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但最终,或许是因为李清之此刻也在这边的原因,路德维格还是忍耐住了内心几乎控制不住的愤怒情绪。

感到无比燥郁的同时,心中早已对自己父亲的一切而感到憎恶的路德维格闭了闭眼,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后表情冰冷地转过身,似乎想要将与自己父亲相关的一切都隔绝在身后。

抿唇沉默着的路德维格,最终带着李清之一起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

而走在路德维格身后的李清之,很容易就感受到了此刻路德维格再次变得无比低沉的气压,原本刚刚在交谈时,金发少年看起来已经放松了些许。

可现在,在从费利克斯的口中知道利奥公爵要在这个节骨眼再次离开城堡后,路德维格的情绪显然再次变得压抑了起来,原本缓和了些的脸色也再次变得无比沉郁。

李清之有些担心,在和路德维格进入房间后,原本打算出声安抚眼前人的李清之,在心中担心的此刻,却很快听到了面前人的声音。

只见路德维格垂眸的同时,声音有些低缓道:

“让你看到了不好的事情,抱歉。”

从没有想到路德维格会因此而道歉的李清之下意识有些错愕,接着不由自主地很快摇头:

“你不用道歉呀。”

“这并不是你的错。”

经过刚刚费利克斯和路德维格的那一番对话,李清之自然意识到了路德维格与其父亲之间可能存在着某种矛盾,而他也察觉到了路德维格在因为什么而生气。

很显然,利奥公爵在自己小女儿濒死的这会,选择离开利奥城堡,而这个选择显然是让路德维格情绪变化的导火索。

此刻,听到李清之话的路德维格抬起眼,看向了面前正关切地看着自己的黑发少年。

很快就察觉到少年眼底的在意与关心的路德维格,心头微紧的同时,一股难言的痛苦情绪也因感受到了李清之的这种目光而开始蔓延。

就像是狠狠摔了一跤的孩童,如果四下无人便会沉默着站起来自己走掉,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再疼痛难忍也不会说什么。路德维格之前就是如此。

可一旦孩童附近有对他关切的大人,那摔了跤的那些疼痛便会像是放大了百倍般让他想要宣泄。

路德维格从幼年时就不断咬牙强行藏起的那些隐蔽的伤口,在此刻却仿佛被暴露在了阳光下一样开始作痛,李清之带着真切关心的眼神更仿佛是催化剂般,让原本已经习惯了的痛苦开始在他心底迅速发酵。

路德维格其实早已习惯了那隐秘的疼痛,那些黑暗的时光被他藏于心底,从不表露。与父亲一样习惯性的冷漠让他免去与太多人交流的必要,这让他感觉到安全,那些隐秘的疤痕也似乎能够因此继续得到隐藏。

明明最讨厌的就是那个人,可越是年长,路德维格就不可避免地与自己父亲一样变得淡漠,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忘记过去的苦痛,并让自己看起来无比强大与孤傲。

但最终,那些压抑不住的情感还是从路德维格的心中缓缓流淌了出来,因为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对眼前这个无比真诚的黑发少年无须隐瞒,更何况对方在他心里的位置早已那样的重要。

想到这,路德维格最终抬起了眼,在与李清之真诚视线对视的瞬间,也终于愿意展示那些被他永远都藏在暗处的伤痕:

“他一直都守在边界,很少回家。”

“无论是我还是贝丽尔出生的时候,他都没有回来。”

“我的母亲..几乎是一个人守在城堡里把我带大的。”

听到这,心情愈发沉重的李清之,忽地看到了路德维格床头旁多了一幅画像。

画上画着的是三口之家,男主人拥有着一头金发,五官俊朗硬挺,表情肃然,看起来有些严厉。而女主人则是有着一双让李清之感到熟悉的蔚蓝色眼眸,那双眼睛是那样的漂亮且迷人,让原本就美丽的女人更多了种清澈与温柔。

站在两人身前的,则是一个金发蓝眼的小男孩,李清之只是看了一眼,就认出男孩是此刻站在他眼前的金发少年。

李清之不知道的是,这幅画原本一直挂在书房,直到利奥公爵回家,这幅画被路德维格直接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顺着李清之这会的眼神,路德维格也缓缓地看向了那幅画,画上,母亲依旧温柔地笑着,就像他小时候无数次所看见的那样:

“我母亲一直体谅他的忙碌,就算独自在城堡生下我也没说什么,她愿意和佣人一起把我带大,可是..”

说到这,路德维格的眼神不受控地变得黯了瞬:

“在生贝丽尔的时候,她忽然大出血,最好的魔药师也束手无策,她的魔法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再被使用。”

“最后..她死在城堡里。”

“在大出血中艰难降生的贝丽尔,也因为过于虚弱,所以一出生就出现了魔法内核过度枯竭的状况,落下了病根。”

“而发生这一切的时候,即便管家无数次给我父亲发去了紧急的传讯,他还是没有回来。”

说到这,路德维格却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愤怒,或许是因为已经因为这些事而刺痛过无数次,独自和体弱的妹妹在城堡中孤寂地长大后,他早在憎恶中学会遗忘那个人的存在。

但此刻将那些隐蔽的伤疤露出,还是会让他再次感到刺痛与灰暗。

那人突然再次归家,却又在如此重要的时刻离开。

“没关系。”路德维格闭了闭眼,强行想要略过那些翻涌上的痛苦情绪:

“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贝丽尔,哪怕是找到最好的魔药师。”

而就在这时,内心因为回忆起种种而开始烦躁刺痛的路德维格,原本冰冷的左手忽地感到一阵温热。

意识到什么的他有些错愕地抬起眼,发现竟真的是李清之主动伸手握住了他此刻有些发凉的指尖。

在与李清之对视的瞬间,只见黑发少年眼底已经满是难过与关切,似乎真的能够感受到他心底的种种刺痛:

“没事的。”

对视的瞬间,黑发少年更加用力地抓紧了他的手,仿佛下定了决心般想要让他感到稍微轻松些,所以不断说着安慰的话语,且语气是那样的真切:

“贝丽尔一定会好起来的。”

感受到黑发少年无比关心情绪的路德维格,心头一紧的同事,忍不住也伸手回握住了李清之的手。

十指相扣的瞬间,两个人的心脏皆轻轻颤动了瞬。

在真切感受到李清之此刻正陪伴在自己身侧的同时,内心逐渐平静安定下来的路德维格,在感到难言的安心的同时,很快轻轻点了点头:

“好。”

温热在两人紧握的掌心逐渐蔓延,而这个举动似乎也能彼此传达心底的力量,让原本因种种而感到低沉的两人,再次拥有面对一切的信心与安定。

十指紧扣了许久后,李清之也逐渐安心了下来,但过了会后,或许是因为十指紧牵了太久,李清之的脸上难免感到一股无法消退的热意。

安慰路德维格心切而坚定伸出的手,此刻也似乎伴随着紧牵的时常,而被附上了另外一层让人不由得心跳加速的意义。

此刻后知后觉感到不好意思的李清之,虽然已然开始脸热,但还是没有去抽走自己的手,而是继续安静地陪伴着此刻正需要着自己的路德维格。

不过这会的李清之,早已不复早些时光里迟钝的本色,在两人此刻紧紧牵着的手下,原本对这段感情时常感到茫然困惑的心,已经不受控地开始疯狂悸动。

那早已破土的情感,也伴随着逐渐明晰的心跳,而一点点变得更加鲜明,鲜明到李清之无法再去忽视自己内心的这一段声音。

那些炽热的情感与话语,在他一向喜欢率直表达情感的习惯下,似乎已经在急不可耐地撞击着他的嘴唇,想要让他把最真实想法与情感都一并告诉此刻正在他眼前的少年...

但此刻,李清之却鲜少地想要选择先保持沉默。

虽然已经无比脸热,但黑发少年总觉得现在的时机并不合适,路德维格这会更需要的,应该是安静的陪伴。

想到这,在心跳不已的此刻,李清之还是决定先努力压抑住自己内心此刻逐渐蓬勃汹涌的情感:

以后一定能有机会说的。脸颊微红的李清之这样想道。

殊不知,另一颗早已和他一样有些悸动心情的心脏,正无时无刻不在等着他的这一句确认心意的话语。

那颗心也是那样的赤诚,那样的期待。

...

等到晚上,路德维格让李清之先休息,他需要再去查看确认贝丽尔的情况。

虽然利奥城堡有很多房间,但是路德维格似乎并没有给他准备其他的客房。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且涌现出了之前在路德维格这个房间里的种种让人脸热的回忆,但最终李清之还是闭了闭眼,让自己先努力不去想那些。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李清之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这会的李清之,在看见贝丽尔这会并不乐观的情况下,更加迫切地想要炼成师姐清莲特地给他的那味修复灵根的秘药,也更想要获得唯一缺少的那味火凤羽。

所以很快,在路德维格走后,独自留在房间的李清之,再次使用起了传讯的法术,在离开艾尔蒙特的这会,估摸着魔力应该已经不受影响的他想要和在三清的人们取得联系。

就在李清之有些焦急地等待着的这会,原本一直接不通的传讯却忽地有了声音。

“清之?”

在听到师姐清莲的声音后,意识到传讯竟接通了的李清之,不禁感到一阵开心:

“清莲师姐!”

在意识到传讯成功后,李清之意识到自己大概能知道一些关于火凤羽的消息,也因为见到许久没有见的清莲而发自内心的高兴。

在李清之开心的呼唤声下,清莲的素净的脸也在传讯法术制成的帷幕下缓缓显现了出来,只见清莲在看到他后,也很快露出一笑:“清之呀...”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还笑着的清莲,刚还想说什么,却忽地脸色一变:

“清之,小心!”

李清之闻言下意识迅速转过头,却忽地嗅到一股强烈且刺鼻的诡异香味。

无声无息间,竟不知何时有两个漆黑的身影出现在了李清之的身后!

然而就在李清之转过头的瞬间,那股甜腻的刺鼻香味就猛地朝他涌了过来,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一股根本无法抵抗的眩晕感一下子让他昏死了过去:不好..

彻底昏过去的前一秒,李清之已然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

“清之!!”清莲师姐的声音通过传讯传来,但在此刻却根本无能为力。

最终,黑衣人直接伸出手用自己的魔力打断了传讯,接着沉默着就准备将李清之迅速带走。

挥手间,他们在地面上的影子逐渐化成一道空间裂缝般的东西,用魔力让地面暂时裂开的其中一个黑衣人抱起了昏死过去的李清之,接着示意另一人与自己赶快离开这里:

“别被发现。”

诺亚低声说了句后,迅速跳进了眼前的裂缝。

而和他一起过来的贾斯特斯,也很快收回了手里装满昏迷毒素的魔药瓶,用黑袍遮住口鼻的他们可以免于被毒素弄晕,但房间里的李清之很快就如他们愿那样昏睡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阿米莉亚不愿与他们一起,但他们这次的目的非常明确,埃蒙给了他们再明确不过,也是唯一的一个目标,那就是李清之。

因为阿米莉亚的缺席以及阿尔宾的受伤,诺亚和贾斯特斯负责这次的重要行动,再次卷土重来的二人在知道要来利奥城堡找人后难免感到困难,毕竟利奥公爵和他的大儿子都不是好惹的。

好在诺亚和贾斯特斯很快想出了一个可以不惊动城堡其他人的计划,那就是在李清之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利用诺亚的高阶空间魔法与贾斯特斯的毒素魔药,将人悄无声息地昏死并带走。

虽然两人没想到李清之会恰好在传讯,但及时切断后影响应该也不大,只要不影响任务的结果就行。

此时,两人无声地通过空间魔法传送到了利奥城堡外的不远处,并迅速往外跑去,此刻抱着李清之的诺亚也沉下心迅速跑着,想要尽快离开利奥城堡的附近。

然而就在诺亚和贾斯特斯以为这次的行动并没有被任何人发觉的这会,他们的身后很快就出现了一个满脸阴郁的金发身影。

几乎是瞬间,满是冰冷寒意的声音蓦地在他们身后响起:

“你们想带他去哪?”

与此同时,炙热到几近恐怖的烈焰魔法在那身影的周身迅速生出,并猛烈地朝他们的方向涌了过来。

而原本被神经毒素偷袭了的李清之,这会也似乎缓过来了些许,在一阵头疼中努力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