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五一还是个孩子, 于情于理,现在逃离金水大队对他而言都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且不说现在没有证明寸步难行,就算他能糊弄过来, 城里头尚且不够吃, 知青得下乡,他一个孩子靠什么吃喝。
相比起来,回来只要低个头, 认个错,就能在父母的庇护下度过最危险的岁月。
可偏偏刘五一居然打晕亲爸逃了。
“刘五一为什么要逃, 这不合情理。”赵云清彻底没了睡意。
【趋吉避凶。】
【宿主, 你就是那个凶。】
赵云清一头雾水, 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哪儿凶?”
【因为你的存在防护罩才能开启,断绝了辣鸡系统联通主脑的机会。】
【宿主不要小看自己的精神力,刘五一如果敢回到金水大队,那他就会消失。】
赵云清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我的诅咒还是有用的, 只是因为他被送往了镇卫生所所以暂时没生效。”
“如果他被刘红新带回大队里,距离近了,真正的刘五一就会回来?”
【宿主棒棒, 全答对了。】
赵云清挑眉,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刘五一恐怕再也不会回来。
早知道他的诅咒这么有效, 他就该偷偷跟上去一劳永逸, 还能让刘红新夫妻俩收获一个原装的儿子, 而不是现在这样为假儿子担惊受怕。
得到了答案, 赵云清心思大定,打了个哈欠回到房间, 钻进被窝继续呼呼大睡。
刘五一有心躲藏,自然不会被找到。
赵建国带着社员们找了一整晚,愣是什么都没发现。
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赵建国看着累了一晚上的社员,不得不暂时叫停。
“红新,你再仔细想想,知道孩子往哪儿走了吗?”
刘红新懊恼的抓自己的头发:“当时我被打晕了,什么都没看见,大队长,你说他一个孩子能往哪儿走?”
赵建设又累又饿,忍不住说:“肯定不能是去镇上,要是去镇上早就被找到了。”
老黑叔忽然问:“会不会进深山了?要是真的进了山里头,那恐怕是……”
深山里头有野兽,一个半大的孩子进去之后,能不能再出来还是未知数。
刘红新脸色一白,双腿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红新,你这是怎么了?”刘家媳妇一看,顿时慌了。
赵建国连忙弯腰去看,见他只是力竭的架势,忙说:“应该是流了血又累了一晚上,赶紧给他泡点红糖水喝下去。”
一碗红糖水灌下去,刘红新脸色总算是好了许多。
老黑叔拍着自己的嘴:“红新,我刚才那是瞎说的,你别往心里头去。”
刘红新叹了口气:“我没把孩子教好,如今倒是让大家伙儿跟着受累。”
“五一那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都是乡里乡亲,帮忙都是应该的。”赵建国说。
刘红新摇了摇头:“找到现在还没找到,怕是孩子故意藏起来了,总不能因为他一个孩子就耽误了整个大队干活,大队长,就这么算了吧。”
“红新!”刘家媳妇惊叫道。
赵建国也说:“好好的孩子丢了,怎么样也得再找找。”
刘红新却只是摇头:“他这么大的男娃娃就算人贩子也瞧不上,等他饿了累了,自己也就回家了。”
无论赵建国说什么,刘红新只是摇头,说不想继续麻烦大家。
赵建国只能让人送夫妻俩回家,让他们休息一天。
刘家媳妇欲言又止,进了家门就开始掉眼泪:“红新,五一是不争气,可好歹是咱俩亲生的儿子啊,你咋就不让找了?”
“万一他发病了没被发现怎么办,万一他迷路了回不来怎么办?”
刘红新脸色发沉:“他不会回来了。”
“红新,你这话啥意思?”刘家媳妇忙追着问。
刘红新摸了摸后脑勺,伤口已经结痂,但隐隐作痛的感觉告诉他昨晚孩子有多用力。
他凄然一笑:“你知道吗,昨晚那孩子没发病。”
“什么?”
“我看到了,他没发病,他就那么冷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我流血晕倒,他是故意的。”
刘家媳妇不禁浑身哆嗦了一下。
刘红新捂住脸,老泪纵横:“他已经疯了,连自己亲爹都能下手,那孩子就跟中邪了一样,他不回来也好。”
要是回来了,他怕自己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刘家媳妇一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看着丈夫身上还带着血,终于捂着嘴巴哭了出来,却再也没提找儿子的话。
刘家夫妻闭口不提,可好好的一个孩子没了,身为大队长的赵建国总不能不管。
他先是派人去找,又在附近大队都转了一圈,让发现孩子的话通知他,最后还跑了一趟镇上派出所,把这事儿备案。
派出所一听也头疼,这孩子一听就是犯病了自己跑出去的,要是往人少的地方走,恐怕很难发现。
这事儿只能拖着。
赵建国也无可奈何,回到家还觉得奇怪:“派出所人手不足,不乐意派人去找很正常,但你说刘家俩口子咋想的,该吃吃该喝喝,刘红新今天都下地干活了,也没提再找找孩子。”
王春花也觉得奇怪:“可不是,好好养到这么大的儿子没了,他们俩口子也不着急。”
赵云清一边往嘴里头扒饭,一边不在意的说:“刘五一都把他爸打破头了,他爸当然不想找。”
“那他不是发病了吗?”赵建国觉得刘五一有病是真的,要不然咋能那么瞎说。
赵云清又说:“那他病的这么厉害,找回来再害人怎么办?”
赵媛媛在旁边说:“是啊爸,要是他三天两头的发病,今天打破这个的脑袋,明天拿着菜刀喊打喊杀,那咱们大队就惨了。”
“不至于吧。”他也见过羊癫疯的人,没疯到这种程度。
王春花倒是吓了一跳,说:“五一连他爸都打,还真不一定。”
“建国,这人要是找回来了,你可得跟刘家好好说说,把人先关起来,确定不会伤人再放出来。”
赵建国把这事儿记下了。
赵云清瞧着皱着眉头的爸妈,暗道他们怕是白费功夫,刘五一注定不会回来。
不过他好奇的问:“三七,刘五一会去哪儿?”
【他毕竟是穿书者,只要够大胆,一切皆有可能。】
赵云清又问:“万一他再次唤醒那个系统呢?”
【以前还有可能,但防护罩开启后,想要唤醒系统很困难。】
【三七观察过刘五一的状态,他的精神力不达标,且有崩溃的迹象,能保持清醒已经很幸运。】
【唤醒系统的概率,比中彩票的概率还要低。】
得到答案后赵云清满意了,彻底安了心。
倒是知青所里,孙志孙明兄弟跟张萱萱陆川姐弟俩凑在一起商量。
张萱萱忧心忡忡:“你们说那个刘五一到底咋知道我们家的事情,而且还知道的那么清楚,他身上肯定有古怪。”
孙志也说:“不只是他,他那个妹妹刘十一以前也很奇怪,过完年才好起来。”
孙明安慰道:“现在他人失踪了,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张萱萱叹气道:“我就怕他是个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
陆川倒是笑起来:“姐,就算他是个炸弹,现在火药也都被打湿了,这几天我打听过,村里人都觉得他有神经病,说话信不得。”
“我就是担心,一想到他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那些事情,我就吃不下睡不着。”
陆川忽然说了句:“姐,你还记得爷爷的那位老朋友吗?”
张萱萱神色一动。
陆川开口道:“那位先生说这世上就是有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但一切皆有痕迹。”
“什么痕迹,我怎么没发现?”
“最大的痕迹就是,刘五一想让我们倒霉。”
陆川意有所指:“姐,我们得过得越来越好,只要我们过得好,那他就没有达到目的。”
张萱萱听完就笑了,知道弟弟在想着法子哄她呢:“小川,大姐知道了。”
见他笑了,孙志也松了口气:“还是小川有办法,这几天你都瘦了好几斤,我看着也担心。”
“瞎说什么呢。”张萱萱瞪了他一眼。
孙志笑道:“对对对,是我瞎说,萱萱你多吃点,马上就要秋收了,咱还得下地干体力活,吃少了人可撑不住。”
两人眉来眼去打情骂俏起来,两个弟弟倒是成了多余。
孙明咳嗽一声,比了个手势。
陆川跟着走了出去,孙明就问:“东西给云清了吗?”
“弟弟收下了。”
听见这话,孙明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跟那孩子关系很好吗?”
这一口一个弟弟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亲生的。
陆川笑着说:“嗯,我们俩很投缘。”
孙明没计较这个,只问了句:“他拿到后有说什么吗?”
“弟弟什么都没说。”
陆川看向他,好奇的问:“孙明哥,你们是怎么猜到刘五一会拿平安扣做筏子的,还提前把平安扣藏起来。”
这话让孙明一愣。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孩子别打听那么多。”
赵云清身上那块平安扣到底去了哪里,孙明是不知道的,他也没打听,毕竟这敏感的时候,大队长家肯定不想让别人知道。
他把自己的平安扣送过去只是为了表达感谢,而不是给赵家增添困扰。
陆川将他的脸色变化看在眼中,挑了挑眉,也没多说什么。
不只是赵建国和几个知青,刘五一忽然不见了人影,大队里的社员们也议论纷纷。
茶余饭后,他们总要问一问刘红新找到人没有,刘红新都是沉默以对。
次数多了,闲言碎语就起来了,还有人说刘五一不是自己跑的,而是他爸刘红新觉得他生了羊癫疯,是个累赘,故意把人给丢了。
谣言愈演愈烈,刘红新只闷头干活,听而不闻。
最后还是赵建国出面制止,才没让这谣言继续传下去。
很快,一件事情的发生让社员们有了新的话题,将刘五一的事情抛在脑后。
金水大队又要来知青了,这次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整整十个人!
赵建国一听就发愁,到陈书记跟前拍了桌子:“陈书记,你说让我们大队接收知青,那我也同意了,可你这一次来十个知青我咋安排,知青所也住不下啊。”
“赵队长你先坐下来喝口水,冷静冷静。”
陈书记无奈道:“上头压下来的硬性任务,这次不只是你们生产队,是每个生产队都要接收这么多的知青,地方大的,条件好的生产队人数还更多。”
他索性摊开了记事本给他看,赵建国一看,确实是这样,陈书记是没骗他。
陈书记叹气道:“城里头压力大,之前是动员大家主动下乡,后来是每家每户必须有一个下乡,现在是但凡没工作的青年都得下乡。”
“这么多人能去哪儿,只能这么硬性安排。”
赵建国去年接收的知青都能干活,所以他心底对知青其实没那么抵触。
这会儿叹了口气,只抱怨大队里的难处:“我们的知青所都是原来的仓库腾出来的,现在这么多人往哪儿塞,那么小的屋子,加上原来的知青一个屋子住上七八个人,那还不得发人瘟。”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吗。”
陈书记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知青所住不下就再造一个,再住不下就先借住在老乡的屋子里,知青们都是有补贴的,到时候这补贴给到老乡,你好我也好。”
不提补贴还好,一提到补贴赵建国就问:“我们大队的孙知青可说了,上头的补贴发的越来越晚,一开始每个月都很及时,现在能拖就拖。”
“陈书记,你给我句准话,这补贴一直会有吗?”
陈书记叹了口气,他直接关上门和窗户。
“建国同志,那我今天就给你一句准话,有肯定是会有的,但上头也困难,国家处处都需要用到钱,总要有个优先等级,你说对吧。”
赵建国叹气,那知青补贴的优先等级肯定是排不上号的。
陈书记又说:“知青来了就来,反正都是下地干活,你之前不都管得好好的,怕什么。”
赵建国幽幽道:“我就怕不是每个知青都那么好说话。”
他们大队四个知青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下地干活卖力,平时也让人省心,可隔壁几个大队知青闹出的事儿,他可都听说了。
陈书记笑道:“你都能管得住一个大队的人,难道还管不住几个知青?”
“他们就算是城里头的凤凰,来到咱们临川镇也得老老实实当走地鸡,该干活干活,该种地种地,谁要是有意见,劳动不积极,那就是他思想有问题。”
赵建国无奈道:“那就是非要不可了?”
“我也不想要啊,上头已经把人送过来了,我难道还能给退回去?”
赵建国直叹气:“非要有知青的话,咱们临川镇不也有城市户口的知识青年要下乡,他们就近下乡多好,习惯都差不多。”
“以前还能运作一下,现在是真的不行了,中央不允许知青就近插队,理论上是南方的往北边走,北边的往南方送,靠海的直接送边疆。”
陈书记拍了拍赵建国的肩头,低声道:“徐家老爷子的记录我给抽掉了,你让他以后别来镇上,被发现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赵建国一听,心底咯噔一声,没想到这事儿陈书记都知道。
陈书记没再多少什么,只笑着说:“建国同志,我知道你是一位好同志,知青下乡也快两年光景了,其他大队多少闹出了事儿,紫金山那边的女知青还告到了妇联,就你们大队最安稳,以后也要好好保持啊。”
“我尽量吧。”赵建国无奈答应。
知青是非来不可,赵建国开完会回到大队,先召集大家把这事儿说了。
“咱们知青所两个屋,一个屋最多住六个人,再多那床也摆不下了,陈书记的意思是知青所要盖,但没盖起来之前,知青就暂时借住在当地社员家里。”
知青所那屋原本也不是房间,塞下六个人已经满满当当。
“作为补偿,知青的补贴可以分成两半,一半给知青,一半给社员。”
让陌生人住在自家,社员们心底是不乐意的,但一听有补贴,立刻有人心动起来。
“大队长,如果知青住在我家,那伙食咋办?”
现在知青所的几个知青关系好,都是一起煮一起吃。
赵建国犹豫了一下,说:“让知青单独开伙也不现实,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知青拿出粮食来,直接在借住的社员家里一起吃,要是不愿意的,知青的三餐还在知青所解决,就晚上睡觉回去住。”
“大家伙回家好好想想,夫妻两个商量商量,要是愿意接受知青借住的,明儿个就到我这边报个名。”
赵建国又说道:“家里人多已经住不下的就别来凑热闹了。”
人群散了,赵建设就跑过来问:“大哥,让知青住家里一个月能有多少补贴?”
“咋,你要让人住进去?”赵建国奇怪的问。
赵建设还没开口呢,赵老娘冷哼一声:“赶紧给老娘消停点,外来的知青你知道啥底细,到时候住进来闹出什么事情来,可有你受的。”
“妈,每个月都能有补贴呢,咱家收拾收拾,让婷婷和娣娣住我们屋,不还空着一个屋子吗?”
李永红也心动了:“国庆眼看着也长大了,咱得给他攒点彩礼钱。”
赵老娘只问:“家里住着个女知青你能放心?让外人住咱家里,亏你们夫妻俩想得出来。”
李永红看了眼丈夫,自家男人她当个宝,一想到青春靓丽的女知青住进门,他确实是不放心。
“那就要男的呗。”
“咱家两个姑娘呢,男的也不好。”
“婷婷和娣娣才多大,不碍事的。”
赵建国懒得搭理他们的家务事,只说:“你们回家商量好了再来说,补贴是有,但不多。”
结果回到屋,王春花也问:“建国,咱家到时候要让知青住进来吗?”
赵云清头一个反对:“爸,我不想让陌生人住进来,多一个人肯定很不自在。”
一旦有外人,他还怎么吃香喝辣。
可惜赵建国搂住儿子亲了一口,说:“你爸我是大队长,要是有人抢着接收知青当然好,要是大家伙儿都不乐意,你爸我可就得做榜样喽。”
赵云清顿时泄气。
想了想,他又说:“有补贴呢,肯定有的是人乐意。”
王春花在旁边听见了,又说:“赵建国,你要当榜样我不管,可咱家娟娟已经是大姑娘了,就算有知青要住进来也只能是女知青,男的我看不答应。”
“这有啥关系?”
“一个陌生男人住在咱家里,外人肯定要说三道四的。”
“你又想到哪儿去了,不至于。”
王春花放下东西:“至于不至于我不管,反正女知青可以,男知青不行。”
赵建国只能答应了。
这天晚上,赵云清在心底努力发挥精神力,指望着大队社员们都乐意让知青借住,这样他们家就不用接收一个陌生人。
第二天,赵云清的愿望实现了,但他宁愿没实现。
赵建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大队长,你给我们家安排一个女知青,要个儿高,皮肤白,能干活的,年纪不要天大也不要太小,进门就能生孩子的那种。”
赵家还在吃早饭,赵云清被这无耻的话吓得目瞪口呆,差点没被噎死。
说话的是王家人,跟隔壁王婶家还沾亲带故的。
不过跟隔壁勤快踏实的王家人不一样,这家是出了门的好吃懒做,老俩口下面三个儿子,都是壮劳力,按理来说日子应该过得很好。
结果他们家倒好,吃啥啥不够,干啥啥不行,老两口累死累活养活三个懒汉。
在赵建国眼里,这就是他们金水大队的耻辱,可惜人老两口自己乐意,说孩子小,身体弱,可着劲宠。
老俩口还觉得儿子样样都好,到了年纪相看的时候挑三拣四的,结果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压根没人敢嫁过去。
之前倒是有个姑娘愿意嫁,但提了要求十块钱彩礼,进了门就分家,老俩口以后不能管小俩口的事情。
当时这王婆子又哭又闹,还去人姑娘门口叫骂,直接把婚事搅黄了。
这么一闹,哪里还有人看得上王家三兄弟,老大这都快三十了,还在打光棍呢。
现在这倒好,王婆子把心思打到了女知青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