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圣僧12

被皇帝盯着的江河很淡定。

他道:“首先,是马!”

皇帝点头,都知道马在草原的意义,胡人的骑兵也是出了名的悍勇难缠。

“草原上的马比中原跑得快,胡人比中原善马,机动性强,打了就跑,偌大草原谁也寻不着,所以对胡人而言,一场战争的成本非常低,赢了就是一本万利。”

不像中原,一场战争的成本大得百姓只能缩衣减食,打的就是后勤!

皇帝再次点头,中原人对上胡人,只能靠更精锐的利器战具,盔甲刀剑,建城打守城战。

朝廷也有重骑兵,将士兵和战马武装起来,是对付胡人的一大利器,可这样的重骑兵缺点很明显,一是费钱,非常费钱,二是不够灵活,打得过却追不上。

正说话间,威远将军和风鸣到来。

两人立刻被地上的沙盘迷住,随便地行了个礼,都顾不得说话,两人趴在地上,双眼紧紧地盯着沙盘直瞧,满脸赞叹之色。

皇帝看到他们撅起的屁股,颇感辣眼睛,当下扭过头,继续同高僧讨论治理国家的难度。

江河没提,皇帝似乎也忘记让人将沙盘放到桌面上的事,于是要看沙盘,都趴在那里拱起屁股。

趴地上的两人虽然被沙盘迷住,仍是分出一些心思在两人身上。等听到皇帝和大师讨论的内容,两人都很迷茫。

若是他们没记错,玄济大师其实是个出家人吧?可这个和皇帝议论政事、说得头头是道的、他的见解之犀利,竟然比之朝中那些大臣都不输的和尚是谁?

难道玄济大师其实不是出家人,而是皇上埋在寺庙中的暗桩,专门用来对付那群大和尚的?可是有这必要吗?

不然一个和尚,为何说起治理国家竟然头头是道?这不科学啊!

说得差不多时,江河使出杀手锏:“贫僧有一物,可用最低的成本建造城墙,用最短的时间建造一条通往胡地的坚硬道路。”

这下子,威远将军和风鸣也感兴趣了,双目灼灼地盯着他。

战争打的就是后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城池坚固,路途顺畅,不知能省多少军费。

“此物名为水泥。”江河心里哀叹,这都多少次啦,总要在古代安利水泥,还有玻璃,这几种在古代就是赚钱利器。“如果大庆都有水泥路,那么交通会四通八达。”

风鸣插嘴道:“如果外敌入侵,他们的速度也会很快吧。”

“不是有更坚固的城池么?”江河不慌不忙,“还有此物用于河堤水坝,亦能防洪水。”

皇帝飞快地思考利弊,怎么都觉得这东西用好了,他能掌控的边界更大。

国家太大,交通不便,所以各地才有那么多的土皇帝,毕竟天高皇帝远嘛。

他迟疑地问:“这个确实能对付胡人……不过,还有其他办法吗?”

皇帝一脸期盼地看着大师,觉得大师如此厉害,不知道有没有万无一失的好办法……

大师笑得慈悲极了,行了一个合掌礼,“皇上,其实战争只是一种手段,既然千年来打也打了,草原总是死而复生,有没有想过用经济制裁。”

接着,大师又给他们详细解释何谓经济制裁,从故事开始说起,以故事为例,更加详实。

皇帝跟威远将军、风鸣等俱是大开眼界。

风鸣脱口而出,说出他们的心里话,“大师,您真恶毒……不不不,您可真聪明!”他赶紧捂住嘴巴,尴尬一笑,“咳,这打死一只鸟,灭了一个国的故事真是太棒啦,百姓都快饿死了,肯定谁给他们粮食,谁就是娘。”

江河说的故事是这样的,高原之地与中原是死敌,高原有一种鸟,羽毛丰美,中原的贵妇都喜欢它的羽毛,编成布做的衣裳华美极了。

高原人于是将之捉了卖到中原,等此鸟灭绝,他们粮食也欠收了,饿死很多人,高原人这才知道,他们的粮食之所以丰收,是因为此鸟勤勤恳恳捕捉虫子。

皇帝听得脑门发凉,决定等会儿去问大司农,大庆的什么种类的鸟是益鸟,还要教育百姓能不捕捉就要不捕捉。

他可不想自己国家也发生故事里的高原之地的悲惨事。

江河能怎么办?如果他不想跟“疯小子”打一架,只能装听不到。

于是他又继续给他们讲羊吃人、兔毁国的故事。

听了好几个故事,皇帝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经济战争也是战争,若是能用得好,不用军费和人命,也能打败敌人。

“如果羊毛能赚钱,那就没人想养牛和马,兔子打洞多了,马腿陷进去就容易折……”皇帝沉吟片刻,马上下令,“朕马上让人到胡地收集羊毛!可是大师,国库的钱有限,也不能无限收集啊。”

连年的战事,导致国库的钱不多,加上皇帝又是个尚武的,国库的银子越来越少……

没有钱,这就尴尬了。

某位大师当即掏出两根细长的光滑的小棍子,笑眯眯对皇帝说:“所以皇上,有兴趣赚钱兼削弱草原的实力么?”

那天晚上,不止玄济大师,连威远将军和风鸣也没有出宫。

不知他们四人在殿内说了什么,只有皇帝身边的平安平安公公知道,皇帝一宿未睡,翌日的精神十分振奋。

**

一个月后,雪方融化,一群群商队前往胡地。

他们接到大单子,需要收购羊毛,而且需要很多很多的羊毛!只要羊毛都收!

这可是大生意啊!得到消息的商队都想要赚这笔钱,哪管天寒地冻的,谁最早收到羊毛,谁就能最先赚到钱。

皇后正在凤翔宫里,拿着两根棍子织毛衣,她是个聪明的,很快就学上手,一件毛衣就差个袖子就织好了。

皇帝坐在旁边端着茶喝,喜滋滋地看着,这毛衣一看大小,就知道是织给他的。

他的皇后可真是贤惠又温柔呢!

就在这时,大殿突然外响起一阵矫揉造作的哭声和骂声。

“皇后娘娘,您要给臣妾作主啊……”

皇帝的眉头跳了跳,不用看也知道,又是他后宫的那群妃子打架闹矛盾,过来找皇后拉偏架了,皇帝都有经验了。

皇后只得放下手里的毛衣,身旁伺候的嬷嬷赶紧扶她起身,周围贴身伺候的宫女也围过来,生怕那些打架的妃子波及皇后。

皇后现在可是双身子,不能有任何闪失。

看到这一幕,皇帝的眉头都皱起来,原来他儿子的生存坏境这么糟糕?

他没有离开凤翔宫,而是偷偷躲在屏风后。

皇后宫里伺候的人也没提醒那些妃子皇帝也在,于是皇帝终于亲眼目睹,那些在他面前娇弱可爱的妃子们是如何面目狰狞地对骂,还充分利用自己尖利的爪子,恨不得将对方抓得毁容。

皇帝看得心惊肉跳,特别是发现那些妃子打着打着,离皇后越来越近,幸好嬷嬷和宫女赶紧护在皇后面前。

看她们熟练的姿态,便知这种事经常发生,导致她们都有经验了。

皇帝不禁喝了口茶定定神。

不行,皇后腹中的孩子何其重要,不能让人伤害到她。

皇帝此时终于觉得,他的皇宫好像挺不安全的,先前嫁了一批没承过宠的妃子,让后宫清净许多,不知道这些承过宠的,能不能也嫁出去?

为了草原经济计划,如今国库和私库都穷得快要喝西北风的皇帝忍不住将主意打到他的妃子身上。

将妃子嫁出去后,虽然要给她们一笔嫁妆,但能省月例和各种后宫的供应,还是挺划算的。

此时的渣男皇帝满脑子只有儿子,大师都说过,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儿子,就是皇后肚子里那个,也就是说,其他妃子他养着也是白养,在宫中只会白吃白喝。

少养点妃子,他的儿子以后说不定能多买些吃的用的……

不不不,他才没这个想法,只是觉得女人都该有个孩子榜身,要不跟大师商量一下?他那脑子不用太可惜了。

再次被皇帝召进宫的大师此时面无表情。

果然,这个皇帝是个会随棍上的奇葩,怪不得不介意办工厂招女工,在他眼里,就只有能干活的,没有男女之分。

自己的女人再嫁给他戴帽子?

呵呵,狗皇帝才不介意呢,又不是怀着他的孩子再嫁。

大师板着脸,给出建议,“女人有事业就不会想着男人,男人只会影响她们挥剑……创业的激情。正好工厂缺管事,您的妃子都是高学历……贫僧意思是,她们都识字,而且十分聪慧,用于宫斗实在太可惜了。”

皇帝却觉得有道理。

自从和大师谈了一宿,听完大师的经济制裁,给他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后,皇帝的想法已经大变,不再拘泥于世俗的目光,他可是个有大格局的皇帝。

皇后很贤慧地将事情揽过来。

羊毛衣的事情关系到边疆的战略,羊毛加工厂和毛衣厂又都是女子,若没有个强大的后台镇着,总有混子和流氓想铤而走险。

皇后安排妥当后,目带深意地看向依然一身高华出尘的大师。

她当然知道这些工厂办起来对女人的意义,有银子榜身能赚钱,等同于半只手掌握自己的命运,自古女子命运多艰苦,大师未出家前爱重妻子,所以能为女人考虑。

她会努力将工厂办好的,不为别的,就因她是女人!

江河照例给帝后把脉,“皇上体内的毒已清除干净,只要少喝酒、少吃上火的食物,再活三十年没问题。”

皇帝有些心虚,视线乱飘,戒掉酒和烤肉,人生还能有什么乐趣?

江河又对皇后道:“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很健康……”

当然健康!这可是花了他“健康孩子一条龙”的套餐呢,虽然积分不多,但习惯抠门的他还是肉疼了一阵。

看着帝后欣喜的模样,江河有些不放心,“皇上,小皇子生下后,一定要好好教育。”

这般大胆的话,目前也只有玄济大师敢说,毕竟这孩子是他施法弄来的嘛。

他有些怕皇帝太过溺爱孩子,不过看到旁边的皇后,又觉得应该不用太担心,这是个睿智的女人,位面之子风鸣也是她带大的,肯定会教孩子。

他可是花了很多积分提高皇后肚子孩子的资质,要是教成反派他上哪哭去?

京城一切事情尘埃落定,江河便打算离开。

他将各种保胎保命的药留给皇帝,然后将抄写的经书给相国寺,派人到石兰寺告诉大白蛇一声,冬眠结束后,如果梧桐县玩腻了,可来京城找皇帝,皇帝身边有狼犬将军,不介意多个白蛇元帅!

皇帝也承诺:只要大白蛇立下战功,他就敢封它为蛇将军!

江河向皇帝告别,“皇上,贫僧将往胡地,日后山高水长,总有相见之日。”

皇帝有些不舍地摸摸鹦鹉身上五颜六色的毛发,“大师,朕已经选好善医的和尚、道士前往胡地,他们会同你联系的,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跟他们说。”

鹦鹉从皇帝手上飞下来,和狼犬将军嘀嘀咕咕:“你吃肉,不方便跟我走,要不你学大白蛇?它都习惯吃人类的食物,只是它又要冬眠,还长得很大一只,咱们不方便带上它。”

狼犬的不舍瞬间消失,对鹦鹉嗷嗷叫了几声:不吃肉的狼生是不幸福的!

江河终于离开京城,往边疆而去。

此时,风消雪融,草已冒头,树上点点新绿。

**

如果说,这世间谁最怕江河崛起的,那一定是清远侯江齐明,还有他妻子万氏。

梨城距离京城快马加鞭,只需一日路程,是以这消息也传得很快。

江齐明在得知长子如今已经混成皇帝跟前的大红人时,大吃一惊,猛地站起身,哪知却将桌上烧开的水撞翻,那沸水正好淋在他的胯间,他当下尖叫一声。

在江齐明的惨叫声中,下人七手八脚地将大夫请过来。

大夫看过后,很含蓄地告诉他:侯爷的蛋被开水烫熟了,日后只怕孵不出小鸡。

江齐明当即叫得更大声,痛苦不已,忙不迭问以后还能不能用。

虽然他嫡的庶的孩子加起来都有七八个,孙子甚至已经有两三个,能不能生已经无所谓,但那东西能不能用却很重要,代表他是不是男人。

他堂堂侯爷,绝对不能当太监!

大夫只能一脸惭愧地告诉他,他的医术有限,无能为力。

然后建议他,不如进京寻玄济大师,这个和尚厉害了,他可是专治不孕不育的!

不/举也属于不孕不育嘛。

江齐明脸都青了,他变成这样都是那逆子害的,让他去找那逆子?这是怕自己不够倒霉吗?

果然,那道士说得没错,长子与他八字相克,他好了他老子就倒霉!

站在床前的万氏拿着帕子捂脸,暗自祈祷丈夫赶紧废掉,这样侯爷之位就是她儿子的。

当年她让道人算命,说丈夫与前面那个生的孩子相克果然是对的,这府里的所有好东西,都是她和她儿子的!

当年元配长子被祖父母带回老家,她儿子养在丈夫身边,成为丈夫最看重的孩子,果然这世子之位很快就是她儿子的。

因为烫伤严重,江齐明当晚便发起高烧。

这场病来势汹汹,这次他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让人进京请太医,也不说伤了重要部位,只说烫伤了腿。

宫里的帝后在江齐明身边安插了人,提前得知这消息。

皇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怀孕已经三个月,面色红润,怀相很好,吃麻麻香,这都是玄济大师的功劳。现在宫里大部分的妃子被她派出去帮忙工厂做事,一个个忙得飞起,哪里还有心思宫斗,无形间,她和孩子更安全。

玄济大师还告诉她,如果还有妃子闲着,不如让她们去办学校办报纸。

办学校和办报纸这事让皇后很感兴趣,可惜她现在不敢太劳累,等生下孩子后,她还真有兴趣办个女校,还有报纸,皇后总觉得这报纸应该不仅刊登花前月下的故事,还有其他用处,但她暂时不敢去深思这些。

皇帝很兴奋,“阿枝,清远侯这是变成太监了?朕马上下旨叫他让位。”

只要皇帝的旨意一下,江齐明就算不是太监,也只能当太监,皇帝就是这么霸道不讲道理。

皇后娇嗔地乜他一眼,“皇上,朝堂的事您熟,但这后院的事,您就不如臣妾了。”

见皇帝不明白,皇后笑问:“这清远侯若是废了,您觉得爵位落谁身上……”

“当然是世子……”皇帝这才转过弯来,顿时耷拉着脸,“万氏的儿子继承了爵位?朕不高兴!”

皇后笑眯眯道:“皇上,您就派出最好的太医,务必将清远侯治好。”

皇帝也不是傻子,当下明白过来,“对对,最好让他知道,他继妻和儿子都盼着他死呢,好继承爵位。”

“顺便让他知道当年那道士是谁派来的。”皇后补充道。

如果是一般百姓,皇帝还有点仁慈心,毕竟他可是承诺为了让唯一的儿子顺利长大,要当明君的。但像清远侯这种靠着祖先蒙荫,还残害嫡长子和亲孙子的混账,皇帝收拾起来半点愧疚都不会有。

“朕这些时日一直在想,大师当日遁入空门是不是无可奈何?”皇帝也是经历过兄弟阋墙、互相残杀的夺嫡之路,想得更深一些,“他不遁入空门,万氏就会想法子弄死他,明明嫡长子在,世子却是次子,为了理直气壮地继承世子之位,她肯定会下手。”

皇后微微颔首:“皇上您看,万氏的儿子江消被请封世子的时间,正好在嫡长子遁入空门之后,这时间很微妙。”

皇帝想到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中的毒,不禁感慨不已,“大师未遁入空门前,只是普通人,上有孝道压着,继母娘家势力大,一只手能将他死死按住,父亲又一心想他倒霉,他能想出的解决办法就是遁入空门,给弟弟让路。”

如今看来,玄济大师是实在没办法,只得默认退让。

可惜退让都是没好结果!

皇帝暗自庆幸当年自己当机立断加入夺嫡斗争,不然他现在的坟头应该和那些兄弟的一样,草都长得老高了。

皇后眼里闪过几丝不忍,轻声道:“大师出家后的日子颇为落拓,他将妻子的嫁妆还有自己身上的大部分银子留给父亲保管,希望他对孙子好点,谁想江齐明这般狠心。”

皇帝冷哼一声,“江齐明是漠视、狠心——不,应该说贪心的是万氏,连那么点财产都不放过,让人将一个七岁的孩子卖了。”

也许是自己的孩子来得太艰难,未来能不能顺利成长,还得看自己这当皇帝的当得好不好,所以皇帝特别见不得旁人对孩子不好,更别说将一个孩子卖到关外,这是打定主意让那孩子死。

“大师说他无法四大皆空。”皇帝面带隐怒,“当和尚都不是他自愿的,能四大皆空才怪!”

皇后眨眨眼睛,对皇帝笑道:“皇上,咱们想个法子,看看如何将爵位留给大师的儿子。”

看样子,玄济大师是不想还俗的了,他是不需要爵位,但他的儿子肯定需要。

皇帝先是一怔,随后忍不住搂住妻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阿枝,你总是这般聪明!”

皇后微微低头,有些羞涩。

自从怀孕后,皇后发现自己竟然变得越来越年轻,皇帝更愿意同她亲热,就算两人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一起都能消耗一下午,仿佛民间恩爱的小夫妻。

皇后觉得,如今这日子比以前过得有滋味多了。

其实她并不知道,皇帝看到的多子未来里,她的孩子被害,自己也没好下场,那些妃子仗着儿子一个比一个跋扈,这让皇帝对后宫其他女人印象非常差,再加上心虚,忍不住对她更好。

于是,这对感情变得更亲密的帝后凑到一起窃窃私语,决定将擅长宫斗的下属都派到清远侯家,务必将他的家给搅散了。

哼,留着膈应人,还是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