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从陈燕婉的话语里可以听出一丝端倪。

有人将木颂清的行踪透给了她,她才知道木颂清来了长安,随即找了过来。

那么这个人是谁?

木颂清在杭州并不算是个名人,因此不会有多少平头百姓家会关注木家那个被扫地出门的养子的下落。

除非是一直对他手里酒方感兴趣的人。

但古怪就古怪在这里,无论是木颂清的堂兄或是其他有心人,为何要“好心”告知陈燕婉木颂清的消息?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做好人,要促进这段姻缘,可实质呢?

是否想透过陈燕婉探听什么消息?

陈燕婉或许不是个坏人,甚至有些简单,她的想法和目的大家都一目了然——心里想得都是无非都是如何让自己未来过得去,即便叶柒给她出了不少主意,甚至主动提出来要帮她,陈燕婉即便口上答应,可眼睛依旧黏着木颂清不放。

她的目的明确简单,但不代表别人不会利用陈燕婉的这点心思,让她成为自己手里的棋子。

从她入京到救了李信到来酒坊找木颂清,像是按照按照既定的轨迹在走,可,问题在于,明明因为雪里红的大火,有间酒坊这几个重要人物都成了坊间的名人。

尤其是横空出世的木颂清,因他的特别而更为人所知。

所以陈燕婉只需稍加打听,立刻就能知道木颂清在哪儿。

那她为何平白无故绕了一圈先出现在了郭巷?

这点点滴滴都是疑问。

木颂清和叶柒盘了一圈也难以猜透这其中的门道。

叶柒蹙着眉道:“我现下想想,或许不该把她安排出去。”

“嗯?”木颂清没料到叶柒忽然这么说,问道“怎么突然这么想?”

叶柒道:“眼皮子底下,才容易控制情况呀,若是放出去,岂不是无法掌握了?到时候她无论和张三李四接触,我们不都不知道吗?”

木颂清笑道:“你不怕她来缠着我?”

叶柒勾着他的脖子道:“你话都说到那份上了,我还担心什么,大不了把她连人带行李打包扔出长安呗。”

说着她又觉得好像有些亏了:“人道是物尽其用,咱们总得从她身上挖出点什么线索吧!不然可不太亏了。”

木颂清看着叶柒愁眉苦脸的样子,就像是气鼓鼓的松鼠一般,两腮微微鼓着,瞪圆了眼睛觉着甚是可爱,忍不住低下头在她眼皮上亲了一口道:“莫要着急,我们可以先把她放在身边观察着,找个何时的时机,再把这养肥的饵丢出去,看看能钓到什么大鱼。”

“行,就按颂清你说的办!”叶柒觉着有理一口答应。

木颂清笑着啄了啄她的脸道:“若真是醋了,也不必掩饰,你太过冷静了,陈燕婉反倒是要生疑。”

叶柒点了点头,木颂清又道:“明日我让卢青回去一趟,打探打探消息。”

叶柒一愣:“可之后你若是出去办事儿,身边没人怎么办?”

木颂清道:“谈生意我通常都是与你一块,若是有别的事情,你要是担心,酒坊内孙秀、赵三两、汪良我随便带一个就是,再不济便把洪师傅拉出去,你放心就是了。”

叶柒听了这才安下心来:“也好,回去看看,杭州那波人有没有掺和进来,这样我们也好排除掉一部分威胁。”

叶柒和木颂清头靠着头商量了一会儿,恰逢花雕在门口汇报,卢青回来了,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把卢青叫了进来。

卢青送陈燕婉回去的路上,倒也发现些问题。

大约因为卢青是木颂清身边人的缘故,陈燕婉一直在向他打听木颂清的喜好,卢青留了个心,说话格外得谨慎。

待到了客栈,卢青替陈燕婉交了钱做了登记,把人送进了房间,陈燕婉想留卢青喝一杯茶,被卢青拒绝,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时间久了,卢青也怕外人说道。

他起身告辞往外走,陈燕婉也不强留,想送送他,但站起来的那一刻,却不小心将自己的行李从桌上碰到了地上。

陈燕婉呀了一声,也顾不得卢青走不走,蹲下身来翻开行李。

卢青听到动静,步子顿了顿,转身看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却在陈燕婉的包裹里看了一块白玉玉佩。

从玉的成色上来看,必是上品。

陈燕婉将玉拿了出来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破损,这才松了口气,她抬起头时,却正巧碰上了卢青探寻的目光。

陈燕婉脸色一僵,解释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卢青对陈燕婉的事儿并不感兴趣,没有多问,便离开了,可走在路上,想想却觉得不太对劲。

若只是母亲的遗物,她为何要有一个藏的动作。

再者……一介百姓,又如她所讲述得这般家境贫寒,那如何会有这么贵重的玉佩?

卢青越想越不对劲,回府后便将此事告知了叶柒和木颂清。

叶柒:“你可还记得那玉佩的模样?”

卢青颔首:“玉兰花儿的形状,刻着镂空的纹路,只是这纹路有些特别,像是……”

卢青皱眉思索着该如何形容那纹路,叶柒则先让花雕拿来了笔墨,悬腕画了起来,不过几笔,一朵玉兰花模样的玉佩已在纸上,只等卢青做后续的补充。

卢青仔细回忆着那图案,忽地一击掌:“我知道那是什么了!”

“快说!”叶柒性子急,忙催促道。

卢青道:“那是狰!”

“狰?”

叶柒陷入了迷茫,这是个啥玩意儿,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直到木颂清在旁为她解释道:“《山海经》中曾有记载,章莪之山,无草木,多瑶、碧。所为甚怪。有兽焉,其状如赤豹,五尾一角,其音如击石,其名曰狰。”

木颂清从叶柒手中接过了比,在纸上空白处,简单勾勒出了狰的模样:“就是长这样的。”

叶柒见了便明白了,她问卢青:“玉上是这样的吗?”

卢青摇头:“比这还要夸张些,有些……衙门前石狮子的感觉。”

叶柒懂了,这是将形象图腾化了。

她试着在纸上将风格转变了一下,递给卢青:“现在呢?”

“啊,没错,就是这个样子的!三尾绕着往后,角是镂空的……”

叶柒根据卢青的形容,将玉佩彻底在纸上还原了出来。

四人围着图纸发愣,从来未曾见过这样的玉雕……白玉兰本是温雅的,但配上这凶兽,却有一种诡异的协调感。

木颂清道:“可曾听过有什么民间教派是信仰狰的?”

其他三人齐齐摇头,因着丝绸之路盛行,许多外来宗教渐渐流入,因此一时民间百花齐放,但还是以佛道为主,对其他教派也多有管辖。

可从来未听过有什么是教派是与狰有所关联的。

“难道是什么邪教组织?”卢青疑惑道“这狰本就是凶兽,正常教派应该不会信奉它吧。”

但……因前朝的教训,朝廷对邪教打击甚严,不可能从哪个旮沓冒出个不知名的邪教还有可能存活于世。

所以这个怀疑也被几人排除了。

叶柒想得头疼,不禁道:“难不成是我们多想了,或许这玩意儿只是别人拿来买通陈燕婉的,而非是特别的标志?”

木颂清没有说话,这长安没有、大唐没有,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这世间地大物博,总是有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存在。

但……这事会这么复杂吗?

木颂清也有些迷茫,他暂且丢下心中那一丝丝的怀疑,道:“迄今为止,我们都是猜测,不如先别想了,走一步看一步,若是真有什么问题,日后也会渐渐暴露出来,卢青明日还要出发去杭州,都先去歇息吧。”

木颂清既然发了话,其他几人便作罢,各自散去准备休息,木颂清刚准备出门,被叶柒一把拉住了手。

叶柒道:“木大哥,我心里头慌得很,总之你也好,卢青也好,要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