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妩微微一怔,才听她说清楚,西藏铁路彻底断开,要想离开很麻烦,周部长担心,所以问她现在离开吗?
李妩却想起另一个问题,顿了顿,才问:“国家准备派谁来修三岔河特大桥?”
她的话很明显不在周部长的答案里,愣了一瞬,她才回答:“这件事还在决策中,应该很快,国家就会派人前来修复。”
“还是原来的单轨吗?”李妩问。
周部长无奈点头,揉了揉眉心,其实她已经连续一天一夜伏案工作,吃住几乎都在办公室里,关于青藏铁路这件事,牵扯出的m国反应叫人一个头两个大。
华夏证物拿出来,m国承认错误了,但没完全承认。
一方面道歉,另一方面开始在暗地里攻讦青藏铁路,推给质量,推给华夏,大部分人听见落后的单轨道直接一面倒,完全忘记了青藏铁路修建在哪里,平均海拔四千多米的青藏高原,世界屋脊,终年不化的冻土层……
周部长眼睛底下一圈青黑,露出些许疲惫:“好了小妩,我们先不说这件事,如果你想离开,就联系我,我帮你联系飞机。”
李妩却摇了摇头,说了一个叫她错愕的回答:“我不走。”
她看着镜头,眼里闪烁的满是坚定:“我有一件事想跟您说。”
深夜。
政府大楼一侧,仅剩的两盏灯又熄灭一盏,看着孤零零的灯光,助手终于忍不住敲门:“周部长,您休息了吗?”
“进来。”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助手推门而入,看见的便是她的上司,仰躺在椅子上,仰面朝上,手臂搭在脸上,一身气势沉闷又压抑。
“部长。”助手大着胆子说:“已经凌晨一点多,您该回去了。”
周部长搭在脸上的手臂终于放下,灯光下,助手才看清她的样子,遍布血丝的眼吓得她心头一跳:“部长?您没事吧?”
“工作再重要,也要好好保重身体。”
没想到她竟然笑了起来:“是啊,保重身体,可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等着我处理。”
助手闻言沉默,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青藏铁路一事,谁能想到m国竟然不要脸,直接转移话题,也正中在他们的弱点上。
三岔河特大桥当初建造已经花费一大笔钱,如今遭受重创,无异于重新建造一遍,可国家刚准备实行电气化通轨,青藏铁路就是第一块难啃的骨头,如今再次修复,也代表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以及财力,之后再实行电气化,更是会大大超出国家预算。
且建造后没多久再拆除了,不是浪费是什么?
倘若搁置在那儿,m国又会嘲讽。
而重要的是西部资源断联,成千上万名旅客困在西藏是问题,大部分游客去不了西藏,对于财政收入靠旅游业支撑大头的西部地区来说,也无疑是个巨大打击。
但现在——
周部长沉吟一瞬,忽地起身,全身散发出叫人信服的光彩,她看向助手:“之前联系的工程设计师给我们答复了吗?”
助手顿时垂头丧气:“他说了,三岔河特大桥受损严重,只能重建,不能修复。”
“那就不修了。”
助手听见这句话,猛地看向长官,发现她没有开玩笑,是真的,顿时有些愣怔:“您、您这是什么意思?三岔河特大桥不修,青藏铁路怎么继续通轨?那西部地区……”
周部长深深看她一眼:“她会告诉你的。”
助手云里雾里,直到看见那份文件,总工程师的位置上并不是哪位国家大佬,而是——李妩。
助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原定的工程师扈老,改成了副手,她揉了揉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可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李妩。
“怎么可能?”
几天后,飞往西藏的国家飞机上,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紧绷的氛围中,气氛一触即发,由国内最顶尖的桥梁工程建筑大牛扈云飞带队,飞往西藏三岔河特大桥旧址。
既然要建造,自然要实地勘察一番,因为几十年过去了,地形自然会有所变化,至于总工程师……李妩?
他揉了揉眉心,几个弟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入耳畔:“老师,上面是不是搞错了?总工程师不是您,竟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设计师?”
“我不相信,一定是搞错了,什么李妩周妩?您带我们学习那么久,我可从没听说过国际上还有一位工程师叫什么李妩的!”
最泼辣的小徒弟染着一头粉发,大咧咧道:“她获得什么奖项?还是她有什么作品?怎么就敢压在老师您头上啊?”
“说不定是什么……交易……总之我不服!”
“我也不服!”
扈云飞却瞪了眼几个弟子:“这是国家的安排,你们不服,给我憋着!还没出师了,我这个老头子的话都不听了?”
徒弟们打了个寒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不服气:“什么李妩周妩的,怎么就敢压在老师头上,除非她是那个李妩!”
“什么那个李妩?还有好几个李妩不成?”
刚才一脸愤怒的女生此时激动极了,脸上绽开了属于小迷妹的光彩:“是研发新型光刻机,制造光脑和‘华夏’的李妩,她简直不是人,是神!”
时间就在一群人谈天说地中流逝,与此同时,被人揣测靠不正当手段上位的某当事人,已经离开华夏,来到嘉朝。
巧的很,地点就在刚布置好的学院前,百草扯好了红布扎上大朵红花,预备着学院开门后的剪彩事宜,忽然眼前一黑。
她定睛一看,像个木偶似的呆立原地:“主子!”
这一声喊来一群布置的人,就连周寄书也穿上了大红外袍,整个江州城由内而外地透着一股欢快气氛。
李妩:“我回来——”
她连说都没说完,被百草疯一样地抢进屋里,反应过来的众人立即追赶,幸好刚布置好的书院够大,一群人才跑得开。
系统看得要笑死,在她脑袋里笑得直打嗝:“宿主,你现在成了大家眼里的香饽饽了!高兴不高兴?”
李妩:“……”
给你个白眼自己体会!
没一会儿,吴善和已经跑不动了,锤着腿在院子里大喘气,几个人挨个向李妩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她的记忆很好,听过的话看过的字一遍足以铭记。
李妩边听边提意见,一群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纸笔,直接写了起来,铅笔好记又好涂改,李妩看着却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
却见百草神秘兮兮地指着四周:“主子你看这房子,就是江州城以后的书院,你还认得出来吗?”
李妩环顾一圈,眼底逐渐浮出笑意:“胡宅。”
百草:我就知道主子猜得到,当初咱们为民除害,惩治胡家和狼狈为奸的狗州牧,这房子就空了下来,百姓们也不可能,说晦气。”
“我想起华夏的学校,您说过学生阳气盛,都建在坟场上,这房子里也有太多杀孽,不如改建成学堂,让学子们的浩然正气压一压,一举多得。”
李妩都快被她逗笑了,一语点破:“什么正气压?是你看不上吧。”
她说着眉心紧锁:“这样肮脏的地方,谁也不想要,总之胡家那群人害人不浅!”想到后山白骨皑皑的白骨坡,百草气得打哆嗦,那么多人,那么多条人命!
她眼眶微湿。
所有人,包括还没撤离的齐将军,他们一起动手在原址上覆上黄土,立下无名碑,希望那些无辜枉死的人能早日安息。
李妩也庆幸自己没有拖延时间,发现的瞬间直接抄刀杀过去,现在想想,那些人死的还算痛快呢。
被挖眼吃肉,活活撕咬而死的胡家众人:“……”
我谢谢你的痛快?
第二天一早,全城百姓出动,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色,怎么不高兴,前天才看了华夏的希望工程和学校,他们这里就要有学院了,早几天就贴出告示,只要一心向学,学院免费教!就是女子也能读书识字呢!
李二娘就是其中一员,穿上最漂亮的衣裳,牵着小女儿,她笑得比花还灿烂:“小小,到学堂之后听夫子的话,好好学习,娘等你学成,给娘挣个大官当当!”
旁边人听着忍不住嗤笑一声:“女官?可能吗?”
李二娘凶神恶煞地看过去:“咋不可能,李仙长就是女人,她手下的百草姑娘也是女人,我们家小小怎么不能当女官?我看你是嫉妒我们!”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男人气得脸红脖子粗,旋即却笑了起来,小声道:“那你看除了她们,整个城里还有几个女官?一只巴掌都数得清。”
他整了整衣衫:“这天下,还是男人的天下。”
他说着,不断有男人附和,一边以轻蔑的眼神看向李二娘母女,眼底明晃晃的不屑。
气煞人也!
怎么不能?怎么就不能呢?!
可到底,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她还是没了刚才的精气神,脊背一塌,像是凭空矮了一截,李二娘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
女人都能读书了,为什么女人不能当官?天底下谁定的道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虽是个粗鄙农妇,却有自己的想法,要不然也不会将丈夫调)教得服服帖帖,让他往东不敢往西,让他朝南不敢指北!
她们现在在反叛军的名下,不是嘉朝,不是狗皇帝的臣民,怎么女人就不能当官呢?她要问问李仙长,不,问问百草姑娘,以后的新朝还和之前的嘉朝一样,只有男子能当官吗?
李二娘相信,绝不会的!
指头忽然动了动,她低下头,是女儿小小勾着她的小拇指,小姑娘笑出甜甜的梨涡:“娘亲不气不气,小小一定努力读书,当大官!”
“诶!真是娘的好闺女,香一个!”她抱着闺女,眼里直冒湿气。
怎么说呢,几天前,她的女儿还不是这副样子,那时候大人都快活不成了,怎么保得住一个小孩子,可她就这么一个小闺女,夫妻俩逼到绝境,都要放血割肉了,是李仙长,救了他们一家人!
身后突然传来两声喊叫:“娘子,闺女!”
憨厚的男人手里拿着两根糖葫芦急匆匆跑来:“娘子,小小,我买的冰糖葫芦,听说传自华夏,可香可甜了!”
小小听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却把冰糖葫芦递给他:“阿爹先吃。”
丈夫看着红彤彤的糖球,艰难地移开眼,那可是糖呢,沾满芝麻的红糖球,看起来真好吃。
下一刻,李二娘就睇了他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我跟咱闺女都被人给欺负了!”
她说着垂下两滴泪:“你说这哪里来的道理,女子怎么就不能为官?咱们的小小怎么就不能当女官?你说啊!说啊!”
李二娘粉拳一锤,丈夫一下子心软了,可他嘴笨,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我哪知道。”
李二娘猛地抬头:“你知道有什么用,得要上面的,上面的……”
她说着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自己,丈夫立刻激起求生欲:“我知道啦,我去问李仙长,问百草姑娘,她们一定知道!”
李二娘柔柔一笑:“嗯。”
不是她不能问,而是丈夫出面更妥帖也更刺激,那些人不是说女子不能当官,不是鄙夷女子吗,她偏要一个男人去问,让男人出面去为女子争取权利!
让大家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思想落后!
男人女人都是人,凭什么有高低贵贱之分,凭什么女人就不能当官?!
这般想着,大家已经到了学院前。
虽说告示上申明不要东西,可百姓们怎么会空手去,他们不是白眼狼,知道谁对自己最好,怎么好意思白吃白喝。
是了,学堂还免费送一顿午饭。
只是当百姓们前往学院之后,看见站在前头那人,原本喜气洋洋的队伍,忽然全都定住了,呆呆地,像个泥塑木偶似得。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里爆发出极大响声:“是李仙长!”
“李仙长回来啦!”
李妩只是稍稍抬手,那声音就齐整地压下去,宛若水面一般平静无波,只余一双双激动樱花落海洋裹挟着希冀的眼看着她。
是恩人,是救把他们整个江州城救出火坑的大恩人!
就在这时,一个憨厚的汉子站了出来,不,是朝她直直跪下:“李、李仙长,俺有一件事,要替俺媳妇俺闺女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