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恬自然知道这件事情对谢辞的影响很大。
“二姐, 我已经让爹爹他们明日亲自登门致谢，再婉转问一下谢辞自己的意思，若他愿意, 我会对他负责。”
田恬之所以让爹爹们了解谢辞的想法，是因为知道谢辞是个不拘束的人, 肯定不会介意下水救她。
再者他从未表现过对她有情意, 她也不想因为肌肤之亲, 而让他被迫和她在一起。
强扭的瓜不甜。
感情的事, 不能勉强。
她不想他的一片好意，最终变成套牢他的枷锁，这不是报恩, 是在以怨报德。
其实按照她的想法来，只要用婚姻套牢他, 通政使千金之后便再无机会, 对她完成任务极有好处。
但一想到他是个那么好的人，当时甲板上那么多人, 只有他不顾一切跳水救她。
若他对她没有情意，她愿意多走弯路，也要成全他。
妹妹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姜珠也不好多说什么, 点头道：“成，你们心里有成算就行, 只可惜那谢辞配我家三妹，还是差了点意思。”在她心里，她家三妹是京城最好的女子。
田恬哭笑不得, 不知道她二姐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她好：“二姐, 人家谢二哥只是长相肥胖了些, 其实人很好的，再者他的肥胖是因为小时候救我而重伤，吃了太多药导致，说起来还是我害了他。”
“好好好，还没过门就开始护着了，你和你二姐一样，都是个没出息的，都是怕丈夫的怂货。”姜珠无语的很。
田恬瞪着她：“二姐，你别这样说，谢二哥还没答应呢。”
“迟早的事，我三妹这样好的姑娘，他怎么可能不答应。”名声都毁了，如今也只能嫁给她家三妹。
“我心里觉得此事有点悬，还是不要过早下定论，二姐把谢二哥看低了，他其实是个很有才情很高傲的男子。”
田恬原本想和爹爹们一起去的，但他们觉得她落水事大，需卧床好好将养，不让她去，不然这么大的事情，她必须亲自过去问他才行。
“再有才情，再高傲的男子，都是要嫁人的。”姜珠道。
田恬觉得和她说不通，只能转移话题聊别的。
*
翌日一早，娘亲爹爹还有大爹爹三人备下厚礼，亲自去谢府致谢。
田恬早早起床，整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紧张的不行。
也不知道谢辞到底愿不愿意。
谢府。
谢辞谦卑有礼迎接三位长辈进正厅说话。
三人坐下，小厮们适时上茶，娘亲和大爹爹仔细打量着谢辞，越看越痛心疾首。
他们家那么好的女儿，竟然要娶这样貌丑无盐的男子。
爹爹看着也难受不已，虽然同朝为官，已经见过谢辞多次，但天下父母谁不想自己的女儿能娶到俊俏的如意郎君，这个谢辞着实是差了些。
但话又说回来了，他们家是诚信之家，谢辞救了老三，他们家必须拿出态度。
哪怕觉得谢辞差了些，也不能嫌弃他，从而毁了他一辈子。
爹爹官至大理寺少卿，又是一家之主，率先说出此行目的：“谢大人，咱们同朝为官已有三载，我便有话直说了。”
谢辞晚辈态度谦卑，恭敬作揖：“姜大人但说无妨，谢辞洗耳恭听。”
“你可愿为我家老三姜玉侧夫？”爹爹道。
原本以谢辞的家世才情，他就算为正夫也可。
但如今姜家因姜珠马上成为世子妃而水涨船高，姜玉的正夫必须是个有才有貌之人，谢辞侧夫即可。
这是他们家最大的让步，谢辞那等容貌，实在难当正夫人选。
娘亲附和点头，她也认可谢辞为侧夫。
若不是知道谢辞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曾两次救过姜玉，不然这样的人，就算纳为侧夫，她都替女儿不值。
在他们心里眼里，自家女儿便是最好的，王孙公子都能配上。
谢辞把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再次作揖：“三位长辈好意，谢辞心领，只是谢辞暂时不想成亲，只想一心报效朝廷，只能辜负三位长辈心意，请三位长辈勿要见怪。”
谢辞是个玲珑之人，他们虽然面上要纳他为侧夫，但不难看出他们内心是不愿意的，是为姜玉小姐惋惜的。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让他们为难，反正他当时救姜玉，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不想看她有事而已。
他从未想过要有什么回报，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感情一事，强求不来。
三人震惊，爹爹忍不住再次重复：“谢辞，你当真要拒绝？你可知道你拒绝之后，面临的是什么？再者我们姜玉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虽然让你做侧夫是委屈了一些，但是你也知道我们姜家如今在朝中实力，这个侧夫之位，并不比别的贵女正夫差，有了康王世子这条大船，对于你以后的前途，大有好处。”他马上也要升任大理寺卿正三品，姜家已经在京中崭露头角。
娘亲也道：“谢辞啊，你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嫁过来之后，玉儿会善待于你，我们做长辈的，更会心疼你，绝对不会让你委屈的。”她一直觉得谢辞这孩子不错，若他没有这般肥胖，就算让他做正夫，她也是愿意的，但为娘的多少都有私心，哪怕谢辞是个不错的，她也不忍女儿的正夫是个这样的长相，故而只能侧夫。
哪怕之前女儿表露过要让谢辞为正夫，但他们三人商量下来，觉得谢辞实在不行。
“谢辞心意已决，三位长辈无需多说。”谢辞斩钉截铁道。
爹爹忍不住再次劝道：“谢辞，你再好好想想，你为救玉儿已名声有损，若不嫁给玉儿，届时全京城会把你传成什么样，你当真想到后果了？”
谢辞身形挺直，神情平淡：“谢辞早已是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亦不在乎多这一项，再者谢某救姜玉小姐，本就没有私心，更没想过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三人闻言，很是无言，见他执意如此，只能随了谢辞的心意。
田恬一直在府中等着，见他们三人回府，第一时间出去迎接。
娘亲直接道：“谢辞拒绝了，他现在无心儿女情长，还想趁着年轻做出一番事业。”
爹爹也道：“我们该说的也都说了，谢辞还是拒绝，我们也没办法。”
大爹爹道：“玉儿没事，以后你一定能遇到更好的男子。”
娘亲拉着田恬的手：“可能今天咱们去的太突然，谢辞没有准备，再等等吧，也许过几日他就想通了也说不一定呢。”
爹爹点头：“你娘亲说的有理，咱们在等等吧。”谢辞年少气盛，还不知道流言蜚语有时能杀人，之前那些流言和这次的清白比起来，根本是两码事。
田恬闻言，哪怕已经做了谢辞会拒绝的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失落。
那样好的男子，终究不是心属于她。
罢了，失落也没用，他不愿意，她亦不能强求，希望他以后能找到心仪的女子。
姜珠晚间回府，得知此事后，郁闷的不行。
原本是板上钉钉的事，谢辞竟然拒绝了，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
五日后，田恬在床上躺的发霉，实在受不了，准备带着包子馒头出府溜达溜达。
因着落水一事，她已经连着七日没出去了，她身体本就没有大碍，若再不出去，她会憋疯的。
大爹爹主要掌管府中事物，见姜玉要出去，连忙请了大夫过来为她把脉，确认她没事，这才同意她出府。
不过因着上次出事，田恬这次出去，大爹爹派了六个小厮跟随。
田恬感觉阵仗极大，但是走到大街上，她就觉得自己还好。
街道上商铺林立，吆喝声此起彼伏，来来往往行人极多，车水马龙，大都是男子居多，也有女子上街，但她们身后都跟了不少男子。
家世普通的女子，大多是丈夫小侍陪同。
家世优渥一些的，没有出阁的，就是小厮陪同。
反正每个女子都不是一个人单独出来的。
田恬理解，女子贵重，这个男多女少的时代，女子单独上街实在危险，虽是天子脚下，但光明也有照不到的地方，那便是黑暗。
街道上的大多女子，长相一般，身形较为肥胖，虽然那种肥胖和她没法比，但是浑身上下也是很有肉的，这也是她们娇生惯养的原因，吃的好了，每天又养尊处优，身形自然偏于肥胖。
田恬这才发现，她之前见过的那些京中贵女，真的算的上女子中的佼佼者，算是顶顶好看的。
街道上的男子倒是让人赏心悦目，不管是没成亲的，或是已成亲的，就算是上了年纪的男子，他们都十分注重打扮，衣服穿着得体干净，从她身边路过，没有一个身上有难闻的味道。
这世界男多女少，男人为了讨女子欢心，势必要在外表上着重打扮自己，故而连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都十分注意。
田恬打量了几眼，带着小厮继续逛街。
女子逛街，大都喜欢逛首饰铺子和胭脂水粉铺子。
田恬一家家都去逛了，随便看看，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回去。
逛了一个时辰左右，田恬累了：“馒头，就近找一家茶楼，我要歇歇。”虽然逛的时间不长，但这具身子过于肥胖，走起路来比常人费力许多。
“是，三小姐。”馒头应声，走在前头带路。
一行人找了一家还算不错的茶楼，田恬连忙进去歇脚。
田恬并没有要包厢，而是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能欣赏外面的热闹市集。
刚坐下不久，田恬便听到不少议论声，话里话外都在议论谢辞。
“那谢辞这辈子怕是完了，救人救了这么长时间，那姜家没有一点动静，两家结亲之事，怕是黄了。”
“哎，听闻姜家三小姐对谢辞还挺亲近啊，我还以为谢辞这么一救，两人肯定要成就好事呢。”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亲近又怎样，谢辞长成那样，别说是姜三小姐，换做京中别的小姐，肯定都不愿意的吧，下船救人是谢辞自愿，又不是姜三小姐逼他的。”
“可是谢辞也太惨了吧，他已经没了清白，如果姜三小姐不要他，这辈子还有谁能要他？”
“我听小道消息说，其实不是姜三小姐不要他，反之是谢辞自己不愿意，人家姜三小姐的家人很早之前就去谢府致谢，顺便提出两家亲事，是谢辞拒绝了。”
“啊，不会吧，你的消息应该不对，如果谢辞真的不愿意，那就不会拼着性命下水救姜三小姐。”
“我觉着肯定是姜三小姐那边生了变故。”
“我听闻肥胖的男子，下面的劳什子物很小的，你说是不是姜三小姐嫌弃他，所以不愿意啊.....”
“你闭嘴，这大庭广众的，休要口出污言。”
“反正说一千道一万，谢辞这辈子怕是完了，别说嫁不出去，怕是以后升迁都会困难。”
“此话何解？”
“朝廷一直严令男子在二十五岁之前出嫁，谢辞身为朝廷命官，若在二十五岁之前没有嫁出去，面对的不仅是天价罚款的惩罚，更是违背了朝廷制度，如此这般之下，他的升迁必然会受到阻碍，放眼整个大魏，你见过有不嫁人成亲的官员吗？”
田恬脸色极为难看，她没想到此事对谢辞影响如此严重。
田恬直接起身，馒头见此，惊讶问：“三小姐，您这是....要离开？”他们才刚坐下一会儿，茶点还没上。
“去谢府。”田恬快步往外走。
馒头包子一行小厮连忙跟上。
马车停在不远处，馒头追上气喘吁吁的田恬，开口道：“三小姐，您先稍等片刻，我派人去叫赶车师傅，把马车赶过来接您。”
“不用，直接过去便是。”她现在不想浪费时间，只想第一时间见到谢辞。
她当时只想着强扭的瓜不甜，尽量尊重谢辞，没想到这才几日而已，他已经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她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不论如何，她要过府见他一面，和他谈论一下成亲的事情。
他的名声已经毁了，这辈子注定没办法和别人在一起，那他们就试试吧。
她自问自己不差，哪怕谢辞现在对她没有感情，假以时日，不一定没有，若那时他还没有感情，那在说以后的事情。
半刻钟后，马车稳稳停在谢府门口。
田恬命馒头上前禀明来意。
门房一脸为难：“小哥，今日不是我家大人休沐，此刻他不在府中，要酉时初才能回来。”
馒头连忙走到马车前，恭敬汇报。
“三小姐，酉时初都快天黑了，咱们还等吗？”
田恬嗯了一声，径直下马车，快步走到门房跟前：“我去府中等你家大人，是否可行？”
门房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女子贵重，姜三小姐要在府中等大人回来，必须好生招待。
“姜三小姐里面请。”门房恭敬带着她进正厅等着。
田恬点头，迈步跟上。
刚到正厅坐了一会儿，谢府的管家寻摸了一堆好吃的过来，让田恬享用。
酉时初。
谢辞的马车准时停在谢府门前。
管家一直在府门口等着，见自家主子下车，立马上前禀报：“大人，姜三小姐过府了，奴才把她安排在正厅歇息，她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了。”
谢辞脸色一变，她还来谢府作甚。
“我知道了。”谢辞加快脚步，朝着正厅走去。
田恬坐在正厅都快睡着了，听到一连串急促沉重的脚步声，感觉应该是谢辞回来了，连忙打起精神应对。
高大肥胖的身影进入正厅，房门口的光线被他遮挡一瞬，田恬只觉得屋子里都暗了一些。
谢辞快步进去：“姜玉小姐今日过府有何要事？”
连着几日未见，姜玉小姐好似比之前又瘦了一点，但是整个人看起来红光满面，精神抖擞，气色极好。
田恬也在打量着他，他身上还穿着朝服，应该是回府后直接过来的。
他看起来神情颇有些憔悴，这些日子应该过的不是很好。
也对，日日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柄，换做谁能睡好休息好。
他这样都算是比较坚强的，在现代时，不知道有多少人经受不住网络暴力，选择寻短见的比比皆是。
田恬双眸注视着他，鼓起勇气：“谢二哥，你觉得我这人如何？”
谢辞被她突如其来的这话弄的摸不着头脑。
“姜玉小姐何出此言？”
“我就是想知道在谢二哥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谢辞哪里敢随意评价别人：“姜玉小姐，还请别为难谢辞，这种话不是谢辞该说的。”
田恬道：“这话谢二哥如何说不得？在姜玉心里，你比这京中所有男子都适合说。自从上次谢二哥不顾一切救了姜玉后，咱们之间很多事情已经变了，谢二哥难道不觉得吗？”
谢辞沉默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姜玉小姐，上次下水救你，谢某并未想过图什么，你不必为此有负担。”
田恬道：“这不是有负担，有些话我不妨直说，从七夕夜宴见到谢二哥起，我对谢二哥便有了好感，也是如此，上次落水后，才会让家中长辈过府致谢，顺便问你是否愿意嫁给我。
若你愿意，我风风光光娶你过门，若你不愿，我亦不强求。
当初你拒绝，我想着你于我无意，我便成全你，此事也就作罢。
但我今日出府逛街，听到满京城都在讨论你的事情，我才知道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谢二哥，既然这辈子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为何不试着和我试试？
我虽不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女子，也没有京中其他贵女美貌，但我可以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尊重你，爱护你，给你想要的。
若我们试着相处几月之后，你还是觉得对我无意，不愿意和我在一起，那我尊重你的选择，成全你的自由。”
谢辞整个人都楞住了，他从来没想过姜玉小姐竟然对她有好感。
他一直觉得他配不上她。
她这样说，肯定是为了报恩吧。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女子倾心于他。
“姜玉小姐，你说这些话，若是为了报恩，我还是刚才那句话，我从未想过从姜玉小姐身上得到过什么，你不用觉得为难，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
田恬要被他气死，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觉得她是为了报恩才说这些话的。
不过她今日过来就是为了争取的，就算被他气死，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
“是，今日过来，我确实是想着报恩，想着不能让你处于任人嘲笑之地，更不忍你清白有损，受人白眼。但更多的是，我不想就这样放弃你，从七夕宴会开始，我就觉得你很好，后来过府借书来了月信，你无微不至照顾，更让我心中温暖，上次跳水救我，更让我觉得心寒之余，有人拼死相护的感觉有多煨烫。
谢二哥，如果我真的只是为了报恩，我今日不会说这么多话，更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挽留，你难道真看不懂我的心思吗？”
该说的她已经说了，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相信聪明人肯定能明白她的心思。
谢辞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儿，视线和田恬对上，道：“那便试试吧。”
虽然说是试试，但在他心中，从此刻起已经把姜玉当成了自己的妻子，放眼整个朝廷，没有哪个女子会主动上门低三下气挽留的，更别说他还是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姜玉小姐能做到这一步，可以想见她是真的想娶他。
既如此，那侧夫便侧夫吧，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他不在乎。
谢辞苦涩一笑，曾经他很高傲，他饱读诗书多年，费尽心思科考为官，目的就是为了成为正夫，但现在遇上了姜玉，好像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其实他的心里何尝没有姜玉，他们相处的时日虽然不多，但她的性情品行无一不让他欣赏。
不知道多少个夜里，他羡慕日后能嫁给姜玉的男子。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