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城。金融中心, 马路上车流如梭。
一辆黑色迈巴赫行驶到街边停下。
陆清晏打开后座的车门,下了车。
车行十几秒, 已经把他和莫黎所在的位置拉开了一大截。
陆清晏在人行道上, 大步往莫黎那边走去。
距离才被缩短一半,王宇叫的网约车到了,他为莫黎打开后座的车门,莫黎道谢后坐了上去, 王宇绕到另一边, 拉开车门上了车。
陆清晏看着车子绝尘而去, 拿出手机,给莫黎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莫黎的声音由听筒里传来,“喂?”
“在哪儿?”陆清晏问。
“我在鹏城,今天刚到,家里发生了点情况。”莫黎本打算闲下来就给陆清晏打电话, 没想到他的电话先来了。
“什么情况?”陆清晏又问。
莫黎昨晚得知姥姥患癌的消息后, 没有第一时间通知陆清晏, 就是不希望他为她的家事费心, 她觉得自己能应付这些事情。现在被问起来,她还是如实道:“我姥姥生病了, 在这边人民医院治疗。”
陆清晏道:“我去找你,你带我看望姥姥。”
莫黎怔了下, 心里生出一丝迟疑。
沉默的片刻, 陆清晏问:“怎么?”
莫黎道:“这段时间会很忙, 姥姥状态也不好。等她情况稳定了, 再带你去看她。”
陆清晏意味不明的低笑一声, “行, 那你先忙。”
三言两语的通话结束,王宇看了莫黎一眼,收回目光,以两人目前的关系,不足以让他询问她的私事。
车子回到医院,莫黎去姥姥的病房,姥姥已经休息了。
她坐在姥姥床头,看着她花白头发苍老的容颜,心里生出浓浓的眷恋和不舍。
她不希望陆清晏这么快来看望姥姥,只是不想让老人在治疗的同时还要为她的事操心。
她一定会打听陆清晏的情况,得知他的家世,会担心他的家人是否同意,甚至会追问他婚期和以后的安排。
她现在跟陆清晏,只是走一步看一步,谁也不知道未来怎么样,这该怎么跟姥姥讲?
姥姥要知道她在奔三的年纪,谈这种虚无缥缈的恋爱,不得被气死。
她可以追随内心,义无反顾的赌一场,是输是赢,她都认。
但她不能让姥姥在这种时候还为她伤神。
下午,莫黎再次陷入忙碌中。
姥姥这次住院治疗要一个多月,她得在医院周边短租一套房子,方便她和姥爷照顾姥姥。
莫黎跟着房产中介,在附近四处看房时,陆清晏来到了医院。
他安排下属去了解莫黎姥姥的情况,得知她因为鼻咽癌住院。
他父亲患癌这些年,他与国内外无数顶尖名医交流过,在抗癌方面算是有些心得。他想以莫黎男朋友的身份,陪老人家好好聊聊,宽慰她的心,必要时他可以为老人家提供最顶尖的医疗。
陆清晏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见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
其中之一就是他中午看到的,站在莫黎身旁的男人。
陆清晏的目光停留在王宇身上。
王宇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男人的穿戴一看就价值不菲,而且是有品位的那种,模样年轻帅气,通身贵气逼人。
这是站在人群中,一眼就会被注意到的人。
对方这么看着他,王宇只当是哪位病人家属,礼貌性的淡淡点头后,便移开目光。
陆清晏倒是在这一瞬间释怀了。
这应该是她姥姥的主治医师,她中午请他吃饭,顺便交流病情,很正常。
陆清晏走到病房门口,还没迈入,听到里面传来愉快的交谈声。
“芳姐,你这孙女婿可真尽心,一天过来几次。”
“别乱说,还不是孙女婿,只是发展中。”老人家解释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愉悦。
“看他对你这么上心,也是八九不离十。”隔壁床的患者是一位六十岁的女性,这几天看着这位年轻帅气的医生,为她忙前忙后别提多羡慕了。
“你不是说你孙女工作很忙,怎么认识这么优质的异性?我那女儿啊,也是忙,忙的根本没心思谈恋爱,我怎么催都不管用,说多了她还威胁我不回来了。”
“这个不能光催,你得自己多留心,给闺女提供优质人选去相亲。”莫黎姥姥如成功人士那般,传授自己的经验,“她工作忙,你就帮她物色筛选。我孙女忙的脚不沾地,现在还在国外工作,她跟王医生就是我趁着她过年回家,给她安排相亲认识的,这不就成了。你要发动你身边的一切关系,网罗优质未婚异性,这个不行换下一个,数量和质量都跟上了,自然就开花结果了。”
陆清晏站在病房门口,听着里面两人交流相亲择偶心得,唇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原来他最痛苦的那段时间,她在忙着相亲。
他一厢情愿的等着她来找他,他做梦都是她突然出现的身影。
她却是在相亲,挑选结婚对象。
莫黎跟着中介把腿都快走断后,终于看上了一套三室一厅,当天把业主约出来签合同,付租金。等她忙完,天色也黑了下来。回到医院,她又给姥姥们请了两个护工,轮流照顾。
这个时候,她由衷感谢自己的工作。要不是收入还不错,她哪有底气给姥姥最好的治疗,事事安排妥当。遇到困难时,钱是人的胆。
夜深人静,莫黎照顾姥姥睡着后,离开病房,坐在外面走廊上,给陆清晏打电话。
铃声响了几遍后,突兀的被挂断。
莫黎愣了下,又一次打过去,依然是被挂断。
莫黎回想中午那通电话,她拒绝了陆清晏要来看望姥姥的提议……
她也搞不清楚,他现在是因为正在忙不方便接电话,还是因为那件事介怀不想接她电话。
莫黎打开微信,佯装无事的给他发消息。
MOLI:“忙了一下午,终于在医院附近选了一套房子给姥爷暂住。”
MOLI:“我到现在还没吃饭T-T”
MOLI:“这个点了,有点迷茫吃什么…”
MOLI:“是点烧烤呢,还是去医院门口的便利店吃关东煮?”
MOLI:“我也不知道鹏城哪里有好吃的…”
会所包间内。
陆清晏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姿态倦懒的往后靠,一只手挂在沙发上,一只手拿着酒杯,一口接一口的喝酒。
喝完手里那杯后,他倾过身,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手机搁在身前的茶几上,铃声响起两次,都被他挂断。
今晚组局的朋友,坐到他身旁,热情邀请,“晏哥,别干坐着啊,玩一把。”
陆清晏没有搭理,一脸别烦我的冷厌表情。
朋友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今晚过来是借酒消愁的。他索性不再打扰他,并对那些蠢蠢欲动想要靠近陆清晏的女生道:“那位心情不好,别去触霉头。”
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一闪一闪的。
微信发到第三条时,他伸出手,拿起手机,滑开屏幕。
他一边喝酒,一边看她发来的消息,眼角眉梢间泛着凛冽的冷意。
包间内的喧哗声一阵高过一阵。
陆清晏蹙起眉头,将酒杯里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起身离开。
陆清晏走到会所大楼外,拿出烟盒和打火机,磕出一根烟,偏头点烟。
他懒散的倚在墙边阴影处,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烟。
另一边的吵闹声传入耳中。
三个男人纠缠着一个女生。
“把这瓶喝了……”“不喝就是不给面子……”
“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喝了……”女生低低恳求。
“装什么,不能喝来这地方玩?”
其中一个看起来最拽的男人,抓着女人的手腕,接过同伴递过来的酒瓶,“今天不给我把这瓶酒喝完,你就休想踏出这个地方。”
旁边人跟着起哄:“成哥找你喝酒,是看得起你,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男人把酒瓶子往女孩嘴边凑,“喝瓶酒,交个朋友。”女孩想躲,被另外两个人抓着胳膊。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猛地截走男人手里的酒瓶。男人反应不及,往后退了一步。
几个人齐齐看向突然出现的人。
“干什么……不关你事,一边去……”男人仗着有两个同伴,呵斥道。
陆清晏拿着酒瓶,冷笑,“想喝酒?我请你。”
他将酒瓶在手里转了个向,没有一秒迟疑的抄起酒瓶,朝男人脑袋砸过去。
一声重响,酒瓶子裂开,男人额头鲜血直流。他身体一晃,差点没站稳。
“曹……曹尼玛……”男人晕头转向的骂道,殷红的血滑下脸颊,看起来分外可怖。
陆清晏没等他反击,又是一下子敲过去,将他踢倒在地,一脚踩上他胸口。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等那两个同伴反应过来,松开女孩,跑到男人身边,面露迟疑,看向陆清晏的表情都带着恐惧。
陆清晏身型高大,露出的胳膊,肌肉线条紧绷,那双眼睛里是无人敢惹的狠戾。
“他妈的,上啊……”被踩在地上的男人痛苦道。
那两人心一横,一起冲上来。
片刻后,又多了两个在地面上打滚的人。
为首的男人,在陆清晏逼近时,不断往后缩,颤抖着从兜里掏出手机,语无伦次道:“你等着……你完了……今天这事儿没完……”
打斗引起旁人围观,陆清晏的朋友闻讯而来,看到这场面,讶异问道:“怎么了这是?他们惹你了?”
他知道,陆清晏虽然在商场上冷酷无情手腕了得,但在生活中是个低调又有风度的人,从不仗势欺人。
这几个人是怎么得罪他了?
陆清晏丢开酒瓶,仿若无事般,淡道:“没什么,收拾一下垃圾。”
他转身离去,不屑再多看那几人一眼。
“害,约你出来玩,还整了一出不愉快。”朋友打了个电话,找人来善后。
陆清晏走出会所,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他站在路灯旁,给司机打电话后,点开微信,看到莫黎后来发的两条消息。
MOLI:“我还是去吃关东煮吧!”
MOLI:“这时候要是能跟男朋友见一面就好了,一定能将一天的疲劳一扫而空~”
“你好……”身旁响起怯生生的声音。
陆清晏瞥过眼,刚才被灌酒的那个女孩,走到他身旁,双眼通红的看着他。
“谢谢你……”女孩声音哽咽,由衷道,“你不仅救了我,还帮我出了一口气……”
女孩拿出手机,诚挚的看着陆清晏,“我不能给你惹麻烦,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后续如果需要赔偿,由我负责……”
陆清晏抽了一口烟,掸了掸烟灰,淡道:“用不着。”
司机把车开到路边,下车为他打开车门。
女孩看到这辆黑色迈巴赫和戴着手套的专人司机,瞬间明白了,他的用不着是真的用不着。
陆清晏上车,车门就要关上前,女孩鼓起勇气道:“我能请你吃饭吗?”
陆清晏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漠如水,“不方便。”
司机将车门关上,坐上前排驾驶位。
女孩愣愣的站在街边,看着车子绝尘而去。
黑色迈巴赫行驶在深夜的马路上。
司机问陆清晏:“晏总,回御湖别墅吗?”
陆清晏拿着手机,看着微信上满屏的消息,车窗外的灯光在他身上鳞次滑过。男人冷峻的脸庞,表情晦暗不明,半晌不语。
司机没得到回应,按照回御湖别墅的路线开。
陆清晏丢开手机,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烟抽到一半,开口道:“去人民医院。”
司机差点一个急刹,但凡领导早几秒钟说,就不至于错过刚才那个转弯的路口。
多年老司机的经验,让他平稳过渡,寻找下一个路口转向。
车子驶到医院对面的街道,司机正要到前面调头绕过去,陆清晏道:“停车。”
司机踩下刹车。
陆清晏坐在车里,看到正在医院对面便利店吃东西的莫黎。
她就坐在玻璃橱窗前,手里拿着的一串丸子,吃的只剩下最后一个时,她一口咬入嘴里,腮帮子鼓了起来。
须臾,小松鼠般的两腮平复后,她端起酸奶瓶,将剩下的酸奶喝完。
陆清晏看着她吃东西,忽而嗤笑一声。
看起来无辜无害,实则冷血薄情,他对她掏心掏肺,都换不来她的坚定回应。
陆清晏抽出一根烟,打火机火苗窜起,他偏过头,正要点燃,目光一瞥,看到王宇走在斑马线上。
他手一松,打火机熄灭,他取下烟,连同打火机一起丢在车上,当即推开车门下了车。
陆清晏大步走向便利店。
吃完东西的莫黎,刚走出便利店,就看到迎面而来的陆清晏。
她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三两步上前,将他抱住。
陆清晏顿住步,抬起手,安抚般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抚上莫黎的后颈,大拇指在她颈间滑过,托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抬起来。
两人目光交织在一起。
陆清晏余光瞥见不断走近的王宇,低下头,用力吻住莫黎。
莫黎已经习惯陆清晏的吻,尤其是两人分开有一段时间了,今天晚上她又一直在担心他是不是生气,此时他吻过来的唇,无疑是对她最好的慰藉。
莫黎抬起手臂,环上陆清晏的脖子,闭着眼,主动迎接这个吻。
王宇在不远处顿住步,看着吻得难分难舍的两人,脸上表情僵硬下来。
当陆清晏终于松开莫黎,抬起头,目光投向不远处,不冷不热的看着王宇。
王宇这才发现,他见过他,就在下午,医院走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