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问渊两天后收到了一份关于蝶翼纹身店的完整调查。
这家纹身店的店主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叫梅灵,两年前的夏天她盘下了位于堰市市中心老街的一个店面,店内日常有两个人,除了她还有一名男性员工叫边新。
店的门脸只有一家,但是梅灵盘下了后面三间屋子连在了一起,其中两间主要用来为客户算命,卖饰品水晶佛牌之类的东西。
纹身似乎只是他们的表面工作,实际上找来的顾客大都是来找她算命避凶的。
蝶翼的门头上并没有关于算命的经营内容,因此过来的顾客全都是老顾客推荐而来的。
山怀调查的时候发现,最开始的那批顾客似乎早就知道这里也帮人算命。
这两年里,凡是找这家店算过命或是买过饰品的顾客,总计有十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死亡,死亡时间基本都在前往蝶翼店铺的三个月左右。
这十三人的死法各不相同,有心梗有车祸有溺水的,所有人的死亡都不会让人怀疑背后是否有人操纵。
特管局很快找出了死亡那十三人的生日,按照身份证上的记载推算,这些人都阳寿未尽,不到该死的时候。
山怀还特地找来了他们的生前照片看了看,这些人的家境都很好,面相不说像邓俞敏一样大富大贵一生顺遂,却也都是难得的好面相。
山怀怕自己看的不准,将照片一同发给了问渊道长。
王问渊盯着几人的面相好一阵,肯定了他的判断。
他回偏殿找出香烛元宝,很快唤了黑无常上来。
上次和范无咎见过面之后他就和这位黑无常熟悉了,之后约定,只要他有空就优先上来帮忙。问渊道长也非常厚道地每次都给他准备不少香烛元宝。
这次范无咎没有牵狗上来,他的皮衣不见了,换了身非常板正的黑西装,只是西装配脏辫,怎么看怎么有些奇怪。
他一口气吸掉燃起的香,将元宝都揣进口袋,非常上道是问:“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问渊道长将死掉的十三人八字都给他,让他帮忙看看这些人的魂魄是消失了还是被勾走投胎去了。
范无咎不是判官,没办法立即查看,不过他摸出个平板手机,在上面戳了一阵后,很快发来了消息。
“哦,有十二个人都已经投胎去了。这些人怎么全都是阳寿未尽横死的?”
就是说还有一个人的魂魄没投胎,问渊道长立即问:“还有一个没投胎的是谁?”
“是这个叫曹芸的,她的魂魄在地府没有记录,但她已经死了,系统里没收到要勾她魂的提示。”
问渊道长立即明白,这种情况要么是曹芸的魂魄被吞掉消失了,要么她因为特殊原因成了地缚灵。
地缚灵是种特殊状态,很可能会留在原地许多许多年不会被送走。
虽说大部分人死后魂魄都会被阴差带走,可阴差数量比起人类少之又少,总有十之二三会被漏掉,这也不能怪阴差工作不敬业,玄门术法有千百种让魂魄无法投胎的办法。
所以问渊道长现在也不能肯定这个人的魂魄现在是什么状态,必须得上门看看。
“有劳范爷了,辛苦你走这一趟。”
范无咎吃得极其满足,这些元宝让他的小金库又充盈了一点,他巴不得能多合作几次。
“不客气,没事我走了。”
说完还朝坐在门口的青瑶也挥了挥手。
等他走后,青瑶哒哒哒地上前去看问渊道长手里的东西。
“爷爷要下山了么?我和爷爷一起。”
但这次问渊道长却没打算让她一起下山。
“不,你留在山上好好学习,爷爷处理完事情就很快回来了,如果爷爷搞不定再给你打电话求助好不好?到时候你再来。”
青瑶撅了噘嘴,但还是答应了,“那爷爷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肯定,我们青瑶这么厉害,爷爷需要帮忙的时候肯定第一时间会想到你啦。”
“嗯嗯。”青瑶弯起眼睛笑了笑。
问渊道长收拾了常用的法器,还多装了不少符菉,连五鬼都带在了身边。
山上留下的没有多少修为厉害的了,问渊道长干脆自己一个人走了。
青瑶在门口望了好一会这才回去,她莫名有些惆怅,希望自己能快一点长大,好帮得上他们的忙。
问渊道长一下山就和山怀联系上了,几人按着曹芸的地址到了她家。
曹芸家住在堰市的高档小区里,父亲开了一个公司,母亲有两家店面在经营,曹芸年纪并不是很大,才二十五,毕业没多久,一直在自家公司学习帮忙,每天过的很潇洒。
带她去纹身店的是她从小就相识的闺蜜,闺蜜家年少时还不错,只是后来父亲被合伙人坑了,背上巨额债务,家里车子房子都卖了才勉强还上。两家差别巨大,两人的感情慢慢疏远了许多,后来曹芸上大学,两人更是没多少联系了,直到最近她回来,闺蜜知道后主动来找她,两人的感情又恢复往昔。
如今距离曹芸去世已经有两个月了,曹芸也是最后一个死亡的人。若是邓俞敏没有逃过这一劫,下一个就是她,每个人之间都差不多相隔两个月。
两个月时间,曹芸的尸体早就火化成渣了,哪怕她魂魄还在也没法再复活了。
问渊道长又看了眼资料,曹芸死于药物过敏,两个月前她发烧了,便一直在家躺着没出去,父母都很忙,家里只有个住家保姆在,保姆的房间离她有些远,晚上她药物过敏不舒服想要求救,结果没有来得及喊人就喉头水肿窒息而死了。
父母悲痛欲绝,开始以为是有人要害她还报了警,警方调查后发现是药物过敏便结了案。
令人费解的是,曹芸死后,曹家也发生了一系列变故,先是曹父的公司出了重大问题,一夕之间就有破产风险。曹母的两家店一家是美容院,美容院有顾客毁了容上门维权,闹得不可开交,店也暂时关门了。第二家店是个加盟的餐饮店,也因为卫生问题被要求停业整顿了。
如今曹母的店都没有重新开张,曹父公司也没有好转,重新贷来的资金全砸下去也打了水漂,再这么下去也只能卖房卖车来还贷了。
一家子愁云惨淡。
问渊道长和人上门的时候,是曹母来开的门,原先照顾的保姆已经离职,就剩了她一个人在家,几个月前还容光焕发保养得当的人,如今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你们有什么事么?找谁?”
对于突然上门的人,曹母保持了万分警惕。
山怀正想说自己是特管局的,问渊道长就先打断了他,“我是青阳观的道士,来这里办些事,路过这里发现你们家怨气不散,不知道你们家是不是有人过世了?”
曹母听他这一说第一反应就是骗子,可那句怨气不散瞬间让她的心一紧。
怨气,难道女儿去世后还留在家里?
但她仍旧有些不信:“两位道长是提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怎么说他们家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女儿去世的事在小区内都人尽皆知,稍一打听就知道了,当时还上了本地新闻公众号。
问渊道长摇摇头:“这位居士,我们也只是路过想看看是否有魂魄在此逗留,若是长久逗留,对你们也不好。我观你印堂发黑运道低迷,近来是不是各种方面都很不顺。”
说到这曹母是真的深有感触,自从女儿离开后家里真是哪哪都不好,就连她身体也差了许多,总是这疼那疼,整日提不起精神,洗澡的时候还滑倒了,腰半边都是青的。
她再没有犹豫,赶紧将两位大师请进屋:“两位大师快请进来说。家里是有人去世了,是我唯一的女儿。她还那么年轻就走了,留下我们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曹母忧伤地说着。
“她是在卧室里过世的?我能不能去看看?”
曹母犹豫片刻点点头打开了门。
问渊道长朝里看了眼,这间卧室还保留着曹芸生前的模样,属于她的物品也都没有丢掉。
然而令人注意的不是屋内的摆设,而是站在床边的那道身影。
看清楚鬼魂模样的瞬间问渊道长就倒吸了口凉气,这鬼魂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脚不能动。她的眼睛上扎着两根钉子,嘴被缝在了一起,双脚被牢牢钉在地上,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滴地吸取着她的魂力,令她想挣扎也挣扎不得,无法求救更无法解脱。
魂魄身上充斥着强烈的痛苦怨恨,正丝丝向外冒着黑气,影响家里的所有人。
什么人竟然能下手这么狠!
问渊道长将她眼上的钉子拔出,又将她缝在一起的嘴巴划开。
曹芸终于能睁开眼睛,她的眼里流出血泪,眼中的怨气几乎化作实质。
死后受到的折磨人令她要丧失理智了。
问渊道长掏出铃铛晃了一下,铃声涤荡灵魂,曹芸眼中凶光消失恢复清明,她愣了愣,瞬间又哭了出来。
曹母看不见女儿,却从两人的动作看出女儿如今还在屋内,她怯怯地站在门口,想要看到女儿又有些害怕她怨恨自己没回家没来得及救她。
“大师。”
问渊道长最后将曹芸脚上的钉子拔掉,他问:“是谁要害你?”
曹芸尖叫着喊出声:“路悦悦,肯定是路悦悦!我听到她说,以后我的一切都会是她的!”
山怀回头问曹母:“路悦悦是谁?”
曹母道:“是我们家小芸的闺蜜。”
曹芸大喊:“不是,她不是我闺蜜,是她害了我!”
“你药物过敏是怎么回事?”
曹芸已经因为刚刚那两句喊叫怨气翻滚,眼看着又有朝厉鬼发展的趋势,问渊道长又晃了一下铃铛她才重新清醒过来。
“我那天和她一起逛街,喝了一杯奶茶后就有点头晕,我以为是店内暖气太足缺氧了,可出去后也没有好转。她劝我不舒服回家休息就送我回了家,我外卖叫了药,吃了药后就睡着了,隔天昏昏沉沉的,起来再吃了几片就开始嗓子肿胀呼吸不过来。我,我死后好像看到了她,她一直在笑,说我的一切都会是她的了。就是她害死了我!”
这件事其实警察已经调查了个遍,连带着她吃的药,药店,接单的外卖小哥都找出来问了话。这些人都和她不相识,只是正常接单送单。
曹芸应该是不知道自己对某种药物过敏这才造成这起意外。
至于那杯奶茶,曹芸不舒服的时候就已经丢进了垃圾桶,早就无法取样了,警方调取过监控,没有看到路悦悦动手脚。
问渊道长摇了摇头,奶茶确实没问题,让她不舒服的不是奶茶,而是身上的饰品和纹身,她的纹身在肩膀处,是朵简笔的花,饰品不是耳环而是个项链,直到死亡前她都一直戴着。
他道:“这件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一定找出害你的真凶。你耐心等待一阵。”
曹芸不想等,她想亲自去报仇,面前这俩道士很厉害,但她现在已经成鬼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她瞬间飘出了屋内,对站在门口的母亲看都没看一眼。
王问渊和山怀立即追出去,然而曹芸才刚跑到客厅就又不动了。
她发现自己跑不出去,她被困在屋子范围了。她反覆尝试着冲撞大门都会瞬间被弹回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不出去!”
问渊道长道:“你现在是地缚灵,离不开这里的,先待在法器中冷静一下吧。”说完掏出一块木牌将她收了进去。
曹母这才忧心了走过来:“两位大师,这……我女儿究竟是什么情况?”
“她的魂魄被困在屋里了,只有找到杀死她的真凶她才能消除怨气去投胎。”
曹母激动道:“真凶,我女儿她真的是被人害死的?!我就说,我就说她怎么可能突然就走了,肯定是有人害了她。”
山怀安慰了他两句,问渊道长开始在屋内四处查看起来,从进屋开始他就觉得这家有哪里怪怪的。
曹家房子有一百六十平,装修简约现代,屋内摆放并不显得有多豪奢,摆件也不是很多,还有一些看起来很幼稚的东西随手放在桌子上,估计是曹芸的手笔。
问渊道长正看着,目光突地一凝,在一个花瓶和一个玩偶的后面,他看到了一个只有十厘米高的雕像。
他一把将玩偶拿开,雕像露出全貌来。这是个看起来很粗糙的石头雕像,只有个大致的轮廓,看得出来雕的是个神像,神低垂着眼睛嘴角带笑,一派古朴禅意。
问渊道长只觉得背脊瞬间涌上一股寒意。