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湘水湾别墅。

明亮的水晶吊灯下, 陆清晏紧握的拳头,手背青筋毕现。

三十年人生以来, 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出离的愤怒。

他压抑不住那股暴戾的情绪, 再次对宋佑安出手。

陆清晏学生时代练过自由搏击,加上常年健身锻炼,下手又重又狠。

宋佑安被打的摔撞在墙上,他呛咳出声, 嘴角涌出的鲜血沾上白色衬衣, 看起来分外触目惊心。

他扶着墙站稳, 还是没有还手,喘着粗气, 说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已经跟你交代清楚了……”

陆清晏揪着宋佑安的衣领,将他按在墙上,逼视他,沉声问道:“你干姐姐是谁?她在哪里?”

宋佑安道:“无可奉告。”

“主意是我出的, 她是我喊来帮忙的。”宋佑安一副被打死都无所谓的表情看着陆清晏, “你教训我, 我认了。但这件事, 跟她无关。”

“你说无关就无关?”陆清晏冷笑,“没有她, 你们怎么把我耍的团团转?”

“她已经回归自己的人生,跟宋家不再相关, 跟你也没有瓜葛。请不要打扰她。”

陆清晏胸口仿佛被人狠狠的捅上一刀, 那句没有瓜葛, 令他攥紧的拳头都在发抖。

他从没有这么认真的对待一段感情, 到头来, 不过被人戏弄, 换来一句没有瓜葛……

他脸色铁青,眼神阴鸷的可怕,愤怒和痛苦令他失去理智,揪着宋佑安的领口往前,屈膝撞上他胸膛,又一拳将他击倒在地。

宋佑安胸腹扯出凛冽的疼痛,大脑嗡嗡作响。

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

宋茉琪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看到宋佑安被打倒在地,浑身是血的模样,尖叫一声,颤抖着挡在了他和陆清晏之间。

宋佑安把她送回南山别墅后,掉头就走。

原本她可以安心待在那里,等待一切水落石出。

但是她等不了,她不想再缩在后面,让家人替她收拾一切。

宋茉琪看向陆清晏,他可怕的模样令她控制不住的发抖,但她还在坚定的挡在宋佑安跟前,“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想跟你联姻,我在订婚前跑了!我弟弟才会找人代替我!”泪水不断往外涌,她在迷蒙的视线里,看着陆清晏阴沉又冷漠的脸,哭着道:“闯祸的人是我,该死的人是我……你要打就打我……”

陆清晏冷冷的睨着她,又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宋佑安,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宋茉琪跪坐在宋佑安跟前,哽着喉咙道:“对不起,佑安……都是我的任性……让你们替我承受那么多……”

宋佑安头晕目眩的,他预料过场面可能会失控,但没想到陆清晏揍人这么狠,再多来几下他今晚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嘶了一口气,对身旁哭泣的宋茉琪道“姐……你先别哭了……快给我叫救护车……”

冬夜里,乌云蔽月,冷风萧瑟。

黑色迈巴赫在深夜的街道上狂奔。

大排量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仿佛受伤咆哮的野兽。

陆清晏开着车,漫无目的在街道上飞驰。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就连该去找谁都不知道。

凌晨12点。

陆清晏将车停在了雍华山山顶。

山上还在下雪,白雪堆在枝头,覆盖地面,气温低的呵气成霜。

时而有工作人员路过,双手揣兜里缩着脖子,靴子踩着积雪前行。

陆清晏坐在车里,车灯开着。

窗外月光惨淡,车灯探照的前路,雪花大片大片飘落。

不过片刻功夫,车前盖和挡风窗的雨刮上堆了一层白色雪花。

陆清晏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出QIQI的微信号,拨下视频通话。

铃声一遍又一遍的响着,他一口接一口的抽烟。

车厢内,烟雾缭绕,红色星火明明灭灭。

不断响动的铃声,仿佛在提醒他,那个宋茉琪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可过去三个月的相处,她的一颦一笑,在他脑海中都是那么清晰。那些记忆,就如一张遍布荆棘的网,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一寸寸收紧扎刺。

陆清晏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直到一包烟抽完。

他推开车门下车,倚在车边,看着漫天飞雪。

刺骨的风霜将他席卷,他无知无觉般伫立在风雪中。

直到工作人员发现有位客人站在大雪中,迅速赶来,将他劝到酒店。

陆清晏住进了上次两人住的那间套房。

一夜无眠,坐在窗边。

次日,陆清晏开车下山,前往陆老太太的庄园别墅。

陆老太太一看到陆清晏,心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乖孙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陆清晏在港城的时候连轴转的处理工作,本就十分疲惫,原本盼着尽快回来好好放松一下。谁料回家后,迎接他的是始料未及的变故。接连几日,他彻底难眠。昨晚又在山上折腾一宿。此时整个人面色泛着青紫,眼神黯淡,气色差到极点。

陆清晏淡道:“出差回来,有点累。”

“那你赶快去歇歇。”陆老太太又心疼又不满,“哪有把自己累成这样的,你想步你爸的后尘吗?”

陆清晏的父亲,年仅五十多就患癌,与他长期高强度的工作和不规律的饮食作息密不可分。

当他发现身体垮掉,已经是晚期,不得已停掉一切,去国外养病。

“我找王大夫给你开几幅调理的中药。”陆老太太道,“你按时喝,对身体好。”

陆清晏敷衍的点点头,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他知道,接下来他还要面对一场狂风暴雨。

陆清晏在奶奶家休息了两天,每天按时喝几幅中药,虽然整个人还是五内俱焚,但看起来没那么憔悴。

第三天,陆老太太陪陆清晏饮茶时,憋不住的问他,“你怎么不回去看看琪琪?你要是太累不想跑,喊人把她接过来也好啊。出差这么久,都不记挂着媳妇,哪能行。”

陆清晏放下手里的茶杯,淡道:“奶奶,我要退婚。”

陆老太太手一抖,茶杯摔落在茶盘上。

“你说什么?”她难以置信的问,“你想退婚?”

陆清晏目光沉稳又坚定的看着奶奶,应道:“不是想,是一定要退。”

言下之意,他不是在商量这件事,而是一定要做这件事。

陆老太太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她调整情绪,尽量心平气和的问:“为什么?”

“不想结婚。”陆清晏语气云淡风轻,神色不改坚定,“相处几个月下来,觉得她不合适。”

陆老太太彻底失控了,抓起拐杖杵着地面,用力剁着,疾言厉色道:“你胡闹!订婚宴办了,婚期也定了,琪琪跟着你住了几个月,你现在提退婚!人家好好的大家闺秀,要被你这么作践吗!你让我怎么跟你爷爷交代,怎么跟宋家交代!”

“宋家对爷爷的恩情,这一次投资,已经算还了。至于宋茉琪,跟我结婚不会幸福,你们没必要把她往火坑推。”陆清晏沉稳应对,有条不紊道,“原本这只是为了商业合作的一场联姻,现在目的达到了,结婚与否,不重要。”

陆老太太站起身,剁着拐杖道:“你给我跪下!”

陆清晏站起身,在姥姥跟前跪下。

“我这把老骨头是管不了,对吗?”陆老太太气急道,“你一个大男人,这么没担当!”

她气的将拐杖往陆清晏背上敲去,“这个婚,只要我还有口气,我就不准你退!我们陆家,不会做出这种背信弃义之事!”

陆清晏直挺挺的跪着,表情冷淡,一言不发。

他越倔,陆老太太越生气,原本只想震慑他,被气的一下比一下打的狠。

“你忘了你爷爷临终前怎么交代的吗?”她斥责道,“你这么对待恩人的孙女,你还有没有良心?”

面对奶奶的斥责,他垂下眼,沉默隐忍。

老太太以为他至少有一丝动摇,回转道:“你给我冷静下来,再考虑几天。”

陆清晏英挺的脸上不带一丝情绪道:“我已经做了决定,不会再改变。”

陆老太太看着无动于衷的陆清晏,越看越心寒,“陆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肖子孙……你果然就像他们说的,冷血无情,丝毫不顾念旁人……你……你……”

陆老太太内火攻心,又使出浑身的劲,打了陆清晏一顿,这会儿越发觉得呼吸困难,体力不支,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快站不住。

陆清晏及时起身,抱起快要昏厥的奶奶。

家庭医生迅速赶来,为老奶奶做急救措施。

缓过来后,众人尾随一道,把老太太送去了医院。

医生团队在为老太太做身体检查时,一位护士看到陆清晏后颈上的红肿淤青,问道:“陆先生,你身上有伤,要不要让我们检查一下?”

她话音一落,旁边的医师走到陆清晏身旁,那位男医生跟他同高,顺手牵开他的衣领,看到蜿蜒向下条条交错的痕迹,当即道:“必须马上处理。”

……

做过全身检查后,老太太躺在病床上休息。

病房内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陆清晏将其他人都支出房外,只留自己待着。

老太太睁开眼,看到坐在床头的陆清晏,气的不想说话。

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负心汉。

陆清晏转过头,发现奶奶醒了。

陆老太太板着老脸道:“你提退婚,就是想把我气死!”

陆清晏道:“医生说,您身体状况良好。”

“……你就非得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退婚的事,我会出面解决,您不用操心。”

陆老太太闭了闭眼,再说下去,她又要气晕。

“你就是个犟种!行,我管不了你,你自己去瑞士跟你爸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