得跟天上的星辰般:“瑶瑶姑姑,你回来了!”
小马糖丢下木头雕刻的玩具,跑着扑上来,小红豆慢了半拍,也跌跌撞撞跑过来。
阮兴民看到女儿跑起来,赶紧在一旁紧张地扶着。
小红豆很嫌弃拍开她爹的手:“不要、不要你扶。”
阮兴民:“……”
“瑶瑶姑姑,你回来了。”小红豆学哥哥的样子,也扑在阮瑶身上。
跟第一次见面,两个小团子都发生了不少的变化。
尤其是小红豆,不再脸黄肌瘦,小脸蛋有了肉,红扑扑的,大眼睛像黑葡萄般黑幽幽,简直能把人的心都给看化了。
阮瑶揉了揉两个小团子的头发,从军挎包拿出两把大白兔奶糖放到两人手里:“听说上次小马糖给记者同志做了表演,这是奖励你的。”
小马糖高兴得小脸红红的:“谢谢瑶瑶姑姑。”
小红豆却把手放到背后,摇摇头:“豆豆没有表演,不能要糖糖。”
阮瑶觉得洪胜男把女儿教得很好,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懂事不贪心,真是太难得了。
“但我听说小红豆最近很乖,还学会了数数字对吧,你数一遍给姑姑听,要是数对了,这糖就是你的。”
小红豆歪着小脑袋,奶声奶气数了起来:“1、2、3……”
小团子还不到四岁,却已经学到了五十,等她数完,阮瑶便把大白兔奶糖放她手里,然后让两人去玩。
两个小团子高兴得不得了,手牵着手又回去玩玩具了。
阮家如今三个儿媳妇都在当工人,家里条件比其他人要宽松好多。
洪胜男三人也不是吝啬的人,除了上交部分家用外,还会买东西回家,这会儿赵香兰把她们买回来的点心拿出来。
“大侄女,你快吃,这绿豆饼可好吃了。”
阮瑶拿起一个尝了一口,味道的确还不错,她突然想起自己给秦浪做的绿豆饼,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吃。
不过他喜不喜欢又跟她什么事,不喜欢他也得吃下去!
赵香兰看她时而嘟嘴,时而翻白眼,好奇喊了一声:“大侄女,绿豆饼不好吃吗?”
阮瑶回过神来,脸有点发热:“挺好吃的,对了,伯父他什么时候回家?”
“要下个月,你问他做什么?”
阮瑶:“没什么,就是有些有关我父母的事情要问他,要是他下次回来,你让堂哥去公社通知我一声。”
赵香兰心里咯噔一声,担心她翻旧账,不过这会儿她最关心的还是二儿子:“大侄女,我这两天去农场看了你二堂哥,哎哟你没看到,你二堂哥瘦成了皮包骨,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挑粪,他说他知道错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他出来?”
阮瑶:“王友贵和他娘还没放出来,他哪有那么快。”
赵香兰:“……”
王友贵和他娘都被抓起来两个多月了,听这意思还要继续关下去,那老二只能自求多福了。
赵香兰也想为儿子说好话,但上次张笑翠的事情她做错了,现在阮瑶又好像要翻旧账,所以赵香兰想了想打消了念头。
挑粪就挑粪吧,反正也死不了人。
阮瑶在阮家吃了午饭,便和温宝珠回工厂了。
公社给温宝珠也分配了一间单人间,只不过没独立厨卫,所以洗澡时她都跑到阮瑶这边来洗。
两人房间挨着,倒也不会不方便,而且平时还能彼此作伴。
第二天工人们回来工厂上班,听到订单翻了五倍,顿时又是阵阵欢呼。
“我们的订单很受市场和百姓的欢迎,不过希望大家不要松懈和骄傲,务必要把产品做到最好,只有把质量做好了,工厂才能发展下去,大家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响彻整个公社。
他们虽然不懂什么良性发展,也不懂什么市场不市场,但他们知道,产品做好、大家喜欢,那他们就有订单,有订单就意味着有工资拿。
因此大家都充满了干劲。
**
阮瑶这边风风火火带着大家做生产,秦浪那边接到了他二叔的电话。
“你给我老实说了,你让我帮忙的那位女同志真不是你对象?”
秦浪:“真不是。”
秦正阳大喝一声:“臭小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说实话!我可听人说了,你带人家女同志回你姥姥家了,有没有这回事?”
秦浪:“……如果我说是她自己找上门的,二叔你信吗?”
秦正阳:“信你个头!要不是你带回去,人家女同志哪里认识顾教授?我还听说了,顾教授可是带着她去基地看你,你还不承认!”
秦浪:“…………”
感觉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挂了电话,秦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听他二叔的意思,他爷爷和奶奶都知道了,让他准备好措辞,然后给他们一个交代。
他有些哭笑不得,他能交代什么?
他和阮瑶两人根本就没什么。
只是这话不仅他二叔不信,连基地的同事也不相信。
自从上次阮瑶和他姥姥一起来了基地后,现在大家都认定他有对象。
他脑海里浮起她那天站在基地门口的样子,嘴角下意识往上扬了起来。
她那天带过来的红枣软糕味道很不错,又甜又松软,很对他的胃口。
晚上的基地气温很低,北风萧萧,秦浪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正准备回去看会儿物理书然后休息。
可刚走到宿舍楼下,他就被人给叫住了。
“浪工,请等一下。”
秦浪转身,看到沈寒川站在院子的柿子树下,月光洒在他身上,他的脸半明半暗,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沈工找我有事吗?”
两人分属不同的小组,平时接触不多,加上两人性格不一样,所以平时两人只有点头之交,这会儿看他叫住自己,秦浪心里不由有些奇怪。
沈寒川放在口袋里的手捏成拳,温度只有七八度的夜晚,他却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对,我找你有事。”
秦浪闻言,迈着长腿走过去:“什么事?”
秦浪比沈寒川高了几公分,这会儿站在沈寒川面前,他莫名感受到一股压迫感:“我想问浪工您和阮瑶阮同志,你们是什么关系?”
秦浪桃花眼不动声色一挑:“沈工问这个做什么?”
沈寒川深吸一口气:“我想知道,阮同志她是不是你的对象?”
秦浪一双黑眸深不见底,声音漫不经心的:“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沈寒川看着秦浪,一字一顿道:“如果不是的话,那我准备追求阮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