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田恬直接道。
老倌道:“走吧, 大家都出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曾经是霜王爷,如今就算是被贬为庶人, 怎么说都是女皇的女儿,给几分薄面总是不会错的。
众人刚出房门, 张哥哥就忍不住发作了:“空有皮囊,色迷心窍,冯清昏迷不醒,她还想着和他睡在一处占他便宜,真是气死我了。”
有人公子出声附和:“之前后院就有几百小侍,本就是个□□熏心之人,还能指望她有多好!”
“太过分了, 一来风雪院就要睡觉,这大白天的,她竟丝毫没有避讳。”
老倌叹气:“她如此急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证明冯清对她还有吸引力,她还没有抛弃冯清的想法。”
柳枝想说霜娘子不是那样的人,可他人微言轻,不敢多言。
田恬脱掉鞋袜, 径直上床,把冯清紧紧搂入怀中, 默默运转龙诀,试图帮助他。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 第一次离这么近看他。
他的皮肤很白, 头发如墨。
脸似雕刻般轮廓分明, 剑眉斜入鬓中, 鼻梁高挺,双唇很淡没有血色。
下颚瘦的尖细了,看起来没有一丝生气。
他的长相和她想象中相差无几,很俊美魅惑却没有丝毫女气。
是一只收起锋利爪子的病狐狸。
田恬摸着他的脸,叹气道:“清郎,你可要早点醒来,妻主来接你回家了。”
连着三日,田恬除了吃饭洗漱,她都在床上陪着冯清,默默运转龙诀,为他治伤。
就连大夫过来给冯清把脉,她也是坐在一旁,双手紧紧握着冯清的手,一刻也不愿松开。
众人看在眼里,一个个看不惯田恬的很,私下里没少议论她。
“我在风雪院待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急色之人,这都三日了,她竟然一刻也不愿松开冯清。”
柳枝小声道:“也许是霜娘子太担忧清公子了,奴才之前在小院伺候清公子,亲眼见霜娘子很爱重清公子的。”
“什么爱重不爱重的,我瞧着她就是个色中饿鬼。”
“真替冯清不值,他付出一切选的却是个这样的货色,还不如大早上倒夜香的女娘。”
田恬不知道她已经成了舆论中心了,就算知道,她也不会放在眼里。
如今她只想冯清能赶紧醒过来。
“大夫,冯清已经昏睡好几天,怎么还不见醒来的迹象?”她运转龙诀帮他也有三日了,怎么就一点动静也没有。
大夫叹气:“他伤的太严重了,虽然对比前几日有点好转,但从二楼摔下,岂是小病,我建议去请京中颇有名望的刘大夫,她或许能有办法。”
田恬明白了,连忙找了老倌,请他派人去请刘大夫。
老倌告诉她:“请刘大夫可是很贵的,没有一千两银子,可请不动她。”
田恬点头:“我有。”
她的眼睛好的快,没花多少冤枉钱,刘大夫只收了她一千两银子,冯清还存了不少,她这次过来,把剩余的一千五百两全部带上了。
老倌见她颇有诚意,愿意为冯清花重金,终于看她顺眼一些。
很快刘大夫也请来了,为冯清把脉后,叹气道:“我恐怕也是无能为力,想要治好他,需要太多名贵药材,我等一己之力是凑不齐的,如今想要救他,只有一个办法。”
田恬心情起起伏伏,连忙道:“刘大夫,还有什么办法,您快说,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做到。”
刘大夫道:“此前你去做,应该不难,但是现在.....哎。”
“刘大夫,您但说无妨,只要您说出来,其余的我来想办法。”田恬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如今唯一的办法,是能调动太医院的太医和药为他所用,他才有一线生机,否则他怕是活不过两月。”刘大夫语重心长。
老倌和一众公子闻言,一个个面如死灰,有的人甚至当场流泪。
冯清的命也太苦了。
田恬脸色也不好看,按照原主的记忆,等女皇想起她来,恢复她皇女身份,得三年以后了。
冯清是怎么都等不得的。
刘大夫走后,田恬把老倌和一众公子也请了出去,她躺在冯清旁边,源源不断为他输送龙诀气息温养他。
若是冯清醒着,她还可以教他龙诀,让他慢慢好转。
可他昏迷不醒,她真是无从下手。
要想救他,就必须得到太医院的支持。
想动太医院的东西,唯有女皇才可以。
也就等于她必须让女皇在最短时间内认可她。
田恬开始仔细回忆上辈子的事情,试图从上辈子里找到机会。
苦思冥想两日,田恬终于想到上辈子这段时日,女皇要出宫微服私访,届时会遇到刺杀,她还伤了手臂。
这件事情当时闹的挺大的,所以原主记忆里才有隐约记忆。
上辈子女皇能恢复原主身份,可见她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只要她利用好了这次机会,她一定可以反败为胜。
田恬心里有了主意,立刻起身去找老倌。
“风叔,我还有些要紧事要处理,冯清就麻烦您帮忙照顾了。”
老倌点头:“你去忙吧。”
“多谢。”田恬离开风雪院。
张哥哥忍不住骂了:“她是什么意思,觉得冯清没得治了,她就撒手不管了?”
“太过分了,前几日寸步不离的守着,我差点还信了她是长情之人,现在看来,她分明就是个厚颜无耻的登徒子。”
“冯清真是太傻了,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的生不如死,如今还没死呢,就被抛弃了。”
“这天底下的臭女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田恬回到家之后,就开始研究怎么和女皇巧遇。
为了更形象生动一些,她跑到码头去做苦力。
主要是为了遇到女皇之后,能看起来更可怜一些。
原主之前是皇女时,只知招猫逗狗玩男人,不务正业,是皇女里出了名的纨绔。
她如今落魄去干体力活,也算合情合理。
田恬算着日子过去的,在码头干了五日,果然,在第六日的时候,看到女皇带着三个属下在湖中游船。
女皇四十多岁,是个中年美妇人,身上威严尽显,哪怕穿着便服,也不同凡响。
机会终于来了。
田恬一直默默小心跟着。
她跟着的第一时间,就被暗卫发现了。
暗卫认识田恬,没有直接驱赶,而是先去请示女皇。
“陛下,有个人长的有点像五皇女,从您游湖之后,就一直跟着您,奴婢瞧她没有恶意,您看....”
女皇皱眉,自从把老五贬为庶人后,她没有刻意去关注过,只是前段时日偶然得知她瞎了眼睛,因着老二谋反一事,她恨透了这不争气的女儿,也没有管她死活。
她现在眼睛好了?
竟然还跟着她?
难不成想在她面前求情,让她收回成命?
“就让她跟着吧,朕就当不知道。”说到底还是自己亲生的,舍不得驱赶她,而且她也要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是。”
田恬一连跟了两日,寸步不敢离开,女皇住客栈,她就在客栈外面守着,万幸现在是夏天,在外面待一宿也不冷。
她知道自己的举动瞒不过暗卫,但没人驱赶她,就证明女皇对她还是有点情面的。
若是利用好了,大有可为。
这日,女皇微服私访结束,终于要回宫了。
田恬也开始紧张起来。
上辈子女皇遇袭就是回宫的路上。
田恬依旧不紧不慢跟着,走到离宫门不远的一处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几十个蒙面黑衣人拿着寒光长剑从房顶飞跃而下,瞬间把女皇等人围的结结实实。
十几个暗卫也从暗处飞身而出,众人齐齐围着女皇,把她包裹在最里面。
两方人马迅速厮杀起来,刀光剑影,鲜血飞溅,低吼痛喊,断肢随处可见。
双方人马皆有死伤,现场血腥味漫天,哪怕田恬离得远,也闻着难受。
黑衣人有备而来,一波接一波,很快暗卫们就很难顾及女皇。
保护起来愈发吃力。
女皇不得已拿起剑搏杀,她虽然高高在上,但每日都有练武,打杀起来丝毫不比暗卫差。
田恬一直算着时间,上辈子女皇受伤,京城巡逻的侍卫得到百姓举报,及时过来,才逼退了黑衣人。
田恬不断靠近,寻找合适时机,去帮女皇挡那一剑。
没错,她就是要上演一出苦肉计。
只有女皇对她心软,恢复她皇女身份,她才能调动太医院救治冯清。
为了冯清,哪怕她被刺一剑,也无所谓。
冯清能为她不惜设计从二楼摔下一楼,如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她做这一点,又能算的了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田恬瞅准时机,眼见女皇避不掉那一剑,她飞身冲进黑衣人群,直接以身体挡在女皇身前。
只听见噗呲一声,长剑进入身体,剧痛袭来,她愣愣的看着从她胸口穿过的利剑.....
女皇眼如铜铃,声音悲凄震惊:“老五!”
“母皇,您....没事就好。”田恬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软软倒在女皇怀里。
这时候巡逻的侍卫也赶到了,黑衣蒙面人见刺杀不成,第一时间选择撤退。
女皇抱起田恬,大声道:“回宫,立刻传召太医。”
众多侍卫护送女皇回宫,田恬直接被带去女皇所住的凤凰殿。
女皇亲自照顾她,引的宫中震动。
田恬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等她醒来,就看到旁边守着的小太监惊喜道:“五皇女,您醒啦。”
小太监的声音很正常,没有一点尖细的感觉,应该是没有净身的缘故。
这个世界女尊男卑,小太监们在宫中伺候,无需净身。
田恬撑起身子,环顾四周:“这里是皇宫?我睡多久了?”
“您已经足足昏迷六日了,女皇陛下极为担心,每日都过来看您。”
田恬颔首,心里着急的厉害,她昏迷了六日,也不知道风雪院的冯清如今是什么情况了。
她看了看胸口包扎的白布,心中十分无奈,她算的极好,连挡刀的姿势都是计算好的,以为只伤到胳膊,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差点她就把自己玩脱了。
苦肉计不可取啊。
田恬作势要下床,小太监连忙道:“五皇女,您还有伤在身,不可乱动。”
田恬苦笑:“我现在已经是庶人了,哪里还是什么五皇女,皇宫这种地方,不是我这种人待的,我还是出宫吧,不给母皇添麻烦。”
小太监道:“女皇在您昏迷的第二日就恢复了您的身份,您现在就是五皇女。”
田恬以为还要激一激才能恢复身份,没想到女皇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速。
就在这时,田恬听到一阵脚步声,猜想是女皇得知她醒的消息赶过来了。
她连忙掐了一把大腿,眼泪水夺眶而出。
女皇一进门就看见女儿哭,连忙上前:“老五,可是伤口还疼的厉害?”
女皇十分有耐心,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招猫逗狗的老五,竟然在最危急的关头,挺身而出为她挡刀。
太医说了,那剑只差一点点就刺到心脏了。
老五为了救她,差点连命都没了。
“女儿给母皇请安。”
女皇连忙免了她的礼:“你现在还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田恬擦了擦眼泪:“多谢母皇。”
女皇问:“可是伤口疼?”
田恬摇头:“不疼,女儿是高兴,女儿听小太监适才说起,您已经恢复了女儿的身份,我就知道您不会不要女儿的。”说到这里,田恬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女皇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得很。
“经过这件事朕也看清了,你能在如此危急关头不惜性命救朕,绝对不会是个谋逆之人,老二之事应与你无关,之前是朕一时糊涂,冤枉了你,老五啊,你可怪朕?”
田恬连忙摇头:“当女儿的哪有怪自己母亲的,要怪就怪当初女儿识人不明,分不清好坏,活该落得那样的下场。”
“是朕的过失,让你被冤枉,听说你之前还瞎了眼睛?”
“这不是母皇过失,是女儿心思不纯,女儿当初见母皇重视二姐,也存了巴结的心思,否则也不会在二姐谋逆之时,还分不清是非,和她站在一起,这换做是谁,都会觉得女儿是帮凶。”随即说了她被贬为庶人后的日子:“女儿经历了这一遭,也看清了很多,明白了谁才是该好好珍惜之人。”
女皇也没想到一个小侍竟然为女儿做了如此多。
“那个小侍该好好奖赏,朕赏他黄金千两。”
田恬连忙道谢:“多谢母皇赏赐。”随即道:“女儿还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母皇恩准,女儿想请个太医为他治伤,他自从二楼摔下之后,伤到了根本,女儿去码头做苦力,就是想挣钱为他治病。”
“准了。”既然是至情至性之人,救治是情理之中。
“多谢母皇。”田恬喜不自胜。
女皇直接道:“这段日子,你好生在皇宫养伤,伤没好之前,不许出宫。”女儿的心思都飞到宫外了,她岂会看不出来,她本不欲多管年轻人的事,但老五也伤到了根本,若不好好调理,以后会落下病根。
她终究是欠了老五,想要好好弥补她。
田恬闻言,知道自己拗不过女皇,只能答应:“女儿都听母皇的。”
女皇满意点头:“朕还有不少政务要处理,你好生歇着。”
“女儿恭送母皇。”田恬道。
*
田恬恢复皇女的圣旨昭告天下,京城最近几日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冯清醒来两日了,自然也知道妻主恢复身份的消息。
他躺在床上木愣愣的,看起来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布偶娃娃。
老倌和一众公子看着不忍。
“冯清啊,你别这样,咱们的日子总是要继续过的,时间长了就好了。”
冯清眼角流出晶莹泪珠,他知道自己迟早会和妻主分离,但没想到会这么的快,快到让他猝不及防。
“爹爹,众位哥哥,你们不用担心,妻主大喜,我也替她高兴,这是大好事。”
老倌于心不忍,冯清太可怜了,把自己弄的一身伤,罪魁祸首却走了。
恢复皇女圣旨已经下达了好几日了,那负心女还未露过面,做的已经很明显了。
这是直接把冯清弃了。
张哥哥也忍不住抹眼泪。
老倌开口又道:“冯清啊,武安将军那边来信了,武安将军已经回来了,只等咱们这边安排,她随时可以过来。”
冯清道:“爹爹,如今儿子这身子恐怕无法伺候人了,您去拒了吧。”妻主眼睛已经好了,他现在只想守着这干净身子,哪怕妻主不要他,他也不会接客了。
老倌道:“武安将军说了,他想让你进府为侍,你身上的病,她会想办法帮你治好。”
那可是武安将军,女皇跟前的大红人,她进宫请太医不是难事。
冯清心里只有妻主一人,根本容不下其他。
“爹爹,儿子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儿子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您帮儿子去拒了武安将军吧。”
老倌叹气:“你真是个傻孩子,你会后悔的。”
冯清笑了笑,没多说话。
翌日,女皇的赏赐和太医进了风雪院。
当然,是隐秘进去的,女皇赏赐小倌院的人总归是不好听的。
老倌和一众公子又开始羡慕了。
一千两黄金,就是一万两白银,这笔银子足够普通人过大半辈子了。
“女皇赐下重赏,这是买断他和霜王爷的情分吗?”
“还请了太医过来为冯清诊治,当真是皇恩浩荡。”
“我瞧着女皇肯定有这意思,或许其中也有霜王爷的意思,皇室之中,怎能容纳名声污秽之人!霜王爷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肯定是想太医治好冯清身子,让他拿着一千两黄金自行离开京城,以后再也不见。”
张哥哥又忍不住抹泪:“虽然这是冯清最好的结局,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哭,霜王爷也太无情了,她之前来风雪院,明明已经知道冯清卖艺不卖身,他身子如今还是干净的,真的太残忍了。”
冯清自然也猜到了,心里难受的无法用言语形容。
他乖巧配合着太医诊治,积极喝药,争取让身体早日好起来。
他不想成为妻主的拖累。
若是妻主想让他离的远远的,他好了之后,就离开京城。
能伺候她一段,已经是他的福气,他没什么遗憾了。
田恬在皇宫养了七日,每日看望她的人不知凡几。
除了后宫众位贵君皇夫外,就连皇太女都亲自看她,给她送了一大堆的礼物,她一下成为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第八日,田恬实在待不下去,请示女皇要求出宫。
她练习龙诀,身体恢复的快,在加上太医医术高超,辅以名贵汤药,她已经能正常下地走路。
女皇见她一心想出去,只好同意了。
不同意又能如何,女儿的心都飞出去了。
田恬得到自由,出宫的第一时间直奔风雪院。
冯清如今身子好了许多,正坐在阁楼看风景,与其说是看风景,还不如说是发呆。
他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家的那个方向,脑海里是两人甜蜜恩爱的场景。
田恬走过去,他都不知道,看着他孤单悲伤的背影,心好像被刺了一下。
“清郎。”
温柔缱绻的声音透着无尽思念宠溺,冯清连忙偏头看她,平静的小脸瞬间激动起来,无神的眸流出眼泪。
“我回来了。”田恬再也控制不住,把他搂入怀中。
“妻主。”喊出声发现称呼不合适,连忙改口:“霜王爷,奴家终于等到您了。”
他只是一个小侍,没有资格喊妻主。
之前霜王爷被贬为庶人,他大着胆子喊妻主,如今她已恢复身份,他自知是不配的。
田恬无奈摸了摸他的发顶:“这才半月不见,怎么连称呼都忘了?”
冯清泛红的眸看着她:“您现在恢复身份了,奴家不能没有规矩。”
“以后还是喊妻主,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妻主。”田恬在他额间印下一吻。
冯清眉眼弯弯,双眼笑成了月牙,妻主这么说,她还是要他的。
“妻主,奴家....还可以做您的小侍吗?”冯清清脆声音里透着魅惑,活像一只争宠的男狐狸。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