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田恬又去找了康王世子,希望可以找到解决之法。
康王世子听闻柳夫人以死相逼,他摇了摇头:“三妹, 此事不好办呐,那柳夫人乃官家夫人, 身份尊贵, 她以死相逼的情况下, 别说是谢辞要就范, 就算我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拿她毫无办法。”康王世子叹气:“谢辞铁定嫁进郑家了,你放下吧。”
二姐也在一旁劝道:“三妹, 你和谢辞有缘无分,听你姐夫的, 放下吧, 这京中不乏还有不少好男子,你可以慢慢挑选, 总会遇到你喜欢的。”
田恬神情黯淡,她不甘心啊,无论如何都不甘心就这样放下了。
连着过了几天,田恬把自己关在家里想事情。
这天, 田恬感觉心慌的厉害,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特别是想到谢辞的时候, 总有种快要失去他的感觉。
田恬整个人都不好了!
难道是谢辞出事了?
不行,她必须去看看他。
不管是否出事,至少确认他还是好好的。
田恬立刻吩咐馒头备车, 她要前往吏部。
不一会儿, 田恬到达吏部, 命馒头上前通传。
片刻功夫,吏部差官出来回话,谢辞今个没来吏部:“姜三小姐,之前柳府礼部侍郎大人派人传话,谢大人今日身子不适,告假五日,您若是要找谢大人,可直接前往柳府。”
田恬点头:“多谢。”
吏部差官微微颔首,快步进入吏部。
田恬立刻吩咐:“马上去柳府。”谢辞平日里身体很好,现下告了五日长假,定是出事了。
“是。”馒头应声。
一行人不敢耽误,以最快速度前往柳府。
半刻钟后,姜府马车稳稳停在柳府跟前。
“馒头,上前递拜帖。”
“是,三小姐。”馒头连忙上前和柳府门房交涉。
柳府如今已是一锅粥,柳夫人和柳家大爷及柳家二爷,还有柳笙寒和柳影兄弟正在谢辞院中焦急等消息。
柳夫人听闻姜三前来拜见,想也没想的拒绝:“随便找个理由推了。”如今大家都围着谢辞转,无暇分身去接待她。
且姜三是个女眷,女子贵重,必须要她出面接待才行。
谢辞如今性命攸关,她哪有心情。
“是。”门房应声,行礼退了出去。
田恬听到被拒绝,火冒三丈,她已经礼数周全递上拜帖了,竟然还是被拒之门外。
“你们柳府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客人已经到了府门口,竟然不让进!我姜玉难道是身份低微,不配进你们柳家大门吗?”
门房惶恐:“姜三小姐此话差矣,不是夫人老爷不见您,而是夫人身子不适,正卧床歇息,您身份尊贵,府中小辈又是定了亲的男子,不便接待,还望姜三小姐海涵,要不您明日再来?”
田恬气急,这是推托之词,她如何听不出来。
就在这时,谢辞的贴身小厮梓竹快速从柳府出来。
他双眼通红,神情痛苦,看他那样子,应该是遇上了极为伤心之事。
梓竹疾步到田恬跟前,噗通一声跪下:“姜三小姐,大人出事了,您快进去看看他吧,否则您怕是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他知道自己身为一个小厮,不该出这个头,可大人如今情况不明,若真有个什么好歹,恐怕连姜三小姐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他和大人从小一起长大,大人生前最喜欢的便是姜三小姐,他不怕得罪柳夫人一家,哪怕是豁出性命,也要让大人和姜三小姐见上一面。
见姜三小姐,肯定也是大人的心愿。
田恬闻言,脸色煞白,身子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幸好馒头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这才得以稳住身子。
田恬浑身都在抖,眼中蓄满泪水,不敢置信:“梓竹,你仔细说来,谢辞到底出了何事,怎地性命垂危?”
前几日谢辞来见她还是好好的,这才过了短短几日而已,怎会有性命之忧!
梓竹忆起往事,悲从心来,眼泪水不断往下掉,他们大人真的是太苦了。
“眼见和郑家成亲日子将近,大人....不愿嫁过去,于昨晚半夜寻了短见,幸好奴才发现及时,连忙请了大夫过府医治,不过大人失血过多,如今虽有大夫全力救治,但情况依旧不明。”
田恬噗通一声,瘫坐在地。
她不敢相信那么坚强的男子,从小因为肥胖饱受流言蜚语之苦的男子,竟然会在这种时候选择了断自己。
馒头大饼连忙扶起自家主子。
“三小姐,您快起来。”
“您没事吧,可有摔着?”
田恬摇头:“我没事。”顾不得满身狼狈:“梓竹,前头带路,我随你进府去见谢辞。”
梓竹点头,立刻前头带路。
门房见此,径直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抱歉姜三小姐,府中主人说了今日不见客,还请您别为难小的。”
梓竹气急,上前理论,田恬拦住了他:“不用说。”
梓竹不解:“姜三小姐,您刚才明明已经答应了.....”
田恬未多做解释,缓缓从发鬓上拔下一根金簪,径直抵在雪白脖颈处:“让我进去,否则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承担不起。”女子贵重,若因为柳家拒而不见伤着了,他们也难逃其责,她毕竟是姜家三小姐,还是康王世子的妻妹,这等身份在京中顶顶尊贵。
田恬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若在外面一直周旋等着,势必会浪费时间,还不如学柳夫人的做派,以死相逼。
她肯定能见到谢辞。
果然,她的猜测不错,门房被她吓的不轻,当即不敢拦她。
馒头大饼急的上火:“三小姐,您快放下金簪,饶是您急着见谢大人,也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
梓竹这时也劝田恬:“姜三小姐,您快放下金簪,实在太危险了。”
田恬不放,急忙道:“速带我去见谢辞。”
“是。”梓竹不敢耽误,立刻带着田恬往墨香院走去。
柳夫人一家见到田恬手持金簪,抵着脖颈进来,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大跳。
柳夫人立刻站起身子:“姜三小姐,你这是作甚!”
田恬冷笑:“柳夫人难道不眼熟?”随即说明缘由:“我来只是为了见谢辞一面,希望柳夫人一家能够成全,这样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柳夫人脸色漆黑,姜三这话分明就是在暗讽她。
“姜三小姐好歹也是名门出声,大庭广众在我柳府如此行径,难道不怕被人耻笑!”
“我只想见谢辞。”她怕什么耻笑,只要能见到谢辞,别说这种事情,便是再过分的事情,她也毫不犹豫的做。。
柳家正夫小声在柳夫人跟前道:“夫人,不若让姜三进去见谢辞吧,她若真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我们担待不起,只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见一面,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柳夫人黑着脸点头,如今也只能这般。
“姜三小姐且在外面等着,待大夫诊治出来说明情况后,再进去不迟。”
田恬点头,表示同意。
柳家正夫道:“还请姜三小姐放下簪子。”
田恬爽快收起金簪,梓竹搬来凳子:“姜三小姐,请坐下等。”
“多谢。”田恬顺势坐下。
柳夫人瞪着梓竹,生生要盯出个洞来。
梓竹觉得如芒刺背,但他不后悔,只要能让大人和姜三小姐见上一面,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柳笙寒和柳影两兄弟虽未说话,但是却真心羡慕谢辞。
在这种关头,姜三小姐能以死相逼进府,只为看他一眼,实在难得。
姜三小姐本身就是京中名人,她今日在柳府以死相逼的事情,肯定会以最快速度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她为了见谢辞一面,完全连名声都不要了。
这样的真情,如何不让人动容。
不一会儿,四十多岁的大夫在几个小厮簇拥下,从房门内走出。
田恬第一时间起身,柳夫人几人相继起身。
十几双眼齐齐盯着大夫看。
田恬连忙问:“大夫,谢辞如何了?”
大夫恭敬行礼:“回禀各位贵人,谢大人已无碍,如今已经醒来,只是失血过多,身子虚弱,需要好生将养一段时间,且谢大人如今情绪十分激动,请各位贵人对他多多包容,他如今不宜再受刺激。”
田恬连忙点头。
柳家众人也只能点头。
趁着大夫写药方的空档,田恬快步进入房间。
柳夫人一家紧跟在身后,生怕给两人独处的时间。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味,田恬没心思打量他住的房间,快走到拔步床前。
谢辞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脸色惨白,一双眸仿佛没了生气。
他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细棉布,仔细看去,上面还有丝丝血迹。
田恬心疼的厉害,眼睛酸涩,下一秒,眼泪水夺眶而出。
“谢辞,你.....”田恬本想骂他轻生的,但是话到嘴边,她骂不出口。
这个男人实在太苦了。
“你怎么那么傻。”田恬眼泪如同珍珠掉了线。
谢辞听到心上人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偏头看过去,果然是他朝思暮想的小玉。
“你....来了。”许久没说话,喉咙干咳沙哑的厉害,但难掩激动。
“我给你倒水。”田恬擦了擦眼泪,立刻转身去给他倒水。
柳夫人居高临下站在床前,脸色漆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是不是,自杀这等事情,可是男子所为!当真是丢尽了柳家的脸。”
柳家正夫也道:“谢辞,你好歹寒窗苦读十载,还是官拜五品的吏部郎中,你怎能做出轻生之事!”
柳家二爷道:“你可知你娘亲,还有我们这些人有多担心,幸好你没事,否则你娘亲还不知会伤心多久。”
田恬听闻他们字里行间全是指责,没有一个人好言安慰,当真是凉薄至极。
“刚才大夫说了,谢辞需要静养,你们难道忘了!”若不是碍着他们是谢辞的亲人,田恬更过分的话都想说。
谢辞心中冰冷至极,完全不搭他们的话。
田恬倒了水后,柳夫人连忙吩咐梓竹:“你去喂二少爷,姜三小姐来者是客,怎能让她做这等伺候人的活。”
田恬知道自己身份是个外人,也不纠结,把水递给了梓竹,只要谢辞能喝到水便成。
谢辞连喝了两杯水,瞧着比之前好了不少,至少能好好说话了。
田恬在一旁擦眼泪。
谢辞眸光心疼:“姜三小姐,别哭了,我....没事。”
田恬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得知你消息那瞬间,感觉天都快塌了,我只想你好好的。”哪怕他们今生无缘,她也想他好好的。
谢辞点头:“我想通了,我不会轻生了。”不会让她担心。原想着生不能成为她的人,死也要做她的鬼,也要为她守住这具不中用的身子,但现在看来,他的死于所有人都无关痛痒,唯独她伤心欲绝。
他不会再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柳夫人忍不住问:“谢辞,柳家哪点对不起你了,你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一死倒是干净了,他可有想过柳府一家该怎么过活,该怎么向端王世子和郑家交代。
柳家正夫连忙道:“夫人,谢辞如今需要静养,有些话不妨等他伤好些再说,我先带你出去顺顺气。”
一行人离开,柳夫人还让柳笙寒和柳影兄弟在房内候着,不给他们留单独的空间。
田恬在房内陪了谢辞一会儿,眼看时间不早,不得不离去。
“你好好养伤,静候消息。”田恬双眸坚定,她这一次哪怕豁出命去,也要为她和谢辞争的一线生机。
谢辞笑着道:“姜三小姐回吧,不用担心我,我会很好的。”
田恬点头。
谢辞眼中含泪,脸上带笑:“他日谢辞大婚,还请姜三小姐不要来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
田恬闻言,感觉到了话里的不对劲,再次重复:“你好好养伤,静候我的消息。”
谢辞笑了笑,并未说话。
静候消息,能是什么消息,父母逼迫他嫁给郑家,他如今别无选择。
他们今生注定有缘无分。
田恬一走,柳夫人一行人下午又去看了谢辞,谢辞知道他们要问什么,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安排成亲的日子,我要风风光光嫁过去。”
柳夫人一家大喜。
梓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一下。
待柳夫人一行离开以后,忍不住道:“大人,您没事吧?”
谢辞笑的凉薄:“我能有什么事!”他现在只想养好伤,嫁给郑秀,把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全部毁掉,让他们尝尝他如今的滋味。
端王府。
郑秀求见端王世子,把谢辞自杀一事如实说出。
“世子,谢辞倾心的是那姜三小姐,与我并无感情,如今不想嫁我,甚至还自杀了,您看这门亲事是否重新考虑,谢辞心不在我身上,若强行成亲,以后他也难为我们所用。”
端王世子不以为意:“现在谢辞心思确实不在你身上,待你们成亲后,你快速为他生下孩子,有了孩子作为牵绊,他会乖乖听话的。”若是不听话,拿孩子威胁他,他也不得不从。
郑秀觉得有理,只能照办。
端王世子道:“多去柳府走走,多关心关心他,事情不就好办了!”
郑秀强忍着心里的恶心:“是。”去看那样一个貌丑无盐的男子,真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
田恬回府后,径直回院子盯着她种的曼陀罗花看。
曼陀罗花是用大棚种植的,如今已经结了花苞,开花还需几日。
看来只能等!
只有等到花开,她和谢辞才有回旋的余地。
不多时,爹爹和娘亲来到金玉院。
“玉儿,你今日好大的威风,竟然跑去柳府以死相逼!”
田恬见爹爹娘亲已经知道,请罪道:“当时情况紧急,我为见谢辞一面,不得不这样做,还请爹爹娘亲勿要怪罪。”
娘亲叹了口气:“痴儿啊。”
爹爹爱女如命,夫人都不惩罚了,他肯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罢了,姜府的名声哪有女儿重要。
如今这种情况,只能由她自己看清。
翌日,田恬又去柳府,准备去探望一下谢辞。
她知道她现在和谢辞名不正言不顺,但只要能看一眼,她也能放心。
只是田恬没想到能看到那么巧的一幕,她刚下马车,就见谢辞被梓竹搀扶着,亲自送郑秀出府。
他苍白的脸上带着笑意和受宠若惊,言行举止间不乏对郑秀的讨好。
柳笙寒和柳影兄弟自然送未婚妻,两人看谢辞的脸色鄙夷至极。
郑秀笑着道:“小辞你好生养伤,待你伤好,我定风风光光迎你进门。”
谢辞笑:“我很期待那天,秀儿回府轻慢些。”随即又道:“不若还是让谢辞送你回府吧。”
郑秀笑道:“不用,我来时也是这样来的,何必护送!你送到府门口已经有心了,赶快回去歇息。”
谢辞道:“护送未婚妻,是未婚夫的义务。”
“待你伤好,你要护送,我绝不推诿。”
谢辞笑着道了声好。
田恬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难受异常。
谢辞自然也看到了田恬,他脸上的笑容只是僵了一瞬,随即又一脸灿烂。
柳笙寒和柳影两兄弟恶心至极。
姜三小姐对他情深似海,可他要嫁郑秀后,竟然能当着姜三小姐的面,对郑秀大献殷勤。
姜三小姐真是可怜可悲。
田恬走上前去:“你身子还未好,怎地出来了?”
谢辞压下心中的难过:“出来送送未婚妻。”
田恬垂下眼帘:“谢辞,我说过让你等消息,你再等我几天可好?”
谢辞道:“事情已成定局,还请姜三小姐别在为谢某之事奔忙,谢某已经认命!我身子还需静养,便告辞了。”
谢辞话语决绝,但转身的瞬间,他双眸黯淡,心痛至极。
他如今和小玉没了缘分,唯今想做的,便是嫁过去报复郑家,报复端王世子,报复伤害他的所有人。
只有端王世子倒了,康王世子顺势坐上高位,小玉身份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她今后定能觅得良人,共度一生。
至于他,他只要看到她过的好便成。
田恬亲眼目送谢辞进府,柳笙寒和柳影兄弟见她执着。
“姜三小姐,那谢辞不值得你这样做。”
话落,两兄弟黑着脸也进了府。
他们没想到郑秀会对一个貌丑无盐的男子那般好,甚至直接忽略了他们俩。
不管别人怎么看待谢辞,田恬心里明镜似的,谢辞这个动机,明显是已经在黑化边缘,若是她还不做出应对之策,他的黑化势在必行。
馒头心疼道:“三小姐,咱们回府吧。”如今连谢大人都变了,只剩下他们家三小姐一个痴儿,实在不值。
“好。”田恬点头。
回府之后,田恬便在院子里盯着那曼陀罗花,焦急等待花开。
三日后,曼陀罗花盛开,田恬喜不自胜,立刻吩咐馒头去请了京中著名大夫过来。
又一日,田恬对娘亲和爹爹道:“爹爹,明日我准备去敲那登天鼓。”
一家人正在吃晚饭,姜旭听到三女这话,吓的脸色大变,筷子都掉在了地上:“玉儿,你在胡说八道甚,那登天鼓岂是旁人随便敲的!”
田恬道:“爹爹放心,我知那登天鼓的意义,此鼓乃历代皇帝针对大才者所设,可以越过所有障碍,直通天听,面见陛下。”
“你既知道此鼓为大才者所设,你告诉我,你有什么大才,你可知胡乱敲响登天鼓,乃是死罪,迄今为止,已有五十年未曾有人敢敲响此鼓。
上一次敲响此鼓的,乃是一个被权贵欺压而没有正常参加春闱的举子。
那举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面见陛下后,其一篇锦绣文章让陛下折服,此后得到陛下重用,为官几十载,为朝廷做出无数功绩,前年去世后,陛下赏赐配享太庙之荣。
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连大字都不识得几个,你有何才能,面见陛下后,如何说服陛下?
你以为陛下是什么人,那可是一国之君,你以为会如父母这般宠溺,这般好说话?”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